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妖王

作者:依依小甜心
光滑潔淨的鏡面照不清任何物實,顧久離低嘆一聲,默默收回雙生鏡。

  鬼界的人不喫熟食,他來此也不知過了幾天,腹中空空如也。

  再這樣下去定是不行的,顧久離只好起身,邁着斷腿一瘸一拐準備出去找點喫的。

  可能是因爲受了傷的緣故,守在門外的侍婢知他腿腳不便,這會兒也不知跑到哪兒去偷懶了。

  顧久離一路暢通無阻,整個王宮靜得嚇人,也大得離譜。

  腹中飢餓難耐,顧久離尋了半天也未找到有什麼喫的。

  就在他已經放棄時,眼前出現了一處洞府。

  幽森冷寂的亂石後,兩道旁是一叢叢如墨的荊棘,頭頂似有鴉鳥飛過,視線盡頭是漆黑的石洞,石洞深不見底,一眼望去,仿若有漩渦要將他吸進去。

  那石洞口設了結界,結界上閃爍着紫色的雷電。

  顧久離駐足停在荊棘前,他沒有忽略腳邊不遠處的石碑上刻着的“禁地”兩字。

  這裏是鬼界,他不想擅闖禁地,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可偏偏命運卻見不得他好過。

  巨大的吸力自石洞裏傳來,石洞正中,那結界上出現了一個漩渦,紫色的雷電在漩渦中翻騰。

  吸力伴隨着強大的勁風向着他席捲而來,顧久離重心不穩,腿骨痛得彷彿要將他整個人撕裂,原本就不便的腿,傷得更重了。

  手中靈力凝結成一柄長劍,顧久離咬牙將劍插地,想要藉着長劍穩住自己的身形。

  可那吸力太大了,沒一會兒他便支撐不住,徹底被那漩渦吸了進去。

  “沈絃歌,沈絃歌…”

  意識模糊時,顧久離耳邊隱約聽見有人在輕聲呼喚着他。

  他勉力想要睜開眼,他想知道,究竟是誰在喚他。

  那洞府裏是關押着什麼人?

  沈絃歌,沈絃歌!這個名字,有多久沒有人喚過了,久到他差點忘了,這名字帶給他的都是刻骨的恨意。

  “琢清,快過來,到孃親這裏來。”

  聲音逐漸清晰,顧久離卻僵直着身體,沒了反應。

  他方纔有沒有聽錯?那是母親的聲音。

  時隔多年,恍然再聽見那聲呼喚,顧久離只覺自己身在夢中。

  他邁着步,飛快尋找着聲音的源頭,可那條路太長了,好似沒有盡頭,

  “娘,你在哪兒?”他呼喊着,以爲這樣就能窺見天光。

  可留給他的依舊是失望,乃至絕望。

  “求你,你出來,你出來見見我,孩兒想您了…娘。”

  顧久離泣不成聲,淚水劃過臉頰,沉重的腳再也邁不動,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他知道,是他不乖,是他天賦不好,纔會引來父親的嫌棄,可他明明已經很努力了,爲何要遺棄他。

  他真的沒有殺害太尉之女。

  他只知道,太尉大人的嫡女蘇媛自小和他大哥就有婚約在身,可他從小都幽閉在自己的小院裏,根本不認識她。

  他不知道蘇媛是怎麼死的,但他卻被自己的父親親手送進了牢獄,只因,父親親口所言,人是他所殺。

  人人都說,丞相大人公私分明,大義滅親,是難得的好官。

  可從來沒有人去問過他,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兇手。

  他被人人喊打,被所有百姓唾棄,說他是嫉妒大哥,所以才殺害蘇媛的兇手。

  人們一提到他的名字,理所當然的說着:“沈絃歌,當殺。”

  “沈絃歌,該殺。”

  “沈絃歌,死不足惜。”

  “不是我,不是我,人不是我殺的。”他搖着頭,淚水糊了滿眼,嘴裏反駁着,可週圍的控訴聲讓他無所遁形。

  流言蜚語壓垮了他的脊樑,他只想低至塵埃,盼望那些聲音離自己遠一點,再遠一點。

  “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殺人。”

  顧久離一直搖着頭,嘴裏喃喃着,重複着,以爲這樣就可以逃避一切。

  “你是沒有殺人,但你有罪,你錯在生於沈家,你錯在懦弱無能,你錯在心軟良善。

  沈絃歌,沒有人能護着你一輩子,這個世界,本就弱肉強食,你不變強,變狠,永遠都不能一雪宿仇。”

  那是誰在說話?

  好熟悉,熟悉到,他們彷彿相熟千年。

  “褚言…”顧久離擡起眼,眸中水光猶在。

  周圍靜得沒有聲息,之前的一切消失無蹤。

  不知爲何,心裏暖暖的,顧久離努力靜下心來。

  母親已經死了,他沒有死在天牢中,也沒有被推出去斬首示衆,更沒有被驅逐出境,他現在是在淵北,他是來這裏拿到四國交流大會的資格。

  他要回明都,然後堂堂正正,站在陽光下對着世人說,他沈絃歌,沒有殺害蘇媛。

  漫無邊際的蒼穹上,傳來一聲嘆息。

  顧久離擡眼望天,眼睛酸澀不已,頭也昏沉得厲害。

  眼前閃過很多不屬於他的記憶,那畫面轉得很快,轉眼間他便看見,他站在漫天優曇花海中,高高立於蒼穹之上。白色的優曇花潔淨神聖,而在花海對面,靜靜站着一名雪衣男子。

  男人眉間一點硃砂,眼覆白紗,白紗下血跡斑駁,發頂用來束髮的玉冠歪歪斜斜,青絲凌亂,映襯着男人如雪般蒼白的容顏,而在他臉頰兩側,是一對毛絨絨的白色狐耳。

  狐耳上被鮮血染紅,差點看不出顏色,可一縷血線自他狐耳中流出,卻令人觸目驚心。

  那一身雪衣,褪去純淨,早已被鮮血染紅,滿目瘡痍。

  顧久離沒見過這人,卻覺得很是熟悉。

  男人拖着虛弱的步伐一步一步走進優曇花海中。

  手中的長劍應聲落地,他雙膝一軟,終於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他的面前。

  顧久離想要扶他起來,可伸出的手卻穿過了男人的身體,根本碰不見分毫。

  “這命,我認,求尊主,給他一條生路。”

  男人口中泛着血沫,說話卻很緩很清晰。

  顧久離不發一言,可那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卻緩緩開口了,聲音孤冷淡漠得近似無情。

  “天命所至,本君亦無能爲力。”

  男人聞言,嘴角竟微微上揚,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

  “罷了,是我妄自菲薄,妄改天命,才釀成諸多罪孽。

  天命,讓我遇上他,可本君活了數十萬年,終究…也逃不過一個情字。

  他之所求,我亦應允。

  我所犯下的業障,我自會贖罪,尊主掌管世間善惡,玥笙不會讓您爲難的。”

  “明知不可爲而爲之,君遙,你可想好了,一入雙生鏡,身死道消,世間再無妖王。”

  君遙身體有一瞬間的顫抖,他知道,他當然知道。

  可在他下界的那一刻起,命運就已經註定好了。

  他淪陷在了那一場謊言之中,無法回頭,即使重來一次,也義無反顧。

  君遙慘笑着:“玥笙活了這麼久,已經活夠了,妖界與神界議和,可保萬年太平,我沒什麼好留戀的。”

  褚言冷眼瞅着他,眸中有着悲憫:“可有想過你的子民?沒有你的照拂,六界可欺。”

  君遙愣了愣,眼中竟是痛楚,可他隨即便釋然一笑:“人善誠可欺,他們不變強,即使有我,也無用。

  妖界萬年代新,我走後,自會有新任妖王降世。”

  褚言知他心意已定,不再好言相勸,雙手開始結印,準備施法。

  殊料,君遙突然道:“尊主能幫我一個忙嗎?”

  褚言沒有拒絕:“你說。”

  君遙點點頭,偏過頭去垂着首思緒放空,像是陷入了回憶。

  “我與他緣分已盡,如有來世,不復相見。

  若尊主以後見到他時,還請替我向他帶句話…”

  君遙一愣,緩緩說:“就說,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此生不悔,若有來世,再不相逢。”

  說罷,眼前白光一閃,那原本掉在地上的長劍飛身而出,而君遙的身後突然出現了九條雪白的狐尾。

  他單手持劍,長劍一轉,一條狐尾應聲斬斷,直直掉落在地,鮮血瞬時染紅了其餘八尾。

  九尾狐一族,狐尾連心,出生時只有一尾,隨着歷劫,修爲增長,每渡過一劫,就可修出一尾,最多九尾。

  其一尾可化萬物。

  君遙忍住心頭劇痛,右手以劍指地穩住身形,左手召回那條斷尾。

  他垂眸,額角冷汗岑岑,但他沒有遲疑,顫抖着手,一一撫過雪白的絨毛,拂袖而過時,狐尾以然化成了一柄雪色彎刀。

  銀色刀身,雪色刀柄,柄上隱隱可見一隻栩栩如生的九尾小白狐。

  君遙將刀遞給褚言,道:“這把雪玥刀贈予尊主。

  玥笙如今孑然一身,也唯有這狐尾能贈出手。”

  褚言被他的舉動震驚在了原地,那柄漂亮的彎刀緩緩漂浮在了他的眼前,只需要他一伸手就能接住。

  “此爲何?”

  君遙:“就當是…我贈予尊主的靈器,尊主不是從未有過配劍嗎?”

  褚言悻悻收回手,隨即負手而立,這把刀,他不能收,也不敢收。

  受之有愧。

  空氣一瞬間安靜下來,褚言定眼看着這人,明明已經窮途末路,被天道所棄,卻依舊不悔。

  這世間的情愛,究竟是什麼?

  “你且去吧,上界那裏…本君自會擔待。”

  褚言低聲嘆了一口氣,拂袖將那柄彎刀收入袖中,等到合適的時機,再將此刀送於妖界吧。

  君遙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那滿臉斑駁的血痕觸目驚心,褚言說完這番話,優曇花海隨風而動,驚起滿天落花。

  顧久離尚沒看懂這是何意,眼前便漆黑一片,無法視物。

  突如其來的黑暗讓他措手不及,他彷徨着想要尋找光亮。

  像是知道他的心中所想,心底傳來召喚,顧久離不疑有他,忙順着感應緩緩往前行。

  那柄原本被君遙贈予尊主的雪玥彎刀,赫然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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