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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孤独行者

作者:携剑远行
第32章孤独行者

  李揆带着方重勇前往宣平坊,還沒进坊门,就看到有人排队已经排到外面了。

  一個算命的生意火爆如此,不得不說唐代长安人挺迷信的。

  這一幕看得方重勇啧啧称奇,他有些不解的问李揆道:“這個王生,算一次命多少钱?”

  “五百文,童叟无欺,概不還价。”

  李揆很是自信的說道。

  真是人傻钱多好忽悠。罢了,反正长安什么都贵,也不差這一茬了。

  想到這裡方重勇无言以对,跟阿段吩咐了一声,让对方准备好一贯钱。

  方重勇原以为排队要排到天黑才行,沒想到队伍移动的速度非常快,沒過多久,就轮到他们了。王生看上去有一股道骨仙风的味道,身边還有個小道童,专门负责收钱。

  整個院子裡都堆满了各种东西,有装钱的箱子也有各色布匹,显然生意很好的样子。

  方重勇有点相信为什么红莲春可以在长安卖那么火了。

  连算個命都一次五百文,长安“第三产业”价格确实是不便宜,当初红莲春的价格真是定得太低了!

  不知道以后有沒有机会找李隆基要回来一点精神损失费。

  “你可是要求前程?”

  這位叫王生的道长看着李揆问道。

  “对,道长真是神算,還沒抽签就知道在下求什么。”

  李揆有些激动的說道。

  “看你這穿着打扮,道长当然知道你就是来长安科举的了,這還用算嘛。”

  方重勇沒好气的說道,這李揆简直就是個人傻钱多的冤大头。

  “诶,无妨的无妨的,等会算命,收他的钱,伱的钱我分文不取。”

  王生摸着长须笑眯眯的說道。

  很快,签出来的,上面的字方重勇沒看到,却见王生不以为意对李揆道:“這次中第后会封一個芝麻大点小官,然后外派出长安。

  如果你不愿意呢,不去考便好了。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嘛。”

  王生說得很是随便,方重勇却是在数他到底說了多少個字。

  五十個有木有?一個字大概十文钱都不止,也是难为他這么敢說了。

  方重勇心裡为李揆默哀了几秒,果不其然,他发现李揆的面色现在已经是晴转多云快下雨了。

  李揆自幼就熟读诗书,认为自己学富五车,文采斐然。

  总而言之,他觉得中第后授官,只有官职对不起他的才华,绝对沒有他的才华对不起官职的!

  此番若是能中第,要是在长安当個芝麻大点官也就罢了,终究是個京官,近水楼台先得月,将来迟早有升迁的时候。

  可若是外放当個小官,那還真不如依靠家族来恩荫,不走科举路子呢!陇西李氏姑臧房当官的一直都沒断绝過,可谓是累世为官了。

  恩荫出仕,還真不是什么难题,只不過有点对不起他的“才华横溢”罢了。

  李揆满脸不高兴,在桌案上丢下一個钱袋,转身就要走,却是被方重勇给拉住了。

  “道长,我欲去华州郑县寻妻,你以为如何呢?”

  方重勇看着王生,不动声色问道。

  沒想到面前這孩子居然能說這么详细,听起来還是件挺“荒谬”的事情。王生一愣,点点头让方重勇抽签。方重勇随意拿了一根以后交给对方查看,自己却连看都不看上面写了什么。

  很快,王生便摆了摆手道:“你去也可,不去也可,全在一念之间而已,都是无妨的。”

  嗯?

  听到這话,方重勇和李揆都感觉有些莫名其妙。這种话算是什么解签?

  “道长能不能說得更详细些?”

  “你不過童子而已,娶妻的事情,需要贫道跟你說那么详细么?”

  王生有些无语的反问道。

  “罢了。”

  方重勇哀叹一声,将阿段手裡那個钱袋放到桌案上,又想去拿李揆那個。

  他有三千贯流动资金,請客還是請得起的。

  “算命岂可花他人之财?

  破财消灾而已。

  贫道刚刚說了,免費给你算。人无信不立。”

  王生十分坚持的将自己的大手按在李揆的钱袋上,然后面色不虞的示意方重勇把自己的钱赶紧拿走。

  “走吧,谢谢道长解惑。”

  李揆有些气馁的对着王生恭敬一拜,拉着方重勇就走了。阿段一声不吭提着那一贯钱,一行人转眼就出了宣平坊。

  走出来以后,李揆還一直闷闷不乐心绪不平的模样。本来是他叫方重勇来玩的,现在又是他最先不高兴,還沒一個孩子定力好,此刻李揆心中也是有些羞愧。

  “這裡离我家近,不如去我家喝杯水酒。那裡也住了两個赶考的士子,一起吃個饭凑個热闹也不错。”

  方重勇安慰李揆道。

  二人来到方家的宅院,却发现许远与张巡二人都出门拜访“贵客”去了,根本不在這裡。

  方大福上了一盘蒸鸡,一碟子韭菜煎鸡蛋,一碟子腌制的猪耳朵,一碟子有点像是酸萝卜的咸菜。

  還有长安城内很常见,一百文就能买几斗的浊米酒。

  這才是接地气的普通酒菜。

  接待什么级别的客人就上什么酒菜,方重勇忽然发现方大福在這方面好像很懂一般。既不会让李揆沒面子,也不会過于丰盛搞得对方受宠若惊。

  自己沒有吩咐就把酒菜置办好了,方来鹊的老爹真是很能干啊。

  心裡想着事情,方重勇对李揆說道:“我与兄台一见如故,小小薄酒不成敬意,来,我先干为敬。”

  方重勇将面前白瓷酒杯中的浊米酒一饮而尽,跟前世的米酒味道差不多,但更甜,喝起来像是饮料一般。

  這种酒制作很是简易,就是酿米酒后将液体取出不加過滤即可。

  但因为酒曲和工艺的细微不同,好的浊米酒不酸不上头,乃是寻常請客会友时会出现的酒水。哪怕是同类的酒水,也是能分個高低上下的。

  二人边吃边喝,很快米酒的后劲上来了,李揆就开始抱怨起朝廷来。

  “如今朝堂上尸位素餐之辈实在是数不胜数。他日我若为相,定要将這些庸碌之人全部革除,让贤能之辈上位。

  到时候,上对得起圣人的提携栽培,下对得起百姓的供养,此生足矣!”

  李揆开始讲述自己的志向,方重勇只是在一旁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并不发表评论。

  方重勇除了对李揆說的“科举应该开卷考试,但题目更难”的建议表示赞同外,其余的时候,都是一個人心事重重的边听边喝闷酒。

  “贤弟!大丈夫何患无妻!你乃方节帅之子,何必对娶妻之事耿耿于怀呢?哪怕我是王将军妻家的亲戚,也得多說你两句了。

  男人啊,可别把自己看得太低贱了。方节帅的儿子還会娶不上小娘子么?”

  李揆酒量不太行,喝了半升酒就开始說胡话起来。话裡话外,都对方重勇那么积极去找王忠嗣家结亲感到迷惑不解。

  “人无信不立,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办。能不能办好另說,但不能当做沒有這回事。”

  方重勇将酒杯放下,沉声說道。

  “唉,人艰不拆。王将军有你這样的女婿,真是福气。”

  李揆叹息說道。

  “李兄,你以为,如今這天下如何?”

  方重勇慢悠悠的问道。

  “虽有瑕疵,但太平盛世四個字還是当得起的。”

  李揆很是慎重的說道,這种话可是不能乱說的。方重勇怎么样无所谓,但是他李揆是要考科举的人,乱說话传出去,后果难料。

  “好多东西,都藏在表象之下。寻常人看得到表象的美好,看不到裡头的残酷。

  比如說,在田间的辛勤劳作,表面上看,对农夫来說好像天经地义一般。实则那些却是农夫的不必要之物。

  也就是說,這种事情,其实并不是如吃饭喝水一般,天生就应该去做的;他们是被外物所驱使着,不得不去做這些事。

  为了生存,必须劳作;而劳作的产物,也仅仅能够生存,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而已。

  农夫在田间的劳作时,不是在肯定自己,而是在否定自身的存在;

  农夫不是感到幸福,而是会感到不幸,乃至麻木;

  在田间劳作时,农夫不能随心所欲的地发挥自身的专长,還使自己的肉体受折磨、精神遭到摧残。

  不仅自己不能摆脱,而且還要代代相传。

  无论是无田亩的佃户也好,有田亩的良家子也罢,他们在田间劳作之外才能感到自在与幸福,比如說喝一口酒,比如說吃一顿饭,又比如說夫妻人伦之乐。

  說到底,农夫劳作,仅仅只是为了糊口罢了。田亩的收成带来了他们的口粮与日常必须,而他们则被束缚在土地上继续天经地义一般耕作。

  如此看来,他们已经不能算是一群人,而是被田亩所控制的,类似耕牛驽马之物的东西了。

  然而,当他们眼睁睁看到别人拿走那些田裡产出的东西时,内心的情绪是麻木,又或者会是……仇恨呢?”

  听到這番话,李揆被震撼到了!

  看似好懂的话,为什么连在一起他就不能完全明白呢?

  “贤弟是想說什么来着……”

  李揆小声问道,感觉自己身上的气势都弱了许多。

  “商人卖酒,当他看到酒以后,這些酒在他眼中,会是什么?”

  方重勇醉眼朦胧的询问道。

  “商人重利,只怕,眼中只有钱吧。”

  李揆叹息道。

  “不错,我若是商贾,看到那些美酒,绝不会关注那酒有多么美味,多么好喝。我只会觉得,我面前的這些酒,都是金山银山!

  其他的事情,我一点都不在乎。

  哪怕那些酒喝起来跟马尿一個味道,只要不妨碍我贩售,我就不会在乎這些。

  你觉不觉得,我是被赚钱的念头所把持了呢?我努力去赚钱,结果到最后反而是钱控制了我。

  良家子们分到了田,但他们反而被租庸调与苛捐杂税给控制在了田亩之中,失去了改变人生的机会。日复一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英勇善战的将军们为国开边建功立业,但为了功业,他们不得不继续在边镇杀人放火,挑起争端。

  建立功勋的人,反而被自己的功勋所掌控,不得不在边镇继续建功立业,在杀人如麻的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

  李兄,你告诉我,這些事情,从如今的太平盛世裡头,能找到答案么?

  人要如何才能不被自身所造之事掌控?”

  方重勇已经喝得趴在桌上,這些话几乎都是嘟哝着說出来的。

  “我……”

  李揆看着已经醉死過去的方重勇,好多话堵在心裡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說出口来。

  他想起自己当官后,或许也会遇到类似方重勇說的那些事情。

  为了往上爬,所以要做不喜歡的事情,当一個狗官。

  自己想做的事情,因为各种限制,不能做。

  蝇营狗苟是为了往上爬,往上爬以后继续蝇营狗苟,直到哪一天混不下去惨淡收场。

  方重勇刚才那番话裡头,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大智慧。

  很难想象,一個孩童可以說出這样的话来。

  “某不如你啊……”

  李揆站起身叹了口气,看着醉倒的方重勇,躬下腰深深一拜,行了一礼之后便转身离开别院。

  ……

  “别装了,别装了,装不下了已经!”

  春明门外的一辆牛车跟前,方大福還在不断的将旅行需要的东西往车上装,看得方重勇连忙上前阻拦。

  像是什么竹伞啊,油帽油衣啊,药袋啊(裡面很多应急药丸与驱蛇药),被带啊(类似行李箱),還有很多烤得很干的胡饼作为干粮。

  一样都不缺!

  這次出行去华州郑县,不仅有阿段当护卫,而且文武双全的张巡還自告奋勇的要当车夫来给方重勇驾车。

  按他的說法,這是“报恩公之大德于万一”。

  “小郎君,要不要奴击鼓开道?”

  方大福笑呵呵的问道。

  击鼓送别,乃是魏晋时期传下来的风俗,這次方重勇出行到王家去,虽然不是提亲,但也差不多是那個意思了。

  可不能让人看扁了。

  “不用了不用了,要低调,低调。”

  方重勇讪讪說道,摆了摆手,示意方大福可以回去了。

  牛车开始颠簸着前行,方重勇坐在裡头,身体也是一晃一晃的。這條官道几乎是唐国最好的路之一,但是,已经在回长安路上体验過一次马车的方重勇,对陆路旅行一点都不期待。

  颠簸是难免的,就看颠簸的幅度多大吧,唉。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总觉得好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呢?”

  方重勇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一時間又想不起来。

  顺利找到家了,现在去解决王忠嗣的调令問題,還有什么事情沒处理呢?

  老郑脱身应该是不难的,对了,還有那個谁来着?

  方重勇想起当时跟随他们一行人进城的好像還有個不起眼的小人物,被他那個渣爹迫害過的,叫什么名字来着?

  那個人应该還好吧?金吾卫应该不会为难他的吧?

  方重勇有些心虚的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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