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作者:染星霜
在檀濟紹看來,河東如今退守晉陽一隅,全賴河東俞氏長公子和李愈等將才。

  但是縱然這些人天資優異,仍舊不足爲患。因爲他認爲在這個世上,不會有軍隊能夠抵擋他檀濟紹。他一手帶出來的匈奴的鐵騎,是天生的戰爭機器,足以絞殺一切。

  鹽鐵富庶的河東,是小兒懷金過市。河東的明珠,在他的手上。河東的努力,不過是最後的倔強,他要攻打下來最後的這塊地盤,如同探囊取物,輕而易舉就可以完整魏國的版圖。

  魏國的大軍傾巢而出,關中通向晉地的城池間,成千上萬輸送糧草的民夫,承擔着極爲苛刻的賦稅徭役,被徵發去往黃河岸邊,前往已被佔據的重鎮蒲州。

  以蒲州爲據點,魏國重騎兵悄無聲息穿越早已佔據的河東領土,再度入侵了這片膏腴之地。

  軍事頻繁,伏力度跟隨在他身後,如同一頭巨大的鐵塔,兩人都渾身的血腥味。檀濟紹揮手讓伏力度退下去巡視軍營,自己信步走過去牽起俞羲和的手。

  俞羲和側頭,恰巧和他烏沉沉的目光碰了一下,檀濟紹握着的手的感覺,像握着一隻受驚嚇的幼鳥,顫顫巍巍縮成一團。她不由得依偎在他身邊:

  “阿川,我害怕你,也害怕你身邊剛剛那個人,只有一隻眼睛的那個。”

  檀濟紹垂首看着她的眼睛,徐緩撫摸着她的髮絲,脣角勾起道:“不要怕,做我的女人,什麼都不需要怕,要喜歡鮮血的味道纔行。”

  進入河東的仗零零星星打着,檀濟紹抓住了不少河東將士,他把她召喚到俘虜營前,在她面前,無所不用其極地折磨那些人。

  砍斷肢體,剜掉眼睛,剖開肚腹,拉出腸子……鮮血碎肉流淌滿地,血腥味充斥鼻端,慘叫聲聲入耳,陰森場景,如同進入阿鼻地獄。伏力度興奮地手刃這些奴隸,這是他最喜歡的遊戲。

  那些人見到她都神情激動,高聲呼喚着:“女郎……女郎……”這些人有的她從不認識,但是因爲她曾經無數次在稷神廟犒師,很多將士都認識她。

  檀濟紹閒適坐在營中一把交椅,懷裏摟着俞羲和,在她柔軟的腰肢上不斷摩挲,如同把玩一個玩物。鷹隼一樣的眼睛盯着她,看她是否無動於衷。

  她將臉埋在檀濟紹肩頭,不敢看這駭人的場景,檀濟紹捏住她的下巴,強行讓她睜開眼睛看着。

  俞羲和擡眼就看見,一個白黑紅夾雜的眼珠,帶着筋膜血管,將斷不斷地垂在那個人眼眶外。俞羲和渾身顫抖,終於動容:“阿川,我求你,我不要看,放了我……”

  俞羲和靠近他冰涼的甲冑,腰間被堅硬有力的護膊硌着,很不舒服,只覺得胸前像是挖了一個大洞,呼呼透着錐心的冷風,身體似乎要被折斷。可是她只能靠近這個給她傷害的男人,尋求庇護。

  在這個瘋子一樣的男人身邊實在是太累了,累到俞羲和可以清晰感覺得到精力的流逝和身體的衰敗,她無望地等待着,心裏的惶恐害怕抑制不住,卻也不能讓任何人看出來,包括身邊的青萍、許叔雲。

  她自己應該已命不久矣,但想讓這些人活下來,她想讓河東的親人,長兄、次兄、季兄都活下來。

  她有時候也會懷疑自己,這個男人一向狡詐心狠,他會不會已經知道自己在騙他,像貓戲老鼠一樣在戲弄她,陪她演可笑的戲。

  可是那個男人又時而會給予一些虛無的溫柔,讓她覺得自己還有最後的防禦。

  滾滾黃土甚囂塵上,一輛頗爲樸素厚重的馬車,寬大結實如同一座小型房屋,車輪粼粼,夾雜在行軍的隊伍之中。車窗是厚實的木板,內有機關可以活動,車轍很寬很深,足以見得馬車的防禦性能極佳。

  在行進之中,馬車內什麼聲音也傳不出來,但是卻有御醫穿梭着登上車轅,將熬好的藥送入車中。

  陛下的夫人受了驚嚇,暈倒在皇帝懷裏,然後又再次病倒了。俘虜們因禍得福,免除了折磨,充當了苦役,撿了一條命。

  “呸!半死不活的妖孽。”一個蒙着黑鐵眼罩的魁梧大漢騎着馬經過,是獨眼龍伏力度,他回頭恨恨地朝着馬車吐出一口濃痰:

  “最好不要落在老子手上,否則……”他能活撕了那個害他失去一顆眼珠、害死他兄弟的女人。

  暮色西沉,大軍駐紮在汾河岸邊。檀濟紹御駕親征,徵調安排軍隊事務,異常繁忙,青萍打發小太監請皇帝陛下示下,才允許俞羲和下車。

  俞羲和吐血之症愈來愈嚴重,一路臥病在榻,被不平整的路途顛的周身痠痛,無力起身。還是許叔雲強烈要求她必須活動,否則血氣淤塞,對身體更爲不利,她才終於打起精神,尋得片刻下車透透氣。

  青萍繞過車廂中間的小屏風,推開車門,昏黃的夕照伴着晚風,淡淡地落進車廂。青萍回身扶着女郎,小心翼翼地負擔着她的身體。

  她手裏的那隻手臂,裹着柔滑的綢緞,但是已經瘦的只剩骨頭,檀濟紹執意要帶着俞羲和出征,一路風塵顛簸,無疑會要了她本就虛弱破敗的性命。

  “我沒事……青萍不要擔心……”俞羲和看見青萍像捧着易碎物品一樣捧着她的手,不由調侃道:“你看看,眉頭皺的像個小老太太……”

  “女郎又笑話奴婢。”青萍悄聲嘟囔着,眼睛裏閃過柔緩,嘴上抱怨,手裏不停,給她披上大氅。

  青萍給她梳頭時突然發現,俞羲和發頂有了幾絲灰色的發,灰到發白,夾雜在女郎原本的青絲中,格外刺眼。

  青萍心裏難過,她知道女郎身子很不好,眼看着女郎面上病容加深,但是離河東近了,望着逐漸熟悉的故鄉風物,女郎的眉眼神采逐漸舒展,帶着異常的亮色。

  “越鳥巢南枝,池魚思故淵……不知不覺離開很久了,現在越來越近了,可真好……”

  主僕倆揹着光,相依偎着望着故鄉,兩個身影被拉的長長的,彷彿是長不盡的漫長的春天。

  檀濟紹剛剛廝殺完一仗,帶兵回營,整頓佈置完軍政要事,走出軍帳擡頭遠眺。隔萬千人之間,卻一眼看到她。那個高挑病弱的身影遺世而獨立,孤獨而寂寥。

  檀濟紹走過去,不顧她的驚呼把人一把抄起,抱進中軍大帳,對於強壯的武將來說,她輕的像一片羽毛。

  青萍在後面焦急的追着:“陛下,陛下,夫人身子不好,還病着……陛下……”

  把她拋在鋪滿皮毛的軍榻之中,檀濟紹欺身而上。

  檀濟紹心中裝着天下,但他心底一直有個聲音想問她,你究竟想要什麼?還要我怎樣待你才能得到你?所以他暴戾,他控制不住,想把她從高高的雲端,一直拽到骯髒的泥土裏。

  俞羲和渾身無力跌在裏面,被摔的七葷八素,頭腦眩暈。遑論和檀濟紹這樣的男子相比,她如今的力氣比一般僕婦也不如,弱小得不值一提。

  聽着耳邊男人野獸一般粗重的喘息,俞羲和閉了閉眼睛,平定了內心的驚惶,柔順地從他的腋下擡起手,輕輕抱住了身上的人,坦然接受可能到來的命運。

  她的動作充滿平靜的、不予抵抗的接納,讓檀濟紹停下了粗暴的舉動,慢慢他恢復了理智。粗糙的手指蹭着她的下巴,解開她的披風,又除去她的外衫,像是剝開一節嫩筍,把她虛攏着攬在懷裏。

  檀濟紹擡起身望着她的眼睛,只見她在枕上吸着氣歪了歪頭:“阿川,你爲什麼總是欺負我,我在那透氣好好的,現在胸好悶,你能不能起來……”

  檀濟紹卻一動也不動,俯身望着她:“你不要笑了,我不喜歡看你笑,你在騙我。”

  俞羲和強忍住,仍舊低垂下眼神,軟軟說着:“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阿川……”

  檀濟紹擡手捋順她的眉間;“你心裏有很多事情,你不肯告訴我,眉頭這樣蹙着,心思也太重了。人生短短數十年,爲什麼不能拋開羈絆,隨我肆意人間。”

  俞羲和狂亂跳動的心瞬間回了原位,原來不是發現了她的祕密。

  “可我不喜歡殺人,你少殺點人,就當是爲我積福積壽,不好麼?”她喃喃道,又是祈求,又似乎撒嬌。

  檀濟紹的面容沐浴在一縷帳外撒進的夕陽裏,昏黃的暮色,似乎折射着汾河粼粼波光,顯得朦朧而溫和,倏忽間,他不再像是一個窮兵黷武的鐵血帝王,而成了一個拿她平等相待的男子。

  他平日總顯的兇狠的黃褐色眼睛裏,透着難以察覺的希冀,他喃喃對她耳邊低語,出口的話異常溫柔熨帖,讓她瞬間覺得如夢似幻,充滿不真實。

  “這是魏國大業,你不會明白……以後等仗打完了,魏國統一了北方,我登基爲帝,封你做皇后,然後帶你回河套平原,回斛律部,那裏是我出生的地方,那裏的黃河九曲十八彎,河兩岸的平原水草豐美,牛羊遍地,天高地闊,找高僧給你把病治好,我們可以多生幾個孩子……”

  俞羲和聽着他描繪的美好畫卷,低頭牽起一抹順從的微笑,似乎是嬌羞。

  他喜歡的人,可以說是她,也可以說不是她,是檀濟紹心中臆想出來的一個完美人格。

  戲演的久了,她有時候午夜夢迴,會忘記自己仍身處亂世流離,彷彿只是大夢一場。但是,夢醒之後,她仍舊清醒記得自己是誰,她不是菟絲花,她一直是那株凌雲木,從未沉浸在溫柔異鄉。

  受命不遷,未忘南國。

  天下亂世已久,終將在某一天平定統一,但,如果是檀濟紹這樣兇殘不仁的人,她的親人們,曾經抵抗過魏國的人,絕不會有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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