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條件
紀覃書被抓進天牢後同蘇恆關在了一起。
幾日不見,蘇恆穿着一身髒亂不堪的囚服,一頭烏髮亂糟糟的,也不知他身上有沒有其他的傷,總之那張臉差點沒眼看了,鼻青臉腫的,紀覃書都幾乎認不出這人是及要面子的蘇恆。
反觀紀覃書,一身雪色長衫,身上還披着夜闌送他的貂裘,模樣絲毫不顯狼狽。
“先莫問我,倒是你,你爲何不逃走,非要同夜琛硬抗?”紀覃書深知蘇恆的性子,一看他那狼狽樣,就猜了個七七八八。
蘇恆聞言冷傲的揚揚下顎:“公子和太子殿下生死未卜,蘇恆又豈能貪生怕死。”
紀覃書搖搖頭,對此不允置評,隨意走到角落裏的稻草堆上坐好便開始打坐。
他此行元氣大傷,現如今進了這天牢,倒是可以安心修習了。
“公子,顧公子尋到了嗎?還有太子殿下他...現如今,可安好?”蘇恆小心翼翼的湊過來靠着紀覃書便坐了下來。
紀覃書睜眼看他一眼,語氣平緩:“事情都解決了,你現在該關心的,應該是自己的命。”
自從進了天牢以後,他心裏便很是不安。
他這幅身體的身世太複雜,一旦被人查出來,恐怕會危及夜闌,屆時,他該如何抉擇?
褚言說,夜闌會護下他,可他,不想一直活在他的羽翼下。
他欠他的,還未還清,這一次,若有不測,他絕不會再讓他擋在自己面前。
蘇恆:“蘇恆的命,是公子給的,公子有難,當爲君死,有何所畏?”
紀覃書啞然,他當年收留蘇恆時,他才堪堪三歲,那年饑荒,蘇恆父母都沒了,遇上他的時候,他差點就餓死在了街頭。
紀覃書閉了眼:“若真有難,你只需保全自己便是了。”
蘇恆心一緊,激動得握住了紀覃書的手:“公子說什麼傻話,蘇恆就算是死,也不會棄公子而去的。”
紀覃書默然收回手:“我知道,你冷靜下來,現如今還是靜觀其變吧。”
蘇恆尷尬的搓搓手,跑到牢門口蹲着去了。
“聽說這裏面關着那傳說中生有妖瞳的紀覃書?”也不知過了多久,耳邊隱隱傳來獄卒耳語的聲音。
紀覃書睜眼,眸中一片迷茫,瞳孔是渙散的。
“可不是嗎?這乃是不詳之兆啊。”
“也不知陛下是怎麼想的,也不說怎麼處置他。”
“咱們陛下的心思誰能猜着?可這紀覃書纔剛一出現在秋獵上,太子便遇刺了,你說玄不玄乎,而且那刺客連現在都沒抓到。”
紀覃書平日裏從不出現在世人面前,人們只是聽說他罷了,可近來,他確實是頻繁出現在世人面前,從上次曲家的事上就可以看出來。
“公子,這些人胡說八道,”
蘇恆也被吵醒了,一聽那些耳語聲,氣得直接炸了,人很快從稻草堆上爬起來,他擼起袖子就想去牢門邊跟人罵架。
紀覃書此時正坐在牢房內唯一的木板牀上,他沒有開陰陽眼,所以只是聽了個大概,不過聽聲音,應當在牢房口,這傢伙就算跑去跟人罵架也得扯着嗓子吼,紀覃書無法想象那個場景,只好扶額搖搖頭將人叫了回來。
恰在此時,一人由着獄卒領着走了進來。
蘇恆扒在牢門的鐵欄柱上往那瞅了瞅,他身骨小,這鐵欄之間縫隙過大,若不是他未學過縮骨功,估計這牢房根本就關不住他。
“王爺,您這邊請,這天牢乃是污穢之地,莫要髒了您金貴的身子。”
獄卒頭看起來也就三十多歲出頭,走路看起來很是怪異,他一路領着夜琪進了天牢,最後停在了紀覃書和蘇恆的牢門前。
夜琪如沐春風,一手輕搖摺扇,一手把玩着兩顆東珠,多情的桃花眼微微上挑,他眯眼看着牢裏的兩人,不自覺笑出聲來。
夜琪將東珠揣進衣袖裏再揮揮手:“把門打開後你就下去吧,本王有話要對紀公子說。”
獄卒頭忙點着頭:“是是是,小的馬上開門。”
牢門很快就被獄卒頭打開了,蘇恆警惕的看着夜琪,他後退幾步,伸手擋到紀覃書的身前。
“寧王殿下還是莫要輕舉妄動,若王爺敢動我家公子,那也別怪蘇恆動手了。”他模樣狼狽,這種威脅的話,實在是沒有任何的威懾力。
夜琪收起摺扇,煞有介事的點點頭:“不錯,是個忠僕。”
“你....”蘇恆臉色青紅交加,半晌說不出話來,紀覃書陰陽眼已經打開,他從木板牀上下來,隨即輕推開蘇恆,衝他搖搖頭。
紀覃書:“王爺有事便直言吧。”
夜琪:“本王是來和你談條件的,一,與我合作,二...”他一頓,隨即笑道“紀公子交出陰陽眼,本王便幫太子對付雍王。”
他笑得溫文爾雅,宛如一個謙謙君子,但紀覃書知道,這人,比夜琛的心機還要深沉,如今,他堂而皇之的來這裏與他談合作,怕是已經做好了奪位的準備,且毫無後顧之憂。
蘇恆沉不住氣,紀覃書還未說話,他便忍不住罵了起來,若不是紀覃書攔着他,他怕是下一刻就會跳起來打夜琪。
紀覃書:“寧王殿下憑什麼認爲在下會同意與你合作?”他冷笑,將蘇恆拉了回來。
蘇恆卻是不滿的直哼哼:“公子,這人不安好心,蘇恆幫你把他趕走。”
紀覃書無言,他們現在是階下囚,蘇恆是怎麼來的這麼大膽子?
夜琪也不生氣,摺扇一展,漫不經心的開始踱步。
夜琪:“你身懷陰陽眼,沒了太子,遲早有一天也會因這雙眼睛招來禍端,本王這是在替你考慮,一雙眼睛,換一大助力,紀公子不妨權衡利弊下,本王可是帶着滿滿的誠意來與你談條件。”
蘇恆不顧紀覃書的勸阻,忍不住呸了一聲:“我呸,你拿什麼臉來覬覦我家公子的眼睛,你這個卑鄙小人。”
蘇恆的口無遮攔讓紀覃書感覺頭疼,他怕夜琪會因此拿蘇恆開罪,忙將人拉回自己身後。
紀覃書斂眉:“寧王殿下恕罪,蘇恆口無遮攔,還是小孩心性,王爺慈悲爲懷,定不會同他這般計較,至於方纔殿下所言,恕在下無法抉擇。”
夜琪也不惱,在他眼裏看來,蘇恆壓根入不了他的眼,他想從紀覃書這裏入手,就不會因爲一個區區的蘇恆動了怒氣。
夜琪:“無妨,本王不會與他一般計較,至於咱們之間的事,本王可以等,等你想通那天,不過,紀公子是明白人,但願你不會讓本王失望。”
紀覃書:“這是自然,若在下想通,定會告知王爺答案。”
他掩下眼底的冷冽,一貫從容的淺笑應下。
夜琪點點頭,收好摺扇後又看了眼站在紀覃書身後已經炸毛的蘇恆。
夜琪勾脣:“本王先離開了,至於這位蘇公子,你的心性太過毛躁,以後說話還是多注意點,不然難免哪天會引來殺身之禍。”
蘇恆張口欲要反駁,但話到了嘴邊還是收了回去。
紀覃書嘆了一口氣,直到夜琪已經離開,他才板起臉數落起蘇恆:“下次說話注意點,若我不在,你這張嘴,怕是會引來多少禍端,夜琪他說得也無錯,你的心性該收一收了。”
蘇恆覺得很憋屈:“知道了公子。”
可他越想越氣:“可是公子,那個寧王想要你的眼睛,我忍不了。”
紀覃書身體一僵,他其實從未想過,夜琪竟會想要他的眼睛。
紀覃書緊抓住蘇恆的手:“若真有那一天,這雙陰陽眼更不能落入他們之手,蘇恆,你答應我,若我有不測,這雙眼睛你替我交給顧久離,若他不要,你就自己留着,然後離開淵北,永遠不要回天燎。”
蘇恆沒了反應,愣愣的看着紀覃書,半晌,他激動得甩開了紀覃書的手,滿臉不贊同。
蘇恆搖頭:“憑什麼要給顧久離,還有,我蘇恆,絕對會着護着公子到死,若你出事,蘇恆絕不獨活,更不會拿着公子的眼睛離開淵北。”
紀覃書啞然,他沒想到蘇恆會這麼牴觸,但他別無辦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身居飛雪閣多年,朝廷的局勢說來說去,只是聽聞罷了,真正瞭解的,其實並不多。
就拿這次夜闌遇刺來看,那個刺客爲何能在衆目睽睽之下傷了夜闌,然後全身而退,帝國高手如雲,追拿一個刺客而已,沒道理這點能力都沒有。
這背後肯定有人操縱。
還有夜琛,拿着救治夜闌的聖旨公然送他入獄,所有東宮的大小事務都開始接收盤查,眼看着是爲了夜闌的安危,但暗地裏卻在削減夜闌的勢力。
太傅和太尉那裏也沒了表示,紀覃書心裏說不擔憂都是假的。
莫非,夜琛和夜琪其實已經聯手了?
紀覃書失魂落魄的坐回木板牀上,他發着呆,思慮半天,又開始擔憂起顧久離的安危來。
顧久離被夜琛帶走,不問緣由,也不知那夜琛究竟想要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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