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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發佈會的秀場資源,會去時裝發佈月的活動。”
“哪壞了?”
“藍山也會去。”
“壞消息呢?”
“某個記者社最近要爆我倆的料,懷疑我們戀情火熱發展中。”
………………
“你他媽???”我對陸星嘉從來不客氣,直接罵了,“這倆事孰輕孰重你分不清嗎?”
“我看你表現覺得我排對了。”
“這倒也沒錯——我不是在說這個,顯然爆料這個事不是更麻煩嗎?”
我在這些事上沒有陸星嘉有經驗,他現在就比我淡定很多。我回想了一下我跟陸星嘉行程的這些日子,堪稱如影隨形的舔狗一條,陸星嘉也顯然十分真情實感,難得休假也願意和我凌晨五點起來釣魚(誰他媽約會去釣魚),真是聞者落淚的夕陽紅神仙愛情。
但我倆不是姐妹嗎????
陸星嘉嚴肅的表情終於垮了一丁點,很體貼地說:“你冷靜點。”
啊,我好想哭。但又後知後覺地抓住重點:“還沒爆?”
“走了風聲,我這邊有人去交涉了。但交涉結果不是很理想,對面要價太狠了。”陸星嘉報了個數字,我臨危不懼,口吐騷話:“我建議你們不要報價,直接報警。”
“這個價錢性價比太低了,所以我來問你,你覺得如何?”
“……這事不壓下來嗎?”
“爲什麼要壓?”
陸星嘉一句反問,我愣在原地。
陸星嘉腦子是清醒的,至少比我清醒得多。
他和團隊至少在演技方面的水平是不相上下的,演了一出價錢談不攏,破罐破摔準備後續公關的好戲,第二天陸星嘉和我的緋聞就堂而皇之地登上熱搜榜,我刷一刷微博,頓時對狗仔五體投地:
“你說他們是怎麼做到凌晨五點跟拍我們釣魚的?”
牛逼,真的牛逼。我瑞思拜了。
除了我在片場一副屏氣凝神地觀察陸星嘉拍戲狀態,以及頻頻對他架起鏡頭的迷妹畫面之外,打死我也想不到狗仔會有我倆去釣魚的照片。
我和陸星嘉去釣魚的次數寥寥無幾,一坐就是四五個小時。各自發呆,偶爾的對話發生在他分我一個麪包當早餐,我遞他一盒牛奶說你墊墊肚子;陸星嘉踢一踢我的竿架提醒我收杆,我指一指水面說漣漪頻頻,貧道掐指一算,此處或有魚。
這他媽都能被解讀成郎情妾意???
我痛心疾首,幾欲落淚:這份毅力用以學習,人類科學事業何愁沒有階躍性進步;這樣的想象力用來寫小說,全球科幻作者就此封筆也不爲過。陸星嘉笑瘋了,在牀上打滾,然後罵我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冷笑:我是搭了個順風車。
陸星嘉來找我之前已經有所抉擇,多此一舉來詢問我的意見只是純粹表示尊重。我問爲什麼,他說你作爲一個幕後,兩次曝光都是和流量掛鉤,說出去名聲未免不好聽。
我說,哦。
我想一想,點起一根菸:“其實這件事對你我都好。”
陸星嘉就不說話了,靜靜地笑,伸手從我的煙盒裏抽去一根。
他需要洗掉白芨帶來的負面影響,我也需要藉此向公衆撇清我和藍山的關係,除此之外還能幫陸星嘉洗掉一波激進粉,降低日後的息影風波,一箭三雕的事,沒有誰有錯。至於我和陸星嘉所謂的曖昧,可能會爲我戴上“風流攝影”的高帽,但在紀錄片發佈的時候自然會洗的一乾二淨。狗仔錯就錯在對陸星嘉的息影計劃一無所知,否則不會做替他人裁嫁衣的事。
也就是陸星嘉抽菸的這一刻,我忽然覺得他其實比我所想的更爲清楚世故。是我過於脆弱,以至於對這個充滿功利性又無比理智而正確的決定仍然心存不忍。但我又覺得陸星嘉是不世故的,因爲我完全沒必要了解這件事,畢竟我這樣的性格是極端矛盾的,我對我所愛的人過於敏感而珍視,皺一皺眉或許我會花上一天一夜反思我的過錯;大概也正因如此,我再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在意無關緊要的人對我的看法。
在這樣的基礎上,陸星嘉大可剝奪我的知情權,反正老子也不在意。
但他沒有,他真好。
所以我沒有多餘的情緒,只是一味地沉溺在我虛僞的不忍中。因爲煙霧繚繞中我忽然想起,我和藍山在一起得如此隨性自然,我們很少有徹夜長談的交心時刻,以至於我從來沒有和藍山明確過我的取向。
於是此時此刻已經遠去的記憶又回來了,像海浪侵蝕堅固的岩石一角,在這細微的崩潰中我能虛構出藍山抱着我,軟軟而甜膩的撒嬌畫面。她會問我究竟是隻喜歡女孩子還是男孩子女孩子都喜歡呀,我會避而不答,虔誠吻她說。
這些都不重要。
我只愛你一個。
我的不忍來源於舊情難斷,也正因此我完全理解了陸星嘉對於兩個消息的排序:我可能會在發佈季活動上與藍山碰面,對我來說無異於天大的噩耗。
爆料這事有陸星嘉的公司在管,老子的愁苦也就造作地演出了十餘分鐘。但這事不同,我從八月中旬愁到九月中旬,即將離開東京的時候一邊收拾行李一邊罵髒,陸星嘉在旁邊耐心聽着我的素質百連並且翻閱着我的拍攝腳本,居然還能寫修改意見,我真實服氣。
唰唰改完幾頁,他很淡定地擡頭:“不想去就不去。”
“放你龜兒屁。”
“……我可以幫你打聽到她的行程。”
“……”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我把陸星嘉趕出了我的房間,讓他帶着我的平板去修腳本,回過頭來看到亂糟糟的行李氣得背過氣去。
最氣的是我完全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如此暴躁。
娛樂圈真是個圈,說小也小說大也大。反正我和藍山稍微有點名氣,在談資源的時候或多或少都不免提到對方的名字,但說大也能大出銀河系,分手了之後倆人居然在各種酒會或者活動上連面都沒碰上。
東京是takki的主要業務區,她替takki走出了世界級的知名度,算是半個小女兒。國內的照片事件之後,資源逐漸向東京傾斜。但她在這邊的時候我往往在國內,她飛回國了我人在片場拍素材。這樣的巧合不由得讓觀衆老爺擊掌叫好,可當事人之一的肖舟我本人只想憤憤不平擊鼓喊冤。
我一直在和自己說人不要回頭看了,但其實我清楚地知道有些事光是喊口號是無濟於事的。如果我真的放下了藍山,我完全可以去平淡地面對她的一切。
所以愛的反義詞是恨嗎,其實不是的。
愛的反義詞是不在意。
我挺受不了自己這幅模樣的,只要我還惦記着藍山一天我就永遠是以前那個肖舟,自卑又怯懦。我去陽臺抽完了一包煙,再來看手機的時候發現秋歷給我彈了好幾條通話請求,我撥過去:“搞毛?”
“想你了,麼麼噠。”
我反手掛掉語音。
秋歷鍥而不捨。我連掛了三個,終於壓住噁心:“求求你,別膈應我了。”
“今天心情不好?”
我聽秋歷的口吻就知道他今天沒正事。我和他本質上都是一樣的,有事說事無事發*,按照以往我會噁心回去,但今天秋歷點兒背,撞槍口上了。
我去洗了把臉,不想讓自己顯得過於暴躁。稍微冷靜了一些之後我和秋歷大致表達了心路歷程。秋歷就很微妙地發出了幾個語氣詞。
他這樣看八卦的心態讓我相當不舒服,我隨口撂下一句:“你甭在那裏感慨了,有什麼法子讓我別煩了麼?”
“好啊,同行對藍山的看法你聽不聽。”
我.操,說有就有,這傢伙是小叮噹嗎?
這事的來龍去脈是這樣的,秋歷最近在開拓新的風格,拍的組圖剛巧非常合陽晞的意,他倆已經揹着我暗通款曲(?)了好幾次,最近關係還不錯。怪我太忙,錯過了國內時尚圈的很多訊息,如今只能感慨時尚圈是真的小,來回就那麼幾個人翻來覆去地拍與被拍。
我當初和陽晞走得不近,一是因爲我怕藍山喫醋,二是因爲我不願走上老路,如依賴藍山般依賴拍攝陽晞。況且我雖然沒和陽晞攤牌,但她未必看不出我和藍山的關係。秋歷和她之間顯然就沒那麼多忌諱,秋歷有些問題問得坦然,陽晞大大方方答得坦然,只是苦了當聽衆的我。
秋歷一開始問的是,藍山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在陽晞的視野裏,藍山是過於冷漠的。在我之前,藍山其實很少與別人有過這樣親密的關係。藍山擅長撒嬌和她表現出來的理智是不衝突的,倒不如說藍山演技很好,連撒嬌都是具有分寸感的,既不會讓人覺得造作而不適,也很能找準人的要害。
得,這點我深受其害,
其次,藍山幾乎不和同行交往。藍山的朋友其實不多,至少我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我極少見她約朋友出門。她爲數不多的圈中朋友,大多在做着幕後工作,藍山對於模特們的態度僅止步於同事。
“關於藍山的同事,這裏有一件很微妙的事。”
“藍山現在的經紀人是在籌備takki面試時期才換的,之前的經紀人從她出道開始一直合作到當時,因爲個人原因離職了。”
“對外是這麼說,但是有消息是藍山自己提出要更換的。她現在的經紀人手頭的資源很好。當時公司的所有模特中,藍山是公認的潛力股。強強合作,大家都開心,被換掉的經紀人就沒消息了。”
我聽到這話就很不服氣,說這不是造謠嗎,哪來的錘。
“你權當八卦和黑料聽,不用走心。”秋歷很快安慰我,但又立刻不經意地補了一刀,“如果是真的,那藍山這眼力也太了得了,搞來了一個牛逼的經紀人,又搞來了一個牛逼的肖舟。”
我一時語塞。
我忽然想起來,原來當初《野火》和《春生》爆紅之後的流言果然不是空穴來風。藍山在別人眼裏是這副模樣,被懷疑利用一個無名之輩上位,下一局高風險高贏面的博弈,的確是那樣的“藍山”可以做出來的事。
而這是我眼裏的“藍山”可以做得出來的事嗎?
我還在思考,然而秋歷又問我,藍山最近在做什麼。我很誠實,說我不知道,我不敢去關心這些事了。於是秋歷若有所思,說你自己去查一下藍山的資源吧。
我說好,但還是先讓我緩一下吧。
我在漆黑的房間裏又拆了一包煙,默默抽完一根又一根,美其名曰思考人生。
我倒不至於立刻就信了秋歷的話,況且這些話是從陽晞嘴裏聽來的,說得直白她倆是競爭對手,按理說我完全可以把陽晞的話當成放屁,事實上我也的確這麼做了。我這人過於倔強又執着,愛聽的話會一味信到底,不愛聽的話就權當過眼雲煙再也不見。
我有時很慶幸我是這樣執拗的性格,至少不會聽風就是雨,以至於輕易認可了別人眼裏的“藍山”;但我也很惆悵於此,從我們第一次見面開始我就無法自拔,她想贏我我就心甘情願送上所有籌碼。
於是我很憂愁:我看到的你和別人看到的你,到底哪一個是真實的你。
這個問題貫穿了我的第一根菸與最後一根菸,我把空煙盒扔進垃圾桶,去浴室洗臉的時候從鏡子裏看到我溼漉漉又憔悴的臉,忽然意識到常樂是對的,我這樣真的很醜。
如果快樂與否真的能影響一個人的好看程度,那麼它顯然在我和我周圍的人身上呈現了一種悖論:比如我再不願意承認,我也的的確確因忙碌和分手的雙重壓力醜陋下去;比如我隱約希望藍山會因爲和我分手而感到難過,可她始終漂亮如初。
那是因爲她不曾難過嗎,我不願意去相信這個結論,所以我只能說這是個悖論。想着想着我又笑了,覺得人真的很擅長欺騙自己,可是我又能做什麼呢?
想到這個的時候我用手指在鏡子上的霧氣塗出自己的臉,然後忽然意識到我說的很對。
我能做什麼呢?
我既不能大牌到忤逆公司的安排,撂擔子說告辭886發佈季活動我不去了;也不能厲害到徹底避開藍山所在的場子。所以其實我還是很廢物,唯一的區別是慫着會讓我憋屈,強逼着我自己去面對還會有一種廢狗翻身的快感。
想到這裏我忽然很暢快了,但又忽然憂愁:我應該去找誰,問一家靠譜的醫美診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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