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小的跟在您身邊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事不如由我來……”
江榆雙手被反綁,眼前蒙着一層黑紗,他被一個人從後面推着往前走。
他什麼都看不見,卻總覺得如芒在背。
他們像是行走在一條向上的階梯,腳下的空間由寬闊變得狹隘,直到通道只能容納一人行走,那押解他的人,便改拿着一把利器,逼着他往前走。
期間,江榆鼻尖隱約嗅到一股冷香,但是一瞬間過後,便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無休止的喧囂。他感覺面前豁然開朗,矇眼的黑紗掠過眼前,不甚明亮的空間裏,充斥着濃重的白煙。
“咳咳!”江榆受不了這種味道,他掩住口鼻,忍不住咳嗽了一陣。
眼前是一個人聲鼎沸的廳堂,他們成羣聚集在一起,十幾張桌子旁邊都圍滿了人,隨着一個人開始下注,其他人陸續加了籌碼。
“還可以加,各位老爺要不要押大一點啊?”荷官是一個臉色死白的年輕男子,他的拿手絕活就是把骰子搖得花樣百出。
荷官笑眯眯地看向對面的人。
那是個穿暗紅色繡金絲衣袍的中年男人,他兩指間夾着一根菸鬥,一邊沉穩十足地翹着二郎腿,一邊吐着菸圈。
他把面前的一疊銀票都推到桌子中央,掀起眼皮,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齒,說道:“如果這局輸了,我不要票子,我要人。”
荷官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麼,當下便有些笑不出來了,他硬是扯了個笑容,道:“七爺,您是在開玩笑嗎?這……”
仇七,是這個“帝國”最富有的人……的獨生子,他爹死得早,留下了全部遺產,便是他像這般花錢如流水,也夠花三輩子了。
因爲他花錢大方,在”帝國“很受歡迎,又因其背後勢力影響巨大,沒人敢動他,連兩位城主都給三分薄面。
“開始吧。”七爺吸了口煙,說道。
“呃,好……”
他在十幾雙眼睛的注視下,硬着頭皮搖起了骰盅,“咚咚咚”隨着那隻手臂上下襬動,其中的骰子也在變換着位置。
“三個二,小!”
旁邊一片叫好聲蓋過了白麪年輕人的聲音,他在這個場子摸爬打滾了多年,知道什麼人不能得罪。
“七爺今日好手氣!”
“七爺買什麼,我就跟着買,便是輸了也值當。”
“這局該買大還是買小,七爺可有主意了?”
七爺彷彿是在思考,他手中的菸斗輕輕叩了叩桌面,周圍立即安靜下來,只聽他突出一個字:
“買小。”
他眼裏露出一種打量的光,瞟了一眼這個小白臉,然後又怡然自得地仰頭靠回去。
他手往旁邊一放,便有人雙手捧着個精雕細琢的木盆過來,待他抖落菸灰後,便自覺退下。
荷官手緊緊攥着筒子,後背直冒冷汗,只能再一次搖了搖骰子。
“大!大!”
“小!小!”
荷官在衆人面前揭開了蓋子,三個點數皆是六,他不禁瞪大了眼睛,這……怎麼可能……
“哦——”衆人一片感慨,七爺神態自若,別有深意地笑道:
“我輸了。可是……這裏面的點數不該是這樣的。”
“你敢騙我?”
荷官下意識就打算跑出去,情急之下丟了人類皮囊,只見一名身材矮小的侏儒從後背鑽了出來,那由紅線操控的年輕人皮囊便軟趴趴地癱在地上。
七爺大喝道:“抓住他!”
不一會兒,幾名潛伏的黑衣人便穿過人羣,將逃跑的侏儒從後背按下去,隨手一撈便重重的扔在七爺面前。
七爺的一隻腳踩住他的後背,“你是什麼人,竟敢在我面前行騙!老實招來!”
侏儒除了隱藏真身外,沒有欺騙任何人,因爲他一直對自己的長相不自信,只能通過撐“假皮”示人。
“啊啊!我沒有!”
“去吧。”蔡師爺從後面推了推江榆,笑得十分可憎,“那傢伙現在是溟龍大人的飯後‘甜點’,如果你不想被喫掉的話……最好安守本分。”
“溟龍……”
江榆心裏有些詫異,看來這位七爺與魔物溟龍關係匪淺啊。
蔡師爺根本不關心他的反應,塞了一個東西到他手裏,江榆拿起來一看,是個銀色的面具。
“這個面具,代表你是我的人。”
江榆戴上面具後,認命一般緩緩走向圍觀的喫瓜羣衆,可是接下來做的事情,卻大大出乎了蔡師爺的意料。
“敢問此人犯了什麼錯?”
地上的兩個打手剛把繩子在年輕人身上套,被這一聲不算洪亮,但是底氣十足的聲音弄得停下了手。
“你……是他的人?”七爺回過頭,眼神鄙薄地打量了他一眼,連同旁邊的人也投來好奇的目光。
“七爺。”江榆作了作揖,態度不卑不亢。
“可否看在他是初犯,給他一次改過的機會?”
七爺雙手背在身後,挺直了腰板,冷哼了一聲,道:“他是個竊賊,從妖界逃來卻不思進取,反而藉着職務空隙,趁機耍老千,不死難以服衆!”
“可是我看到不是如此。”
衆人聞聲一片譁然,面面相覷。
七爺換了個站姿,他終於肯正眼看江榆,臉色卻十分陰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確實做了手腳,但不是隻有他一人這麼做。”江榆走到賭桌旁邊,拿起那隻骰盅。
“……”
他觀察了一會兒,指腹在盅口邊沿往下一摁。
“咚!”一顆骰子從裏面掉落下來。
江把它拾起,兩指間捻着的骰子數字是,六面的數字除了一就是二,這位小荷官作弊的手法確實不甚高明。
“他只給自己預留了最小的點數,而方纔各位看到的三個六,我猜其中一個便在七爺身上。”
七爺一時有些怔住,他放在後背的手摸了摸腰帶,這突然冒出來的傢伙,是如何發現的?
江榆並不是瞎蒙,他雖然修行天賦不出衆,但是在觀察細節方面,從小便十分用心鑽研。
他孃親常說,一個人的弱點,往往是被細節出賣。
“哦——”七爺忽然笑起來,他擡了擡手,看向兩邊的人們,“你們看見那是一,還是六啊?”
“六——”人羣中發出異口同聲的聲音。
“現在,你要怎麼辦?想要替他去死嗎?”
江榆沒想到這些“人”能同流合污到這種地步,簡直大開眼界,他能看到隔着人羣在注視這一切的蔡師爺,對方顯然不願相幫。
待那幾名打手又要圍上來的時候,他忽然開口說道:“我想與七爺打個賭,賭輸了我和他的性命都是你的,想必甘心奉獻的靈魂,那位大人會更喜歡吧?”
“哈哈!”七爺眼裏閃過一絲讚許,這樣臨死還有如此膽魄的人,他挺欣賞。
他眯着眼打量江榆,然後吸了口煙道:“說來聽聽。”
“十局爲輸,十日爲限。顧名思義,我與七爺十日內賭十局,十局中我若是有一局贏了你,便算我輸。”
“若是我贏了,七爺便既往不咎。”
七爺連續抽了幾口煙,“有意思,有意思。”
這場賭注有趣的點在於無論輸贏,他都不會有任何損失。
“三日。”七爺眼角的光瞟向地上的侏儒,轉過身,在幾個人的簇擁下走了。
……
”你叫什麼名字?”
江榆正要把侏儒扶起來,但是侏儒卻臉色惶恐,自己掙扎着爬了起來,“你是‘他’的人,你……也活不久了!”
什麼叫活不久了?
江榆正欲細問,卻聽到人羣中隱約有竊竊私語,一雙雙眼睛惡意地注視侏儒。
“聽說他是從妖界來的,現在妖界老狐王死了,巫師掌控大局,皇室明爭暗鬥,他又能投奔誰去?”
“哈,他長得那樣……”
“一隻半妖罷了。”
他們視若無睹地議論着,直到侏儒倉惶出去,消失在衆人的視野中。
蔡師爺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新來乍到,便給我惹麻煩?”他慢騰騰地繞到江榆面前,冷笑道:“我大可現在就殺了你,去給七爺賠罪。”
江榆卻回以一笑:“如果真如你所說,方纔爲何不制止?”
“哼。”
“你只需知道,這場賭局結果如何,都與賭坊無關。”蔡師爺說罷,便越過他走了。
……
蔡師爺和七爺之間有恩怨,否則也不會專門對一名小荷官下手,小荷官跑了,那誰又能幫他的忙呢?
江榆心中暗想,也許過兩天,便有人會送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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