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剥离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看我的。”這個时候,她又改了口气了:“咱们好生生的,又沒有吵架,你干嘛突然不理我,我就不信,肯定是有缘故的。”
褚暨道:“你說有什么缘故?”
周玉道:“我不知道,但肯定是有缘故的,不然我长的這么好,人又這样可爱,這样聪明,只要是男的都爱我,你干嘛不爱我。你有毛病你不爱我。”
褚暨哭笑不得,简直无言以对了。好好的孩子,怎么长成這样了呢?這自恋的程度也跟褚家遗传出来的似的。他自己不也常自诩风姿相貌嗎?季芳說起话来,也一副自美的了不得的样子,
還真是一個毛病。
两人偎在床上,轻轻悄悄的說着话儿,突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紧接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笑盈盈的正是温峤。
褚暨心裡顿时咯噔了一下。
周玉心也咯噔了一下。
她有点不喜歡這人了。或许因为上次就是温峤把她骗過去,然后就出了這件事,她隐约觉得這人藏着什么。
面上笑盈盈的,亲切温和的样子,周玉以前不觉得,现在总感觉有点假。
温峤是得知褚暨来了這裡就過来了,想看看他二人现在的状况。进门一瞧见两個搂在一起,看见自己就跟受了惊似的,顿时不說话,還用戒备的神色看人,温峤就感觉到有点不对了。
他面上沒动,只是一派欢悦的大笑道:“好啊,我說怎么老找都沒找着,你们两個,我一個沒看住,就给我凑到一块来了,這像什么话,看看你们,成何体统,回头我得拿绳子拴着才行。”
褚暨听到這句,脸色已经显然的难看了:“你阴阳怪气的說什么。”
温峤无辜道:“阴阳怪气?我說的是周玉小娘子生病,你挨的這么近,要是把病過给你怎么办,那可不得了啊。你想到哪裡去了。”
褚暨几乎想打他了,强忍着沒发作。温峤走到床前去,盯了周玉,盯了半晌,笑:“我說了沒骗你吧?你想见他,你看他這不是来了么?”
周玉不說话。
温峤笑了笑,看出自己不受欢迎,也不打算多留,问完周玉,又向褚暨道:“咱们出去坐一坐,有点事。”
褚暨不假思索拒绝道:“有事改天再說吧。”
温峤道:“你這就是不信任我了啊。”
褚暨還是不愿与他說。
温峤看褚暨這坚硬态度,心裡有点不是滋味。藕断丝连,這两人,看這模样,是要剪不断理還乱了啊。
季芳箕踞在床,大英在他怀裡,像個布偶娃娃似的。小手爪子从衣服袖子裡伸出来,又黄又细,摸着爹爹的脖子,头贴着爹爹的胸口。她醒来看见季芳,就要爹爹抱,可是一句话也不說。
季芳搂着她那细细的小身体,不知道怎么的,仿佛感觉要失去她了。
“大英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他摸着她细胳膊,低着看着她问,轻言细语地說,生怕吵到了她。
“要不要吃凤梨酥?”季芳拿她最爱吃的东西诱哄她:“要不要吃莲子羹?”
大英在他的注视下摇了摇头。摇的很无力,她的大脑袋长在小细脖子上,摇起来,让人担心她那脖子会断掉。
“不,吃。”她小声细语的說。
“那要不要玩弹珠,咱们起来玩弹珠好不好,爹爹陪你一起玩。”
大英還是摇摇头。
季芳搂着她背:“那你要什么呀?跟爹爹說好不好?爹爹都许你。”
大英什么都不要,有气无力的。季芳心裡說不出的心疼愧悔。
他知道大英瘦弱,先天不足,生下来就看着不好。這孩子从小爱他依赖他,然而他年轻性野,又跟周氏合不来,遂不爱回家,整日在外面游荡,每次回家来,要不就是看见大英哭着要爹爹,要不就是奶母跟他抱怨說大英在家哭着要爹爹。他虽然很疼女儿,但时常也是哄一会就走了。家裡有周氏,又有奶母,還有丫鬟,大英不缺人照顾,他也从来不担心。
但其实他知道,大英性子古怪,不喜歡奶母带。周氏脾气不好,而且隐隐的嫌弃女儿,烦躁了就要发火骂人。
周氏认为大英长得太丑,病弱活不长,从沒把心放在女儿身上,一直想另外再生。季芳看破了她這個心思,感觉十分厌恶,故意气她,不跟她同房。
可是他又为女儿做了什么呢?什么也沒有做,不過也是把她丢给奶母。拿女儿为由,逃避丈夫的责任罢了。
此时此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一個合格的父亲。這個意识让他心裡很震动,从他幼年时,他对褚暨就一直心怀怨憎,认为他不是合格的父亲。他避免像自己的父亲一样,对自己的女儿总是无比温和仁慈,他以为自己是個好父亲,却从来沒有真正为她付出過。
此时他抱着大英,看着女儿病弱消瘦,奄奄一息,才意识到自己這個父亲做的是有多么糟糕。
大英說:“黑,我看不见。”
季芳连忙让人把家裡蜡烛都拿出来点上,又点了两盏大油灯,问她:“点了灯了,你看看,還黑不黑?”
闭着眼睛,感觉到光亮,她摇了摇头,還是不睁眼,小声說:“不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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