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天道
他湊近褚言,兩人鼻尖一瞬間貼得極近,近到呼吸可聞。
“褚言神尊,你自詡清風朗月,四海八荒何人不識你,人人都道你仙骨絕塵,白衣聖世,可本王知道,你同我一樣,身處泥沼,優曇花開生兩面,你以爲你隱藏得好,世人就不會發現嗎?呵呵呵,我告訴你,不可能。”
衛戰一席話說完,褚言幾不可聞的嘆息了一聲。
衛戰心內瞭然,他說得沒錯,他們雖然不相熟,但因爲一些事,他曾着手調查過當年的事,所以,他很清楚,褚言的軟肋和心頭刺是什麼。
“本君永遠不會同你這般…”褚言冷了眸,繼續道:“不堪入目。”
“若非受制於雙生鏡,你以爲,你現在還能同本君如此說話?”
衛戰深吸一口氣,他自是清楚,褚言這話絕非誇大其詞,而事實就是如此。
“莫要得意,別忘了,顧久離現如今還在本王的手裏,我雖奈你不得,但不代表本王不可以動他。”
褚言眸子一閃,語氣漫不經心:“請便,沒了顧久離,還有無數個顧久離,本君等得起。”
衛戰被噎得沒了話,他鬆開手,渾身上下散發着暴虐的氣息。
“褚言,你就不能告訴我,他究竟去了哪兒嗎?當年,他是因爲你的雙生鏡消失的,現在,我只是想知道他究竟還活着沒有,有這麼難嗎?”
隨着話一說完,衛戰再也忍受不住,怒吼出聲,聲音裏卻近乎哽咽:“整整三千年了,我想着,盼着,只是想再見他一面,那是我的命,褚言,那是我的命啊。”
他快走幾步,一把捏住褚言的雙肩開口質問他,那眼那眸早已赤紅,渾身上下也是鬼氣翻騰。
褚言被他掐得難受,本就是脆弱的魂體,可經不起他這麼折騰。
眼前之人,喜怒無常,卻又可悲可嘆,依稀記得,那是三千多年前,自己第一次見他的時候。
那時候,鬼帝生辰,他赴約而來,滿堂喝彩,唯有一人,小心翼翼,戰戰兢兢藏在鬼帝身後。
後來才知,那是鬼帝新收的臠/寵,生前還是個不受寵的皇子。
因爲長相過於妖媚,男生女相,恐會禍及朝廷,他的父皇母后不喜他,便放任他在冷宮虛度此生,死前也不過弱冠之齡。
直到回了神界以後,鬼界也曾傳出過關於這位皇子的謠傳。
說是媚骨天成,很受鬼帝喜愛,只是後來,也不知是因何緣由,被驅逐出境,去了東域。
只是誰也沒想到,他在東域兜兜轉轉間竟也坐上了東域鬼王的位置。
那一年,妖界大亂,活了近十幾萬年的妖王隕落,但更多是傳言,妖王之所以隕落,是因爲紅鸞星動,情劫所至。
沒有人會想到妖王的隕落會與那位紅極一時的鬼帝臠/寵有關。
只有褚言知道。
因爲,那一年,他曾接手過一條九尾白狐入雙生鏡。
猶記得那一年,那隻九尾狐瞎了眼,滿身傷痕,被封印進雙生鏡時,曾對他說:“我與他緣分已盡,如有來世,不復相見。”
所謂情劫。渡得過,就修爲大成,功德圓滿,渡不過,身死道消,世間再無此人。
他到底是心軟了,雙生鏡下從不收無罪之人,一切只因情起。
他放他入了輪迴。
可兜兜轉轉,那人還是入了雙生鏡,千年已過,曾經的妖王早已不復,餘下的,只是滿身罪孽的罪人,以及那滿身傷痕。
他與衛戰的情緣已斷,終是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良人,可造化弄人,來世也是有緣無分。
想來一界之尊,妄動情念,終是違反天道。
褚言垂了眸,想起與那人的約定,定眼回望衛戰時,漠然開口道:“身死道消,了無痕跡。”
“你應當知道,雙生鏡可誅世間大奸大惡之徒,六界所有生靈皆在其管轄之內,你覺得,他又能倖免?”
“他爲你手染萬千生靈,早已被天道所棄,註定世間再無他的蹤跡。”
衛戰怔在原地,沒了反應,耳邊是誰在說話?他什麼都不想聽,能不能不要再說了。
雖然料想過結局,這麼多年來,心裏一直存着念想,可他卻一直在自欺欺人,直到聽到褚言親口所言,他竟不肯接受了。
衛戰神似已入癲狂之態,那一抹紅衣如烈焰灼燒,何似當年如雪般的男子,傲世獨立,風華萬千。
衛戰:“什麼是天道,天道算什麼?命運讓我遭受如此劫難,卻連唯一護着我的人都要奪去,你告訴我,這就是所謂的天道?
天道無情,但我不想屈服。
褚言,那你呢,你維護蒼生,爲何又淪落到如此地步?這就是你所信服的天道?哈哈哈,簡直可笑。”
褚言知他入了魔怔,想來他說什麼他也是聽不進去的,倒不如什麼都不說。
欣長的身影逐漸散成一團團黑影,褚言圍着衛戰轉了幾圈,想到什麼,說:“妖界萬年代新,新一任妖王不日便會出世。”
他只留下這麼一句,便緩緩飛出了衛戰的寢殿,回到了顧久離的身體內。
衛戰怔愣着,也不知是聽進去了沒有,不過,這也與他無關了。
多年不曾動過惻隱之心,如今,在他們二人身上,倒是頻頻破例。
何曾幾時,有誰敢這麼同他說話?就算如今他淪落到人界,也不是誰人可欺的,衛戰一次一次挑戰他的底線,他竟一一忍了。
可今此出來一遭,他靈力枯竭得厲害,不知又要修養到何時才能帶着顧久離出鬼界了。
所以,一回到顧久離的體內,他便徹底陷入了沉睡。
顧久離像是察覺到了什麼,正緊閉眼打坐的眸子猛的睜開。
“譚瑾...”
他方纔,似乎感覺到了譚瑾的存在。
可是,那感覺稍縱即逝,等到他察覺時,已經沒了蹤影。
他在心底喚着譚瑾的名字,可依舊是沒有任何迴應,顧久離只得將憂曇雙生鏡拿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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