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節 甄嬛重生六歲半
人人都以爲吏部侍郎崔蘊只有一個女兒,她珠光寶氣,前呼後擁,是個妾所生。
那我算什麼?哦,我算一顆絆腳石!
瞧,今日老太太大壽,她們開局就給我送來了一碗毒藥!
華妃都沒這麼囂張啊!
讓她們見識一下什麼叫滿級宮斗大佬,怒屠新手村!
「三小姐,今日老太太和我們如夫人過壽,如夫人說賞你們母女一碗延年益壽的藥湯,來,夫人和小姐趁熱喝了吧!」
貴妾如夫人身邊的賀嬤嬤,笑眯眯朝我走來。
我笑盈盈望着她,帶着稚嫩的口吻諷刺道,「如夫人可真有心,這個時候還記得我母親是當家主母。」
崔蘊寵妾滅妻,讓一個妾室騎在我和母親頭上撒野。
賀嬤嬤臉色一僵,眼神往屋裏瞟了一眼,「夫人醒了吧,老奴這就去餵了夫人喝。」
「等等!」我跳下鞦韆,蹦蹦跳跳衝了過去,試圖從賀嬤嬤手裏接過藥碗。
「我親自喂母親……」我墊着腳去搶。
賀嬤嬤哪裏肯,連忙端着盤子避開,我再跳了一下扯住了她的袖子。
嘩啦一聲,這碗湯藥就這麼灑在了地上。
賀嬤嬤頓時神色大變。
「三小姐!」她牙呲目裂,氣得渾身發抖試圖打我。
我面上裝作害怕,實則內心冷笑,指着地上那黑乎乎的湯藥道,「這湯有毒!」
賀嬤嬤嗖的一下變了臉,急吼吼地要來捂住我的嘴,被我躲開了,「三小姐別亂說,這是大夫開的藥!」
賀嬤嬤心中暗暗驚駭,目光審視着我。
我對賀嬤嬤的打量熟視無睹,抓起藕粉的裙襬作勢要跑出院子,「不行,我要去告訴父親!」
賀嬤嬤連忙攔住我,恩威並施地哄着道,「三小姐,今日是老太太和如夫人壽宴,您這麼鬧出去,老太太肯定要打您的,這樣,您在這裏等着,老奴去喊人來查,若是大夫真的放錯了藥,老奴定然不饒了他!」
「好,那嬤嬤快去!」我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
賀嬤嬤憂心地看了一眼那藥渣,轉身急忙走了。
我冷笑地勾了勾脣角。
剛剛聞到了,這藥裏頭有一股杏仁味。
這讓我想起當年喫杏仁而死的安陵容。
體虛痰多的人,尤其喫不得杏仁。
王氏已咳痰多日,這碗藥喫下去,怕是命喪當場。
前世勾心鬥角一輩子,我實在是不想再鬥了。
可偏偏我這一重生,你們就想要原主母親的命。
少不得出手,讓你們嚐嚐厲害。
我折回屋子,瞧見母親王氏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睜着淚眼望着我。
我暗暗嘆了一口氣,裝作原主的樣子,嬌憨的小身板蹦躂了過去,給她餵了一口米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母親,我們是怎麼被趕到偏院來的?」
病榻上的她,眼中淚光閃閃。
六年前,如夫人使了計策,誣陷王氏心裏有人,崔蘊心灰意冷棄王氏母女不顧,隨後以王氏生辰八字克老太太爲由,把人趕來了偏院,從此如夫人掌着府內中饋。
這幾年,如夫人一直想置原主母女於死地。
這不,前幾天,原主便被如夫人的女兒推入湖中溺死,於是,我穿了過來。
一般的算計爭寵我也不當回事,可奪人性命,卻不能袖手旁觀。
我吩咐唯一的丫頭小娥照顧好母親,換了一身丫頭的服飾悄悄出了偏院。
今日府上人多雜亂,看守定然不嚴。
我個子瘦小,隨便往哪兒一鑽,沒人能發覺。
我一邊往外走,一邊嘆着氣。
誒,我甄嬛居然也淪落到要親自動手解決這些菜雞的地步?
突然好想念前世那些爲我衝鋒陷陣的小夥伴吶。
行吧,快刀斬亂麻把如夫人搞定,先當家作主再說!
讓她們見識一下什麼叫宮斗大佬,怒屠新手村!
我趁着午宴最熱鬧的時候,悄悄動了一番手腳,就等着夜裏看效果了。
回來的時候,王氏神色懨懨的,怕是知曉了府中給如夫人辦壽,心裏不好過。
我笑着走上前,撲到她身邊,覆在她耳邊低聲道,「母親別難過,等會兒看戲便好。」
我從壽宴上偷偷帶了些喫的回來,親自餵了她喫,她果然好些了。
大約是暮色四合之時。
我埋在二房後面花盆裏的小布偶被發現了。
二房二夫人的後院。
如夫人和二夫人的人都圍在這裏,兩廂人馬爭論不休,最後鬧到了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還請您爲妾身做主,二夫人居心不良,居然寫了妾身的生辰八字扎小人,意圖詛咒妾身死!」
如夫人跪在老太太膝蓋前面,哭得梨花帶雨,一副咬牙切齒的摸樣。
換做誰壽辰當日被人詛咒能忍?如夫人又恨又怒。
如夫人是老太太孃家的侄女,與老太太又是同一天生辰,老太太今日做壽,特地捎上她,便是有意擡舉。
老太太今日大壽,自然見不得這樣的事,沉着臉喝道:「老二家的,你也是有兒有女的人,怎能做出這等小人之事!」
「母親明鑑,此事真不是兒媳所爲,我雖不喜歡她,卻也不會做出這等下三濫的事。」
二夫人鐵青着臉辯駁,眸子犀利地朝如夫人剜去,「她這樣的身份,還不值得我費這麼大心思呢!」
這是瞧不起如夫人。
如夫人氣個半死,「你……」想要辯駁卻又如鯁在喉。
二夫人不等如夫人開口,義正言辭道:「怕是有人陷害也未可知?還請母親詳查此事,還我清白。」
老太太也不好當場定罪,當即下令徹查。
我悄悄混在人羣當中來看戲,原主多年不在外面走動,穿的比普通丫頭還差,六歲多的孩子擠在一羣丫頭中,根本沒人在意。
過了一會兒,幾位有經驗的老嬤嬤拿着字跡及做布偶的布料一查。
呵,發現是如夫人身邊的賀嬤嬤所爲。
這下,屋內的人都震住了。
如夫人聽了這消息幾乎是一口血噴出來。
「荒唐,老太太,這是有人陷害妾身,妾身怎麼會叫人詛咒自己?今日可是妾身的壽辰啊!」
如夫人跪在地上歇斯底里,一張秀美的小臉都氣綠了。
二夫人是將門虎女出身,哪裏受得了這個冤枉氣,此刻見真兇現身,當下風風火火衝過去,擂瞭如夫人一腳。
「啊!」如夫人尖叫一聲,痛得額頭青筋畢現。
老太太的人忙上前去扯架。
二夫人不依不饒猝口罵道,「我呸,你這個賤胚子什麼事做不出來?爲了達到目的,不折手段的事還做得少了?」
「大嫂脾氣好,任你欺負,我可沒這麼好打發!」
她當即上前撿起那小人扔到了賀嬤嬤身上,「你個老不要臉的,果然是跟着那個賤人學了壞,做出這等嫁禍之事!」
二夫人一個眼色,身邊的心腹圍上去,把賀嬤嬤打了個半死。
我暗暗給二夫人鼓了個掌。
就喜歡這等乾脆利落,又狠又烈的。
像極了當年的葉瀾依。
二房好幾個小孩看到自家主母被人算計,個個義憤填膺上前去扭打賀嬤嬤,如夫人的女兒衝過來護着,我見狀麻溜地混在其中,跟着上前去撕扯賀嬤嬤。
賀嬤嬤被打得毫無招架之力。
老太太在一旁瞧見了,氣個半死,
「老二家的,你就是粗人,你給我住手!快,住手,成何體統!」
二夫人心裏爽快了,冷笑着盯着如夫人道,
「母親,您瞧見了,這就是一個妾室做出來的事,爲了陷害我,指使身邊人做這樣下三濫的勾當,連自己都詛咒,還真是個狠角色啊!」
如夫人瞪着眼珠子反駁:「你胡說,我看這幕後之人是你吧,是你嫉妒我掌了中饋!」
二夫人揚着下巴,蹭蹭走過去一腳踢在她胸口,「你不過是一個妾室,我跟老太太說話,輪得到你插嘴?」
二夫人這一腳不輕,如夫人被踢得直接撞到了架子上,架子上的水杯跌落下來,砸了如夫人一個圇囤。
「老二家的,你太囂張了,你這樣跟潑婦有什麼區別!」老太太面色鐵青地瞪着二夫人,
二夫人聳聳肩很無辜道,「對不起,母親,我就是個粗人,手也沒個輕重,誰叫她惹我呢!」
老太太氣個半死,她面色鐵青地瞥了一眼如夫人,如夫人是她孃家的侄女,她不喜王氏,一心想讓孃家侄女上位。
今日出了這事,下意識的還是想護着她。
「行了,此事我會處置,你們散去吧!」
老夫人顯然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怎會讓她如願?
我們這邊還圍着賀嬤嬤,扭打成一團,趁着別人不注意的時候,我夠着了那布偶,將外面的那層布用力一撕扯。
「啊!」抓着布偶的那個丫頭忍不住尖叫一聲。
布偶跌落在地。
這個時候,裏面的字給露了出來。
老太太看到上頭的新的生辰八字時,登時一口血吐出來。
老太太跟如夫人是同一日生辰,只是年齡不同罷了。
而這布偶裏寫的正是老太太的生辰八字。
這下好了,老太太哪裏忍受得了,氣得渾身發抖,當即把賀嬤嬤拖出去杖斃,又讓人把如夫人帶下去關了起來。
如夫人一路嚎啕大哭喊冤,可惜老太太氣頭上什麼話都聽不下去。
二夫人更是使了眼色,那婆子就塞瞭如夫人的嘴。
「老二家的,這中饋由你來管。」
二夫人沒想到自己居然撿了個大便宜,當即笑眯眯應了。
我不知道的是,待我蹦跳地跑上長廊時,有一道探究的目光落在我後背。
我回到偏院,把事情經過告訴母親王氏,王氏難得出了一口惡氣,露出了笑容,摸着我的頭道
「那個女人剋扣月例,給我們喫的連下人都不如,一心想害死我們,今日總算是栽了跟頭了!」
我望着她頓時心酸不已。
其實,她早就害死了你的女兒……
可惜這話我不能說。
我見她舒心多了,也跟着歪了歪頭露出兩個小酒窩,「娘,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王氏憐愛地抱住了我。
所有人都以爲這一齣戲是二夫人算計如夫人,卻不知道是我做的手腳。
如夫人與老太太瓜葛極深,一樁事怕還扳不倒她,我得再想個法子。
我的預料沒錯,過了兩日,如夫人通過崔蘊,找了機會又見了老太太,哭了一場,老太太也懷疑事情蹊蹺,於是,決定讓如夫人與二夫人一道管中饋。
我就知道這個女人沒這麼好對付。
不急,下一回讓你翻不了身。
王氏還有些體己,我拿了銀錢開了個方子叫人悄悄買了藥來。
前世實初哥哥給過我調理身體的方子,我如今用它來調理王氏的身子。
女人的病,無非就是生孩子落下的。
幾副方子下去,王氏的氣色肉眼可見好了起來,不再是垂死之狀。
風和日麗,我與母親王氏在院子裏曬太陽。她坐在鞦韆上,我踮着腳在院子裏摘花。
母親說許久不曾抱我,好不容易有了力氣想抱着我盪鞦韆,我心中微微有些尷尬。
畢竟是幾十歲的人哪,哪裏受得住被人抱?
好在這個時候,有人拯救了我。
是我的庶姐,崔家二小姐崔香。
崔香,翠香,整的跟個丫頭名字似的。
我淡淡撩起眼尾瞅着她問道,「二姐來做甚?」
崔香的表現正如當年曹貴人的低配版,滿臉虛僞的笑容上前,
「我給母親送來一些果子,這都是內務府剛剛分下來的,說是賞賜給爹爹的。」
我歪着頭瞄了一眼,見她身邊的丫頭擰了幾個纏枝紋的紅漆錦盒,一看便是內務府的東西。
王氏神色淡淡,「辛苦你了,放這吧……」
崔香不依不饒道,「母親,陛下的賞賜不能拒絕,還是女兒來剝給您喫吧。」
這麼猴急,一定不安好心,說她像曹貴人簡直是侮辱了曹貴人的智商。
我示意小娥端來一個凳子,就這樣,我和母親坐在鞦韆上,崔香跟個小丫頭似的坐在凳子上剝堅果。
然後……崔香剝的東西都進了我口中。
「姐姐這樣姐妹情深,妹妹我謝謝你了!」
崔香見計策被我識破,氣得咬牙切齒離開了。
等她一走,我把東西都吐了出來,掃了一眼那錦盒及裏面的堅果,神色冰冷吩咐小娥道,「都給我收起來。」
真是太好了,正愁找不到你們的把柄,非要往我手裏送。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崔香老來看望我,我不能不去看望她,於是一日我獨自一人來到了長房的後院。
不過我沒找到崔香,反倒是遇上了崔蘊另外一位姨娘,柳姨娘。
柳姨娘,人如其名,扶風弱柳,那腰肢更是纖細得彷彿可以捏斷一般,典型的嬌弱美人兒。
我誇她美,她誇我可愛。
一來二去,我們倆熟了。
她給我扎辮子,我就給她講故事,講的就是當年安陵容給我送舒痕膠,害我流產失寵的故事。
柳姨娘聽得津津有味,問我這故事哪裏看到的。
我垂着眸,將情緒掩在眉睫之下,抓着兩個小辮子憨憨道,「話本上看到的……」
「什麼話本子,我怎麼沒聽說過?」柳姨娘滿臉好奇。
我當即嘿嘿一笑,從懷裏掏出一個本子遞給她,「這是以前別人買給我看着玩的,借給你看。」
開玩笑,我早就悄悄寫了一本畫本子,寫的便是前世的宮妃爭寵的戲碼,裏頭有些隱晦的方子。
那字跡我特意遮掩了,怎麼看都不是一個小孩的字跡,誰也懷疑不到我身上來。
柳姨娘高高興興收了下來,還誇我乖巧。
呵呵!
想借你手殺人,能不乖巧麼?
接下來我便靜觀其變,柳姨娘也不再尋我扎辮子。
這段時間,如夫人與崔蘊蜜裏調油,重新討了老太太的歡心。
可驚喜往往在不經意中來臨。
四月天的一日夜裏,我聽到外面人聲鼎沸,彷彿發生了什麼大事。
我知道時機來了。
原來崔蘊與如夫人所住的秋風堂出事了。
如夫人與崔蘊恩愛後,崔蘊突然吐了一口血,此事嚇壞了所有人。
崔蘊喊來太醫,太醫告訴他,他中毒了。
一語掀起千層浪。
就連老太太那邊也被驚動了,當朝吏部侍郎被人下藥,非同小可。
「快查清楚,是什麼人給侯爺下藥!」
老太太坐鎮秋風堂,封鎖現場,開始查案。
太醫很快把崔蘊今日所食全部查驗一番,發現是在就寢前喝的燕窩出了問題。
燕窩是如夫人給崔蘊喫的,如夫人跪在地上抖如篩糠。
「妾身怎麼會害侯爺呢?妾身榮辱皆仰仗侯爺,絕不可能做出這等自掘墳墓之事。」
崔蘊覺得言之有理,當即派人搜查,結果那燕窩所下的合歡香毒,藏在二小姐崔香的枕頭底下。
這下崔蘊顧不得旁的,猛地一腳往崔香胸口踹了去,崔香當場吐血不止。
「侯爺,侯爺息怒,香兒更沒有害您的理由,她肯定是被人陷害的!」如夫人護着女兒大哭。
崔蘊被激怒了,當即吼道,「被誰陷害的?這個府上還有誰能陷害你們母女倆?」
如夫人正要辯駁,不料太醫輕飄飄道,「侯爺,此毒並不致死,長久喫下去會讓男子不育……」
崔蘊聞言先是一怔,隨後怒火從腳底竄到了眉心。
他現在只有一子,便是如夫人所出,如夫人想要斷他生育之能,便是最合理不過。
「可惡,可恨,你這個毒婦,枉我一直寵幸你!」
「來人,把她們母女關去柴房,本侯再也不想看到她們!」崔蘊怒吼。
「不要啊,老爺,妾身不可能害您的,老爺,是有人嫉妒妾身……」
如夫人淚流滿面,猩紅的眸子在人羣中尋了一圈,最後落在柳姨娘身上,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指着她尖叫道,
「是柳氏,對的,老爺肯定是柳氏陷害妾身,您給妾身機會,妾身一定查個水落石出……」如夫人數次掙脫下人,嚎啕大哭奔向崔蘊跟前。
崔蘊惱火至極,不想看見如夫人歇斯底里的樣子,愣是一腳把她踢老遠去了。
如夫人一口黑血吐在地上,直接暈了過去。
「你們還愣着做什麼?把這個賤婦拖走!」崔蘊猩紅着眼吼道,
下人再不遲疑把如夫人母女給拖走了。
老太太在一旁瞧着兒子怒火中燒,知道此刻不宜多說,深深看了一眼柳姨娘,恩威並施教訓了一番下人離開了。
我躲在人羣中,悄悄看着這一出大戲落下帷幕,平淡的眸子隱着幾分疑惑。
這個柳姨娘很厲害呀,一環套一環,將如夫人母女置於死地。
看不出來這個柔柔弱弱的女子,心計竟然如此深沉。
據我所知,柳姨娘平日很不起眼,只有一個小丫頭伺候,這樣一出大戲,是她一人所爲,還是幕後有人幫她?
我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我得回去好好查查柳姨娘的底細。
不過眼下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把如夫人這顆毒瘤給拔除後,我和母親得重返正院。
次日一早,我尋了機會碰到了柳姨娘。
昨夜後來是柳姨娘伺候崔蘊安寢的。
柳姨娘瞧起來風光滿面。
她牽着我閒逛,一路到了花園邊上,我蹲了下來,一邊拔着溪水邊的野草,一邊嘀咕道,「野草除不盡,春風吹又生……」
柳姨娘聞言神色怔怔,沒有說話。
當年我也是這般,輕飄飄幾句話利用曹貴人將華妃給逼死。
如今我又借柳姨娘,弄死了如夫人。
如夫人死後,整個崔家一下子寂靜了下來。
靜下來就好,該我登場了。
如夫人死那一日傍晚,崔蘊獨自一人坐在後宅,臉色極其難看。
我卻與母親王氏,帶着小娥,擰着那些貢盒一道來尋他。
崔蘊一直聽說王氏病重,再次看到她溫柔端莊出現在面前時,狠狠吃了一驚,怔怔望了她半天不語。
王氏性格極好,端莊穩重,像極了眉莊。
只是與眉莊不同的是,眉莊姐姐對老皇帝死了心,可王氏不曾,在她眼裏,崔蘊始終是當年武陵原上牽着她的手,帶着她騎馬的風姿少年。
二人相望半日不語。
我很沒眼力勁的上前,將貢盒裏呈在崔蘊眼前。
「父親,這是二姐姐給母親送來的喫食,說是內務府分下來的貢品,可是這裏頭的板栗和杏仁果卻是被調換了,敢問父親,此事喧揚出去,父親這個吏部侍郎還做不做了?」
如夫人那個蠢女人不懂朝政規矩,崔蘊可是一清二楚。
私下調換供果製毒,是大逆不道的死罪。
如夫人和崔香犯了死罪,如夫人子嗣必當牽連,崔蘊也會被罷黜,崔家上下還面臨抄家的危險。
崔蘊嚇出一身冷汗,當即不再遲疑,將如夫人的屍體拋去荒野,再把如夫人一雙兒女逐出家譜,遠送莊子。
而那將原主推入水潭裏,害原主而死的二小姐崔香,兩個月後在莊子上病重不治而亡。
呵,那個可憐的孩子,我總算替你報仇了。
接下來的事情便順理成章,母親王氏重新搬回正院秋風堂。
而老太太依舊視王氏爲眼中釘,將中饋權交給了二夫人。
不急,慢慢來。
我又給母親王氏開了方子,給她調理身體,目的便是讓她懷上嫡子。
只有生下嫡長子,王氏的地位才真正穩固。
至於柳姨娘呢,不知爲何,她所做的事被老太太知道了。
老太太把柳姨娘打了一頓,關了起來。
我去看望過她,但她沒有見我。
從此柳姨娘閉門不出,跟沒了這個人似的。
也好,算是一箭雙鵰!
現在崔蘊的後宅很安靜,安靜的只有我們母女倆。
我天天幫母親用香膏敷臉,崔蘊夜宿正院的日子越來越多。
「母親給我生個弟弟吧!」我靠在王氏懷裏撒嬌。
王氏聞言面露羞澀,「你這小傢伙,還會開孃的玩笑了。」她伸手來捏我的臉頰。
我笑着躲開。
眼底難掩羨慕。
兩情相悅對我來說是多麼奢侈的事。
我與玄凌,愛過彼此,卻不曾相愛。
我愛他的時候,他心裏把我當替身。
後來他愛我的時候,我心裏已經有別人了。
我所料不錯,三個月後,王氏有孕。
這一日夜裏,喜訊傳遍整個崔府,崔蘊下朝回來,直奔後宅,拉着王氏的手久久不放。
還誇我是送子神女,賞了我一個金元寶。
我笑盈盈收在袖裏,掩門而出。
就在我轉身的時刻,忽然瞧見一堆凶神惡煞的嬤嬤,舉着火把氣勢沖沖闖了進來。
而那嬤嬤身後還跟着一個仙風道骨的道士。
那老道士神色驚異,四處張望,待看到我時,他眼中猛放精光,指着我,口出狂言,
「沒錯,就是她,她是妖孽,她是個魂魄!」
我聞言,心中大駭。
我是個魂魄的事,居然被發現了。
是哪裏出了岔子?
哦,我想起來了,當初柳姨娘臨死前被老太太抓了去,兩個人好像說了許久的話。
莫不是柳姨娘懷疑什麼,告訴了老太太?
老太太一直隱忍不發,便是挑着母親王氏懷孕這個時候。
要知道孕婦頭三個月一旦受到驚嚇,極可能滑胎。
好樣的!
這個老虔婆果然手段不一般。
沒事,我會叫你知道什麼叫「薑還是老的辣」!
前世見慣大風大浪,我太清楚這類所謂的道士是個什麼東西。
我並不慌張,反而提着粉色的襦裙笑靨如花的朝那道士迎了過去,
我藉着寬袖不着痕跡把父親賞的金元寶塞入他手裏,又拽着他的衣袖天真問道,
「法師,妖孽在哪裏?哪兒有妖孽?」
那道士脣角一抽,不可置信盯了我一眼,他下意識捏了捏那元寶,神情開始千變萬化。
或許是這等生意做多了,他一摸便知是個價值不菲的金元寶,心裏很快就動搖。
他下意識想把那元寶收走,我卻還捏着另外一端,朝他眨了眨眼。
老道士果然看出我的心思,他扶着鬍鬚,嚴肅的四下掃了一眼,「老道剛剛還看到了那妖孽,怎麼眨眼間不見了呢?」
我莞爾一笑,鬆開了手,又指了指院子當中那石榴樹道,「您是看錯了,我剛剛瞧着那裏有一道紅光呢!」
天際還有些許沉暗的晚霞沒來得及褪去,院子裏的紅色石榴花,被那紅彤彤的火把映着如浮霞光。
老道士審視地看了我一眼,決定把戲演到底,「石榴花開,多子多福。」
「法師果然神機妙算,我母親正好被診出有身孕。」我一派天真無邪。
那老道士哭笑不得,就這麼上了我的賊船!
恰在這個時候,崔蘊聽到動靜,推門而出,看到院子裏鬧哄哄的,臉色不霽道,「你們是什麼人,怎的擅闖此處,若是驚動了夫人,本侯斬了你們!」
我聞言警告地看了一眼那老道。
老道士顯然是在官宦後宅遊說慣了,很懂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很快便滿臉驚奇道,
「侯爺,是這樣的,老道奉老夫人之命在府上各處查看,以防有宵小鬼魔入府,結果發現這秋風堂紫氣東來,紅光滿天,老道好奇便來一瞧,才得知是夫人懷了孕,可見夫人這一胎必定是貴子降世,老道先恭賀侯爺了!」
崔蘊聞言頓時大喜,「果真?」
老道士瞥了我一眼,苦笑一笑,「千真萬確!」
而跟來的那些婆子嬤嬤們則傻眼了。
這畫風不對啊,不是來捉鬼的嗎?
怎麼成了來送祥瑞的?
婆子們面面相覷,這個時候去煞風景,會不會被侯爺丟出去?
大家相視一眼最後作罷。
崔蘊很高興,當場又賞了那道士,連帶那些婆子也都得了好處。
所謂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老道士自然是滿口奉承之言,而那些婆子呢,也不敢吱聲,道了幾聲恭喜走了。
崔蘊爲表感謝,留下老道用晚膳,我領着他去用膳廳,趁機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老道士聞言眉頭緊皺,顯然是不想趟這趟子渾水。
我笑了笑,拽着他衣袖一動不動,「你以爲我的元寶這麼容易拿的呀?再說了,你已經得罪了我祖母,你就不怕她事後報復?爲今之計,便是不叫她有反擊之力,否則你以後別想在京城混了!」
老道士暗罵一句,真是上了這小娃的賊船了!
「行吧,我送佛送上天。」
過了一會兒,膳食擺好,我便親自請了崔蘊過來。
那老道士找了機會便道:「侯爺,老道剛剛問了三小姐夫人的生辰八字,掐指一算,發現了一些隱患。」
「哦,什麼隱患?」崔蘊一楞,神經立即繃緊。
老道嚴肅道,「夫人這一胎是貴子沒錯,只是想要平安生下來卻沒這麼容易。」
崔蘊臉色頓時一變,
這可是他的嫡長子,絕不能有事!
「爲何?」
「夫人乃丁巳年所生,跟辛丑年所生的人相沖,老道建議侯爺將府內所有辛丑所生的丫頭婆子給驅逐走,以防有小人害夫人小產」
崔蘊聞言面色一片黑青。
「老道再給夫人做一道符,必定保他們母子平安!」
崔蘊長吁一口氣,「好,那辛苦法師了!」
我連忙在旁邊揚聲吩咐陳嬤嬤道,「快去把府上辛丑年的名單給整理出來。」
那陳嬤嬤是崔蘊的乳孃,目前掌管着長房各處事宜,她神色晦暗的應下了。
恰在這時,老太太聞訊拄着柺杖急匆匆趕了來,人還在廊下,聲音先吼了來
「老大家的,我告訴你,你家這個三丫頭不是個好東西,她是個妖孽!」
我擡眸,一眼看到了老太太身邊的柳姨娘。
柳姨娘神色平靜,彷彿是不認識我一般,扶着老太太款款朝我走來。
我明白了,還真是她。
看不出來呀,這纔是真正的曹琴默呢!
好樣的!
我不怒反笑,扭頭栽進崔蘊的懷裏。
我兩眼淚汪汪地望着崔蘊,嚇得渾身發抖。
這陣子不但教的王氏與他舊情復燃,他對我也寵愛有加。
崔蘊連忙將我護在懷裏,起身回道,「母親,好端端的,您這是怎麼了?」
老太太氣沖沖走了進來,神色威嚴地掃視着那道士,冷哼一聲道,「什麼貴子,都是一派胡言!」
崔蘊聞言臉色微微凝住,老太太這話不中聽。
「母親何出此言?」崔蘊抿着脣問道。
「這個道士是個假道士,他是來騙錢財的!」老太太無情揭露了老道虛僞的面目。
老道士顯然混江湖已久,哪裏能輕易被打倒。
他當即滿臉憤慨,義正言辭道,
「老夫人,您這話打哪來,老道是您請入府的,怎的現在又罵老道是邪門歪道?老道常年出入權貴府邸,您隨便去問問,便知老道爲人如何。」
崔蘊見狀朝一個奴僕使了個眼色,那奴僕立即跑去打聽。
老道士很是慷慨激昂了一番,可把老太太給憋屈死了。
偏偏人是她自己請進來的,如今她又說老道士不是,崔蘊自然不信。
不多時奴僕回來,我聽見他在崔蘊耳邊低聲道,
「侯爺,這道士是青山道觀的觀主,京城富貴人家有事,大多找的他,並且,今日確實是老太太派人將他接入府中的。」
崔蘊點頭心裏有數了。
老太太與老道士相互攻訐了一番,還順帶把我給牽扯進去,我壓根不擔心,只是佯裝害怕委屈撲在崔蘊懷裏,崔蘊自然心疼我。
我悄悄地注意着柳姨娘的神色,她太平靜了,不尋常,看來還有後招!
臨到末尾,老太太也不遮掩了,牙呲目裂直指我喝道,
「蘊兒,我實話告訴你,如娘死前告訴我,說這三丫頭在暗中興風作浪,害死了她和一雙孩子,她哪裏是個六歲多的小孩,她就是個妖孽!」
「不信,你問柳姨娘!」老太太最後將柳姨娘給推了出來。
崔蘊眼底微微錯愕。
我不着急,依舊趴在崔蘊的膝蓋上,定定看着柳姨娘。
我倒是要看看,她能翻出什麼花浪來。
柳姨娘盈盈上前,眼中淚光閃閃,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老爺,是妾身的錯,是妾身膽子小,以爲三小姐是個好人,沒想到她暗藏毒心!妾身早就應該告訴您的!」
崔蘊眉頭緊皺,臉色已經極爲不好看,他將我拉了起來,問柳姨娘道,「你到底要說什麼?」
柳姨娘哭着指着我道,
「那晚,您跟如夫人出事時,是妾身親眼看見三小姐跟二小姐在一塊說話,是三小姐把藥包給二小姐,還告訴二小姐,那個藥對您的身體好,二小姐信以爲真,纔給您下的藥,妾身當時並不知道三小姐要害您和如夫人,直到後來出事了,才知道三小姐是罪魁禍首!」
柳姨娘話音一落,崔蘊整個臉都氣扭曲了。
我簡直要給柳姨娘鼓掌!
太精彩了!
這等本事,我都要佩服了!
老太太趁機指着我喝道,「她才這麼大,就如此歹毒,可見是個妖孽,所以我才喊了老道來收她!」
所有視線都聚在我身上,包括那老道,也神色驚異,一副隨時都要倒戈的樣子。
我笑了,這麼容易被打敗,我又如何是鈕祜祿氏甄嬛?
我淺淺一笑,微微嘆着氣,「柳姨娘,我看你平日溫厚,纔給你機會,沒想到你如今爲了害我和我母親,竟然編出這樣故事,來嫁禍於我!」
崔蘊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他現在心情很複雜,一副不知道該信誰的樣子。
其實我早就發現了柳姨娘的不對勁。
先前我回到正院後,便去查了柳姨娘的底細,上次如夫人出事那晚,我也留了心眼。
原本是留個後手,沒想到今日反而用上了。
「柳姨娘,那個藥真的是我給二姐的嗎?」
「那你告訴我,那個藥包是怎麼樣的?我是怎麼給二姐的?」
柳姨娘沒料到我這麼問,她瞥了一眼崔蘊,一五一十稟道,
「那藥包是白色紙包的,五角形狀,你把藥包打開,跟二小姐說着功效……」柳姨娘一副努力回憶的樣子。爲了表現她說的是事實,她儘可能地把細節都說的很清楚。
我很平靜問她,「當時是什麼時辰?」
柳姨娘眼底已然有了慌色,她猶豫了一下道,「好像是酉時初刻……」
「那你可記得當時,我跟二姐穿着什麼衣裳?」
柳姨娘神色一凜瞥了我一眼。
「我不記得了……」
我衝她甜甜一笑,「不可能的,藥包是什麼形狀的都記得,不可能不記得我們穿什麼顏色的衣裳?」
崔蘊在我的引導下,也對柳姨娘的話表示了懷疑。
「快說,把你看到的畫面清清楚楚說出來!」
柳姨娘身子一顫,咬着牙道,「二小姐穿的好像是粉色衣裙,三小姐是綠色衣裙……」
那天晚上二小姐崔香穿的衣裳,她心裏還是有數的。
聽到這裏,我脣角一勾,露出了笑容,我看向一旁的陳嬤嬤。
陳嬤嬤是崔蘊最信任的人,她對崔蘊一向忠心不二。
徐嬤嬤見狀上前道,「老爺,柳姨娘在撒謊!」
柳姨娘神色一變,「我沒有!」
崔蘊自然選擇相信陳嬤嬤,「你說清楚。」
陳嬤嬤看向柳姨娘道,「那日午歇,二小姐睡得很沉,直到酉時三刻才醒來,醒來她出了虛汗,換了一身衣裳,此前穿的是鵝黃色的裙衫,睡醒後才換粉色衣裙。」
「當初是三小姐提醒老奴,說是事情蹊蹺,老奴在事後將所有下人審問了一番,也發現了端倪,二小姐一向睡得很輕,午睡不過一個時辰便醒了,可那一日卻足足睡了兩個半時辰,老奴懷疑她被人下了藥。」
「那下藥之人試圖闖入她的房間,把藥包藏在她枕頭下,好嫁禍於她,可惜老奴一直查不到是誰,直到此時此刻,老奴聽見柳姨娘對那藥包描述的如此清晰……可見柳姨娘是見過那藥包的,甚至來說,是她親自所爲!」
陳嬤嬤說到這裏,目光如鷹隼一般盯着柳姨娘,「所以,老爺,那夜害您吐血,藉機除掉如夫人和二小姐的怕就是這位柳姨娘!」
「我沒有,老爺,妾身是冤枉的!」柳姨娘還不肯認罪。
陳嬤嬤最後從袖口掏出一本冊子遞給崔蘊,「老爺,這是從柳姨娘房裏搜到的。」
正是我給她的畫本子,我差點笑出聲。
你倒打一耙,我也可以的。
崔蘊隨意翻了幾眼,就知道陳嬤嬤所說沒錯,他把畫本子直接砸到了柳姨娘身上。
柳姨娘臉色一白,身子緩緩軟了下去。
而崔蘊呢,氣得額頭青筋暴跳,差點昏厥。
他身邊都是些什麼人!
「毒蠍心腸!」崔蘊渾身發抖,起身想去踹柳姨娘,最後頭一昏,跌坐在椅子上。
「爹爹保重,爲這種人生氣不值得!」我連忙扶住她。
崔蘊陰沉着臉朝管家吩咐道,「去去去,把這個賤人打死,不要髒了我的眼睛!」
老太太在一旁試圖阻止,「蘊兒,你且別急!」
「母親,你還想做什麼!」崔蘊似乎是忍到了極致,拔地而起,狠狠瞪向老太太。
「這些年,您縱着如娘欺辱王氏,外頭傳我寵妾滅妻,如今又慫恿一個姨娘來誣陷我的嫡女,您到底想怎麼樣,還嫌這個家不夠烏煙瘴氣嗎?」
「你……」老太太又氣又嚇,渾身都在顫抖,指着我道:「她真的是妖孽啊!」
我在崔蘊的身旁,眨着眼眸問她,「所以你弄個道士來收我?」
斬草不除根,也不是我的風範。
我看了一眼那老道士。
那老道士立即醒悟,連忙插話道,
「侯爺,老夫人說的沒錯,老道確實是老夫人所請,老夫人交待老道說是府上三小姐有問題,可是老道到長房正院來瞧時,發現三小姐玉雪聰明,而院內更是紫氣東來,紅光滿天,這是大吉之照。」
「老道再怎麼受老夫人所託,卻也不能違拗了天機,既然侯爺和夫人一雙兒女註定是天之驕子,老道哪怕頂着被老夫人埋怨,也不能說違心話呀,否則會遭天譴的!」
我暗暗給老道士比了個拇指。
真不愧是江湖大忽悠!
老太太聽了這話直接氣吐血。
最後老道士祭出了殺手鐗,滿臉驚異盯着老太太道,
「此外,侯爺,老道還有一言不得不說,老夫人正是辛丑年所生,怕是與夫人肚中貴子相沖,老道建議讓老夫人移居他處,否則崔府難寧!」
「你……」老太太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昏厥了過去。
衆人一陣驚呼,連忙把老太太擡了回去。
崔蘊在廊下來回踱步,深思如何處置此事。
我決定在他猶豫時,給他一劑強心藥。
「爹爹,女兒覺得法師說的沒錯,祖母先前逼您寵妾滅妻,被世人詬病,如今好端端的又懷疑女兒是妖孽,爹爹,女兒甚是奇怪,柳姨娘都死了三個多月了,爲何祖母先前不來抓女兒,偏偏在母親懷孕之時來喧譁此事,可見祖母不想母親生下您的嫡長子。」
「都說家和萬事興,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爹爹不可大意了……」
我話音一落,崔蘊果然面露堅決之色,
「來人,就說老太太病發,移居佛堂靜養,陳嬤嬤,你安排人看守,不得叫人隨意出入!」
陳嬤嬤聞言立即屈膝,「老奴遵命!」
老太太半夜醒來聽說了此事,狠狠鬧了一通,崔蘊越發相信老太太克他孩子一說,後來乾脆見都不見她了。
老太太就這麼被趕去了佛堂。
這招叫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事後,小娥問我,「小姐,那柳姨娘真的是老太太的人嗎?」
我查過柳姨娘的底細。
我坐在鞦韆上盪來盪去,眼神冷冷淡淡的,聲音比風還輕,「不是呢。」
柳姨娘是二夫人蔣氏的人!
三番兩次借力打力,攪得長房不安寧,二嬸啊,你看起來簡單粗暴,實則是宅鬥行家呀!
我以爲事情告了一段落,母親可以安心養胎了。
哪知道老太太搬去佛堂後,還不省心,把庫房的鑰匙都交給了二夫人,顯然是想利用二夫人打擊長房。
如今母親重掌正院,手底下也漸漸培養了些人。
我這陣子也不是白忙活的,各房該插的眼線也都有了。
一日我與母親正在用膳,一個丫頭神色匆匆跑來道,
「夫人,小姐,不好了,老太太把庫房鑰匙給了二夫人,二夫人如今悄悄在往二房搬東西!」
我神色一變,驀然想起一樁事,「母親,女兒記得您說過,您當初的嫁妝被老太太和如夫人吞了不是?」
母親王氏靠在榻上喝燕窩粥,沉着臉點頭道,
「沒錯,當初她們合計把我弄去偏院,就把我的嫁妝給吞了,你是不知道,當初你外祖母家爲了給我撐臉面,把一半的家產給我當了嫁妝……」
說到這裏,王氏抹着眼淚暗歎了一口氣。
「不行,我們要去拿回來!」
「不急!」我墊着腳起身按住了她的手,順帶幫着她把耳鬢的碎髮撩起,揚脣一笑道,
「母親,別急,咱們等着看好戲便罷了。」
王氏神色一亮,「你有辦法?」
最近幾個月的相處,王氏已經適應了我的「詭計多端」。
我吭哧吭哧附身上去,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王氏恍然大悟,「這樣就可以?」
我點了點頭。
……
老太太庫房這邊,二夫人蔣氏正在清點嫁妝,如今府內上上下下都是她的人,她可以放開手腳。
「老太太的嫁妝單子就在這裏,單子裏的東西留下來,其他的搬去二房!」
她身邊一個管事嬤嬤低聲來稟,「夫人,咱們不擔心長房那邊?」
蔣氏下巴一擡,冷笑道,
「王氏懷着孕,性子又柔弱,能做出什麼事來,那個三丫頭,雖然鬼機靈,但到底是個半大的孩子,她耍點小聰明可以,想把嫁妝拿回去,門都沒有,再說了,王氏當初手裏的嫁妝單子早就被我拿走了!」
「夫人英明!」
「好啦,快搬吧。」
二房的人很迅速,把原先王氏被老太太吞去的嫁妝,連夜搬去了二夫人的後院裏。
消息漸漸彙總到我這裏,我琢磨了時候到了,便開始出擊。
三日後,二夫人蔣氏在議事廳處理完家事,準備回自己院子裏休息,怎料管家急匆匆奔入內,跑到她跟前跪下,
「夫人,出事了,朝廷戶部一個郎中帶着人來府上,拿了一張單子,說是要來清點東西!」
「什麼?戶部來清點東西?清點什麼東西?」蔣氏急匆匆跟着管家去了前院。
而我已經坐在那裏,陪着那位戶部郎中喝了半盞茶了。
「二嬸,您總算來了呀,大人,我們崔家是二嬸掌中饋,您直接問她吧。」
那戶部郎中也不含糊,直接把一個帖子遞到蔣氏眼前,
「二夫人且瞧一瞧。」
蔣氏接過書帖打開,我便在一旁慢悠悠道,
「二嬸,聽爹爹說江淮有水災,我母親心善,便把嫁妝單子清理出來,決定捐獻給朝廷,這是母親的請願書,後面附着單子,二嬸仔細瞧瞧,可別瞧漏了!」
二夫人驚異地瞥了我一眼,一目十行看完前面的請願書,再看到後面單子的內容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單子你們是哪裏來的?」
我擒着茶杯笑眯眯道,「二嬸,當初外祖家給我母親準備嫁妝,以防萬一,特地留了一份賬本,我母親病重後,那十個店鋪全部由祖母和你打理,這六年來,想必收入很可觀,現在我母親畫押把嫁妝全部捐獻給朝廷。」
「二嬸不是替祖母打理庫房嗎,還請二嬸開庫房,把我單子裏的東西全部搬出來,敬獻給朝廷。」
蔣氏聞言差點暈過去,她手握着那單子渾身發抖。
不過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宅鬥行家,蔣氏很快穩住心神,「大人,還請您寬限一二,待妾身瞭解清楚再行上報。」
戶部郎中沒說話,我插話道,「那不行,此事已經上達天聽,難不成二嬸要跟陛下爲對?」
一個大帽子扣下去,蔣氏險些站不穩。
那戶部郎中,顯然也想立個功,便催促道,
「這嫁妝是大夫人的,人家大夫人都如此慷慨,二夫人悶吞做什麼?難不成二夫人吞了這些嫁妝?」
蔣氏一口血差點噴出來。
這名聲若是傳出去,她的兒女都不要做人了。
更重要的是,這背後站着的是可是聖上。
蔣氏心若死灰地閉了閉眼,「妾身這就去清點。」
待她一走,我連忙塞了個大紅包給那郎中,
「辛苦大人了,明日我們一定按照給陛下那份單子,將銀錢送來戶部。」
那戶部郎中讚許地看了我幾眼,便起身離去了。
我就慢條斯理坐在垂花廳等蔣氏。
蔣氏被逼無奈,按着嫁妝單子,把能清理的全部清理到了後院垂花廳。
大概是午後,她氣急敗壞塞了個單子給我,「能搬的都搬出來了,至於其他沒有的,我也無可奈何。」
我接過單子瞥了一眼,不由好笑:「二嬸你是把我們母女當傻子吧,我母親的嫁妝單子在這裏,你給的單子在這裏,這一對比,少去了一半!」
「那也不關我的事!」蔣氏面色冰冷,大喇喇坐了下來,顯然沒把我當回事。
我脣角一勾,揚聲喊人道,
「來人,把這嫁妝單子拿着,去應天府報案!」
「慢着!」蔣氏刷的一下站了起來,狠狠瞪着我,
「你這是做什麼?」
我慢條斯理握着茶杯,不疾不徐道,
「二嬸,此事已經稟報於聖上,東西是少不得的,否則就是欺君大罪,二嬸若是不肯給,我只能狀告你和祖母,說你們貪圖我母親的嫁妝。」
「二嬸,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把你跟祖母庫房的鑰匙都交給我,否則二嬸和祖母就等着入獄吧!欺君大罪,不知道會是什麼後果,哎呀,我也很好奇呀!」我眨眨眼滿臉的無辜。
蔣氏快氣吐血,她很不甘心被我擺了一道。
如果眼神能殺人,我大概被她大卸八塊了。
蔣氏久久不肯動身,最後還是她身邊的嬤嬤勸着道,「夫人,您就放手吧,陛下已經知曉了此事,逃是逃不掉的,您真的要喫官司嗎?」
蔣氏最終狠狠瞪着我,不甘地着人把鑰匙全部交給了我。
我連忙吩咐幾位嬤嬤開庫房,對照嫁妝單子搬東西。
至於那些被挪用的或變賣的,我乾脆就用老太太和蔣氏庫房的東西來填補。
小娥近來被我培養的十分伶俐,很快把店鋪和莊子的契書都給找到了。
至於那六年的收成,我也大致算了個數,隨後全部折了銀子或珠寶給帶了回來。
二夫人看着我從她的庫房搬東西,眼珠子都快爆出來,卻是被人拉開無計可施。
而老太太呢,也聞訊從佛堂衝出來阻止,最後乾脆在地上撒潑打滾。
我是一個眼風都懶得給她,吩咐陳嬤嬤把人攔住,當着老太太和二夫人的面,將王氏的嫁妝一莊莊擡回秋風堂。
二夫人後來聽說我把東西全部搬回了長房庫房,跑過來鬧事,
「這些嫁妝不是都要敬獻給朝廷嗎?你怎麼擡回秋風堂?」
我站在廊下,滿臉驚訝望着她。
「二嬸,你在說什麼呀,我有說全部捐獻給朝廷嗎?就算我們肯捐,朝廷肯收嗎?不過,我母親大方,準備把這十個店鋪六年來的手藝全部捐獻給朝廷。」
我洋洋得意望着她。
她不可置信瞪着我,也顯然是猜到被我們耍了。
沒錯,我準備了兩份請願書,一份真實的請願書上交給了皇帝。
一份就是用來嚇唬蔣氏的。
蔣氏沒料到我聯合那小吏演了一齣戲,那小吏幫我們奪回嫁妝,他也得到了該有的好處。
我們將從老太太和蔣氏那裏折來的銀兩和一些珠寶敬獻給朝廷。
皇帝得知後,大肆嘉獎了母親,還封了母親爲三品誥命婦人,就連崔蘊臉上也有光。
崔蘊回到府上,誇讚王氏賢惠,夫妻二人琴瑟和鳴自是不提。
有了豐厚的嫁妝,我們母女倆的日子過得滋潤起來。
母親王氏需要養胎,我年紀也小,中饋的事並不着急,管家的事喫力不討好,就讓二夫人去忙活。
蔣氏吃了大虧,顯然還在蟄伏。
我琢磨着,待母親生下孩子,得了機會,再把這毒瘤一併拔掉!
又是一年陽春三月,老太太在佛堂熬的老眼昏花,二夫人蔣氏不溫不火的掌着家,我每天快活似神仙。
母親王氏則在三月十二這一日誕下一子,崔蘊高興極了,取名爲熠,熠熠生輝,可謂是期許極高。
原本這是一樁大喜事,怎知天有不測風雲。
四月初一這一日,父親崔蘊在府上休沐,傍晚時分,一幕僚急匆匆奔入府中,喘着大氣道,
「侯爺,宮中來了人,說是陛下突發隱疾,口吐鮮血不止,內閣幾位大臣入宮,傳出話來說是陛下立三皇子爲太子,您快些入宮瞧一瞧!」
崔蘊聞言當即跌坐在榻上,整個人如同泄氣的皮鼓。
母親王氏忙擔憂問道,「夫君,你怎的這般神色?」
崔蘊無力地擡着眸子,眼底一片灰白,
「你有所不知,我平日忠心聖上,與三皇子關係並不親密,待三皇子登基,我這吏部侍郎怕是得讓賢!」
母親聞言也跟着憂心起來。
我在一旁聞言卻是神色一動。
新帝登基,想要得到他的信任,難也難,可容易也容易,端看手段罷了。
我於是默默籌謀這件事,如今身份恢復,手裏有錢,辦起事來也很方便。
七日後,我萬事俱備,只待東風。
些許是二夫人知曉了崔蘊官途受阻,近來開始趾高氣揚,那囂張的樣兒,好像只等着崔蘊下臺,她就要收拾我們母女似的。
我豈會讓她得逞?
之前沒收拾她,是讓她幹活而已,如今收拾她,不過是順帶的事。
四月初十,先帝駕崩,次日三皇子繼位。
這一日,崔蘊回來果然神色頹敗,往日都愛逗弄弟弟,今日竟是看都不看一眼。
我知道,該我表演的時刻到了。
四月十二是弟弟滿月酒的日子。
因着先皇駕崩,民間禁嫁娶歌樂,但是小孩滿月及老人辦壽還是准許的。
雖然不會大辦,可各房還是來了些親戚,七七八八,也有十來桌。
趁着正午用膳之時,我突然跑入正廳,拽着父親的袖子道,
「爹爹,爹爹,弟弟今日抓鬮抓到的毛筆不小心掉入了後湖,女兒吩咐小廝去撈,卻撈出一塊石碑來,爹爹您去看,上面還有字呢?」
崔蘊被唬了一跳,覺得此事十分稀奇,親戚們也都跟着前往後湖。
這個時候,小廝們已經七手八腳的將那石碑給挖了出來。
那石碑上滿是污泥,被洗乾淨後,上面的銀蛇字跡慢慢呈現了出來。
「新主承運,既壽永昌」八個大字隱隱生輝。
崔蘊見狀,頓時大喜,連忙吩咐人在上頭繫了一塊紅綢,叫人敲鑼打鼓送去皇宮。
皇帝剛剛登基,正是人心不穩之時,如今崔府後院突現祥瑞,可謂是大大鼓舞了人心。
皇帝龍心大悅,不僅親自賜了一把長命鎖給弟弟,還特招崔蘊入宮詢問詳細過程。
此後,崔蘊成爲了新皇的肱骨大臣。
敬獻祥瑞的當日夜裏,老太太被發現口吐污血,我當即封鎖消息,吩咐人去查,結果查到了二夫人身上。
崔蘊回來得知此事,神色大驚,好不容易出現祥瑞,若是被老太太給攪局,可就麻煩了。
他當機立斷,將二夫人及老太太連夜送去老家安置,罰二夫人侍奉老太太終老,此生不得歸京。
我便是利用崔蘊這般心理,將二夫人和老太太給一鍋端了。
整個崔府名正言順掌握在了我們母女手中。
國喪過後,母親王氏開始重掌中饋,我更是如魚得水,府內人人敬我是大小姐。
崔蘊因爲敬獻祥瑞,提拔爲吏部尚書,入內閣當政。
我一躍成爲京城最頂尖那一撮名門閨秀。
我坐在後院的鞦韆上,望着弟弟憨憨的在院子裏撿着泥巴玩耍,遠處紅霞滿天,我眯起了笑眼。
餘生很長,我只願這一世過的平安順遂,歲月靜好。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