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自己的压力真的好大,這种压力,是无形之中能要了她命的那种。它揪住刘媚澜的后颈,即使她再怎么挣扎反抗,也无济于事。
它不是一时的,也不是间接的,它就這么让刘媚澜清晰感受着,让她体验那种,像玩具一样被操控、被整蛊、被戏弄却又无可奈何的崩溃。
沒有人告诉刘媚澜,她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怎么去做。她只能靠着自己的无知,去像傻瓜一样闯荡。去找一個,真正属于她的路。而她能面临什么呢?那种路,又是什么呢?尽头处又会有什么呢?刘媚澜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
如果真的有抉择那條路,那刘媚澜第一认为的,那应该是一條属于自由的路吧,一條能够主宰自己命运的、不被外界干擾的、不需要顾忌一切的。
“刘媚澜!你在那坐着干什么!”
徐当突然大吼一声,刘媚澜整個人都被這他声音吓得为之一颤。她抬眼望去,看见徐当正直勾勾盯着她。
他双手叉腰,嗯……有种說不出的、害怕?
“不是都說要走了,怎么還在這。”刘媚澜低声吐槽,不過,她更多的是疑惑,徐当并沒有走,這是为什么呢。
她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虽然内心是有些不爽,但是她知道徐当說這话也是为了自己好。
刘媚澜白了徐当一眼,乖乖走到刚刚坐的石头上面坐着。
徐当深呼口气,其实他刚刚是已经走到半路上了,但他终還是不放心让刘媚澜一個人在這。愣是在半路给折回来,看看她怎么样。
现在折回来了,他突然感觉自己被气到不行。再看,刘媚澜现在就這么背对着自己,也不问问他回来干什么,徐当直接走到刘媚澜身后,一掌轻拍在刘媚澜的头上。
“嘶……你打我干什么”,刘媚澜捂着头,斜着身子看他。
徐当对刘媚澜下手不是特别重,但刘媚澜就是抓住了這一点。
“我、”徐当此刻有些不知道怎么說,是啊,他打她干什么。他总不能跟刘媚澜說,自己是因为在她面前沒有多少存在感才拍她头的吧,這也太扯了,听上去就好像個小孩子。
“打你是为了让你长记性,你记着,以后不要随随便便就坐地上。女娃家家要爱惜自己身子,受凉有你好受的。”
徐当突然就给自己找到了一個特别合适的理由,刘媚澜先是一愣,這人還会医术啊。可下一秒,她就打消了這個想法。徐当要是懂医术,为什么不给人看病,反而每天出去打猎补贴家用。
“怎么?你不相信?”徐当问。
刘媚澜转回身,“知道了,以后我再也不坐地上了,答应你,行了吧。”
刘媚澜随手将她屁股旁边的雪握在手裡,這让本就不是特别暖的手,一下子给冻僵。
刘媚澜吸了吸鼻子,张开手掌,掌心的雪稍微融了一点,“我娘她、還在哭嗎?”刘媚澜有些犹豫地问道。
“不清楚,我走到半路就回来了。你一個人在這待着,冷不冷啊。赶紧回去,我送你。”徐当又再将话给說了一遍,他知道刘媚澜现在還在气头上,有可能会再对着自己发脾气,但是他還是想再劝一次。
“徐伯伯,对不住啊,刚刚冲你发脾气了,多有得罪。”刘媚澜嘟囔着說,她低着头,一看就是认错误的模样。
“噗,哪裡有人這么赔罪的。刘媚澜,你不回去,能跟我說說是为什么?你跟你爹关系不好,跟你娘关系也不好。那你這么多年在家裡都是怎么過来的,我看所有的活都是你干,难不成你不是他们亲生的?”
徐当一边說,一边往刘媚澜的面前走。他停站在刘媚澜的面前,刘媚澜不敢看他,一直盯着他脚前的那一块土地。
“不想跟我說這個,還是不知道怎么說。”徐当将自己的声音放得很低,听上去很是温柔。
“你這话說的,倒不像個逃犯。”刘媚澜直言,徐当挑了挑眉,“不像個逃犯?那像什么。”
刘媚澜思考了一会,徐当也是很有耐心等着听她的解释。
沒過多久,刘媚澜开口道,“像邻家哥哥,很好的那种。”
“你跟谁学得夸人,這么会說话。”徐当很喜歡她的這句话,這個比喻就很好不是嗎。
“你本来就是這個样子,我学什么。”刘媚澜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插曲過了,现在是徐当刚刚的那個問題,這回答起来多少有些烧脑啊。
“想不到我在你眼裡,形象這么好。我還以为,我在你心裡很是凶神恶煞。”徐当很满意刘媚澜的话,嗯,很受用。
“要想凶神恶煞也不是不可以,但主要你不是這样的。”
“你刚刚问我的那個。我不回去,是因为我和我娘說不到一起。她很啰嗦,而且說的话我一個都不喜歡听。我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都做不到,我就是不想听她跟我說什么。她只要一开口,我就感觉我头很疼。”刘媚澜解释。
徐当皱了皱眉头,他现在有些好奇了,她娘一天到晚到底都在跟她說什么。
“我也不是和她关系不好,就是不想听。她就、說不上来,我感觉我在家裡我就浑身难受。也就出来的时候,能好一点。在家裡,我感觉我气都喘不上来,闷到不行。”
刘媚澜越說越烦,干脆就不接着解释了,话到這裡,徐当应该能猜到什么。
“那今是为了什么,我好像听见你說你让你娘去告你。”
徐当记得,当时在自己家裡,正睡着,就听见刘媚澜家裡传来一声巨响。把他梦裡的周公都给吓跑了,他睁开眼迷迷糊糊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刘媚澜說什么告她,之后就头也不回往门外跑。
苏宁也不跟上去追,徐当当时還以为是母女俩闹了什么矛盾。
“今是因为昨晚的事,就我爹那個事”,刘媚澜开口,“你說昨晚你爹的事”,徐当大概是有些明白了,但想着想着,他又一头雾水。
“不应该啊,你爹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昨晚上是不是說了什么不该說的,我记得你临回去之前我還问過你,想沒想好怎么跟你娘說。你回去之后是怎么和你娘說的。”
“我回去之后,什么也沒說。我還顺着她的话說,我爹今晚回不来。今早上,我刚一醒来她就问我有沒有见過我爹。還說,什么羊死了不少人都围上去看,问我去不去。我沒答应,之后她就问我,我是不是杀了我爹。”刘媚澜的解释,让徐当有些犯了难。
刘媚澜什么话都沒有說,为什么苏宁能一口咬定是刘媚澜把刘武杀了。不应该啊,难道是昨晚上,苏宁跟着刘媚澜出来了。
他细细回想了一遍。也不对,如果刘媚澜的身后還跟着人,那他是不可能察觉不出来。昨天晚上,除了他和刘媚澜,再就不可能有一個活人。
“這就奇怪了,难道你娘還懂算命不成。”
“算命?算命的人活得甚是清楚。”
刘媚澜认为,懂算命的人看事情都看得比较透彻,活得比任何都明白。他们绝对不会做糊涂的事情,要是苏宁要是会算命,恐怕也不会是现在的這個样子。
“我现在就在想一件事情,要是我娘真的去告了,应该咋办。”刘媚澜沉思了一会,“如果她到时候把你牵连进来,你一定要把所有的罪過全部都推到我身上。”
“你說什么?”徐当還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再问一遍。
刘媚澜不厌其烦,“我說,到时候你就把所有的罪過全部都推到我身上。把你自己甩干净,他们要是问什么,你就說你是被我威胁的。不管他们怎么說,你就說一切都是我设计好的就行了。”
“你這娃娃是不怕死啊,你知道這么干,你得付出多少。”
徐当现在真想将刘媚澜的头撬开,看看裡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他是喜歡刘媚澜這勇敢什么都不怕的性格,但是不能是不要命的。
牢房那地方他也不是沒有去過,那真的不是人能待的。他這么大年纪的人都受不了,何况是刘媚澜呢。
“我知道啊,可是我不想连累你。你這人怎么這样啊,给你一條生路,你還不要,哪有你這样的。”
刘媚澜自小到大都沒有看過牢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她就死在裡面算了,反正她贱命一條,有沒有都一样。
“什么叫我這個人,什么叫哪有我這样的,你看你說的這是什么话,孩子。你就這么不在乎你的命嗎?”
徐当突然就有些烦躁,刘媚澜這孩子怎么就爱把自己往火坑裡面推。
“我就是一條贱命,本来就不值什么钱。你帮了我,我還能让你受什么。”
刘媚澜觉得,她一人做事一人当,昨晚是她让徐当动的手,這是任谁都扭曲不了的事实。那這结果,当然是要由她来承受。
要是她让徐当负责了,那她成什么。
“贱命?孩子,哪裡会有人這么說自己。”徐当调侃道。
“徐伯伯,你不知道。我自小就该是個死在娘胎裡的孩子,只是老天看我不顺眼,他非要让我在這世上走一遭。”
徐当再就接不下什么话,刘媚澜成熟,比其他和她同龄孩子成熟。成熟到叫人看起来可怜,還让人无言可劝。
刺骨的寒风呼呼吹着,沒過多久,今日的第一片雪花落在刘媚澜的头上。刘媚澜不禁咳嗽几声,她抱着自己,打着寒颤。
“你看看,都受了风寒。赶紧随我一同回去。”徐当出声催促,现在是早上,又不比中午。沒個太阳,還不得冷死這個小丫头。
刘媚澜吸了吸鼻子,仍旧是摇头,她不想回家。以前可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现在不能了。正如苏宁說的,她的确是杀了人。她沒有撒過多少谎,她怕苏宁知道。
徐当有些站不住,他今天出门的时候,并沒有穿多少。现在冷极了,他怕刘媚澜一下在這出什么事,他现在好不容易是有了個能陪自己說话作伴的人。
“你不回去是为什么,你是怕你娘把你给告了?還是說,你怕你娘唠叨。”
刘媚澜摇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是已经不怕死了,被杀也无所谓,但是她现在就是不敢回去。苏宁可以說是她唯一的亲人,如果她真的能对刘媚澜动手,那、
等半天也沒有等到答复的徐当有些生气了,這孩子不嫌冷的嗎這孩子,“你要是不想回去,那就去我家,這样总行了。”
徐当說完,刘媚澜便抬起头,与他对视。“你不是死囚嗎?为什么对我這么好。”
“我?我這個人喜歡多管闲事,怎么了。赶紧走,别呆。”
刘媚澜起身,徐当先一步走在刘媚澜的前面。两人就這么结伴回了家,等两人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刘媚澜突然就往自己家的方向处而去。
徐当倒是沒說什么,回去就行。至于刘媚澜刚刚說的,徐当觉得,這其实也沒多大事。冲刘媚澜给自己好,大不了就再在肩上扛一條人命呗,反正也已经是犯人了。
刘媚澜走进自家的小院子,刚刚劈下的柴上面已经浮有薄薄的一片雪花。劈柴的斧头也在地上,就是自己扔的那個位置。
“唉”
刘媚澜长叹一口气,将斧头拿起来。继续劈柴,等劈下的柴火不少了,她才捡起一部分回家。她的手被冻得很硬,她的双手基本是在衣服上面放着,因为她不敢真正抱着柴火。
她的胳膊处,能明显感觉到,這柴火比较扎。要是真用手,還不得出血什么的。
她打开门走了进去,就看见苏宁一個人跪在佛像前面。她手拿念珠,嘴裡含糊不清不知道在念背什么东西。
刘媚澜沒想着要打扰她,就自顾自走到炉子旁边,动手点炉。
她的每一個动作都是非常轻的,生怕吵到苏宁。而苏宁,在刘媚澜进门的时候,她就已经睁开眼睛了。
“澜儿,你去哪了。”
苏宁问,刘媚澜僵了下,解释,“哦、我听见李伯伯說,要带我出门听戏。刚刚去山下找他了,你吃過饭沒有,想吃什么。”
“娘吃什么都可以,澜儿,你能不能告诉娘,你昨夜究竟去了哪?你只要說,娘是会保护你的。”
刘媚澜不說话,开始习惯性装哑巴。苏宁起身,小步子匆匆走到刘媚澜的身边。“你告诉娘,你昨夜去了哪,你是不是把你爹杀了。你告诉娘,娘一定保护你。”
“沒有的事情,娘,你也不想想我爹多大個人。就算我杀了他,那我是怎么杀的。难道娘认为,我是把爹给推到咱家门前那崖下面了。”
“路上,是在路上。”苏宁将刘媚澜拉起来,双手捏着她两侧的胳膊,“就是在路上,那不是羊的血,那是你爹的血。娘今早就看见,你爹在崖下面躺着。”
刘媚澜皱了皱眉头,看见?苏宁现在再說什么,难道說,今天早晨,她就出门去找刘武了?
“這件事,要是让你那两個叔叔知道了,那可怎么办啊。他们哪個不是当官的,要是下令查起来,那可怎么办啊。孩子,告诉娘,你爹是不是你杀的。”
苏宁摇晃着她的身子,刘媚澜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說。刘媚澜百思不得其解,苏宁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她的话听上去,好像真的是要保护她。
“說话啊,你說话啊孩子。”苏宁道,刘媚澜仍旧不开口。她不知道现在苏宁說的话,到底值不值得她相信。
“你說,就算是你杀了你爹,只要你开口,娘就带着你跑。天大地大,总有咱娘俩的容身之所。你告诉娘。”
苏宁很急切,甚至每一個细胞都在用力。她很坚定,但是又显得很害怕。她的身子是抖的,非常抖。
刘媚澜抿嘴,齿间轻咬一点下唇的皮肉。疼痛感在一瞬间蔓延,顿时就让她清醒了不少。算了,话說這么真,就算是骗,刘媚澜也认了。
“是,我爹就是我杀的,我還把他拖去崖下面喂狼。”
刘媚澜一句话裡丝毫都沒有带上徐当,她双目盯着苏宁的脸,甚至连她的一個眼神都不曾放過。
苏宁点着头,鼻子一酸,眼眶再次变得通红。她别過脸,看向一旁的神像。“现在就算是菩萨也难保了,刘家人,刘家人是不会放過我了。”
她松开刘媚澜的胳膊,一步一步走到佛像前跪下。她双手合十,“我這一生,从未干過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泪水从眼眶裡面流出,顺着她的脸,滴落在她的衣服上。衣服很快就湿了一小坨,“菩萨啊,我今是求也不知道该怎么求了。”
她哽咽着,說话都挺艰难。她的眼泪如泉水一样,慢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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