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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第 126 章

作者:银发天然卷
“是這样的,夏油老师,我家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觉有人在看她……”

  盘星教虽然已经改成其他名字,但内部的陈设和大体的建筑都不曾改变,依旧是传统的日式风格。

  而夏油杰此时正坐在会客厅正中间的矮榻上,依旧穿着他那身用来糊弄信徒的袈裟。

  不過区别于往日面上带笑、实则在心裡默默鄙夷来寻求帮助的人,今天他甚至连虚假的客套笑都沒带,表情冷淡,這让說话的山本太太十分不安,连带說话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妈妈……我怕……”

  還是女人身边那個四五岁小姑娘略带慌乱的声音把夏油杰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夏油杰朝那個抱着布偶熊的小姑娘看去,大概是他的眼神過于冰冷,原本就惴惴不安的小姑娘见状揪着自己母亲的衣摆,整個人躲了起来。

  吓到客人了。

  夏油杰终于意识到這個問題,于是下一秒脸上又挂上客套笑容。

  “嗯嗯嗯嗯,我知道怎么回事,放心吧山口太太,這可以解决。”

  山本太太原本還想纠正对方称呼的口误,但一听到对方能解决自家孩子的問題,顿时忘了去纠正,脸上终于露出安心的笑。

  “真的嗎,那太好了!莉奈,快去,让夏油老师帮莉奈赶走脏东西……”

  山本太太想把身后那名叫莉奈的小女孩推到面前来,后者有些怕生,一直不敢上前,似乎是被刚刚夏油杰的样子吓到了。小孩子都這样,相比语言,他们更偏向从他人的情绪和表情来判断一個人的好坏。

  磨蹭半天,她才慢慢走向那個对她而言宛如巨人般存在的大人。

  和式会客厅不算很大,两人的距离也不過三米左右,莉奈却硬生生拖了3分钟,就差最后几步时,那個等久了的男人好像终于耐心告罄,突然大手一挥,這让莉奈下意识用力闭眼缩缩脑袋,還把自己手裡的布偶熊挡在面前。

  但下一秒她就感觉那缠绕在自己周围的视线顿时消失,整個人一轻,她悄悄睁开眼睛透過布偶熊望過去,恍惚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消失在对方手裡。

  “好了。”

  那個人淡淡道,垂眸沒看他们,仿佛這些事情与他而言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太感谢了夏油老师!”山本太太高兴地上前凑近莉奈,“莉奈,你觉得怎么样了?”

  莉奈懵懵懂懂道:“好像沒事了……”

  “真的嗎?既然這样快谢谢這位大人。”

  莉奈看了看面前這位看起来很凶却好像是個好人的人,搂抱布偶熊的胳膊紧了紧,低低道:“谢谢你……”

  放在平时,夏油杰還会装個大善人的模样,說些客套招揽信徒的话,比如“這是我应该的,宗教旨意就是互帮互助嘛”、比如“沒事沒事,再遇到問題欢迎随时来找我”。

  但现在,他什么都沒說,单手撑着脑袋,神色平平。

  “好了好了,夏油老师一定是大忙人,那我們就不打扰您了。”

  山本太太說着准备拉莉奈离开,而這时原本很害怕夏油杰的莉奈破天荒的沒赶快逃走,而是站在原地不动。

  “莉奈?”

  莉奈沒立刻回应母亲的叫唤,她看了看自己手裡的布偶熊,又抬头看了看夏油杰,最后彷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表情突然坚定。

  只见她大胆地往前小跑几步在夏油杰面前站定,然后在对方還沒来得及做出反应时把自己的布偶熊轻轻放在对方怀裡。

  “小熊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开心的时候都会和它說說话,如果你也不开心了,也可以和它說說话。”

  說完后,莉奈朝他鞠了個躬又道了声

  谢谢便快速跑回自家妈妈身边,一如之前怕生的拽着母亲的衣摆。

  “莉奈!你怎么可以把那种东西给夏油老师呢。”山本着实被自家女儿這個行为惊到了以至于沒有立刻反应過来,等反应過来后又惊又尴尬,对女儿說完后转身面带歉意地看向夏油杰。

  “非常抱歉夏油老师,小孩子太调皮了冒犯到了您,那個娃娃……”

  “怎么会呢,我很喜歡。”

  夏油杰温和地朝山本太太笑了笑。

  后者在听到這句话后才松了口气,边道谢边把孩子带了出去。

  等人离开、拉开的障子门再次遮住所有光线,夏油杰收回了脸上的笑意,视线从障子门处收回落在怀裡的布偶熊。

  对于小女孩莉奈来說很大一只的布偶熊,但对于夏油杰来說,只需单手就可以将娃娃的脑袋拎起来。

  布偶熊看上去有些老旧,不過大概是因为它的原主人很珍惜它,所以就算老旧也十分干净。

  看着這只布偶熊,那天某人的话像是吹破了障子门的纸页,再一次将他包围。

  [只有不停和别人交换‘心’,人才能是正常的人。

  [以前的夏油杰或许是第二种人,以前一定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好到不求回报,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给了出去……

  [我就在想,他变成现在這個样子是不是因为得到他‘心’的人沒有把自己的一部分交换给他……

  打住。

  “全是歪理。”

  夏油杰捏了捏眉头,将布偶熊随意丢在了一边。

  他看着原本干干净净的布偶熊在带了些许灰尘的木地板上滚了几圈,最后靠在墙角。

  看起来很狼狈,就和那天的他一样。

  ‘跑了’的說法是白苜蓿的片面之词。站在夏油杰的角度来看,他只是觉得那個人不可理喻,所以不打算再和对方有所牵扯。

  這也是他在那之后沒再出门,外面的事情全权交给拉鲁他们负责,而他就坐在這裡等像山本太太那样的人前来寻求帮助的原因。

  他這不是逃避,只是觉得麻烦。

  太麻烦了,那种全是歪理的家伙。

  大概是天气转凉的缘故,咒灵活跃的程度相比较夏天减少很多,解决完那对母女的事情之后,陆陆续续只来了三五個客人。

  因为他不想和這些上来就是‘大师救救我’的人多攀谈几句,所以基本上都是等人刚开口喊出一個‘大师’时就把对方身上的咒灵祓除了。

  哦,這之中還碰到一個身上沒被咒灵缠身只是单纯因为加班太累才走路虚浮一副被榨干的样子。对于這种人,他看也不看就轰了出去。

  這样一来二去,他整個下午都空了出来。

  一直待在房间裡确实会闷得慌,等了等实在沒客人上门后,夏油杰拉开障子门。

  在推开的瞬间,一股卷着凉意的秋风便拂過他的脸和露在外面的脖颈。

  天冷了。

  好像一入深秋,天气凉得格外快。

  是时候让真奈美多购置一些暖和的用具……

  去年冬天的被炉好像不能用了,也得买新……

  菜菜子和美美子好像想要一個什么联名的抱枕……

  想得入神,夏油杰忘记套上木屐,踩着白袜子往屋后的起居处走。

  起居处离前院有段距离,夏油杰走到一半才记起忘记换上木屐,不過一来懒得在回去二来袜子也脏了便干脆直接踩上院落鹅卵石小路上往裡院走去。

  再穿過一條廊道便回到了起居处。

  菜菜子和美美子就躺房间裡看电视。

  “菜菜子,真奈美去哪了?”

  菜菜子一听是夏油杰的声音,

  靠着沙发的头后倒看向夏油杰。

  “美姐的话刚出门,好像說是要去买东西。”

  “那你和她发了信息……算了,她往哪边走了?”

  “宫沢町那边。”

  “好。”

  菜菜子猜到夏油杰本打算让她充当中介人发消息给菅田真奈美,毕竟她们的夏油大人已经好久都沒用手机那类电子设备,至于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就不得而知了。

  菜菜子在直回脑袋前余光瞥见对方那踩了泥土的白袜。

  “美美子,你說夏油大人最近是不是很怪?”

  美美子全神贯注盯着电视闪动的屏幕,抽空回了句:“或许是濑户陷入了迷茫吧?”

  “什么?”

  菜菜子顺着美美子的视线望去,赫然是她们看的這部电视剧的男主角把自己关在屋子裡迷茫看着手机屏幕的场景。

  之所以会出现這种情况是因为前天女主角大胆表达了自己的心意,而一直觉得自己就应该烂到泥地裡的男主角濑户因对方不着痕迹夸赞的话吓得三天沒敢上学,一直躲在房间裡。

  菜菜子不明所以。

  “我沒在說這個胆小鬼,我是在說夏油大人的事情。”

  回答她的是美美子一個淡淡的眼神。

  ?

  怎么回事,說好双胞胎之间会有心灵感应呢?怎么她和美美子在鸡同鸭讲?

  ……

  夏油杰是在前往宫沢町路边的一個公园找到菅田真奈美的。只不過在找到对方的时候,对方不是一個人,身边還跟了一個……

  两個多星期沒见過面的麻烦鬼。

  于是夏油杰头一次体会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纠结感。

  他這边在纠结,那边聊得正欢。

  “真的太麻烦你了,让你帮忙排队买东西。”

  “小事小事,刚好我就在那边,举手之劳罢了。”

  菅田笑了笑不置与否,接過上次碰巧见面后拜托对方买的东西,作为交换,她摊开手掌,上面躺着一款水蓝色的头绳。

  “這是……”

  “這是作为回报的礼物,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菅田指了指白苜蓿已经到肩膀的头发,“现在你应该需要了吧,不知道你喜歡什么颜色,便挑了一個我喜歡的颜色。”

  “谢谢!我很喜歡。”

  最开始白苜蓿的头发也過肩,只不過在沒有自保能力的时候,长发是一种很鸡肋的存在,相当于把致命把柄递给了敌人,她曾不止一次被人、咒灵撕扯到头发。

  最后索性就让坂田银时帮忙剪成齐耳的短发。

  唔,就是有点被狗啃過的感觉就对了。

  算算時間,头发确实又长了回来……咦?好像她被抓到头发的次数变少了呢。

  白苜蓿正想着,就听到菅田真奈美再次开口。

  “小白,你的头发好像……”

  “……”

  头发一长,被坂田银时剪過的参差效果就更明显了。

  “之前沒剪好……”白苜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可惜了,如果现在有工具的话,或许可以帮你修剪一下。”

  菅田真奈美說這话时是半开玩笑的,结果下一秒,白苜蓿就眼睛亮亮的从自己背包裡掏出工具。

  剪刀、理發佈、梳子……

  菅田真奈美:“?”

  别的不說,稀奇古怪的东西白苜蓿是真的多,就那個道具卡池,几乎抽不到什么有用的道具,倒是乱七八糟的剪刀啊、手电筒啊、镜子、洗脸巾啊莫名其妙的东西特别多。

  可以說除了食物外,白苜蓿确实是個行走的百货小摊,就是现在的小摊裡面种类還不太多。

  菅田真的很想吐槽一句为什么会有人随身携带這种东西,但对上那双期待的眼神,最终咽了回去。

  “那你坐下吧,我帮你剪头发。”

  這边是公园,随处可见长椅,不過好在人不多,所以他们這奇怪的行为也就不那么引人注意。

  菅田的工作主要就是修剪下那一头参差不齐的头发。

  “好久沒使用理发刀了,如果沒剪好的话可不能怪我哦。”

  “不会不会。不過這么說美姐之前是理发师嗎?”

  “嗯哼,算是吧。”

  好像她忘了說,在成为诅咒师之前,她其实是一名美容师来着,包括脸部护理、身体保养也包括美容美发。

  很有前景的工作,不是嗎?

  如果在自己家人沒出事之前,她也以为自己会做一辈子。

  可是沒有,她的家人全部死于咒灵之手,還掺了那么一点人为因素。

  想到這裡,菅田眼睛暗了暗。看向白苜蓿的侧脸,突然开口:“你应该知道我們是什么组织吧?”

  “嗯?”白苜蓿怔了怔,下意识想扭头看对方,猛地想起自己還在剪头发不能乱动,便控制住自己不动。

  “算是吧。”

  “那你应该知道,我們讨厌普通人,尤其是杰。”

  “嗯,知道。”

  “你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为什么那么执拗靠近我們呢?”

  “执拗嗎?可我們现在确实生活在同一個世界裡啊。”

  菅田的手一顿,只听对方继续說道:“我們一直都生活在一個世界裡,你看我們现在看到的也是同样的风景,左边是常青树、右边是公园空地,呼吸的也是同一片空气。最重要的是,你還在和我說话,帮我理头发,不是嗎?”

  菅田抿抿唇,她很想說她說得不是這個意思,可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如果是在你们预设的未来裡,那……我們确实不在一個世界裡,因为那個世界沒有我,因为那個世界只有咒术师,沒有普通人。”白苜蓿顿了顿,又道,“美姐,你讨厌我嗎?身为普通人的我?”

  菅田沉默了很久,明知道自己即将說的答案会是对现在他们所坚持的事情的一种否定,但她還是道:“不讨厌。”

  “那……你想杀了我嗎?”

  而這一次菅田沒再回答。

  白苜蓿沒因对方避开這句话而难過,毕竟在他们设想的世界裡,她确实不应该存在。如果对方能立刻做出回答,比如‘怎么会呢’,她可能真会质疑他们的理念是不是太随意了。

  “這個世界上绝不只有我一個不被讨厌,你们一定還会接触到、或者已经接触到很多不讨厌的人,比如菜菜子她们应该也不讨厌她们经常去买可丽饼的那家大叔吧?美姐你也不讨厌经常路過的那條街的那群小孩子吧,要不然也不会帮他们捡球。但他们在你们的设想裡,都不会存在。”

  “那种牺牲……”

  “是想說那种牺牲是必要的嗎?那也太自傲了吧,觉得自己可以擅自决定别人的生死,每個人都有在很努力的活着,努力和這個世界带了的不公对抗,难道就因为他们是咒灵产生的根源就应该把他们全部都抹杀嗎?”

  菅田听懂了其中的意思:“所以你也是那种‘存在即合理’的支持者嗎?”

  “算是吧。就像這個世界就算再怎么美好,也会有恶。只要有善,就会有恶。‘恶’這种东西真的可以完全避免嗎?我想并不可能。

  挖去一些最恶者,那么第二恶者就会代替最恶者的位置成为新的最恶者,世界依然不会只留存美好的东西。

  如果把普通人和他们产生的咒灵比作恶,把术师和祓除咒灵的做法比作善,就算真的把這些‘

  恶’全部赶尽杀绝了,也会有另一种‘恶’诞生吧?比如术师之间争夺‘正义一方’的位置?

  更别說人类這种生物是除不尽的。”

  “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最有欲/望的生物。”

  菅田一愣,随后笑了起来:“看来并不是什么正面的评价。”

  白苜蓿也跟着笑了笑:“欲/望這种东西也不能单用褒义或贬义来概括吧。现在所有拥有的东西,都是你们所‘厌恶’的普通人的欲/望带来的。

  因为想生活得好,便有了高楼大厦,因为想吃得好,便有了各种美味得食物,因为想要便利,也就有了各种各样工具,人类啊,向来都是靠着欲/望活着的。

  当然了,如果欲/望太多,确实就成了所谓的‘恶’。所以人类本身就不是什么善良的存在,他们可自私了,我上個月的工资就沒给我。還有還有,我之前救了一個男的,他居然想对我图谋不轨。哦,忘了,前几天還有人想骗我去做特殊服务!”

  “……”

  菅田本来還因白苜蓿說得话情绪变得沉重,结果因最后那突然转了個画风的话,一時間都不知道该說什么,想說的话卡在喉咙裡,半天才幽幽地道:“我突然怀疑你不是在劝我們不对普通人下手。倒是在帮忙找借口。”

  “哈哈哈哈哈,沒有吧。就像我之前說得那样,善恶并存嘛,我只是承认了人类存在瑕疵而已。拒绝承认這一点会活得很累的,会一刻不停地质疑自己的做法有沒有错。比如我救的這個为什么不是個好人?他为什么会知恩不报?我为什么又做一些沒有意义的事情?”

  “這么說来,你主张无差别爱世人嗎?”

  “是,也不是吧。我不会以善恶的标准去思考要不要救下一個人,因为谁也不知道那個人之后会偏向好坏的哪一方。也可能最后被自己救下的人反捅一刀,就比如我前面救下的那個男人一样。

  从前有個人和我說過‘人需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你可以不杀人,可以心软,但必须承担因心软死在别人刀下的后果,因为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或许不会感情用事、事事都能理性相待的人能得到更多人的拥戴,但這绝对不是心存善念的人被谩骂的理由’。

  我很喜歡這两句话,這也算是我会始终坚持這個做法的理由吧。”

  “那为什么說‘也不是’?”

  “那是因为……”

  白苜蓿伸手接過脸侧掉落下来的碎发,用力攥了攥,“因为我是個人嘛,我也是那些不完美的人类中的一员,我也有很多私心。

  比如也极度厌恶那种对女人下手的烂人,所以在那之后我,我虽救了那個要被咒灵推下电车轨道他,但也废了他行凶的工具。

  我并不在意或是期待那些只出于‘我应该向善’的理念而救下的人会对我怎样,我可以努力去接受他们的负面情绪,成为大家眼中的‘善人’,但我做不到接纳這些我不喜歡的人。我只在意我努力‘示好’的、我爱的人会怎样对我。”

  說到這裡,头发也剪得差不多了,于是白苜蓿转過头对菅田真奈美笑而露齿,“就比如說你们,我就想得到回应。”

  对上這双眼睛,菅田突然想起之前自己曾问夏油杰,为什么要逃避這個家伙。

  他說——

  “全是歪理的无赖。”

  這一点她现在深切感受到了。

  這家伙說得话太狡猾了。

  每一句话都戳进她封闭起来的往事记忆裡。

  她为什么讨厌普通人了呢?

  因为那群家伙曾经仗着她的善意,伤害了她最在乎的人。

  她好像就是白苜蓿口中的反面例子。

  因为对那些本应是自己人生中的過客太過期

  待,以至于最后這些期待全部化成绝望后逼得人开始痛恶自己、也痛恶那些人。

  帮白苜蓿理完头发后,菅田就一直站在那裡,看着对方不知又从哪裡拿出来的小型清洁工具清理那些碎发。

  “你也是,夏油杰大概也是。很多事情多多接触能感觉到出来,我觉得你们并不是厌恶普通人,而是不得不厌恶,不得不在心裡一遍遍提醒自己应该去厌恶,因为如果不那么做的话,会被曾经那個爱着普通人的自己逼死。”

  听到這裡,菅田突然笑了,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支在长椅靠背上,对蹲在地上的那家伙半开玩笑开口:“所以亲爱的,你是想让我們和過去的自己‘和解’嗎?”

  她說這句话存着逗面前這個看起来很正经的家伙,却沒想到后者对她眨眨眼睛,学着她的口吻說:“有沒有一种可能,比起让你们和過去的自己‘和解’,其实更想让你们重新爱上普通人,因为我也是這其中的一员?”

  菅田一愣,随后扶着靠椅笑得烂颤,仿佛听见到了一個很幽默的故事。

  “小白,你的野心太大了。”

  “之前就說過嘛,人的欲/望是最多的、也是最不可理喻的。”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菅田道:“对了,這些话你和杰說過嗎?”

  白苜蓿一听,露出痛苦面具:“算了吧。美姐,你试想一下,如果我在他面前說‘夏油杰,請你再次爱上并不完美的普通人吧’這种中二而又迷之自信的话,他一定会露出一個仿佛吃了屎的表情,然后把我丢了喂咒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吃屎什么的话太粗鲁了啦小白。”

  “但美姐你想象一下,夏油杰听到我這些言论的表情。”

  菅田停顿两秒想了想,于是笑得更大声了,半天才轻轻揩掉眼角的生理性泪水。

  “可如果你不說的话,那怎么完成你的野望呢?”

  “我有在行动嘛。光說不做可沒用,就算說得再好听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就是一纸空谈和不過脑的口嗨。”

  收拾完垃圾残留,白苜蓿拍拍手上的残屑,用菅田真奈美给的头绳绑了個马尾。

  “只不過那些行动可能行不太通,前几天我還把他气跑了。說来說去還是因为我现在還太弱了,就像他說的那样,我连于他而言随随便便解决的一级咒灵都解决不了,說什么都是空话。所以,我想着還是先努力变强比较重要……”

  “啊!說起‘变强’,我都差点忘了。”白苜蓿恍得拍了下手,“接下来半個月我可能都要京都,就不過来了。”

  “這样啊……挺好的,我想這样杰应该会出门工作了。”

  菅田這句话說得很轻,轻到白苜蓿沒有听见:“什么?”

  “沒什么,那就带着你的野望加油吧。”

  ……

  菅田看着那個一步三回头朝自己打招呼的家伙慢慢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站定了会便翘起二郎腿在长椅上坐下,双臂搭在长椅靠背上,看似欣赏了会风景,实则——

  “夏油大人,您什么时候喜歡偷听人讲话了?”

  沒多久,余光裡就出现夏油杰那有标志性的衣角。

  “不是偷听。”

  “噗——”

  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想起白苜蓿那描绘的画面,菅田沒忍住又笑出来了。

  果不其然,听了全程的夏油杰当然知道对方在笑什么,于是脸更黑了。

  “哈哈哈哈哈……我本来不觉得她比喻形象,但看你现在這個样……哈哈哈哈哈……”

  “……”

  “如何?”

  “什么如何?”

  “听完那些话,您打算怎么做?像她說的那样把她丢了喂咒灵嗎?”

  夏油杰

  瞥了她一眼,许久才道。

  “其实她和我說過這些。”

  “哦?”菅田意外了,“那你沒把她丢了喂咒灵?”

  “……”

  這件事是過不去了,是嗎?

  夏油杰有些无奈的看了看自家下属,然后在她旁边入座。

  “当然丢了。”

  夏油杰坐在白苜蓿原来坐着的地方,侧头看了看左边的常青树,又看了看右边的公园空地,最后视线放向远方,不知在看什么。

  他当然丢了。

  虽然那天发了高烧、快死了的家伙所說的话不是這些,但也差不多。

  大概那天的大雨真让他脑子有点进水才会在听完那些话之后将人塞进咒灵裡,然后带回了家。

  “這样啊……那夏油大人是怎么看待她的呢?”

  “左右只是一個……”

  “左右只是一個全是歪理的无赖,对吧。”菅田先一步說完夏油杰想說的话。

  “……无聊。”

  对于夏油杰来說,這种自带歪理的家伙有多远滚多远,永远不碰面更好。

  直到——

  “夏油大人,這回您一定要帮帮忙,我可是为贵会捐了很多钱的。”

  一如既往前来求助的人,也是一如既往半威胁半恳求人的姿态。

  对于這类人,夏油杰向来都是价格先翻個倍再說。

  “呀~田中社长,不着急不着急慢慢說,来,先坐下喝口茶,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嗎?”

  “我旗下的一家房地产出了点事情,還在施工状态,但已经出了两次伤亡了。死者的家属要求赔偿吧,当然赔,毕竟這弄得一個不好就要上社会新闻,所以我赔了。结果那些工人莫名其妙說不想干了,說有脏东西。赔钱是可以,但怎么能說不干呢……”

  叫田中的人一直在絮絮叨叨,說得激动时還飙出了唾沫星子。

  夏油杰笑着不动声色用手帕擦去脸上的唾沫星子,心裡决定要把這次任务翻個三倍……不,四倍。

  毕竟是雇主嘛,想吐多少苦水就吐多少苦水,只要事后钱给到位就行,钱不到位的话……

  呵。

  說得正是最激动处,田中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看了看周围,确定是自己的错觉后才安心下来,但也懒得絮絮叨叨废话。

  “……总之希望夏油大师您能帮忙看看是哪裡出错。”

  “可以呀,具体位置在哪呢。”

  “在京都那边……”

  京都。

  夏油杰眼皮突突跳了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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