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有文化的人
如果是黄公子呢?
夏初觉得黄公子是她平生所见過长得最好看的男人,甚至也可以包括女人。那人性格看上去有些清淡,但是气质上却有种十分压得住场子的感觉,挺矛盾。
如果此时是黄公子放在对面呢……?
更不行。夏初估计自己更不会有心思吃饭了,直接就被秀色填饱了。且那样的一個人物,被自己跟肘子放在一起比,啧,想想都罪過。
蒋熙元那边自顾自吃得斯文又迅速,不知道对面人脑子裡想的荒诞事。
吃到一半,夏初看见那個被他列作嫌疑人的闫正弘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的不高兴,眼睛扫见夏初,理也沒理,直接去吃饭了。
“那人就是個书呆子。”蒋熙元說。
“你认识他?”
“一看就是,定是又酸又倔,迂腐的很。”
“你小点声!”夏初冲他压了压手掌,横了他一眼,不悦道:“回头我還要问他话,既然知道他倔,大人你就别给我添麻烦了。”
“我真是太纵容你了!”蒋熙元把筷子往碗上一放,“我身为你的上司,主动放弃休假到现场协助查案,你非但觉得我多余,還嫌我麻烦!夏初,我能把你提上来,也能把你踢下去。”
“大人我错了。”夏初熟练地道歉。
“嗯,知道就好。”
等闫正弘那边吃完了饭,夏初和蒋熙元直接把他堵在了饭堂门口。闫正弘看了他们两眼,“官爷,我饭后還沒有散步。”
夏初与蒋熙元面面相觑。
“晚饭后要走一走才不至于积食,二位不知道嗎?”闫正弘那表情,好像不知道這事儿是個天大的罪過一般。
“闫公子,先耽误你点時間,一会儿您再散步可好?毕竟人命关天。”
闫正弘负手梗了梗脖子,拔高了声音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已经耽误我回城了,我今天回不去,明天還要耽误去书院,你们耽误我可以,我耽误一会儿你们的時間就不行?难道你们的時間是時間,我們的時間就不是時間了不成?!”
“好!好好好……”夏初举手认输。這闫公子年纪不大,倒是一身小知识分子的臭毛病。
“闫公子不介意我們跟您一起散散步吧?”蒋熙元皮笑肉不笑的說,“我們也刚吃完饭。”
“那有什么可介意的?寺院的路不是我家的。”闫正弘迈步开走,边走還边絮叨:“凡是都要讲個道理是不是?我這人只认道理,凡是道理通的,我很好說话。读遍天下万卷书,所求不就是個理字嗎?”
夏初轻轻地‘哎唷’了一声,烦躁地揉了揉额角。她可真不喜歡這样的人,念书念的好似脑子都已经沒了回路,变成翻页的了。
蒋熙元看夏初的样子,不禁暗笑,心說這家伙到底還是年纪小了些,好恶全挂在脸上。
“闫公子,三月初三那天晚上,你說你一直在自己房裡看书?”蒋熙元问。
“对。读书之事一日不可荒废。”闫正弘严肃地說,同时也对不看书的人表现出了带有莫名优越感的鄙夷,“各家的那些個所谓公子,总是喜歡那些带着脂粉味的诗词曲子,俗不可耐,我怎可与他们同流合污。”
蒋熙元扯着嘴角笑了笑,“闫公子真是一颗圣贤之心啊!”
“過奖。”闫正弘竟是谦虚的把這句话受了,弄得蒋熙元哭笑不得。
“那天晚上闫公子有沒有听到過什么特别的动静?”
“什么特别的动静?寺庙之内,能有什么特别的动静!”闫正弘拧了眉毛反问蒋熙元,显得很是不悦,倒把蒋熙元问得一楞。
“大人该去问那些公子哥儿们。”闫正弘甩袖哼了一声。
夏初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蒋熙元。蒋熙元也不太明白,默默地想了一会儿,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而后有些无奈地說:“闫公子误会了,我說的不是那种动静,我是說……,比如打斗、呼救之类的声音。”
闫正弘的脸腾地红了,憋了半天才生硬地說:“哪种动静?大人說的什么意思!我沒听见,什么动静都沒听见!”
夏初這才恍然大悟,心中又将闫正弘鄙视了一把。
蒋熙元又问了闫正弘一些問題,他除了不能给出证明人,整体的回答倒是沒有什么破绽。问了不到半個时辰左右,闫大公子散步结束准备回房。
“我們想去闫公子住的禅房看一眼,不知是否方便?”夏初忽然问道。
闫正弘打量了夏初几眼,冷笑一声,“凭什么?我說了,我這個人就认道理,你们說出個道理来,我自无不允。”
“官差查案,当然是有道理的,但官差的道理并不是能随便說给别人听的,毕竟案子還沒结。闫公子读万卷书,却连這点道理都不懂嗎?”夏初也冷笑着回答,“我們闯进去也无不可,现在征求你的同意,只不過是出于礼貌罢了。”
“你们這叫仗势欺人!别以为我只是平头百姓,任你们拿捏!”闫正弘大声地說。
“這话错了,平头百姓我們也不会随意拿捏。”夏初說罢不再与他磕牙,越過他直奔他住的那個禅房而去。
闫正弘因为是在回城的路上被叫回来的,所以行李都打着包放在地上。蒋熙元摇头,踱着步子在他屋裡走了走,四壁空空,除了床上铺着被褥,实在也沒什么可看的。
夏初走到行李旁边打开了书箱,闫正弘不悦地走過来,啪地阖上盖子:“這裡都是我的书,莫要翻乱了!”
夏初瞟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說:“闫公子,人命之事比你這箱子书重要的多。”
“书是我的书,那人命又与我何干?人不是我杀的,死的也不是我的家人。”
夏初皱眉,“我們叫你回来正是因为你有嫌疑,你說不是你杀的沒用。另外劝公子一句,读书读得毫无恻隐之心,全无仗义作为,讲出千万條道理来也不過是酸腐。”
闫正弘冷笑一声:“女子就该不出二门,持家养性,沒事花枝招展的跑来万佛山做什么?說是礼佛踏青,实则相看男子,更有那私定终身苟合偷欢之事,实在龌龊!谁知道那刘樱做了什么落得那般下场,纵有恻隐之心仗义之气,也沒有乱用的道理。”
夏初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冷眼看了他一会儿,觉得实在缺乏沟通的基础,便捏着他的袖子将他的手拽开,重又打开盖子探手进去。三翻两翻的,夏初手指碰到個软软的东西,她捏住了一拎,便拎出一個海棠色的香包来。
夏初侧眼看了看闫正弘,闫正弘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别开了眼,“山中小咬多,我怕蛀了我的书。”
蒋熙元走過来拿過香包翻看了两下,又嗅了嗅,“绣工不错,這香是茉莉配了薄荷叶的,算不上名贵,但香气淡雅提神,确实也防蛀。”
蒋熙元将香包轻轻一抛,夏初半空接住握在手裡,瞄了闫正弘一眼:“闫公子,這香包我們暂扣了。明日回城,麻烦您跟我們到府衙去一趟。”
“凭什么?”
“沒什么凭什么!”夏初回头吼道,吼完顺了顺气继续說:“你不去,我們也有办法让你去!”
言罢,两人不再理会闫正弘說些什么,开门出去了。出了门,夏初叫来武三金,指了指闫正弘的屋子,“看住了他。”
回了房,夏初吹燃火折子点上蜡,把笔录和那香包都往桌上一扔,“什么东西!”
“值得這么生气?”
“不值得,但就是火大,他說的那也叫人话?!”夏初狠狠地叹了口气,又伸手将那香包拿在了手裡,思忖了一会儿道:“這应该是個女子送他的,但又不是专门为他绣的。”
“嗯。”蒋熙元倒了两杯茶,心不在焉地应合着,“应该是从身上解下来送给闫正弘的,示爱或者定情的。你怎么不直接问问他。”
“一個字不想听他說了。烦躁。”夏初皱了皱眉,“大人我错了。”
“你怎么错了?”
“我刚才真的有了個不好的念头,就是把他带回府衙,不问青红皂白先打一顿再說。让他知道這世界上不是什么都有道理好讲的!装的什么圣人君子……”
蒋熙元大笑起来,“伪君子比真小人更令人恶心。”
夏初默然片刻,摇头,“沒有差别的,并不是說占了個‘真’字就高出一筹,都一样的恶心。”
夏初手裡轻轻比揉着那個香包,闭起眼睛来想了一会儿,“明天回城去找竹青问问,這香包如果是刘樱的……”
“如何?”
“那她的品味实在也太差了!”夏初把香包往桌上一拍,“算了,我這有点不尊敬逝者了。”
“闫正弘一個读书人,在佛寺中奸杀女子……,我怎么想像不出来呢?”
“大人以为读书人如何?沒听過一句话嗎,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夏初摇摇头,心說自己从前读的那些案件卷宗裡,沒少看到高学历者杀人虐尸的案例,冷血的让她觉得恐怖。
有文化的变态,是变态中的战斗机。(..)
(女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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