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刺客
跟在他身後,負責貼身侍候他的小廝凌越不忍見他如此,剛想上前勸說幾句,就見一如雪般的男子走了過來。
紀覃書:“緋月...公子?”
他雙手攏在貂裘下,灰黑色的眸子沒有焦距,如畫的眉目上帶着點點笑意。
宴揚握着酒盞的手一頓,恍惚的眸子轉到紀覃書的臉上,他蹙着眉頭思索了片刻。
眼前這人,和褚言長得一模一樣,可眉宇間的氣質卻不同,應當是紀覃書。
宴揚同紀覃書雖不相熟,但之前有過一次交集,且這人似乎和顧久離相識,應當是友非敵。
他舉起酒盞,點頭示意紀覃書坐過來。
紀覃書:“我和你家公子有話要說,你先下去吧。”
凌越欲言又止,心想,緋月公子身有啞疾,怕是不能同公子交流,可紀覃書是東宮那邊的人,到底還是惹不起,只好退了下去。
“那麻煩公子替奴才照看緋月公子一會兒了。”
“你且去吧。”
等席上就只剩下紀覃書和宴揚後,紀覃書這才緩緩坐到了宴揚的身側。
紀覃書開門見山道:“半月前,顧久離回來後,可否有找過你?”
宴揚搖頭,不禁苦笑,爲何這麼多人都在找顧久離?
之前許文竹來找過他,也是問的顧久離去了哪,後來,便是夜琛。
近來許文竹沒有再問過他了,倒是夜琛,因爲於臨,三天兩頭都跑來竹修院找他,質問他,逼問他,後來更是派人嚴加看管着。
現在,他倒希望顧久離真的回來後,不會來找他。
紀覃書心內一緊,深知此事不簡單,怕是顧久離那裏出了意外。
紀覃書:“你身上有問題,需要我幫你看看嗎?”
整個獵場,就宴揚身上的氣息有變化,所以他還是試探着詢問了出來。
宴揚苦笑着搖搖頭,還是拒絕了。
紀覃書尊重他的決定,沒有再說什麼。
紀覃書:“那緋月公子好好休息,少喝酒,酒醉人未醉,只是徒增煩惱罷了。”
宴揚愣了愣,有些發暈的腦子似乎清醒了少許,他看着紀覃書回了自己的席位,一時之間竟五味陳雜。
何曾幾時,自己也曾跟隨在夜琛身後,秋獵時,一直追逐着他的腳步,如今,他只能靜靜的等在這兒,盼他拔得頭籌。
“殿下好箭法。”喝彩聲響起在林中。
夜闌打馬而行,身後跟着四個太監,手中的獵物或多或少,加起來也有七八隻左右。
而緊隨在後的夜琛也不遑多讓,倒是慢悠悠一個人獨行的夜琪沒有獵到什麼獵物。
夜琪:“修然,你說,今年的秋獵,誰更有機會拔得頭籌。”
水修然:“太子殿下和雍王殿下實力相當,屬下不敢妄下結論。”
其實在水修然的心裏,自家王爺怎麼都比夜闌和夜琛好。
夜琪:“你呀你,不過,本王倒挺想看他們狗咬狗的。”
他嘴角掛着一抹邪笑,一雙桃花眼注視着前方,那裏,正有一隻野兔從灌木叢裏跑出來。
拉弓搭箭,一氣呵成。
水修然:“王爺好箭法。”
那隻兔子剛出來,就被一箭穿心,恰在此時,頭頂上方飛來一隻大雕。
“王爺,有雕。”水修然擡頭看了眼,那隻巨雕飛得很高,以他們手中的弓,卻是射不下來的。
夜琪眯眼擡首看了眼,突然冷笑道:“修然,你說,雄鷹被折斷雙翼,還飛得起來嗎?”
“王爺此言何意”水修然茫然,沒有聽懂他是什麼意思。
“那宴揚,如今就是被折斷雙翼的鷹,夜琛沒了宴揚,等於少了一臂,而今日,就是機會。”夜琪眼底閃過一絲陰霾。
他打馬繼續往前去,對那天上的雕視若無睹。
他想要的從來不是這等眼前利益。
夜琪提醒道:“祭司一族有人來了,你小心些,近來若沒有大事,你還是不要再出手了,免得被人發現端疑。”
水修然沉着臉點頭:“屬下明白。”
遠處似有馬蹄聲響起,裏面還夾雜着利箭破空之聲。
“有刺客,保護殿下。”水修然察覺出異動,正要開口,就聽夜琪冷笑道:“好戲馬上就要開場了。”
水修然拉了拉繮繩,很快收斂好情緒:“王爺,我們現在是?”
“走,看戲去,咱們不到場,會惹火上身的。”夜琪揚起馬鞭,駕馬追了過去。
夜闌剛把天上那隻雕射下來,迎面就飛來一隻利箭,他才收回弓,一時躲閃不及,箭便射入胸口。
馬被勁氣驚擾,前蹄後仰,眼看着就要將馬背上的夜闌甩下去,紀覃書察覺到危險,下一瞬便出現在林中,在夜闌即將落地時把人救了回來。
他與夜闌身上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所以才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出異樣趕過來。
紀覃書本身便負有陰陽眼,再加上他自己本身修習的就是陰陽術,撕裂空間,瞬間來到這裏也毫不意外。
可夜闌中的那一箭離心脈只差一寸,若不是刺客射偏了,恐怕夜闌會當場斃命在此。
紀覃書手抖着,身上滿是夜闌流出的血,鮮血將白色的貂裘染紅,他顫抖着脣,將夜闌緊緊護在懷裏。
御林軍已經聞聲趕了過來,不少人去追那個刺客了,可那刺客身法詭異,派出去的人一時半會也未回來。
夜琛離夜闌不遠,見狀也立刻駕馬過來,可他武功雖同夜闌不相上下,但靈力的天賦上卻比不得夜闌,那刺客的箭上用了靈力,想必是抱着必殺的心來的。
他雖看見那刺客離去的方向,但以他的實力肯定也是追不上的。
見御林軍已經去追那刺客了,夜琛這才鬆了一口氣。
夜琛:“你們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把太子殿下送回營帳。”
小太監們嚇得面如土色,生怕自己保護不利,沒了腦袋,一個個靜若寒蟬,不敢說話。
紀覃書冷寒着臉,聽見有人靠近,想要從他懷裏帶走夜闌,灰黑色的眸子裏很快透出冷冽的殺意。
“都給我滾,誰敢靠近,我便要了誰的命。”
小太監們面面相覷,一時沒了主意,都不敢擅自上前。
夜琛蹙眉,隨即翻身從馬背上下來:“紀公子還是將太子殿下放下吧,本王已經派人去通知父皇,太醫也很快便來,你若這般下去,也只是耽誤時間罷了。”
紀覃書的臉色更冷了,他沒有理會夜琛,反倒將夜闌抱得更緊了。
他的眼睛能看清這世上所有的邪物,那箭刃上有鬼氣,如今夜闌的身體已經徹底涼了下去,現在,能救夜闌的,就只有他或者褚言了。
紀覃書:“我不想再重複方纔的話。”
夜琛沉了臉抿脣不語,見紀覃書鐵了心的不肯放下人,只好甩袖負手而立。
“發生了何事?”夜琪來的時候,氣氛有些僵硬,空氣裏瀰漫着濃濃的血腥味。
“皇兄這是怎麼了?”見到地上的兩人時,夜琪驚愕的瞪大眼,很快也翻身下馬。
紀覃書一直都不喜夜琪,所以聞得夜琪的靠近,蹙着眉,帶着夜闌直接沒了蹤影。
夜琪:“......”
夜琪剛準備好了一番說辭,乍然不見兩人蹤影,一時竟真的愣在了原地。
“混賬,該死,朕要你們何用?”收到消息後的夜宵氣得直接掀翻了席案。
“刺客追不上,太子也身受重傷,現在人還不見了,若太子出了意外,你們全都去給太子陪葬吧。”
前皇后就只給他留了這麼一個兒子了,大兒子早歿,現在夜闌又出了事,他死後,還有何顏面去見先皇后。
若不是當年先太子早歿,先皇后也不至於抑鬱成疾,拖垮了身子,最後撒手人寰。
可爲了朝廷的平衡,他不得不又再立新後。
夜琛“父皇,此事兒臣也有錯,兒臣沒得及時追拿刺客歸案,還眼睜睜看着太子殿下重傷,兒臣給父皇請罪。”
夜宵此時正在怒頭上,聽見夜琛的請罪,火氣就更大了,當即便拿過一旁的酒盞往夜琛身上扔了過去。
鮮血順着夜琛的額角留下,那裏,被酒盞砸出一道口子。
宴揚心一跳,忙從席案後跌跌撞撞的跑過來,銀鈴聲響起,他人已經挨着夜琛跪了下去。
劉衡於心不忍,雖怕引火燒身,但還是上前道:“陛下,雍王殿下縱使有罪,也是無心之罪,現在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太子殿下才是。”
那羣大臣見有人出來做和事佬了,也紛紛附和着:“是啊陛下。”
夜琪一直站在末尾沒有說話,他本就是來看好戲的,自然不會出言說什麼,不過,他還真是意外,那紀覃書竟能直接將夜闌給帶走。
哼,倒是便宜了他們。
“也罷,你起來吧,朕現在就將此事交於你去辦,太子找到後立馬帶去宮裏,若有不便,整個太醫院立即待命,稍有差池,你們就給太子陪葬吧。”
怒火燒到了太醫院的身上,此次前來秋獵的幾個太醫抖着身子忙跪下磕頭接旨。
夜琛:“兒臣接旨。”
此事他本就有疏忽的地方,人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出的事,理應也因由他來解決。
紀覃書一路帶着夜闌回了飛雪閣,他連蘇恆都未來得及通知,便封鎖了飛雪閣的結界。
若他救不了夜闌,恐怕,就只有去找褚言了,可顧久離已經消失半月有餘沒了蹤跡,一定也出了事。
顧久離回來時曾說過,他要去找回那丟失的孩子,想必,是去了尚城淮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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