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打听
雨季特别长。
夜雨冲淡了暑气,早晨的时候,太阳還沒起来,空气格外清新。
郝萌叼着煎饼豆浆去俱乐部,上了二楼,一眼就看见大厅裡,郑太坐在桌前,正埋头写什么东西,方大海坐他旁边,拿手机玩俄罗斯方块。
“起這么早?”郝萌有点惊讶,一看郑太写的东西:“哟,暑假作业還沒写完呢。”
郑太正在奋笔疾书,《暑假生活》看样子還有大半沒写。
“人家开学還要检查作业,”方大海道:“郑老板让我监督這小子做题,你别打扰人家分心,快走。”
郝萌一点儿也不想看小学生做作业,正要走,郑太停下笔,突然抬头道:“這两個月你不用教我了。”
“嗯?”郝萌的半個煎饼還叼在嘴裡。
“燕大仙答应回头有時間给郑太小朋友指导两局,”方大海解释:“說你马上也要比赛了,不要浪费時間。”他感叹:“燕大仙這個人吧,想的還挺周到的。”
郝萌一点儿也沒觉得高兴,他看向郑太:“你答应了?”
“不然呢?”郑太回答的理所当然:“他可是雀神,雀神来给我指导两局,比你给我上两個月课益处大的多吧。”他讥讽:“难道我要为了你推掉雀神的指导嗎?”
我也是雀神好不好?郝萌的自信心受到极大打击。再看方大海,也是一脸深以为然的模样。
他安慰自己,這就是凡人的眼光,又愤愤的灌了一大口豆浆,灌得太狠,差点烫到喉咙。
“哥哥,早上好!”应秀秀从裡面走出来,和郝萌打了個招呼,道:“燕哥哥已经到了,在最后一间训练室裡面等你。”說罢又很羡慕的道:“要是有什么重要经验,一定要和我們分享啊。”
郝萌突然觉得香喷喷的煎饼也味同嚼蜡了。
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训练室,他站在门口,迟迟不想进去。
自从知道了燕泽就是当年他英雄救美拔刀相助的富家少爷后,郝萌就有种无法直视的感觉。
這是一种怎样的孽缘啊!
挣扎了很久,他還是鼓起勇气推了开了门。
燕泽正坐在沙发上看书,桌上還放着一堆文件和白纸,不知道做什么,看见他进来,很自然的道:“早上好。”他奇怪的问:“你昨晚睡得不好?”
郝萌:……
翻出十五年前的陈年旧事认真回忆细节反复咀嚼,睡得好才怪。
他說:“酒店床不舒服。”
燕泽点了点头:“三楼是私人卧室,燕阳平时也沒用過,你要是不嫌可以搬进来住,至少比酒店好一点。”
郝萌:“谢谢,還是不麻烦了。”
燕泽也沒有勉强他,只是随手拿起桌上的两本书给他,道:“今天开始先看這两本书,熟读到能背出来最好,這两本书吃透以后,再训练下一步。”
郝萌先是一愣,心裡想,這难道是什么秘籍口诀一类?燕泽就這么随随便便的给他了?還真是大方,可能這就是气度吧……他一边想一边拿起书来看,然后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基础麻雀》《竞技麻将比赛规则》?”
燕泽是在搞笑嗎?
他說:“燕大哥,燕大仙?你让我看這两本书,不是开玩笑吧?”
燕泽坦然的盯着他,道:“燕阳问過你,你是第一次参加竞技麻将比赛。之前应该沒有了解過比赛规则,熟悉比赛规则,有什么不对?”
郝萌语塞,燕泽一脸认真,郝萌心裡大骂這人好阴险,差点露陷了,就道:“我当然是第一次参加比赛,熟悉规则沒問題,但是沒有必要全都背下来吧?我這又不是考试?而且你见過哪個学生考试背《学生手册》的,這和比赛內容有关嗎?”
“你是不是觉得背這個很无聊?”
郝萌沒有回答,心想废话!
“熟悉规则只是基本,比赛的时候规则的作用是什么?”燕泽问。
“遵守,不被判出局。”郝萌答。
燕泽笑了一下,郝萌觉得他這個笑很玩味,好像觉得自己說的话很幼稚似的。
“规则可以用来遵守,也可以用来打破,”燕泽的微笑依旧清爽,這令他看起来就像是個感情真挚的小白脸,只是說的话就不怎么真挚了,他道:“必要的时候,還可以拿来玩弄。”
“玩弄规则,可以帮助控场,钻规则的漏子,比赛会很容易进行。但从追求胜负结果来看,背一遍《竞技麻将比赛规则》,比练习沒用的技巧更实用。”燕泽看向郝萌:“不要小看它。”
郝萌有点說不出话,他還是第一次听到這样的论点。
說实话,他从沒有好好看過《竞技麻将比赛规则》,当初为了给毛一胡筹手术费,他进了雀坛打比赛,急于求成,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去了解规则,這对他来說,也是浪费時間的无聊举动。那些规则還是蒋桦逼着他囫囵看了一遍,但终究不完全,以至于在之后的比赛裡闹了不少笑话,虽然沒能影响到结果,但是他那些莽撞的举动,也成为他后来很大一部分黑点。
“你還有什么問題?”燕泽问。
郝萌心裡有点不甘心被燕泽這么头头是道的教训,這会让他生出一种错觉,在燕泽面前,他就像個菜鸟。他问:“《比赛规则》就算你說得对,《基础麻将》又是怎么回事?這种初级入门的书,我……我看它有用?有意思嗎?”
燕泽打量了郝萌一番,郝萌被他的目光看的发毛,只听燕泽道:“你的牌章灵活多变,我想之前大部分的经验累积,都是从实战得来的,理论相对比较少,你是不是从来沒看過《基础麻雀》?”
郝萌心想我靠這也能看出来。不過的确也是,郝萌的麻雀本来就是跟叔父开茶馆的时候“看”会的,沒有人特意教他牌番和章法。后来跟毛一胡的时候,算是有了基础,毛一胡教他的,都是基础之上的东西。《基础麻将》這东西,郝萌不看。就像不能让一個博士,又重新开始学习汉语拼音一样。
“有实战经验是好事,但是最开始的基础都沒打好,对以后可是很不利的。”燕泽道:“你现在已经小有所成,回過头来看《基础麻雀》,会领悟到新东西,有的时候,牌章不用那么多变,返璞归真最好。”
郝萌心想,返璞归真到像你一样,全都用一個套路万能公式打完全场么?不過虽然心裡吐槽,郝萌也觉得燕泽這個說法很新鲜。习惯了一种思维方式,燕泽的這些看法,对他来說好像也不是难以接受。
燕泽问:“现在你可以开始看书了。”
郝萌虽然有点气不過,也只能无奈的在桌前坐下来。
燕泽单独给他开小灶的训练室,只有他和燕泽两個人。郝萌坐在桌子面前看书,燕泽坐在沙发上看文件,不知道在看什么,有时候還写两笔。
《竞赛规则》冗长又无聊,郝萌打了個呵欠,忍不住抬头看燕泽。
燕泽的侧脸好看,皮肤又白又细腻,训练室的窗户打开,正好一束太阳照在他肩上,他姿态慵懒优雅,甚至像個清新的高中生。
但是怎么就是记忆裡那個小燕子呢?
他确实沒联系起来,一来是時間過得太久他也模糊了,二来是对那個少年的印象,郝萌停留在“像姑娘一样漂亮”,自然也下意识的觉得“像姑娘一样柔软”。
结果十五年后,燕泽虽然越长越漂亮,但并不像個姑娘,也不柔软,還特别难缠,特别阴险,比起郝萌,他才更像是個机会主义者。
郝萌想,如果自己是丁垣,還能借着這個救命之恩攀点关系,燕泽再怎么阴险难搞,对救命恩人总要客气点吧。可偏偏他现在是“郝萌”,年纪都对不上,就算跟燕泽說了燕泽也不会信。白白错失了一個被人涌泉相报的机会,郝萌有点遗憾。
“我很好看?”燕泽头也不抬的问:“你要這么盯着我。”
看吧!精明的小白脸,警惕性還挺强,眼睛长的全身都是。
他心裡一动,状若无意道:“昨天我听燕老板說,你小时候被人贩子拐走過?”
燕泽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神色如常的回答:“嗯。”
“人贩子真是太坏了,你一定受了很大的心理伤害。”郝萌装模作样的谴责了一番,才道:“听說最后是個神仙救了你,是不是真的?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仙?”
他想,要是当初自己随口一句胡诌真的被燕泽奉若神明,他這辈子也能指着這個笑话過了。
话一出口,燕泽就抬起头来看着他,唇边的笑容消失殆尽,目光深深。
郝萌心裡的大笑一下子戛然而止,不由自主的又紧张起来。
“怎么会?”燕泽又低头在文件上写写画画,道:“不是神仙。”
郝萌不死心的追问:“哦,那救你的英雄是哪位啊?是不是很高大威武?侠义心肠?”
“一個路人。”燕泽回答。
郝萌呆住。
他沒听错吧?
一、一個路人?!
他好歹也是背着燕泽這么個活人跋山涉水的走了一夜山路,天多冷!路多黑!要不是他,燕泽现在還不知被马瘸子卖到哪個山沟沟裡当小白脸性/奴呢。他是改变了燕泽命运的盖世英雄,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不說喝彩,燕泽好歹也好好记一下恩吧!
结果就得到了一個路人的称呼?!
這個人良心是被狗吃了嗎?他不记恩的哦?
郝萌的呼吸有点急促,一方面是涌泉相报的美梦被戳破而心碎,一方面又觉得当初真是瞎了眼救燕泽這條白眼狼。悲愤交加,一时不知道该想什么好。
他沉入了自己的情绪,沒注意到燕泽拿钢笔的手一滑,一道突兀的横线划破了纸张的格局。
燕泽也有一瞬间的失神。
白纸上洋洋洒洒画着一大堆图案,有箭头也有注释,如果郝萌看得见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
那是他第一次在俱乐部和三张王牌打牌,从头到尾的全部牌章,一字不差,一招不落,完完整整的被燕泽画录了下来。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