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作者:染星霜
上黨陳兵對峙,戰事一觸即發。

  同時,扶光彷彿不知疲倦的戰爭車輪,率領玄色的軍隊一路席捲,碾過雄州、襄州、真定、清河等多個重鎮。

  基本蕩平黃河以北後,碩果累累威震天下的玄甲軍,在七月回到了鄴城。

  扶光的皇帝叔父匐勒,不僅給他武王的爵位,還賜給他一座豪華的宅邸,三百奴僕,還把漳河邊的大片肥沃土地賜封他。

  因爲扶光是大勝,皇帝親賜武王府設宴慶功,大宴羣臣。

  不少文臣登門,爲這位趙國的新貴慶賀,席間熱絡的給衆將士勸酒。

  扶光允許九死一生的部下,在這個時候酣暢淋漓的痛快一番,但扶光手邊,自始自終都是清水。

  自做護衛時,他便養成習慣滴酒不沾,至今也改不過來。

  衆人並不敢勸他喝酒,只能任憑衆人皆醉而他獨醒。

  宴席至半,觥籌交錯,扶光起身離席。

  大廳裏燈火通明,酒香四溢,出了門才能感受到,夏日明昧的夜色,和柔軟的微風。

  扶光對自己的新府邸並不熟悉,他退出宴席,只是突然想找個安靜無人打擾的地方,看一看鄴城七月的星空,是否清晰,是不是他想念的、記憶中曾見過的那個樣子。

  他在府中穿行,所到之處,奴僕紛紛俯首。

  他踩着精緻乾淨的迴廊地磚,看着匍匐在腳下的一個個頭顱,有種荒謬的錯覺。

  明明曾經他還是卑微的奴隸,僅僅幾年,他陡然而成了人上人,成了可以隨意役使奴僕的王。

  這種身份的躍遷不曾使他欣喜和迷失,只是讓他更清醒的意識到,權力從何而來。

  古之聖人,寫書立傳,書寫的是征伐和戰亂。記載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記載了彼可取而代之。

  字裏行間含糊的記載,明明白白的昭示着,權力來自於絕對的武力。

  他只是那個幸運的,在逐鹿天下的野心家中,攫取了絕對武力的那一個。

  他不想和這裏任何一個滿懷畏懼的奴僕對話,即使他已經失去了方位,信步遊走在這個複雜的府苑裏。

  不知不覺間,他走到了王府側邊的高臺下,拾階而上,便是地勢頗高的一片紫薇花林。

  空庭寂寂,杳然無人,只有輕風送着幽香,是開放的晚花。

  扶光走近花林,想找一個開闊的地方,仰望星漢。

  卻不想分花拂柳間,卻看見一名錦衣女子,穿梭於薄霧之中的花間月下。

  扶光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那個女子穿着漢式衣裙,梳着靈蛇髻,發間一枚珠簪,月下熠熠生輝。

  她的背影是纖弱的,步履是輕巧的,和主公有點驚人的相像。

  扶光一時間有些迷惑,好像做了一個夢,明知道主公這個時候不可能出現在這裏,卻又心如擂鼓,不可抑制的口乾舌燥,寧願這是真的,在夢中不願醒來。

  扶光擡手,想撥開眼前的花枝,卻驚了林中的小生靈,幾隻巢鳥撲棱棱驟然飛了起來。

  那個身影聽到動靜,瞬間轉過身來,望着身後高大魁梧的男人。

  扶光終於可以動彈已經僵掉的肢體,心中猛地缺失一塊,像是猝不及防的塌了。

  不是主公,當然不會是主公。

  她遠在千里之外。旁人所謂的相似,也不過是所有漢家仕女之間的共通點。

  這女子分明穿着打扮不是奴僕,應是今夜來赴宴的士族之女。

  後趙風氣,從他的叔父匐勒起,就是尊重和重用士族。

  扶光不想輕易與士族扯上關係,尤其在這種曖昧的夜間,與一個年輕女子獨處,還不知會不會惹上麻煩。

  原本想清淨的看一會星空也不可得,扶光頓時失去了繼續留在這裏的慾望,轉身準備離去。

  “哎喲……”背後是那個女子的一聲嬌呼,伴隨着撲通一下摔在地上的聲音。

  “大人別走,可否幫幫我,我的腳崴了。”

  那個女子固然羞澀,卻也帶着大膽和直率,未曾猶豫地開口,向扶光這樣威嚴冷肅、一身洗不淨的血腥味的的武將求助。

  “你是誰家女郎?我去找你的隨從。”扶光不想管,略微駐足,卻只想離去。

  “小女是偷偷跑出來的,如果讓家人知道,又要斥責於我。大人何必如此避嫌,來扶我一下,悄悄將我送回去行嗎?”

  那女郎雖然揉着疼痛的腳踝,卻巧笑倩兮,語聲清脆,透着一股古靈精怪。

  如果扶光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胡人青年將領,遇到這樣美貌嬌俏的士女,早就言聽計從,英雄護美了。

  扶光心沉了沉,她與主公某些地方的相似度太高了,這種怪異的熟悉感,使他明明白白意識到,這絕非巧合偶遇。

  不知是何人工於心計,將這樣一個女子,在這個時刻送到自己面前。

  扶光的身後,遠遠綴着他的貼身護衛,支雄。扶光揮手,召來支雄。

  “你帶着這位女郎,去前廳交給侍婢,順便問問,誰家丟了女兒。”

  月色下,扶光的半面側臉隱藏在陰影之中,一身武將袍服下高大挺拔的身軀如同神明,俊美而威嚴。

  女子見眼前的人並不在意自己,反而召來一個粗野蠻人要送她,頓時蹙緊蛾眉嬌嗔地皺皺鼻子道:

  “明明是你害我受驚嚇崴了腳,卻讓別人送我,真是個呆木頭人,不管你是誰,我都開始討厭你了。”

  任她如何說,扶光還是不曾假以辭色,讓支雄扶着她,送回了前廳。

  支雄回來,向扶光稟報,君子營首席軍師,如今的丞相張賓,膝下子嗣單薄,有一個女兒,年方二八,千寵萬愛,驕矜非常。

  正是此女。

  匐勒非常器重侄兒,對他信任非常,沒有因爲他的功高震主而有所疑慮。

  也想留住他。

  匐勒召見扶光,在鄴宮小殿與他下棋,推心置腹的剖析厲害得失。

  黑白落子之間,匐勒提到了俞羲和。

  “傻侄兒,叔叔知道你爲了誰纔到我這來。”

  扶光的狂,是一意孤行、明知不可的狂,他也從不掩飾與叔父定下的約定。

  “俞氏女郎,我聽聞她不僅倨傲囂張、眼高於頂,而且自負才智、幼稚天真。光兒,你是不是喜歡她?”

  匐勒試探性的問道,灰藍色的眼睛裏是老奸巨猾不露聲色的探究:

  “好男兒志在四方,大丈夫當頂天立地,我的傻侄兒,亂世裏你既身負這樣過人的武藝,當時怎麼就不想放開手腳、幹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

  “你反而居於人下,堅持作爲一個小小屬下受她差遣。不是因爲喜歡她,叔叔都不信。”

  “主公是我的救命恩人,給我喫飽飯,給我穿暖衣,給我容身之處,給我有尊嚴的活着。”

  扶光坐在匐勒面前,捏着棋子,垂下眼睛一板一眼的答道:

  “我對主公,只有報恩之心,無非分之想。”

  匐勒聽着他怪異的言談,不由得震驚到失笑了:

  “你已經脫離她,魚遊大海,鳥入青天。何必還守着這不合時宜的愚忠?況且,她只是個女人。”

  扶光定定看着匐勒:“她是我的恩人,一日是主公,永遠都是主公,差遣一輩子也毫無怨言。”

  匐勒看着他這樣油鹽不進的樣子,緩了一口氣:

  “我看得出你喜歡她,眼下天賜良機,你好好跟着叔叔我,做我的大將軍,建功立業,一統天下,我們聯手把河東之地收入囊中。”

  他的話帶着惡魔的誘惑與低語:

  “到時候你便可高於她的身份,而她什麼倚仗都沒有了,你可以娶了她把她囚禁起來,將她得於股掌之中,還不是任你予取予求?”

  扶光擡起眼,嘴裏的一字一句,和眼中灰藍色的風暴一樣冷冽:

  “我不會反她的。誰也別想折辱我主,除非踏着我的屍骨。”

  匐勒恨鐵不成鋼的摔下手裏棋子,指着扶光:

  “誰是你的主?跟着一個女人,你真當自己是條狗嗎。你可是狼,是我們羯族的狼。何必跟叔叔搞什麼約定,還要回到她身邊做一條狗?”

  匐勒痛心疾首地質問着:

  “你傻傻的做個小小屬下,哪年哪月能得到這樣的高門女子?做狗她也看不起你!”

  扶光卻冷着臉淡淡說出最毫不在意的話:“我是狼也好,狗也好,沒有她我早就死了。”

  “所以你就認了主?我們羯族一向強者爲王,你甘心俯首在一個無縛雞之力的士族女子手下?她除了高貴的出身,還有什麼?那些只會空談享樂不拿我們當人看的士族。”

  扶光看着匐勒,知道不必解釋,她和其他人不一樣。這個人不會理解。

  “皇上不要說了,也請皇上,再也不要將主公與其他人混爲一談。”

  匐勒退而求其次,不耐的說道:

  “你現在反正也得不到俞氏女郎,但張氏那個小女兒不錯。那副長相,堪稱尤物。她喜歡你,張賓也想用女兒跟咱們拉攏關係,你納了她,有什麼不好?”

  “我亦不願。”

  那天在皇帝的小殿裏,獅子一般的咆哮,能讓人聽到帝王的無可奈何。

  人人都說,扶光這樣骨子裏桀驁不馴的,虧得有個好叔父。

  石崇左右逢源,在後趙爲座上賓。

  他親自前來,再次向扶光提親,說張氏女郎有意,是一門難得的好親事。

  扶光仍舊拒絕了張氏聯姻的橄欖枝,送走了石崇。

  在他獨處的時候,他會打開那幅畫,細細摩挲主公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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