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獵場
明明是靈力撐起的界域,卻出現衰頹之色,蘇恆心一緊,知是紀覃書身骨又衰弱了。
眼前的紅梅含苞待放,開到極致,卻已經開始凋零。
“公子莫要多想,您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好的。”
說着,蘇恆從屋內拿出一件貂裘披到了院內看雪的紀覃書身上。
“顧公子上次不是回來了嗎?怎麼近日不見他了,若公子需要,蘇恆立馬就去學院把顧公子請回來。”
蘇恆心裏是不喜顧久離的,可爲了紀覃書,他願意放下身段去請他回來。
“無妨,秋獵將近,待秋獵過去再去尋他便好。”他知褚言現在靈力正處於衰弱之際,所以他的身體也受了影響。
想到此,紀覃書攏了攏身上的貂裘,蒼白的臉埋入頸中的絨毛裏,暖意在心底蔓延。
這是前些日子秋至時夜闌親自送來的,說是靈山上的雪狐皮毛製成的。
紀覃書呼出一口氣,無神的眸子裏有着點點星光,他緩緩道:“太子殿下近日可有準備好秋獵之事。”
蘇恆平日裏除了圍在紀覃書身邊,哪裏注意過其他,聞言頗爲尷尬的低下頭。
“應當是準備好的。”
紀覃書:“去告訴殿下,今年秋獵我要跟去。”
蘇恆驚了:“公子,您身子越發不好了,怎麼能去秋獵那種地方,萬一...萬一出事了呢。”
“我心意已決,不必多言。”
原本是打算今年讓顧久離去的,可他近來也不知去了哪。
最近他更是感到有一種風雨欲來的直覺,所以這次他是非去不可。
秋獵很快便到了
今年的皇家獵場格外熱鬧,年過半百的皇帝夜霄被衆臣擁戴着坐在上首。
仙怡學院每年都會派出學子去參加秋獵,美名其曰,向帝國展示他們的能力。
皇長子,也就是前太子早在十年便歿了,加上現任太子夜闌,也就只有皇三子夜琛和皇四子夜琪封王了,其餘皇子年歲還太小,尚且未成年及冠。
夜闌和已故皇長子乃一母所出,都是先皇后所誕,皇長子歿後夜闌便坐上了太子之位,由此可見,夜宵對先皇后必定深情。
但同時,如今的皇后,也就是夜琛的母后,也很有實力。
皇后出自丞相府,而太子身後有太傅和太尉,倒是這寧王夜琪閒散慣了,還未聽說有誰是站在他這一邊的。
不過太子還未登基,一切皆沒定數,這也是太子和雍王自成一派的原因。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啓晧十三年九月初一,秋獵正式開始,望各位殿下能在今年的秋獵上拔得頭籌,狩獵最多者將獲得騰龍弓。”
隨着太監的宣讀聲響起,秋獵算是正式開始。
“今年,三弟可不要再放水了。”夜闌一身金色盔甲加身,率先上了馬。
夜闌是衆多皇子里長得最像夜宵的,夜宵雖已過半百,但歲月並沒有在他臉上留下多少痕跡,所以還是能看清他年輕時的模樣。
夜闌回身道:“父皇,兒臣定會給您射只大雕回來。”
秋獵有規定,不能使用靈力,所以,只能靠自己的箭術獵到獵物。
“好,哈哈哈,不愧是朕的太子。”夜宵笑着拍手叫好。
誰都知道,夜宵最喜雕,夜闌這也算是投其所好。
夜琛沒說什麼,從下屬手中拿過弓箭也上了馬。
夜琛“兒臣也定不讓父皇失望。”
夜琪見狀也打馬跟了上來,隨即笑道:“兩位皇兄可都是人中龍鳳,四弟我技藝平平,就不同皇兄們一路了,哎,對了,那邊那不是三皇兄的貼身侍衛嗎?怎麼有些時候不見,倒越發出落的俊美了。”
衆人隨着夜琪的目光看過去,只見在雍王席上那方正坐着一名白衣男子。
男子微垂着眉目,臉色蒼白,過於白皙的皮膚看起來卻有種病態的美感,原本有些剛毅冷峻的五官比以往柔和了太多。
平時,大家都是見過宴揚的,畢竟,他一直都跟在夜琛的身側,慣穿一身黑衣,乍然見他一身白衣,又柔弱無骨的模樣,竟分外勾人。
夜琛臉一沉,就聽夜琪又道:“怎麼樣,三皇兄,本王這獵鷹味道不錯吧?”
夜琪說得很小聲,除了夜琛聽見以外便沒有人聽見了。
他正要開口,便聽坐在上首的夜宵說道:“琛兒,怎麼回事?這人不是之前跟着你的侍從嗎?”
夜宵擰着眉頭,隱隱有發怒的徵兆,畢竟,若是下屬都逾越到主人的牀側,那便留他不得了。
以色侍君,此罪無赦。
平日裏,私下豢養男寵是常有的事,大家都心照不宣,可這事若放到檯面上來講,便可大可小了。夜琪看着好戲,駕馬繞到一旁,倒是夜闌蹙着眉看向夜琛,他也想看看,夜琛會如何回答。
他是知道宴揚的,所以,他非常好奇,在此時此刻,夜琛會給宴揚冠以什麼樣的身份和地位。
夜琛臉色很不好,但也僅僅只是如此罷了,他翻身從馬上下來,隨即衝夜宵行了一禮,方道:
“回稟父皇,此人名叫緋月,是前些日子三皇帝送於兒臣的,兒臣覺着不錯便帶在了身側,至於侍從一事,早在兩月前,宴揚便爲了保護兒臣身死了,不信父皇可以明鑑,緋月他自小便不能說話,若是因爲藥物所致,定是查得出來的。”
夜琛不緊不慢的說着,宴揚的臉色卻也在慢慢變得更加蒼白。
他竟是連他存在過的痕跡也要抹除嗎?
皇后近來身子不大好,這次沒有跟來秋獵,夜宵便也沒有帶別的妃子前來,於是,御前總管劉衡太監見狀忙上前小心道:“陛下,不如就讓那緋月公子上來瞧瞧?”
夜宵擺擺手:“那就讓他上來給朕瞧瞧。”
宴揚縱是再不願,也只得站起身來向上首走去。
衆人這才發現,宴揚的衣服很輕薄,白色的紗衣上僅僅只罩着一件透明的外衫,而他赤着雙足走在地上,整個獵場都能聽見那悅耳的銀鈴聲,眼尖的人能發現,在他的那雙腳腕上戴着一對金環,環上套着幾個小巧精緻的鈴鐺。
那銀鈴聲就是從那金環上發出來的。
夜宵覺着有意思,待人走到近前才發現,這人和宴揚確實是有些不同的,那以往的冷冽不再,有的只是溫順柔和。
等太醫來替宴揚把過脈後,才終於確定,眼前這個所謂的“緋月”,真的是個口不能言的啞巴。
且非藥物所致。
夜琛鬆了一口氣,稍稍放下心來,他不敢去看宴揚,只能垂着頭,默默等着夜宵發話。
夜宵摸了摸下巴上並不太長的鬍鬚,眼裏閃着複雜的情緒。
雖然不是宴揚吧,可這人和宴揚長相實在太像,夜琛很顯然都不清楚自己的真實想法。
他在意緋月,其實也就在意着宴揚,不然怎麼可能會將兩個長相如此相似的人放在身邊,還覺着不錯。
夜宵:“罷了,你先下去吧,朕便饒了你。”
終是虛驚一場。
夜琪搖搖頭,少了一出好戲,倒是挺失望的。
秋獵終於正式開始,夜闌剛準備打馬而去,一小廝便跑了上來。
“太子殿下,紀公子他跟來了。”
夜闌聞言皺眉,額上青筋直跳,他不是說了叫他別跟來的嗎?怎麼還是沒有聽他的。
夜琛冷聲問道:“人在哪?”
“就....那邊。”小廝被夜闌的低氣壓嚇得說話都結巴了,一手指了一個方向。
夜闌眯眼看去,見紀覃書攏在他送的貂裘裏,此時正老老實實的坐在屬於太子的席位上,心裏這才稍稍好受些。
這麼安分,看來是怕他生氣。
不過紀覃書穿這件貂裘還真好看,襯得他的臉越發白皙了幾分。
紀覃書尋着感覺轉向了夜琛的方向,蘇恆正撐傘站在他身後,雖然他們兩人格格不入的模樣惹人非議,但早在來之前,夜宵那裏就已經有人打點好了,所以夜宵並未好奇。
察覺到夜闌熾熱的目光,紀覃書眉目舒展開來,衝他溫和的笑了笑,隨即便扭過頭去,看向了宴揚的方向。
雖然他那雙灰黑色的眸子沒有焦距,可夜闌見狀心裏就是不舒服。
“竟然當着本宮的面去看別人,好。”夜闌咬牙,手中的馬鞭揮到極致。
那小廝追在後面,一路上心驚膽戰,就怕自家殿下駕馬回頭,然後他便身首異處了。
蘇恆老遠便感覺到夜闌的怒氣了,那怒氣還衝着他來。
他只好低聲對紀覃書抱怨道:“公子,太子殿下又該生氣了。”
紀覃書正眯眼查探整個獵場的情況呢,冷不丁聽見蘇恆幽怨的話,只好收回靈力,調笑道:“無妨,他哪天不生氣。”
蘇恆:“......”
似乎說得很有道理,太子殿下他哪天不生氣?
自家公子做啥都能引來他的怒火,偏偏這怒火又不能對着自家公子發出來,只是可憐了那些跟在身側的下屬了。
“蘇恆,那邊的宴揚是怎麼回事?”紀覃書探查了一陣,只見宴揚身上有着點點不正常的氣場,其餘的倒是沒有任何發現。
“嗯?方纔聽人說,那不是宴揚啊,是一個叫緋月的男寵。”蘇恆奇道。
“不,那就是宴揚,他身上的氣息不會騙人的,得找個機會過去看看。”除卻褚言,顧久離和宴揚在學院走得也近,所以宴揚那裏,他必定也是要去一趟的。
蘇恆有點不情願:“啊,可是公子,咱們是東宮的人,去找雍王的人怕是不太妥當。”
“顧久離又消失了半月有餘,連我都沒有察覺,想必是有人故意切斷了我與他之間的聯繫,現在,要找到他,怕是難如登天。”他只能寄希望在宴揚身上了。
希望顧久離回來時曾去找過宴揚,畢竟,他身上還有往生鏡,這世上現如今能打開往生鏡的人,就只有宴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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