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_126
任逍遙聞言無聲輕笑,笑意卻未達眼底,“你應該比我清楚,將軍夫人現在都信你,否則亦不會有今日的負清風。你說你是負清風,你又如何證明?”風兒的資質他最清楚不過,對詩詞歌賦根本一竅不通,生性體弱又習不得武,最重要的她對任何東西都不敢興趣,又很膽小怯弱,與如今字字珠璣,氣質清寒簡直相去萬里,又怎會是她?
而且,雪撼天那五個兒子又豈是等閒之輩,若是她真的碰巧入試,又怎會通過雪清狂等人那一關?今日他也看見了,雪清狂雪阡陌雪傾顏幾人都對她十分尊敬,至於那個最小的五皇子雪入塵似乎對她特別親近?難道,雪入塵也與他一樣知曉了她的女子身份?
還有,今日在長廊之內,他彈琴時她只聽了一遍竟記下了譜子跟着和起聲來,一律不差,最重要的是她還吹出了他所想要表達的意境!以前的風兒根本連識譜都很困難,又怎會一律不差的跟着和起簫來?
證明?她人都在他面前了,他還要她如何證明?這天下間根本就不會出現一摸一樣的兩個人,即便是孿生子亦有細微的不同之處。腦中閃過某些畫面,驀地想起那晚雪傾顏夜探聽雪閣的事兒,梅花印記!如今,似乎只有這個能證明了。只要看到梅花印記,他便無法可說了罷,畢竟這個身體的確還是負清風。思及此,伸手拈起肩下的繫帶,“梅花印記可證明。”語畢,便欲拉開繫帶,還未用力手被一直溫軟的大手握住,不覺一怔,詫異的擡眸。
這是何意?不是他要她證明的麼?
“男女有別。”掌心薄涼的觸感讓任逍遙一怔,她的手好冷,目光觸及那披散與肩下的墨色長髮,髮梢末端還滴着水,這纔想起她方纔是從溫泉池內出來。
“你說什麼?”負清風以爲自己聽錯了。
任逍遙這才發現自己方纔說了什麼,一時情急竟將他一直掩瞞的事兒說了出來,風兒是女子他也是一次無意間看見的,以前雖覺得她長得太過清秀,只當她天生如此,也未曾懷疑,直至那次他與將軍邊關歸來,他特意從邊關帶了禮物回來送與她,進了房間卻沒見着人,他一直都知道這房內有內置的溫泉池便去尋了,誰知……也就是那次他發現了她的祕密,發現了將軍與夫人的祕密,經常跟在將軍身邊對他犯得這個錯誤也能諒解。但他一直裝作不知,畢竟此事不宜宣揚,否則有害無利。但如今說了也就說了,現在說什麼已是於事無補了。“男女有別,梅花印記我信是真,但……”若她身上沒有梅花印記,夫人早已發現了,這麼說來她真的負清風!但她明明不是,究竟是發生什麼事兒能讓一個人能在短短的時間內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除非,重入輪迴,但輪迴亦無法證明是否存在又豈能解釋如此怪誕荒謬之事?
男女有別?他說的竟真的是男女有別?負清風聞言震驚的瞠大清眸,動作也在一瞬間僵住,不可置信的喃喃念道,“你,你?怎麼會?你怎會知道?不可能,不是隻有爹孃知道麼?怎會……”
這麼說,除了爹孃之外,他是第三個人知道她是女兒身了了!他與爹關係甚篤,難道是爹告訴他的?
“你先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兒,我再道歉。”看着那張震驚的小臉,任逍遙不禁一怔,這反應倒是與以前的風兒有些相像。的確是他誤入溫泉池,若她要他負責,那他便會負責。但現在最重要的是眼前站着的這個人到底是誰?若不是風兒,他要如何道歉,如何負責?這麼多年,他未娶妻,爲了便是日後有一日風兒恢復女兒身再行告知,那時他再負起該負的責任,不能因他而誤了她的一生。雖然,他一直都只當風兒是小兄弟,小妹妹,即便後來他察覺到她喜歡他。
長睫眨動數下,負清風驀地回過神來,對上那雙堅定深邃的琥珀色眼眸,他連她的身份都一清二楚,心知是瞞不過他了,她可以告訴他真相,但信與不信都由他了。“我可以告訴你,但你必須保證不告訴任何人!”
“我答應你。”這點,他可以保證。
負清風聞言輕輕點頭,望了門口一眼,隨即轉身朝一旁的內置溫泉池暗門走去,“跟我來。”
在負清風看向門口的時候,任逍遙便了然揚眉,她是怕隔牆有耳罷。兩人有一前一後的走進溫泉池,暗門驀地關閉,隔絕了外面的所有聲響。
溫泉池畔,霧氣繚繞,擺在一旁的石椅上都是一層水汽,水滴滴落的叮咚聲響不落於耳,兩人各自落座。沉默少頃,負清風這才緩緩開口,“我所說的盡數屬實,信與不信全賴先生你。你說的對,我不是這裏的負清風,但我是另外一個世界的負清風,因爲時空錯位,莫名的將我們二人的魂魄調換了,我到了雪國,至於那個負清風應該在我所在的地方。我是來自未來世界的一抹魂魄,這樣說的話你能明白麼?”說起來很簡單,但她在此地已被羈絆住,暫時無法離開。
“未來世界?那是什麼地方?”任逍遙完全被這一番話震住了,一直不可置信的凝視着負清風,一眼也不曾離開。
“未來世界便是幾百年,或許幾千年之後的世界。”負清風解釋道,這聽起來的確很不可思議,已經超出了科學二字所能解釋的範圍,若不是她親身經歷她怎麼也不會相信這世上還有如此靈異的事兒。
幾百年甚至是幾千年後的世界?時空錯位?靈魂調換?任逍遙一時間無法相信如此靈異離奇之事,但事實擺在眼前,除了她所說的可能,根本解釋不了她的忽然轉變!難道,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真的是來自千年之後的人?”
“是來自千年之後的魂魄。”負清風糾正道,眸色一直觀察着他的表情,他的反應倒也不是很大,若是換做別人肯定嗤之以鼻罷?“任先生,你是第一個知道我身份的人,希望你能替我保守祕密。我知先生在擔心那個風兒,同樣的,我也想回到屬於我的世界,我正在尋找回去的方法,至於爹孃那邊也不要告訴他們,我想在我離開之後這裏一切如舊。”
“我答應你。”靜默了片刻,任逍遙沉吟道,寰宇神奇,此事也不是不可能發生,只是在她離開之後一切如舊可能麼?以前的負清風因爲美貌一直處於風口浪尖,而今的負清風身居太傅之位,如今又是南征大將軍,其事蹟已完全被人傳成神話一般,更是人盡皆知!只怕他的離開會引起另一場不可預知的風暴……
“多謝。”負清風聞言脣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意,如今突然說出來心裏竟覺輕鬆了不少,驀地想到方纔的事兒,清眸一亮,試探性的開口,“先生,清風有一事相求,不知先生可否答應?”
“何事?”任逍遙訝異的揚眉,看向身前那抹纖細的白影,嫋嫋霧氣縈繞在她四周,濃淡輕舞,仿若隨霧而生一般,縹緲如仙!
她的名字竟然同樣也是負清風,換了一個靈魂之後,此時站在眼前的負清風不再是之前的怯弱謙卑,然是染上了靈韻,眸色清寒,給人一種清絕出塵之感!
“方纔看到先生輕功,想請先生教授。”負清風眸色真誠的開口道。都說任逍遙不會武功,但他的輕功在四國之內卻鮮有敵手,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百萬重圍亦如風過無痕!
任逍遙聞言無聲輕笑,琥珀色眼瞳漫上了奇異的神采,“你想跟我學輕功?清風你可知,我從未教過任何人。不過,若是你能以同等的東西作交換我便教你如何?”
同等的東西?看着那張清逸的俊顏,負清風不禁微微凝眉,那輕功與他而言僅是一向本領,而對她而言卻如至寶,驀地想到那時在地下城時與他隔牆合奏的畫面,清眸掠過一抹幽光,細長的脣角也染上了淺淺的笑意,“與君相交,琴簫和鳴,方纔那一曲如何?”
“呵……”任逍遙先是一震,隨即會心的笑開了,眼角眉梢都染上醉人的笑意,“清風倒是會作交換,一曲合奏便想換取我的‘踏風’麼?”
這個負清風果然不同啊,說出的話,做出的事都叫人稱絕!她若像凡夫俗子一般對他三拜九叩,他絕不會教他,
“爲何不能?踏風對先生而言是不可換取的至寶,方纔那一曲對清風而言亦是如此,以寶換寶有何不可?人生難遇一知己不是麼?”負清風淺笑盈盈,清眸如墨,流動間幽幽靈韻隨之而出,長睫蹁躚,說不出的清魅!
“好一個以寶換寶!好一個人生難遇一知己!”任逍遙聞言朗聲大笑,聲音潤澤清朗卻不失男子的低沉醇厚,眸中帶着促狹的笑意,“清風這怎會是以寶換寶,應是借花獻佛不是麼?”
負清風笑而不語,心中已明他已應了她,兩人相視而笑,將任逍遙送出門外已是大半個時辰的事兒了,方關了門準備休息,只覺異香撲面,心中一驚,想要關門已是來不及,一隻修長的手直接擋在了兩門之間!
“老師,想避而不見麼?”脣角帶着一如往常的弧度,似笑非笑,只是那雙血玉般的眸子卻如寒星般冰冷,甚至隱匿着幽幽怒氣。
“這麼晚了四殿下該去休息了。”負清風直接下了逐客令,完全沒有讓他進來的意思,她就是爲了以防萬一才與任逍遙去了溫泉池內,他竟還是發現了!這夜半三更,他不睡覺竟然跑來監視她,她當真不知她究竟是哪兒犯着他了,竟然讓他一直盯着她?
“原來老師也知道這麼晚了麼?既然是夜半三更,那任軍師又怎會深夜來訪,還孤男寡……”話說了一半,雪傾顏驀地閉口不言,眸中掠過一抹暗色,頓了頓,這才重新開口,“還待了那麼久,任軍師有何重要的事兒要這麼晚了來找老師?”他正想來看看他,沒想到方纔開門便看到一抹人影一閃而過,落在他的房間附近便不見了蹤影!擔心有人慾對他不利,他便趕緊跟來了,卻沒想到聽到那樣的一番對話!聽到那聲音他才認出來那人是誰,竟會是今日抱病的任逍遙!任逍遙的聲音很特別,雖然他們並沒有見過幾次,但對他的聲音他一聽便能認得出!顯然,任逍遙也在懷疑他!果然不止是他,任逍遙幾乎看着他長大的又怎會不懷疑?只是兩人後面的對話他無論如何也聽不見了!他聽出了他的語氣,他似乎要告訴任逍遙什麼,但之前他們的聲音又有些模糊沒聽清晰也不知他們說的是什麼,他想跟進去又恐他們會發現他,便一直伏在屋頂之上靜靜等待!
誰知,竟然一等便是一個多時辰!兩個男人夜半三更能有什麼好談的需要這麼長的時間?負清風這個妖精,迷惑的不僅是女子了,連他也被迷了心智!且別說別的男子了,何況他還曾聽雪中躍說過負清風小時候很愛粘着任逍遙,任逍遙那個人長得那麼妖異,熟知他這個人是不是也那麼妖異?
那語氣竟還帶了三分質問,負清風聞言不覺有些愕然,心中一直沉寂的不滿溢了出來,決定今日問個清楚,她不想被莫名仇視。“四殿下,你我之間素無過節,你爲何次次都要如此逼迫呢?”細想來,她的確沒有得罪過他。
逼迫?雪傾顏當即便沉下了眸子,眸中在瞬間染上了沉沉的黑雲,翻涌間眸色森寒駭人,“老師當真不明傾顏之心麼?”他的所作所爲在他眼中竟成了逼迫?他的心他當真就沒有一點感覺?
負清風聞言揚眉,清眸中滿是不解。不明他之心?他的什麼心?
雪傾顏見狀氣極,雲袖中的雙手驀地收緊,緊握成拳!他不知?他竟真的絲毫不知!這麼長時間,難道他表現的還不夠明顯麼?看着那張茫然的小臉,疑惑的清眸,心中怒極,狠狠地望了他一眼,倏然轉身,拂袖離去!
負清風,你當真有氣死人的本事兒!
方纔他險些忍不住直接告訴了他,但還不能,時機未到,只能將他推得更遠!他要等待,必須要等待!
他竟生氣了?該生氣的人是她纔對罷?看着那抹倏然消失的紅色身影,負清風一頭霧水,柳眉微蹙,將方纔兩人的對話對了一遍,終是不解,最後只得作罷。
一夜只睡了兩個時辰,負清風難免的面有倦色,梳洗畢,這才走出房間足下懸浮的一步步朝長廊裏走去。眼睛有些酸澀,腦袋也有些混沌,忍不住想要睡去,心中不免有些鬱卒,這裏的人怎麼有事兒都喜歡晚上找人,真不是個好習慣。
燕溪看着前面那抹搖搖晃晃的纖細身影,不由得蹙眉,快步的走上前去,遲疑了下還是伸手扶住了負清風的手臂,“主子,你沒事兒罷?”昨夜接連來了兩個人,耽擱那麼久也難怪主子沒睡好了。雪傾顏到來之後他才得知前一人竟然是傳聞中的任逍遙!任逍遙夜半來尋主子,竟是懷疑主子而來!的確主子的轉變太大了,難免會引起懷疑。關於主子的傳言他也聽過不少,也曾詫異過,不過那時他與主子並無交集,對於別人的事兒他從不關心,現在他也有疑惑,但他認識時的主子便是如此,不管傳言如何,他心中的主子隻眼前一人。
手臂被人扶住,負清風心中瞭然,就近靠了過去,清眸半閉,只是輕輕搖頭,“沒事兒,只是困而已。”不知爲何,燕溪總能讓她卸下防備,她就是莫名的相信他,這點讓她自己都很費解。既然費解,她也不必花心思去思考了,順其自然,由心而行。
燕溪聞言不再追問,只是安靜的扶着負清風,他幾乎一半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他卻感覺不到多少重量,他真的很輕,輕的讓人心疼。兩人的距離如此靠近,自他身上不算傳來淡淡的梨花香氣,清冽迷人,讓人不自覺的迷醉。一個男子竟然生的如斯精緻,實在世間少有,古往今來,天上人間便只有這一個負清風!
走了一陣,負清風便起身自行,雖然她是因爲困了才倚在燕溪身上,若是被別人瞧見定會生出很多閒話,何況還有那五個傢伙,更要避諱的是爹孃,若是看到她方纔這麼倚着一個男子,又會教她重讀女戒了。
長廊行至一半,從一旁緩步走來一抹修長的身影,那襲天藍色錦袍不必說也知是何人了。
“老師哥哥,早安!”人未到,聲先行,話音方落,雪入塵人也到了負清風面前,眉眼間盡是純澈的笑意,映着晨光薄霧,多了幾分迷濛。
負清風聞言微微頷首,足下停了一瞬,便繼續向前走,“五殿下早。”
跟與負清風身後的燕溪躬身施禮,冰藍色的眸子不見絲毫波動,“參見五殿下。”
雪入塵聞聲朝那抹纖細的少年看了一眼,黑眸暗了暗,隨意嗯了聲便走擋在燕溪身前走在了負清風身側。這個侍衛是怎麼回事兒?怎麼一直跟着老師哥哥,都他都見得早,真是越看越不順眼!對了,這侍衛叫什麼來着?燕,燕溪?老師哥哥好像是這麼叫的?還有,一個侍衛沒事兒長得那麼惹人憐惜幹什麼?
“老師哥哥,昨晚睡的不好麼怎麼看起來這麼疲憊?”在看到負清風眼下淡淡的痕跡時,雪入塵的眸色當即便沉了下去!昨夜回來那麼晚爲了不耽擱他休息,他特意忍住了沒去找他,他怎麼還沒睡好?難不成他沒去,有別人去了?
“只是看書看得晚了些。”隨意找了個藉口,負清風便打發過去也不管他信不信。
雪入塵難得的沉默了,低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些什麼,一路也沒說一句話一直沉默到了前廳。
廳內除了二人,桌上都已來齊了,分主賓而坐,負老大在看到姍姍來遲的負清風時,劍眉一皺,輕斥道,“怎麼來的這麼晚,要幾位殿下等了這麼久!”
坐於一旁的陸晼晚見狀,默然不語,一雙秀眸卻緊緊地凝視着負清風,在看到負清風眉宇間的疲憊之色,眸中掠過一抹心疼!風兒定是喫不消了,昨夜那麼冷偏生要去狼營,她的身子骨又那麼弱怎麼受得了?只要一想到她要遠赴邊關征戰沙場她便滿心愁雲,整顆心都拎了起來!如今到了這個地步該怎麼辦啊?
“老將軍不必怪罪老師,我們等等老師是應該的。”雪清狂微微一笑,綠眸望向了那抹緩緩而來的白色身影,直至他走到了身側這才收回了視線。他昨夜沒睡好麼?
“是啊,將軍不必將我們視爲皇子,只將我們看作老師的學生便好。”雪阡陌也跟了一句,紫眸幽幽,看不清思緒,在看到立於負清風身後的那抹青色身影眸中掠過一抹異色。
雪傾顏一言不發,一直低垂着眼簾,薄脣抿成冷硬的弧度,甚至連一眼也沒有看負清風,這個人散發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負老大聞言愕然,這纔想起這麼件事兒來!也是,他都是將風兒的太傅身份給忘了,這小子現在倒是比他這個爹排場還打了!昨夜他可是一夜好眠哪,終於找到了負家軍的繼承人他又怎能不開心?不過這事兒他沒敢告訴夫人,畢竟風兒是女孩子家她怎肯讓她征戰沙場呢?經過了昨夜,他倒是不擔心了!至於安全問題他也想好了,他會讓他最得意的手下雲追月跟過去暗中保護風兒,再讓逍遙跟過去,既可以給風兒出謀劃策也可以順便教教風兒輕功,一舉兩得!只是逍遙那小子從來不收徒弟,肯不肯就看他們兩人的緣分了。今兒他便派人去將逍遙那小子叫回來,讓他跟過去,這樣他才能真正放心!畢竟風兒從未親臨戰場,有逍遙從旁協助總會好得多!
唉,現在最主要的問題就是夫人了,昨夜只是跟她提了提她便那麼大反應,真是有些苦惱……
“爹孃早,太子殿下早,二殿下早,四殿下早。”負清風走到座位前先是朝衆人微微躬身行了一禮,這才落座。
雪入塵見狀也跟着行了一禮,“將軍,夫人早,太子哥哥早,二哥早,四哥早。”落座之後,眉間略有不滿,按照賓主安排,他竟與老師哥哥隔了那麼遠,倒是便宜了太子哥哥。
“老師早。”雪清狂雪阡陌雪傾顏又起身給負清風行了一禮,這才作罷,衆人用罷了早膳,陸晼晚也不顧不得其他了,直接將負清風拉走了,她知道快沒有時間了,從昨日回來她就沒跟女兒說上話,晚上又回來那麼晚,足足耽擱了一夜,昨夜她急得一夜未眠,如今她最想知道的是風兒的意見究竟如何?
雪清狂等人隨着負老大去後花園練劍去了,衆人瞭然的不去耽擱別人母子相聚。
負清風一路任由陸晼晚拉着,直至到了房間,遣退了所有宮女關上門,這纔開口,“風兒,你告訴娘你的想法究竟是怎樣的?你爹昨日帶你去狼營究竟發生什麼事兒了,他竟然會突然間同意你去邊城!你說,你爹他到底是中了什麼邪了?”
“爹同意了?”負清風聞言略略詫異的挑眉,復而一想又釋然了,經過昨日之後爹應該相信她的能力這纔會答應了。
“是啊!前日聽馬統說皇上封你爲徵南大將軍他還着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呢?去了狼營之後便改變了,這不是很奇怪麼?風兒,你告訴娘,到底發生什麼事兒?爲什麼你爹他……”
看着陸晼晚那張焦急的面容,負清風輕嘆一聲打斷了她的話,將她拉到軟榻旁兩人坐了上去,“娘,你先彆着急,聽我說好麼?這次南征之行已是無法改變的事實,爹同意是因爲他看到在狼營馴服了負家軍,他覺得我可以勝任。我知孃親擔心的是什麼,我會很安全,我的武功可以自保了,而且根據我的計謀我不用出徵,況且太子殿下他們都會保護我,孃親不必擔心。若孃親實在不放心,讓逍遙……逍遙哥哥陪我一同前去,這樣孃親便可以放心了罷?”叫那聲哥哥時,負清風差點頓了頓,不自覺的噎了一下。
聽了這一席話,陸晼晚焦躁的心終於靜了下來,眸中卻愁雲不減,思忖道,“若讓逍遙一同前去我的確放心了,但是風兒娘擔心的不止是這次,還有以後!若是這次你勝了以後皇上會經常派你出征,如此下去,你便再也脫離不了朝廷了!風兒,你已經十六了,難道要因此耽擱你的一生麼?女子一生便是要遇上一個好夫君,相夫教子,安安生生的過一輩子。可是如今你……”說到此處,又不禁連連嘆息。
“娘,您覺得我此時還能脫離朝廷麼?娘所想的生活不是我要的,我想按照自己的意願生活,現在這樣也很好,娘不必覺得愧疚,也不必爲我太過擔心,風兒會自己處理,娘,風兒已經長大了,不再是以前那個不懂事兒的風兒了。”自始至終負清風都帶着淺淺的笑意,聲音清潤,語氣溫暖,輕柔的告知,淺淺的勸慰。
對上那雙清幽的墨眸,陸晼晚一時間怔住,半晌才嘆息道,“也罷,如今便走一步算一步罷,只要風兒喜歡,那便順其自然罷。”她也明白現在要風兒抽身朝廷已是不可能了,皇上不會放風兒離開,如今他們只有令想辦法讓風兒脫離朝廷了!而且現在風兒變了很多,對現在的一切都能應付自如,這點倒讓她覺得很欣慰,只要她滿足現狀就暫時由着她罷。但朝廷終有一日是要離開的,必須要想個完全的辦法,這事兒需從長計議做好完全準備。
話音方歇,房門從外被人敲響,兩人都是一怔,直至門外響起了熟悉的粗狂聲音兩人這才放下心來。
負老大生怕負清風一人說服不了陸晼晚,這才丟下了雪清狂等人趕了過來。
“爹。”負清風起身開門,輕喚一聲,隨即退開身子讓負老大進了房間,向外揚眸遙望,瞧見並無異樣這才關了門。
負老大一進來就直奔坐在軟榻上的陸晼晚走了過去,看到那雙凝重的眉眼不禁愕然,“夫人?”風兒果然沒能說服她麼?
“你不用說了,這次就讓風兒去罷。但負家軍你另尋他人,休要打風兒的主意!我不知在狼營發生了什麼事兒,也不知風兒是如何馴服負家軍的,我也不想知道,但你若想讓風兒引領負家軍,我絕不會同意!”負老大還沒開口,陸晼晚就直接堵死了他的即將說出口的話,不留一點兒餘地。
他究竟有沒有想過女兒的將來,若是再將負家軍的擔子攬過來,女兒這輩子就毀了!在他心裏,負家軍重要,女兒的幸福難道就不重要麼?
“夫人……”負老大聞言頹然的蹙眉,還想說什麼對上那張盈然欲泣的小臉頓時啞然,無奈的嘆息,隨即轉身望向了身後的負清風,“風兒,你去陪陪太子殿下他們,爹也不能離開太久了。”
負清風看了陸晼晚一眼,瞭然的點頭,“是,爹。”說服娘,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爹可以一直努力。輕輕關上門,出了院落,便在幽幽長廊內信步而走,廊外是被雪覆蓋的世界,一片蒼茫,將軍府雖不至奢華,卻很大,走着走着負清風便不知自己到了何處。
九曲十八彎,一路也沒見着一個下人想來是方纔被孃親遣走了,不知不覺的就走到了花園內,終於聽到了隱隱人聲,越過假山赫然看到了幾抹熟悉的身影,當即止住了腳步,走了這麼久居然還是走到這裏來了。
“老師?”雪清狂揮劍轉身恰巧看到了假山前站着那抹熟悉的身影,當即收回長劍,足下一點飛躍而起,穩穩的落在了負清風身側。
其餘三人聞言皆是一怔,同時止住了動作,劍鋒迴轉,反剪身後也走了過來。
“老師哥哥,下午我們該回宮了罷?”雪入塵見負清風來了乾脆不練了,手指拈着軟劍劍鋒,在腰間繞了兩圈便負於腰間,幽藍的劍鋒閃過幽幽的青色光芒,乍一眼望去還以爲那是一條墨藍色腰帶,任誰也不會想到那會是一把如斯精緻的軟劍!
負清風見狀微微眯起鳳眸,好一把軟劍!
“老師哥哥?”見負清風望着他腰間的軟劍,雪入塵眸中掠過一抹隱隱的暗光,隨即笑嘻嘻的開口,“老師哥哥一定是對我的劍很好奇是不是?這軟劍是千年墨寒鐵所制,顏色是深幽的墨藍色,削鐵如泥,這是著名鑄劍師燕熾所鑄,距今已有五百多年的歷史了,它的名字也很好聽呢?叫丹青。”他果然是對劍感興趣呢?早知,他早便將劍拿出來了!
“丹青……”負清風聞言輕輕的唸了一遍,點點頭,“的確是把好劍。”
雪入塵沒有錯過負清風眸中閃過的那一抹幽光,佯作不經意的道,“老師哥哥,這劍不是一把而是一雙,還有一把劍體是墨色,叫水墨,等回宮了小塵將那把劍送給老師哥哥,老師哥哥可不許拒絕!天下間無人能匹配水墨了,只有老師哥哥你,而且不久之後老師哥哥就要出征了正需要一把佩劍不是麼?”
“既如此,那便多謝五殿下了。”負清風微微頷首道謝,他說的沒錯,她的確需要一把佩劍,水墨,這個名字還不錯。
一旁的另外三人卻震住了!雪傾顏早已明瞭雪入塵的心,又聽負清風沒有拒絕,當即眸色一沉,倏然轉身離去。
小塵他,他果然是……雪清狂不可置信的望着雪入塵那張淺笑盈盈的面容,綠眸深幽複雜,滿是震驚!水墨丹青一對有情劍,是燕熾爲了祭奠已死的妻子所鑄造的,丹青是男劍,水墨是女劍,小塵他明明知道竟然還將水墨送給負清風!更讓他震驚的是負清風,他不但沒有拒絕反而還收下了!難道,他不知水墨是女子佩劍麼?
雪阡陌也是一臉驚詫的望着那兩人,負清風他收下了?水墨是女子佩劍,他竟收下了!還有小塵,他明明水墨丹青是有情劍,竟然還將水墨送與負清風,他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唯一高興的就是雪入塵了,一個上午眼角的笑意都未曾消退過。
轉眼間便到了正午時分,用了午膳,負老大便派人去地下城去請任逍遙,又將雲追月叫到了書房。
任逍遙早已料到,昨夜就未回地下城在將軍府內歇下了,一覺睡醒便徑直朝負老大所居住的晼風居而去,在長廊上正好碰到那名急速而出的侍衛,直接將之遣退了。
方纔走到晼風居門口,眼前人影一閃,一抹頎長的身影鬼魅般的落在了任逍遙身側。
“追月果然也來了。”任逍遙早有所料,微微偏頭揚眉笑道,將軍還是挺看重負清風的,雖然他平素不說,這次就連雲追月都派了出來,雲追月自跟了將軍了之後可從未離開過將軍哪。雲追月的追雲劍可是天下少有敵手,‘夙’組織排名第二的殺手冷血便是死在他的劍下,也是那一次雲追月的大名在江湖中一躍沖天,殺手界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雲追月這個人性情也挺古怪,殺人時冷若冰霜,心狠手辣,平素淺笑盈盈,一襲煙水長衫完全是一翩翩美少年,自小被負老大收養,不過五歲時便被送到了邙山學習劍術,邙山道士百年之後這才下山來。
“逍遙不也是麼?”看到身側那抹玉色身影,雲追月輕笑盈盈,負清風他已經整整十三年未見過了,前些日子回來便被主子派到了邊關刺探軍情,這纔回來幾日便被叫到這兒來了。
任逍遙聞言朗聲一笑,拱手道,“追月,先請。”
“一起。”雲追月頷首,微微擡手道,兩人同時走了進去。
負清風與陸晼晚坐在長亭中飲茶,忽見侍衛來報,“公子,老爺有事兒找您。”
“嗯,我知道了,娘,那過去了。”負清風放下茶盞,起身道。
“去罷,你爹一定有事兒找你。”陸晼晚聞言點頭,起身伸手撫了撫負清風頰邊紛亂的髮絲,將髮絲輕柔的撥到耳後,頓了頓,終於將心中所擔憂的事兒叮囑了一遍,“風兒,如果你爹要你接手地下城你一定不能同意知道麼!”
負清風明白陸晼晚擔憂的是什麼,但此時事事情已經不似她能左右得了,若是那老皇帝想要抑制負家軍的發展那便不會將負家軍交給她,換言之,若是他足夠信任負老大與她那負家軍便一定會交給她!這件事兒具有兩面性,雖然可以試試那老皇帝,但若成功付出的便是她深陷朝廷不得脫身,這也正是陸晼晚所擔心的。一路想着,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晼風居外,微微凝神便聽到了裏面隱隱的談話聲,其中一個是爹的聲音,另外一個她也認出來了,是任逍遙,還有一個……
走進書房內,映入眼前的便是一抹煙色的頎長背影,負清風眸中掠過一抹訝異,對上負老大的視線,輕喚一聲,“爹。”
“風兒,你來了!快來,看看這是誰回來了!”負老大一瞧見那抹白影,立即起身走過來拉住了負清風的手臂,將她拉了過去。
誰回來了?負清風聞言訝異的揚眉,那抹身着煙色長衫的人是誰?難道,是哪位故人?
“風兒,你看看這兩人是誰?”
負清風擡眸望去,看到那張鶴髮童顏的清逸面容,微微一笑,“清風怎會不認得逍遙……哥哥呢?”再轉向另外一人時微微一怔,此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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