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解咒
如果他醒不過來,無人解咒,他便會徹底淪爲夜琪的殺人工具,而他醒過來了,夜琪也能完全替水修然洗脫嫌疑,將他置於死地。
不過,他既然會回東宮,自然也是因爲,普天之下,能解噬魂咒的人,除了施咒人外,就是紀覃書了。
身負陰陽眼,能看清所有的邪惡,和淨化所有邪念。
而噬魂咒也算是比較陰毒的一種咒術了,這種術法源於蜀地琉鳶國,想不到水修然竟然也會蜀地的咒術,看來他的身份絕對不簡單。
“想要知道我有沒有中噬魂咒很簡單。”顧久離磨了磨牙,他輕捻脣角,笑得意味深長。
夜琪和富隆紛紛轉頭看向顧久離,連帶着水修然也訝異的看向了顧久離。
“水修然,你說你未下咒,現在,我要你當着所有人的面,驅使噬魂術。”他說得一臉篤定。
夜琪心下疑惑,冷眼掃向水修然,水修然蹙了眉,也不知是什麼情況。
噬魂咒若是未解,顧久離絕不會醒過來,而他如果解了,水修然再用噬魂術的時候,也絕不會成功驅使顧久離的。
但夜琪是個小心謹慎的人,他不敢讓水修然真的當衆驅使噬魂術,畢竟,顧久離實在是淡定了,且胸有成竹的模樣,讓夜琪不敢去賭。
想到此,夜琪一甩袖,道:“本王突然想起府中還有要事要處理,至於顧久離,既然是太子的人,那便交由東宮處置吧,富大人,本王先回王府了。”
富隆一臉驚愕,還沒反應過來,夜琪就已經帶着水修然離開了巡捕衙。
宴揚鬆了一口氣,正準備也離開這裏,熟料紀覃書卻叫住了他。
“宴揚。”
宴揚:“何事?”他凝眉不解。
紀覃書:“聽說你被夢境所困,需要我幫你看看嗎?”
宴揚想起臨行前夜琛的囑咐,現在機會卻在眼前,可他到底只能放棄:“抱歉,我得回趟王府,此事我牽扯進了其中,理應給殿下一個交代,等我解決了這些事再來找紀公子,屆時還望紀公子不吝相助。”
紀覃書覺得很是惋惜,不禁苦笑。
因着顧久離的原因,所以他現在能出來的機會不多,晏揚既然不想讓他幫忙,那就只能等下次有機會了。
“無妨。”
被無視的富隆:“……”
富隆開始懷疑人生,想他堂堂正四品巡捕衙審訊官,竟然被人無視了個徹底。
可眼前的三人,沒有一個是好惹的,端看顧久離能直接廢了梁宇軒,他就知道這人不簡單。
他只是個普通官員,沒有靈脩強大的靈力互身,有的只是這麼一層身份。
顧久離突然道:“大人,既然寧王殿下也不願插手此事了,你看,我可以走了嗎?”
富隆一個激靈:“你走吧。”他揮揮手,生怕沾惹上麻煩一樣。
顧久離無趣的撇撇嘴,和紀覃書一起出了巡捕房。
外面的百姓還圍成一團,見到兩人出來,皆面面相覷,也沒人敢上去說什麼。
今日的天色甚好,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顧久離伸出手擡頭透過指縫看向高懸於上空的太陽。
巳時的日光有些刺目,顧久離微微眯眼,嘴裏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有多少年沒有真實體會過這種被陽光包裹的溫暖了?
就算是在紀覃書身上,他也無法真切體會到這種感覺。
他就像是一個隱在幕後,無法正大光明出現在世人面前的邪祟。
只能偷偷窺視着這個世界。
一有機會,就不擇手段的想要冒出頭來,將人吞噬殆盡。
“君上,你待顧久離之心,在下始終看不明白。”紀覃書撐傘站在身後輕聲道。
顧久離收回手轉頭看向紀覃書,“你又知道什麼?”
“我看到了你的痛苦和迷茫。”紀覃書毫不留情的拆穿他的面具。
顧久離臉上的淡然逐漸龜裂,暗紅的眸子越發深邃,“棲騖,你話變多了。”
“千年光陰過,卻道長恨時。是君上你變了,我們本就是一路人,從泥潭裏爬出來的你我,又怎敢渴望站在陽光下,君上,你難道不恨嗎?”
顧久離不再去看紀覃書,沉默着轉過頭邁步往前走,走在被日光照耀的街道上。
“本君的愛恨嗔癡,你無權干涉。”他冷冷丟下一句,人便徹底消失在了紀覃書眼前。
“這性子倒是沒變。”紀覃書嘆了一口氣,隨即搖搖頭。
他先知會了蘇恆一聲,這纔不緊不慢的去追顧久離。
畢竟,他身上的噬魂咒還沒解,解咒時間一旦過去,除了下咒之人,連他也沒有辦法了。
顧久離回學院後,整個靈惜堂差點炸開鍋,可正主卻像個沒事人一樣,徑直進了昭沐樓。
學院沒有收到巡捕衙傳來的通緝令,對於此事也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顧久離前腳剛進昭沐樓,後腳紀覃書便跟了來。
“開始吧。”顧久離漠然盤膝坐於牀榻上。
兩人像是完全忘卻了之前的不愉快。
紀覃書施施然放下手中的紙傘,順着顧久離的氣息漫步往裏走去,陰陽眼也在下一刻緩緩開啓。
而解開噬魂咒的同時,顧久離也在逐漸失去意識。“你到底有什麼好的?竟讓那傢伙對你這麼上心。”
紀覃書喃喃着,伸手接住顧久離搖搖欲墜的身體,嘆息了一聲,遂又自言自語道:
“我的靈力彌足珍貴,不過,他救我,比起我救你,可要難上加難,你可別再惹事了,不然他該吐血了。”
想到褚言那傢伙被氣吐血的表情,紀覃書的嘴角就忍不住微微上揚。
三千年了,能讓那傢伙喫癟又甘之如飴的人可不多見,顧久離還是第一個。
夜幕已至,昏迷多時的顧久離這才悠悠轉醒。
記憶停留在他和晏揚褚言一起進了酒樓之後便沒有了。
他單手撐起身子,一手揉了揉太陽穴,只覺頭疼欲裂,彷彿被人悶頭敲了一棍。
“顧大哥,你可算醒了,方纔怎麼喚都喚不醒你,可把我們嚇壞了。”
顧久離一手被人緊張拉住,他錯愕的擡起頭,這才發現牀邊正站着兩個少年。
“卓航,裴辰?你們怎麼來了?”他收回手,心下疑惑。
卓航見狀,忙將手縮了回來,不好意思的在衣襟上擦了擦,隨即道:“聽師姐她們說,顧大哥一早便回來了,就想着來看看你有沒有事,還想知道那巡捕衙的人可有爲難你。”
顧久離不知該作何回答,這事他完全沒有印象。
巡捕衙?他去那裏做什麼?
“我忘了,此事不必再提。”他淡淡說完,伸手掀開被子下了牀榻。
卓航忙拉着裴辰的手臂後退了好幾步。
裴辰摸摸頭,想起什麼,說:“聽說紀公子幫顧大哥解了噬魂咒,難怪顧大哥什麼都不記得了。”
顧久離整理衣襟的手一頓,偏過頭來問:“噬魂咒?此爲何?我又爲何會中此咒?”
一個個疑惑從腦子裏冒了出來。
卓航解釋道:“這……我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有人冤枉顧大哥,說你殺了曲磊,今日一大早,便有巡捕衙的人來抓你,當時離得遠了,我們也沒有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不過現在顧大哥平安回來,我們也不用再擔心了。”
“對對對。”裴辰也緊跟着點頭。
顧久離:“.....”
所以他這短短的一天都經歷了什麼?
想不明白始末,顧久離頭疼得揉揉太陽穴,不過想起他們口中提起的曲磊,顧久離眸子一轉,冷聲問:“曲磊是誰?我爲何要殺他?”
兩人面面相覷。
卓航驚愕得張大嘴:“顧大哥連曲磊都忘了嗎?就是學院開學第一天,當時來找我們茬的那位,就是顧大哥你幫的我們啊。”
顧久離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似乎是有了那麼點印象。
想到那個紈絝子弟,他不禁勾脣冷哼一聲:“原來是他,殺他還需要我動手嗎?”
卓航:“......”
裴辰:“......”
顧久離整理好衣襟,環顧了房間一圈,沒見到褚言人,眉頭不由自主的緊蹙起來。
“褚言呢?”
裴辰:“褚大哥向先生告了假,估計這些日子都不會回學院了。”
顧久離剛坐下,聞言身形一頓,臉上閃過一絲訝異。
顧久離:“竟是告假了...可有說明是何緣由嗎?”
“這...”裴辰遲疑了一瞬,看了卓航一眼,見他使勁在給自己使眼色,很快反應過來,忙道:“褚大哥回了東宮,聽說是有要事需要去辦。”
聽到東宮,顧久離便想起,褚言與紀覃書之間的種種巧合和詭異。
他沉寂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注意到兩個少年之間的小動作。
“也罷,不過,你們所說的曲磊之事可有解決?”顧久離想明白後,還是不忘詢問此事。
卓航:“顧大哥從巡捕衙回來後,寧王殿下沒有再繼續追究此事,學院裏也沒有收到通緝令,這事應該是解決了。”
顧久離點點頭:“既然如此,那你們先回去吧。”
卓航和裴辰知道他無事後,也放下了心來。
於是便異口同聲道:“那顧大哥好生休息,我們明日再來看你。”
顧久離本就剛醒來不久,想來是需要休息的,他們也不好再多做打擾,只好告辭離開。
好不容易將兩個少年給打發走,顧久離一手撐着桌沿,一手輕揉眉心,開始整理思緒。
他的記憶消失了整整一天多,而這期間居然還發生了不少的事,但他醒來後卻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他們說是因爲噬魂咒的原因,所以才導致他喪失了部分記憶。
再聯繫卓航和裴辰所言,自己在這期間肯定是做了什麼的,不然,此事絕不會就此作罷。
可他心底隱隱覺得,做這些事的人,不應該是自己。
但他卻想不出,又會是誰代替着自己去做這些事。
“顧久離,你醒了?”門外傳來宴揚的聲音,緊跟着敲門聲響起。
顧久離收回思緒,偏頭看向門口,宴揚高瘦的身形被室內的燭火拉得老長,黑色的剪影投射在窗紗上。
他的手還高舉着,想來是準備再敲門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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