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_135
負清風看到那人在雪地裏深深淺淺的跑動,微微搖頭,足尖一點,身影如飛,輕盈的飛躍而起,緩緩落於那名侍衛身前,“有何事相報?”
身前白影一閃,那侍衛明顯了震住,好快的身手!這負將軍也不像少將軍說的那般手無縛雞之力啊,這伸手比少將軍還要輕盈百倍呢?對上那張清絕的容顏又是一怔,“稟,稟將軍!焰國來使送信箋來了,要將軍親自去接!”
“焰國來使……”負清風聞言清眸一動,如墨的眸子漾起了然之色,“我知道了,你回去罷。”顧流煙答應她的要求了麼?月牙灣相見,鳳棲先生顧流煙她倒想見識見識他究竟是否與傳言一般聰慧如神?
“是,將軍!”那侍衛得令躬身離去,轉身才沒走幾步,只覺得眼前白影掠過,擡眸望去果然看到那抹白影消失在天地之間,恍然若仙!
負清風回到營地,徑自朝玄霄殿走去,一路途徑之處,行禮聲不斷。
走到殿前,守衛一見那抹白影,頓時面色一寬,將軍終於來了……
殿內,雪清狂雪雲落雪傾顏依次在座,堂下站着一人,肅然而立,手持錦帛。來使言明只將信箋交予負清風,三人雖身爲皇子,但在這邊城卻是屈於負清風之下,於公來說,也不算蔑視他們,但三人畢竟貴爲皇子心高氣傲,心中縱然有氣。
雪傾顏沉着眸子,凝視着門口,他究竟去哪兒了?連午膳也沒用,聽得燕溪的稟報之後便去他的房間尋了,沒想到只看到一地狼藉,問了侍衛才知他與小塵似乎吵架了,他知小塵一發怒的時候必定要找一個地方發泄,而且有墨玉跟着他不必擔心。倒是負清風他究竟去哪兒了,有一個侍衛說他看見了已經去尋了但是已經這麼久了爲什麼還沒回來?
他實在想象不出來,負清風與小塵竟然能吵架?負清風那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小塵究竟做了什麼會讓他生氣,越想他的心便越沉!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是不是小塵對負清風做了什麼?不行,他一定要問清楚!
“老師一中午這是去哪兒了?”雪清狂朝門口頻頻注目,劍眉微蹙,心中擔憂不禁有些焦急。雪雲落凝眉不語,心中亦是擔憂。
雪傾顏並沒有將負清風與小塵吵架的事兒告訴雪清狂與雪雲落,二人並不知。
“參見將軍。”門前突然傳來行禮聲,堂內的幾人都是一怔。
堂中佇立的那人也終於有了動作,緩緩轉身朝後望去,他倒是想瞧瞧傳說中的負清風究竟是何模樣?軍師竟然不邀任逍遙,竟然邀請負清風,着實令所有人都詫異!
負清風緩緩而入,不疾不徐,逆風而來,髮絲飛揚,有幾縷落入脣角,容姿清絕,白衣勝雪,眸色如墨,衣袂飛揚間只覺得隨風而來一般灑脫清逸。
堂中那人一見便怔住了,眸中滿是震驚,心中立即便認定了此人便是負清風!他要找的人,軍師要見的人!傳言完全未將他的神韻說出一分,雪國第一美男子如此膚淺的稱謂怎能及得上他一分風華!此刻,他終於明白了軍師的爲什麼要見負清風了!
雪清狂雪雲落雪傾顏是女人見到那抹熟悉的白影,擔憂的心這才緩緩落了下去。
看着堂內的幾人,負清風微微挑眉,望向了堂中央那抹佇立的身影,只見那人面如銀盤,濃眉虎目,一身正氣,雖身着儒雅長衫,卻依然掩蓋不住那一身魁梧之氣。視線落在那人的眉尾,看到那顆黑痣,驀地恍然,原來是他!走得近了,這才拱手道,“不過一到信箋何勞武將軍親自相送?”
此人身形魁梧,目光如炬,又怎會是軍中文士?濃眉虎目,眉尾有痣,膚色棗紅,這不正是焰國第一武將武環宇麼?竟然委身喬作來使,那顧流煙究竟打得什麼主意?
武環宇聞言一震,反射性的開口,“你怎知是我?”話說出口這才猛然驚覺自己竟然承認了,隨即懊惱的咬牙沉沉嘆息!
“武將軍倒是心府直率,請坐。”負清風墨眸一暗,略過一抹笑意,隨即拱手邀請其入座。本來她還不確定,只因眼前的武環宇少了那一臉標誌性的大鬍子,世人皆知武環宇極重視那一臉鬍鬚,此次倒是犧牲了不少呢。
對上那雙滿是深意的墨眸,武環宇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沒想到軍師千叮嚀萬囑咐他還是暴露了身份!這個負清風果然是不容小覷,他原還以爲他是繡花枕頭空有其名呢,現在才知他錯的離譜!不過這負清風雖然身居高位,聰慧過人,卻不傲慢待人有禮,這纔是真正有修養的人。
兩人分賓主而坐,茶畢,武環宇放下茶盞才道,“負將軍果然聰慧過人,只是一句試探便將武某的真實身份道了出來!”
他來時還信心滿滿,真是慚愧!
雪清狂不可置信的望着武環宇,心中又是震撼又是懊惱,震撼的是負清風一眼便看出來人身份,懊惱的是他竟不識眼前英雄乃焰國第一武將武環宇!他一直自詡聰慧,要學的還有很多,臨戰經驗,心機謀略。他不曾見過武環宇認不出原本可以說得過去,但負清風又何嘗見過,他竟能一語道破那人身份!
眼前這人竟是焰國第一武將武環宇?雪雲落與雪傾顏亦是震驚不已,世人皆知的英雄人物站在他們面前他們竟不知,若不是負清風他們也只將來人當做一般的軍中使臣,沒想到武環宇竟會爲了此行剃了鬍子,這點卻是讓人震驚!且說負清風,他亦見過武環宇,他竟能一語道破,卻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起身,負清風只是提前得知武環宇亦隱與邊城,這纔出言試探,聽得武環宇這麼說,揚脣一笑,“武將軍謬讚,武將軍的威名在四國之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又怎會忍不出呢?”
“哪裏哪裏!”武環宇聞言更覺慚愧,若是這番話出自別人之口,他定會覺得是溜鬚拍馬的厭惡,但出自他口中竟然如此自然真誠。想到此行的目的,旋即起身將手中信箋遞了過去,“負將軍,這封信是軍師要武某親自交予你,先生說請負將軍務必赴約。”
負清風接過,打開一看當即怔住,原以爲信奉之中定是紙張,沒想到竟是一片火紅的楓葉標本,上面已是娟靈肆意的筆記,筆法隨意,風骨不輟,書曰:清風敬上,明日午時月牙灣相聚,望君務必請行,流煙拜帖。閱畢,墨眸染上了幾分笑意,“請武將軍轉告令軍師,我一定赴約。”
照這信箋上所言,顧流煙是想與以私人立場相邀了,清風,流煙?他倒是將兩國戰事與緊繃的關係置於不顧了,這個顧流煙倒是有些意思,不過謀者詭道,不可不防。
“多謝負將軍相待,如此,武某也該告辭了!”武環宇聞言旋即起身,朝負清風拱手施了一禮,又起身走到堂中央朝雪清狂雪雲落雪傾顏各自施了一禮。
“如此便不留武將軍了,將軍慢行。燕溪,送武將軍出城。”負清風亦起身相送,燕溪得令而入,走到武環宇身側。
武環宇自知負清風此舉的用意,心中對其更是欽佩幾分,“多謝負將軍,留步,武某告辭!”語畢,朝衆人略略頷首,轉身離去。
燕溪領着武環宇走出玄霄殿,方纔出了營地門前便被一行人攔住,爲首者正是少守城,燕溪見狀蹙眉,冷冷的看了衆人一眼,“奉負將軍之命送來使出城,你們這是意思,難道想要違抗軍令不成?”
“哼!來使?”少守城聞言嗤笑出聲,眸中卻無半分笑意,驀地靠近兩步,雙眸一睜,手中的佩刀指着武環宇,冷笑道,“別以爲本將軍我不知道,此人根本不是一般的來使,而是焰國第一武將武環宇將軍!負清風明知他是武環宇,竟然還如此輕易的放他走?若是抓了焰國大將,必定會挫敵軍銳氣,若是錯失了此次機會,根本沒有機會再抓住他了!”要知道焰國第一武將可不是想抓便抓的?如今武環宇竟然自動送上門來,他又豈能放過?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這是千古不變的定律!少守城,你若想抓我咱們就戰場上見分曉,武某若是戰敗,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武環宇聞言冷哼出聲,虎目微眯。沒想到這雪國之中年輕一輩除了任逍遙與負清風之外,其餘的人根本不值得一提!
“你說的是兩軍交戰,不斬來使,本將軍也沒要斬了你啊?本將軍只是將你囚禁起來而已,來人,將人給我綁了!”少守城難得的說出這麼一番話來,當即怒目一瞪,低喝出聲,衆將聽令,齊齊的圍了過去……
燕溪見狀倏然眯起了藍眸,握緊了劍柄,“少將軍既然要違抗軍令,那就休怪燕溪無禮了!”
“哈哈哈……”武環宇驀地放聲大笑,聲若轟雷,讓衆人皆是面色極變,無法承受。
“即將成爲階下囚竟然還能笑得出來?”少守城冷哼出聲。武環宇的名諱,他自然是如雷貫耳,也經常從爹那裏聽說,爹似乎也很欽佩這個少年將軍。只是,如今他已沒有別的選擇,來了邊城這麼久一事無成,如今負清風來了之後他更無立足之地,若是被爹知道一定會罵死他的!他不能被爹看不起,絕對不能!若是此次抓了焰國大將,說不定事情還有轉機……
“我笑少老三後繼無人耳!”武環宇依然大笑不止,他最欽佩的將領便是負老大與少老三,沒想到少老三的兒子竟如此愚昧,心無一物!少老三一世英名怕是要在少守城身上銷聲匿跡了。
他武環宇自從軍以來,便將生死置之度外,他過的便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死有何懼,不過碗口大的一個疤!
“你!”聽到少老三的名字,少守城當即怒了,本知自己沒有立場,此刻更是惱羞成怒!“都愣着幹什麼,給我抓起來!”
“鏘!”長劍出鞘,一聲脆響,銀光閃爍,燕溪拔劍擋在了武環宇身前,一字一頓的開口,“再有靠近者,違抗軍令,斬!”
武環宇聞言一震,詫異的望向了身前的少年,看着不過十六歲左右而已,竟有如此氣度卻是不易!他與他來說只是敵軍將領,他大可以拋下他,回去請罪,而他不但沒有避開,還爲了他對自己人持劍相向,不由得驚訝又疑惑,“小兄弟,你大可以離去,爲何還要幫我?”
少守城不是開玩笑的,刀劍無眼,他做到此處已經夠了。
“我不是幫你,只是遵守主子的命令。我既然答應了主子將你送到城外,就一定會拼盡全力將你送到城外!”燕溪淡漠的開口,冰藍色的眸子染上冷冽逐漸變成了深藍色,冷魅至極,視線一直流轉在圍攻者身上不曾移開半分,警戒而森冷。
武環宇有一瞬間的無言,卻又生出了幾分欽佩來,小小少年竟然如此忠心可嘉,實乃少見!這少年舉手投足之間都與人不同,那種淡淡的尊貴之氣,爲人隱忍低調,並非常人啊!負清風身邊就該跟着這樣的人才是相配哪……
負老大生出這麼個天下無雙的兒子,此生足矣,此生足矣啊!
聽得燕溪方纔那句話,衆人一怔,都遲疑起來,的確少將軍的命令是命令,負將軍的命令同樣是命令,何況負將軍纔是邊城諸將的最高統領,只因他們都是少家軍纔會聽令與少將軍,雖要盡忠,但並非愚忠,明知不可爲而爲之,實非大丈夫所爲!
見衆人都遲疑未動,少守城更是惱怒,如今他的命令連少家軍也不肯聽了麼!他就知道負清風一來到邊城那一計冰鞋妙計就俘獲了他們的心!“好!好!你們不動手,本將軍自己來!”怒吼一聲,拔出佩刀飛身而起!
“鏘!”刀劍相觸,火花四濺!少守城的大刀被長劍所擋,白影一閃,半空中那抹白影翩然而落,墨色的長劍伶伶作響,髮絲飛揚,那張清絕的容顏讓那衆人皆是一震!負將軍!
少守城被逼退幾步,猛然穩住身形,擡眸一看,頓時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眸,“負清風!”他,他在怎麼會武功?他怎麼可能會武功!雖然只是一擊,他已清楚的感覺到他的功力在他之上!不!不可能!負清風不愛習武,手無縛雞之力,怎會伸手如此了得呢?沒有可能的!
他本就及不上他,如今連武功也及不上他,他豈不是一無是處?
呃,你比錯人了,孩子。有些人是不能比的,比如……
“主子!”燕溪一怔,脫口而出,當即便擔憂的望向了負清風的右手,果然看到那白色棉布被正迅速被血色染紅,眸色一凜,當即便欲衝過去!
“燕溪,送武將軍出城。”眼角餘光看到燕溪的動作,負清風清冷的開口,視線依然望着少守城,“再有違抗軍令者,軍法處置!”
這個少守城他究竟在做什麼,他沒有腦子麼?
那清寒的聲音端端的讓衆人一震,心中震顫,皆是垂下了腦袋,無一人敢反駁……
“主子,可是……”燕溪還想說什麼,看到負清風微微側目立即噤聲,咬牙轉身,“是,燕溪遵命!武將軍,請!”
武環宇深深地望着那抹纖細的白影,視線落在那隻握劍的右手,看到那櫻紅的血跡,頓時一震,他受傷了!已經包紮好了,顯然是才受的傷,方纔抵擋少守城那一擊一定太重了,導致傷口撕裂!負清風,如今忠義分明的負清風,怎能要人不心生欽佩?今日之恩,他武環宇記住了!
衆人默然,眼睜睜的看着燕溪將武將軍帶走,卻無一人敢去阻攔。
隨後而至的雪清狂雪雲落雪傾顏三人,感覺氣氛的凝結,不禁蹙眉,再看到圍堵的衆人,一聲冷凝的負清風,眸色猩紅的少守城,很快便捋清了來龍去脈。
但是,負清風不是不會輕功的麼?何時輕功竟然變得如此了得,他們竟然都跟不上了,那樣的詭速,讓他們三人都深深地震驚了,若不是今日所見,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過短短兩個月左右的時間,他竟然從不會輕功到如今的踏步如飛,宛若清風一般來無影去無蹤,這怎麼可能?
少守城這才驀地回過神來,急急的擡眸尋去,已經不見了武環宇的身影,頓時氣極,一個箭步衝到了負清風面前,原本想伸手抓住他的衣襟,一對上那雙清寒的眸子,手握緊成拳,“負清風!你究竟是什麼意思?爲什麼不讓我抓武環宇,你這是放虎歸山你知不知道!來日戰場上相見,試問有誰能抵得過武環宇!今日天賜良機,你竟然就這麼將他放了!”
負清風聞言冷冷的揚眉,望着近在咫尺那張怒眉瞪目的臉,因怒氣而猩紅的眸,“爲什麼?少守城,你是第一次從軍麼?武環宇是什麼人?天下皆知的忠義英雄,此爲義,兩軍交戰不斬來使,這是千古不變的規矩,此爲信,若是我們趁人之危以衆敵寡就此抓了武環宇,此爲恥,此爲無信無義無恥之舉,天下人會怎麼看我們?換言之,若非我識破了武環宇的真實身份,你會發現麼?少守城,你若有本事就在戰場上與他一決雌雄,你若有本事在戰場上俘獲武環宇,我又怎會阻攔?”
這一番話,說的少守城啞口無言,面色窘迫,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衆人聞言盡皆震驚,默然以對,在心中又一次對負清風改觀……
雪清狂雪雲落詫異的相視一眼,心中各自了然,對於少守城都是無奈。
少老三雖然是一介武夫,但在戰場之上也算是驍勇無敵,心思慎重,不可做不能做之事都會三思而後行,怎麼到了少守城這兒就完全沒了大腦,只憑衝動了呢?
雪傾顏的視線一直凝視在那抹白影身上,當視線落在那墨色長劍上時,血眸一暗,在看到負清風掌心被染紅的棉布時眸色倏然一寒,低咒一聲,足下一點飛身而至,一把拉住了負清風那隻受傷的右手,低吼出聲,“負清風你是白癡麼?都受傷了還在這兒滔滔不絕說什麼!”語畢,不顧負清風的驚愕也不顧衆人,長臂一伸攬住負清風的腰肢,飛身而起,施展輕功離去!
衆人還沒反應過來,眼睜睜的看着那一抹紅一抹白漸漸消失,這才猛然驚覺方纔發生了什麼,各個愕然不已,面面相覷……
四殿下竟然敢兇負將軍?真是太厲害了!
負清風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身處半空中了,腰間的緊緻讓她不自覺的繃緊了身子,柳眉不由得蹙起,“雪傾顏,你在做什麼?”她正在訓話,他竟然就這麼大吼一聲將她突然將她帶走了?可以想象那羣人究竟會是什麼表情了。這個人,他什麼時候能改改他這一意孤行的性子?
“什麼做什麼,你流血了你感覺不到疼麼?有時候我真懷疑你究竟是不是個人……”雪傾顏俊臉緊繃,血眸沉沉,這句話說到最後模糊不清,他自己都沒聽清。
“你說什麼?”負清風疑惑的眯起眸子,最後那句她沒聽清,但她確定那句絕對不是什麼好話。
“沒什麼。”雪傾顏聞言愕然,不再多言,微微收緊手臂抱緊了身側的人落到了一處房屋後,推窗而入。
對於這有門不走走窗戶的行徑,負清風很是不贊同,足尖落地便推開了那雙長臂徑自走到桌案邊坐下,將水墨劍放於腰側,這才動作輕柔的解開往右手的繫帶。
雪傾顏找出了乾淨的棉布,又了盆清水,將東西放在桌案上,一見負清風自行拆開傷口,劍眉一皺,俯身拿開了那隻小手,沉聲道,“別動,讓我來。”
負清風一怔,左手被移開,眼睜睜的看着右手被一隻大手握住,那雙修長的手指輕柔快速的解開了棉布,整塊布一圈都是紅色的,沒想到一個小傷口竟然能流出這麼多血來。
隨着棉布一層層被揭開,雪傾顏的眉頭也越皺越緊,薄脣緊抿,氣息也變得沉重,看到那整齊的傷口,還不止一道,血肉模糊,心中一緊,倒吸一口氣,憤怒的開口,“負清風,你最好告訴我這傷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拭劍不小心割到的?他竟敢騙他!這麼深的傷口怎麼可能是拭劍不小心所致,分明是被劍所傷!究竟是誰傷了他!是誰?
負清風聞言一怔,不覺愕然,這纔想起昨日的說辭,“劍傷,的確是我自己所傷,其他的你不必再問,此事已過,我不會再提及。”這傷口的確瞞不了他。
“你自己!”雪傾顏只覺得心中的怒氣更甚,明白若是他不想說的事他問了也是於事無補,他始終不會說。思及此,心中更是氣悶,看着那原本無暇的掌心深深地傷口,心中便隱隱作痛,他就非得這麼折磨他麼?再多的憤怒,最終化作一聲嘆息,拿起清水小心翼翼的清洗,這途中他竟然一聲不吭,這樣的倔強更讓他心疼。
終於清洗乾淨,銅盆中的清水也變紅了,雪傾顏拿起另一瓶白玉瓶,劍眉緊蹙,“這個會有點痛,但效果很好,你忍着點兒。”
“嗯。”負清風聞言微微蹙眉,點了點頭。
雪傾顏準備倒出藥粉的時候手竟然微微抖了起來,當年他去涉獵時不小心中了陷阱,鐵錠入骨亦是他自己拔出來自己療得傷,如今他竟然!
看着那微微輕顫的大手,負清風疑惑的揚眉,“雪傾顏,你怎麼了?”他怎麼在顫抖,她這傷口很恐怖麼?
“沒事!”雪傾顏聞言一震,隱隱吸了口氣,將瓷瓶中的藥粉倒了下去,均勻的散在傷口上……
火灼般刺痛感襲來,負清風皺眉,不禁吸了口氣,微微別開臉,咬緊了脣瓣,等待那陣疼痛過去。驀地,感覺手上一軟,轉眸一看,不禁震住,“雪傾顏,你在做什麼!”他竟然在親她的手,一個又一個的輕吻落在她未受傷的掌心,指尖,她掙扎,他握緊,不讓她退後半分,她不由得有些惱了,左掌緊握,正欲推開他!
“小時候每次我受傷喊疼的時候母后都是這麼做的,她總說親親就不疼了……”雪傾顏突然輕輕的開口,聲音低柔,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負清風忽然覺得下不去手,就那麼看着他蹲在她身前,一臉溫柔的握住她的手,柔軟的薄脣落在她的手腕上。柳眉不由一點點的蹙緊,心中因那輕輕柔柔的吻起了漣漪,如輕風過境,水面輕漾。
雪傾顏眯着血眸,薄脣落在那如玉的手腕間,肌膚如玉,柔滑涼薄,感覺着那處的心跳,薄脣流連不去,脣角漸漸染上了淺淺笑意,這裏是與他的心跳同步,這樣,他是否已經接近了他的心?兩人之間靜默着,漸漸生出幾分旖旎,鼻息間淡淡的梨花香氣,讓雪傾顏平靜的心一點點的涌動起來,終於忍不住開口,“負清風,我有話要告訴你……”
負清風聞言一怔,這才驀地回過神來,手腕溫熱柔軟的觸感讓她一怔,她在做什麼?雪傾顏他又在做什麼?沒有絲毫遲疑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肌膚上似乎還殘留着那溫熱的觸感,不禁蹙眉,倏然起身,“多謝四殿下替我包紮傷口,還有很多事要處理,先行告辭。”語畢,轉身便走,步履急切。
雪傾顏奇異的沒有阻攔,緩緩起身,望向了門口,看着那抹白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之內,血玉般的眸子一點點漾起笑意,薄脣輕揚,“負清風,你慌了……”不然,他方纔不會失神,否則,他現在不會這麼急着離開,而且步履急切。
他已經影響到他了,他終於對他有些不一樣了,這樣很好!他會循序漸進,一點點的讓他接受他,負清風,你逃不掉的!
負清風走出很遠,才慢下了腳步,清眸中有着淡淡的懊惱,她方纔……方纔竟然沒有推開他?她怎麼會?方纔聽到那句話,讓她想起了奶奶,她小時候受傷的時候奶奶也會那麼親親她,但方纔那是雪傾顏,畢竟男女有別,何況雪傾顏還對她有着旖思,她有些混亂了。
雪清狂與雪雲落尋到了雪傾顏寢居附近,恰好看到了那抹白色身影,當即一震,疾步走了過來。
“老師,你的傷……”看到負清風包紮整齊的右手,雪雲落銀眸中的擔憂褪去,微微鬆了口氣。看來,傾顏已經替他包紮好了。
想到方纔那一幕,雪清狂便沉了面色,語氣帶了幾分責備,“老師受傷了還去動手,難道不知傷口會裂開麼?希望老師會愛惜自己,不要讓我們擔心。”
對上兩人擔憂的眸不禁一怔,負清風輕輕點頭,“我會的,兩位殿下也儘快去教習馭冰術,別耽擱了時日。”語畢,便徑自離去。
燕溪將武環宇送出城後回到寢居卻沒有看到負清風的身影,當即焦急的四處去尋找,腦中一直迴盪着方纔血染棉布的畫面,心中越發揪緊,尋了好久,最後竟在他自己的房間內,看到負清風重新包紮後的手才安了心。
負清風恰好藉着中午的訓誡,不與雪入塵住在同一間房,便到了燕溪這裏,雖簡單卻潔淨,晚上也一併歇下了,燕溪將牀讓給負清風,負清風不願接受,最後如往常一般睡在了白綾之上。
奇異竟一夜安靜,也不見任何人來尋。
第二日,負清風傳令下去檢測馭冰術,頓時整個營地都忙翻了天,城外月牙灣湖面上盡皆是人,岸邊也擠滿了人,都是些聞聲出動的民衆。自開戰以來,月牙灣上第一次如此熱鬧,士兵忙碌,民衆看熱鬧。
雪清狂雪雲落雪傾顏雪入塵四人一早便各自組織自己帶領的六千人到了湖面上練習,奇怪的衆人都沒瞧見雪阡陌,不僅早上沒瞧見他,自昨日上午之後就沒見着他了。
雪清狂不由得有些擔心起來,“阡陌究竟去哪兒了,竟然一夜未歸?應該不會出什麼事兒纔對,昨日他有沒有跟你們說過什麼?”
“不曾說過,只聽他說有些厭煩要出去走走,便由着他去了,沒想到從昨日出去竟然到現在也未回來,真是讓人擔心!”雪雲落亦是不知,頻頻望向湖面上的另一邊,雪阡陌所帶領的隊伍正在努力練習。
雪傾顏倒是不怎麼擔心,“阡陌的武功在江湖中也沒多少人能及得上,不必太擔心了,等老師檢驗的時候他必定會回來的。”
雪入塵遠遠地獨自立於一處,未嚮往常一般靠過來,幾人都在急急的訓練,擔憂着雪阡陌,便無人注意到他,雪傾顏倒是注意到了,只是他自由考量,準備晚上再去詢問。
“希望如此。”雪清狂與雪雲落相視一眼,異口同聲的嘆息,對於阡陌的武功他們也是很有自信的,只是還是免不了會擔心。
城內的人依然絡繹不絕的往湖邊趕來,人越聚越多,整個岸邊幾乎無立足之地,人生鼎沸,都爭相墊腳昂首想要看看清冰面上的情形。
“他們怎麼可以在冰面上健步如飛,身形輕盈呢?”
“看,那是什麼?”
“好像是鞋子?可是鞋子下面竟然有輪子!這是什麼鞋子,怎麼從未見過啊?”
“是啊!我也不曾見過,似乎聽說這鞋子是負將軍特意設計出來的,叫什麼來着?”
“冰鞋!我也是聽營地的侍衛說的,這幾日太子殿下和幾位皇子每日都在帶軍練習呢!”
“這冰鞋是爲了冰面戰役設計出來的罷,負將軍真是太厲害了!竟然能有如此奇思,當今世上還有何人能敵過?”
看清了冰面上士兵腳下的冰鞋,人羣在霎那間沸騰了,嗡聲議論開來,一傳十十傳百,流言的力量向來都是強大的,很快便是人盡皆知。
負清風騎馬方纔出城,便聽到身後無數馬蹄聲跟隨而來,清眸一暗,脣角勾出淡淡的弧度。
“主子,少將軍和一衆將領都跟來了。”燕溪回首望了一眼,開口道。
“讓他們看看也好……”語畢,負清風駕馬前行,驀地聽到身後一陣急速的馬蹄聲靠近,微微一怔,還未回首便聽到燕溪的聲音,“主子,是二殿下。”
負清風聞言一怔,雪阡陌?他現在不是該在月牙灣上的麼,怎會出現在此?
“老師?老師!”雪阡陌終於騎馬趕了上來,紫眸半眯,長髮凌亂,一副未睡醒的模樣,“老師,我遲到了!今日未趕得及去訓練,若是不合格老師可不能怪我。”他昨日倒是瀟灑的走了,留下他接狀子審案子,將整個邊城的陳年老底都翻了出來,從上午開始一直折騰到今早凌晨才折騰完,方纔回房睡了那麼一會兒便被離刖叫醒了,說是今日要進行馭冰術檢測他這才慌忙趕了過來。
“不能怪你?”負清風聞言轉眸望向身側,微微揚眉,瞧見一向儀容整潔的二殿下竟然有些狼狽不禁一怔,其實狼狽倒算不上,少了冷酷嚴整多了幾分灑脫隨意,不過,他這是做什麼去了?
對上那雙滿是疑惑的墨眸,雪阡陌差點被嗆住,“老師做過的事兒都會選擇性的遺忘麼?老師難道忘了昨日你要阡陌調查之事麼?阡陌可是從昨日一直忙到今日凌晨,沒想到老師竟然忘的一乾二淨……”
負清風這纔想起來,恍然點點頭,“二殿下衷心爲民,百姓一定會銘記於心,只是此事並不能與教習之事相提並論,二殿下只管努力便可。”語畢,駕馬超出了雪阡陌,悠悠而行。
燕溪同情的看了雪阡陌一眼,跟上了前方那抹白影。
“你……”雪阡陌突然覺得眼前一片黑暗,明明是他叫那爛攤子扔給他了,如今竟然完全漠視了他的付出,負清風他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啊?
當那抹白影出現在湖畔,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前呼後擁,圍觀的人羣自動讓開一條路,讓負清風一行人過去,安靜了一瞬間的人羣又沸騰起來……
四個方正,輪換上場,依次而行,足下若飛,步伐一致,場面蔚爲壯觀,衆人嘖嘖稱奇,鼓掌聲讚歎聲不絕於耳。
看到眼前的場景,少守城與那一干將士皆是震驚的目瞪口呆,平素看到士兵訓練時皆是摔得東倒西歪,可笑之極,沒想到幾日不見,轉變竟然如此之大,讓人瞠目結舌!
負清風坐與馬上,半眯着清眸仔細的觀察着,短短時日能夠自由在冰面滑行已是不易,只是若是上戰場加上打鬥恐怕不能,還是要多加訓練,日後這項列爲日常訓練,熟能生巧,這滑冰必是有利的。
流煙城
此時顧流煙正坐在長亭中徑自對弈,自昨日武環宇歸來他便那負清風更多了幾分興趣,耐心的等待着今日正午的相會,聽到急促的腳步聲驀地一震,倏然眯起了眸子。
一名守城將領急急的飛身來報,“先生,請您去湖邊看看,雪國那邊正在冰面上舉行大規模的演練,怕是有進攻意圖!而且……而且……”說到此處,那將領面露震驚之色,卻又形容不出,頓時急躁起來。
“而且什麼?”湖藍色的眸子一暗,指尖放下一顆白子,顧流煙面無異色,依然望着棋盤。
“而且……”那將領急了,“請先生移駕一看便知,屬下,屬下形容不出!”
“哦,那我倒是要見識見識了……”顧流煙聞言一怔,終於擡眸,端起茶盞輕輕地飲了一口,脣角漾起一抹饒有興味的弧度。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