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儲北走下樓梯,擦身而過的剎那間鄭平輕輕地說:“恭喜你升遷進入聯合國反恐特種部隊,儲北中校。”
“不,應該是恭喜你們終於把我這個眼中釘肉中刺撒花送走。”
儲北頭也不回的順着樓梯走下去,一會兒就消失在了鄭平的視線裏,只遠遠丟下來一句:“告訴羅先生,我強烈希望他用滿清十大酷刑去對付那可惡的小鬼,要是把葉蓮引出來的話,記得給我打個電話。”
羅冀走進病房的時候,大概是被門開關的聲音驚動,躺在病牀上的少年微微睜開了眼睛。
那樣疏朗的眼睫覆下精緻的陰影,看不清眼底流動的光。林風看到羅冀手中的槍,輕輕的合上了眼睛:“你是來拿走我性命的?”
羅冀站在病牀邊,然後突然鬆手,任由短突砰的一聲掉到了地上。
“你哪有這麼容易死?……”男人一貫低沉穩當的聲音竟然有一點尾音剋制不住的顫抖,“你以爲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嗎?”
“容易啊……”林風輕輕的嘆息着,慢慢的擡起那隻紮了針頭還在輸血的手,就像從來沒見過自己這隻手一樣,放在眼前仔細端詳着,“……要死的話,真的很容易啊……”
剎那間他猛地睜大眼睛,瞳孔緊縮,已經被毒素吞噬虛弱到極限的身體在千分之一秒的時間裏凝聚了最後的力量,五個手指彎曲如鉤,電光火石之間逼到了羅冀左胸心臟的位置上。
一切都只是發生在難以用肉眼確定的短短剎那間,啪的一聲脆響羅冀一把抓住了林風的手腕,被那極限的力量逼得退去了小半步。不過這已經是林風最後的力量了,嘩啦一聲鐵架被林風這個大動作掀翻在了地上,血袋摔碎在地,鮮血在兩人視線裏飛濺起來,在血液的飛花中林風頹然倒在了牀上。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機器警報聲頻頻響起,心跳加速到了危險的程度,呼吸衰竭,呼吸機自動加大運作,頓時紅燈狂閃。
羅冀板着林風的下巴,把他硬生生從牀上提了起來:“你以爲到了這個地步我還會對你一點提防也沒有嗎?!就憑你這樣半死不活的樣子還妄想能從我上天堂?等着在牀上把我送去天堂吧你!”
林風劇烈喘息着,呼吸口罩被摔落在了一邊,因爲竭力的呼吸而導致他臉色在蒼白中隱隱泛出青灰,好像稍微再一用力就能把他整個人都捏碎了一樣。
“你從頭到尾就沒有不提防過我吧,羅冀……”
羅冀怔了怔,隨即冷笑一聲。
“……你提防不了我幾年了。”林風淡淡地說,“我的五臟六腑都已經開始衰竭了,細胞分裂的次數已經接近耗盡,早年過多的任務開始產生負效應。加上這次服毒,你看,我連呼吸都有點困難,何況是活下去這麼艱難的事。我啊,我大概很快就要下地獄去了。”
羅冀的手不知不覺中鬆開了,林風蜷縮在狹小而冰冷的病牀上,微睜着牀沿望着天花板上雪亮的燈。
“……其實我一點也不怕死啊,羅冀。餘麗珊變成這個樣子,不管會不會跟你離婚,她的下半輩子都一定不會爽快吧。至於你經過了這件事,大概不好的記憶也會跟隨一輩子吧。母親的仇也好我自己的仇都報了,我可以安心的去地獄裏等待你了,羅冀。”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脣角始終帶着一點輕淡的笑意,疲憊然而安定,有種塵埃落定之後的解脫的感覺。
羅冀順着他的目光望向天花板,刺眼的亮光耀痛了他的眼睛,刺刺的就好像有什麼東西扎進了眼球,讓人一直痛得連心臟都要停止跳動了。
“我真不想看到你啊……”彷彿是感謂着什麼一樣,林風輕輕的嘆息着說,“我想再看一眼天空……不是通過窗口,而是真正的完整的、可以飛翔的天空……”
鄭平在外邊等了很長時間纔看到病房的門開了,羅冀扛着那個林風走了出來。那小鬼臉色非常的難看,咋一看上去就像是已經沒有生氣了一樣,裹在雪白的牀單裏,皮膚比雪還要白還要冷,連嘴脣都是窒息的青灰色的。
“喂,我說,這樣真的沒事嗎?”鄭平一邊去開車門一邊心有餘悸的問,“不會到了香港就直接送墓地去吧?還活着嗎羅冀?你肩膀上扛着的那個人真的還活着嗎?”
羅冀沒有回答,也沒有跟上來。在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他站在臺階上,擡起頭望向天空,低聲問:“林風?”
肩上那人好像真的死了一樣,完全沒有動靜,連呼吸的聲音都好像停止了一樣。
“……算了,不看也無所謂。”羅冀嘆了口氣,低下頭。
他已經記不得上一次看到晴天是什麼時候,天空是如此陰霾,月亮被遮蔽在烏雲之中,都市裏只看得見霓虹燈閃爍着浮華的光,遠遠的映在天際之上。
突然羅冀感到肩上有點溼溼的,他偏過頭一看,只見林風額前的頭髮垂下來遮住了眼睛,腮邊還殘留着淚跡,在夜風中半乾着。剎那間羅冀很想擡手去拭去這一滴淚水,但是他狠了狠心,擡起頭走下了醫院的臺階。
監禁
回到香港羅家,這裏的一切都沒有什麼改變。汽車從大門裏駛進去,一路上傭人畢恭畢敬的彎腰鞠躬,保鏢從主宅門口就荷槍實彈的等着,連家庭醫生都配備好了。五個護士,三個醫生輪班倒,說是護工其實是保鏢的西裝男人數不定,有些在你眼前隨時隨地的晃,有些隱蔽在暗處,隨時盯着你的一舉一動。
羅冀打橫抱着林風走下車,邊上立刻上前一個醫生高高舉着輸液瓶,幾個護士看護着尾隨他們走上樓梯。林風懶洋洋的蜷縮在羅冀懷裏,頭髮稍微長長了一點,柔軟的覆蓋在眼睫上,只隱約看見他眼神冷冷的,看不清楚他到底在望向什麼方向。
“爲了防止你做出什麼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房間裏已經被改裝過了,”羅冀走進自己的主臥,就像抓着後頸把小貓輕輕丟下來一樣,把林風隨手往寬大柔軟的牀上一扔,“——在我改變主意以前你就住在這裏好了,沒有我的允許,別自己擅自出去。”
林風面無表情的別過臉,下一秒鐘被羅冀捏着下巴硬生生扳過臉來。
“一路上就像個死人似的,別到家裏也擺出這副臉色來,咱們還有不少年要在一起過,總不能讓自己和別人都活在相看兩相厭的境地裏,你說是吧?”
林風皺起細細的眉,因爲肉體已經被透支到極限,一點點疼痛都被強化到承受不了的地步。那樣強忍着的神情讓羅冀突然間產生了一種自己正在被厭惡着的感覺,他鬆開手,退去了半步。
“隨便你怎麼樣吧,跟自己仇恨的人生活一輩子也不妨是一種珍貴的人生體驗。”他轉身向門口走去,離開房間的時候只淡淡的丟下了一句話,是對醫生說的:“——給他喂藥,然後打一支營養針。”
林風猛地蜷縮起身體,警惕的盯着醫生舉起的針頭。
不,不要打營養針。那種不知道什麼黏糊糊的東西注入血管裏的感覺讓人光是想一想就好像皮膚被蛇爬過一樣,冷冰冰的,滴滴答答的,全身都起雞皮疙瘩。
醫生低聲勸道:“小林少爺,就這一針就好了,羅先生說您一路上什麼也沒有喫,光靠吊水都沒法補充營養的。”
“我不打針。”林風又往牀裏縮了縮。
“小林少爺請稍微忍耐一下,這個針管裏是我們針對您身體情況特殊調配的營養劑,對改善您腸胃功能有很大的幫助……”
“我不打針!滾出去!”
醫生向左右保鏢使了個眼色,嘆道:“那就沒辦法了。”
林風剎那間意識到了什麼,還沒有來得及做出抵抗,訓練有素的保鏢已經一擁而上,分別按住他的手腳強迫他仰躺在牀上。林風雖然身體非常虛弱,但是畢竟曾經彪悍的底子放在那裏,即使被緊緊按住也拼命掙扎着,聲音雖然微弱但是仍然尖利的大叫大嚷:“放開我!放開我,混蛋!羅冀你這個混蛋!我一定要殺了你,混蛋!……”
不管他怎麼掙扎,醫生還是動作迅速的把針頭推進了他手臂靜脈裏。一陣刺痛傳來,林風剎那間僵了一下,保鏢趁機把他結結實實的按倒了。
彷彿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流進血管裏,整個身體都冷了下來。手腳都不能動,就好像是在做惡夢,眼睜睜看着自己墜入深淵,卻掙扎不了,連一聲悲鳴都發不出來。
剎那間林風瞳孔緊縮,眼眶睜大到幾乎要撐裂的地步。保鏢一個不留神,他猛地一縮手,醫生措手不及,針頭咔地一下斷在了他的身體裏!
“啊——!”
所有人都慌了手腳,醫生剛想撲上去查看,結果被林風劇痛之下猛地踢了一腳,當即就跌倒在地。
“小林少爺!請您放鬆!放鬆!”護士急得團團轉,可惜林風什麼話都聽不進去,一隻手緊緊捂着胳膊在牀上滾來滾去。醫生一骨碌爬起來,也顧不了多少了,大聲對保鏢吼道:“快按住他讓我來把針頭拔出來!萬一針頭遊進血管裏就糟糕了,快!”
四個保鏢同時撲上去,兩人按手兩人按腳把林風結結實實按倒。林風痛得不行,身體還在微微抽搐着,雖然拼命忍耐,但是還有一點點溼潤的液體從眼角里流了出來。
竟然被這種人看到自己在哭……
還不如死了算了……
醫生急得滿頭大汗,但是林風一直在微微的抖動,肌肉緊繃無法順利拔出針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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