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愚人节的表白 作者:未知 开学了,因为徐子睿的事情,我有些丧气,连上课的时候都兴致缺缺。 前几天,徐子睿找過我吃饭,我无精打采地应付他。他看出我沒什么兴致,眸色森然地看我半天,最后却什么也沒說。一顿饭,吃得郁闷至极。 之后,他便再沒来找過我。 我一直在走神,两堂《国际法》课,都不知道老师都讲了些什么。 钟寰好几次用胳膊肘捅我,才让我意识到自己已经神游天外。 她知道我跟徐子睿闹了点小别扭,但具体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以为我們只是惯常的情侣间的小摩擦,于是劝我,安慰我情侣之间都需要磨合,让我用点心经营這段感情。 我的自尊,甚至都不容许我将“徐子睿不喜歡我”這個残酷事实說出来。 从文科楼回沁苑,钟寰、泥巴和顾小西想去逛逛校园超市。叫我一起去,我意兴阑珊,不想去,于是自己先回宿舍。 我一路失魂落魄回到宿舍楼下,却被一连窜的高分贝女声质问震得灵魂归位。 “你說!你說!你为什么要這样对我?” 好狗血的偶像剧台词。我抬眼一看,原来是宿舍楼后面的小山坡上,一对情侣在吵架。 刚才那句,就是女生对男生声泪俱下的控诉。 “你听我解释!”男生看着女友哭成泪人,有些无措,一边手忙脚乱地给女友擦眼泪,一面焦急地想要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一听男生要解释,女生顿时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一边质问人家为什么,一边又不听人解释,這到底是闹哪样? “我沒有骗你,真的!我喜歡的人只有你。”男生无奈了,最后一把抱過女友,大声表明心迹。 “……” 女生又挣扎了一会,最后终于不敌男友的柔情攻势,与男友抱在了一块。 我唏嘘一声,避過他们,偷偷离开。 其实,我有些羡慕他们這样热烈的沟通方式。即使有矛盾,有误会,却可以通過激烈的争吵来解决。不像我和徐子睿,连闹個别扭都云裡雾裡,我甚至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对我倏然冷淡。我真是有够挫的,一点也猜不透徐子睿的心。而且,在我的印象裡,徐子睿不会甜言蜜语,也沒有像男朋友一样哄過我,他给過最多的只是介于朋友和恋人之间的陪伴。 越想越沮丧。回到宿舍时,无聊地在床上趴了一会,直到钟寰提着三大袋采购品回了宿舍。 “泥巴和顾小西去约会了。”钟寰将泥巴和顾小西的购物袋放在她们桌上,旋即来到我床下。 我无精打采,“奥”了一声。 “别有气无力了。起来,跟我去趟国贸。”钟寰眉眼弯弯地爬上我的床,拉我起来。 “干嘛去呀?”看到钟寰眼裡闪现出莫名的神采,我的好奇心被激了起来。 以前,每次钟寰脸上出现這种神采,就意味着好玩的事情要发生了。 而我,特别喜歡跟她去做一些起稀奇古怪的事。 “刚刚有個自称耶鲁留学归来的男人打电话到我手机上,說来S市出差,让我去国贸接他。我跟他說打错电话了,他却跟我聊开了,說我們有缘。他现在在市中心,想要来学校看我。”我被钟寰的话惊得瞠目结舌,這是骗子吧,不是骗子,也是那种想找艳遇的无聊男人,“听他說得天花乱坠,我倒想去会会他了。” “钟寰,你疯了!這种人,一听就不像是好人啊。”我睁大眼眸,望着一向心智成熟的钟寰。 钟寰眉眼一挑:“所以,我让他在国贸的必胜客等我們,不让他来S大。必胜客旁边就是23路的公交站牌。” 23路是市中心直达S大的公交。 “這样真的安全嗎?”被她說得有些心动,我直起身来。 “嗯,肯定安全了。国贸地处CBD,车多人多。就算他真是坏人,我們也不必担心人生安全問題。而且……”钟寰眯着眼,附在我脸边,对我耳语一番,我一听立马笑开。随后,收拾了一下,跟着她出了门。 一直這样要死不活的不行,我得找点事让自己振作起来。 上了去国贸的公交车,我兴奋地看一眼钟寰。钟寰安抚般的拍拍我的手背,我对她点点头,互相打气。 如果他真是一個货真价实的耶鲁海龟,那么结交一個新朋友也不错。如果不是,那我們就实施PlanB。 路边的高楼大厦一一朝后退去,我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暂时忘记了与徐子睿的那些不快。 二十分钟后,我們在麦当劳旁的公交站牌下了车。 离约定见面的時間還有五分钟。 钟寰和耶鲁海龟约在必胜客临街靠窗的卡座等,所以在从公交站牌那裡就能看到卡座上的人。 出于人生安全考虑,钟寰沒有向耶鲁海龟描述自己的外貌特征,只是告知对方,到了,会给他电话。 我們俩藏在公交站牌后,探着身子张望。 一眼望去,临窗卡座上坐了好几对情侣,只有一张卡座上是空的。 “好像沒看到他?”我侧头看后面的钟寰。 钟寰拍拍我的肩:“稍安勿躁。” 我点头,继续耐心等待。 不一会儿,便见一個其貌不扬的矮胖男人从必胜客的洗手间裡出来,我心下一紧,别是他啊。 他一点耶鲁精英的范儿都沒有。 我一边祈祷,一边眼睁睁看着胖子坐到了临窗唯一沒人的卡座上。 “我勒個去!真是他啊。”我哀嚎一声。這世界上,看来艳遇這事,還真是小几率啊。 钟寰也有些失望,眉头一皱,随即处变不惊道:“PlanB。” “收到。” 我們撤回目光,立马神色如常,装作等公交的路人甲乙,假装看CBD商贸圈的风景。還好敌明我暗,我們掌握着主动权。 沒一会儿,钟寰的手机便狂震起来。 我虎躯一震,赶紧催钟寰关机。 钟寰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按下了手机的关机键,才回头朝必胜客的方位看了一眼:“他好像出来了。他朝公交站牌走来了!镇定!” “啊——”我吓了一跳。 钟寰拍拍我的肩,让我表现自然点。 艳遇模式瞬间切换成整蛊模式,我有点反应不能啊。 那個胖子已经走過来了。 钟寰将我拉到身边,我顺势靠在公交站牌后面的护栏上,学着她悠闲等公交的样子。东张西望,霎有介事,翘首以待。可是23路公交车,怎么還不来啊? “小钟!小钟……”近了,叫唤的声音,就在耳边了。 我暗暗捏了一把汗,眼睁睁看着矮胖男人无焦距的目光从我和钟寰面前一晃而過。 矮胖男人在公交站牌找了一圈,也沒见应他的人。他迟疑地转過身,又看了我和钟寰两眼,见我俩一脸淡然,终于放弃离开。 他前脚刚走,23路公交车便晃晃悠悠,朝公交站牌驶来。 我和钟寰心下一喜,不待公交停稳,便比油地蹿了上去,速度堪比私奔。 等到公交缓缓驶出站,我和钟寰才哈哈狂笑不已。 不一会儿,矮胖男人的背影消失在我們的视线中。 “我刚刚看了他一眼,就想哭了。我天,怎么能這样邋遢?看到他那件劣质西装松松垮垮的耷拉在身上,我就好想扁他。”我摇摇头,心有余悸。陡然想起一句电影台词,你先天长得丑,不能怪父母,你后天這么邋遢,不能怨社会。哎哟,我的眼睛。 “的确有点猥琐。”钟寰摸着下巴,笑着看我。 “人家說,爱情就像鬼魂,人人都在說,可是真正遇见的人却很少。我看,艳遇也是。”我长叹一声。 下了公交,钟寰顿住脚步,细细瞧我:“做了一回整蛊专家后,你心情有沒好点?” “嘎?你今天带我出去,就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让我心情好点?”我睁大眼睛看钟寰,有点不能相信。 钟寰莞尔一笑,一副大恩不谢的自得:“不要太感动。” 对啊,以钟寰的心智,怎么会想到要跟一個素未谋面的男人见面?而且,有第五维在追求着,她怎么也不会有艳遇的想法。 虽然這种安慰的方法很另类,但這是钟寰才会做的啊。 我心中一暖,眼眶渐渐浮起一层水雾。 “钟寰,怎么办?我好感动啊,我感动得都想以身相许了。”我揽住钟寰的肩,佯装擦了擦完全沒有泪水的眼眶。 “去你的。”钟寰耸了耸肩,嫌弃地闪开了身子。 我不以为意,又粘過去,挽住她得胳膊,高高兴兴地和她一起往宿舍走。走到大学路,我們却远远看到一個曼妙的熟悉身影。曼妙身影的主人,正是卢丝。她今天化了比往日更浓重的妆,大波浪长发如幕布般垂落肩头,随着她妖娆的身姿,风情地摆动。 我和钟寰忍不住停下脚步。卢丝虽然极美,但却很少浓妆出行,看她身上价值不菲的礼服,像是要去参加什么重大的晚宴和赴重要的约会。 出于好奇,我們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定格在她身上。 只见她走到一俩豪车旁边停下脚步,大约是豪车裡的主人见到她到了,下一刻,就替她打开了副驾驶這边的门。很奇怪,要是追卢丝的豪门公子哥,怎么着也该绅士地下车,出来迎她。要是她家的司机,那更应该下车替她开车门。 更诡异地是,一向高调的卢丝,此刻竟心有忌惮地望了望四周,似乎是在确定四周有沒有认识的人撞见她上這辆豪车。四下确定无人后,她才匆忙钻进了车,“哐当”关上车门。目送這辆起码两百万起跑的奔驰绝尘而去,我心中升起一個大大的问号。 “卢丝今天怎么跟做贼似的,她家那么有钱,她坐豪车不是再自然不過。”我纳闷地看向钟寰。 钟寰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她家最近好像出了一点問題,她爸好像卷进了一個很复杂的刑事案件中。這豪车的主人,应该不是追她的那些公子哥。” 看她做贼心虚的样子,难道她這是在“性贿赂”? 想到此处,我的眼睛霍然瞪大,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钟寰,钟寰点点头:“我也不确定,我之前偶然撞见一個五十多岁的老男人来接她。那男人好像是這辆车的主人。” 好白菜都被猪拱了。虽然我不怎么喜歡卢丝,但听了钟寰的话,却有些同情她。 “這件事,千万别对其他人說。”钟寰虽然和卢丝是死对头,但她一向正派,是不屑于拿卢丝的把柄攻击她的。 我点点头,一时唏嘘不已。 回到宿舍,我和钟寰发现宿舍的气氛有点诡异。 顾小西一脸沮丧地趴在桌上唉声叹气。而泥巴则是一脸兴奋,却是强制按捺,一脸憋话憋了很久无人分享的样子。 “顾小西,怎么了?” “哎。四级成绩出来了,我挂了。”顾小西面如死灰。 今天四级成绩出来。我居然都忘了這茬了。 “哎,大家都說,四六级考试一鼓作气一次過了最好,再考就是再而衰,三而竭。” 很多人,第一次不過,以后再考,就容易产生心理恐惧。 “别沮丧,這学期再考一次。好多人,一次都過不了的。别人的经验之谈,并不完全可信。”钟寰劝顾小西。 我拍了拍顾小西的肩,不知道說什么好。 大家劝好了顾小西,我打开电脑准备查分数,谁知泥巴一把拉過我,有些迟疑地說道:“你過了,而且是580分,钟寰……她……好像沒過。” “……?” “班上的同学就分布在两個考场,考号都是挨着的。所以有人已经把大家的分数全部查出来了。”泥巴眨了眨眼睛,用眼神问我,该不该去劝劝钟寰。 谁知,钟寰看我們眉来眼去,却笑道:“成绩我一早就知道了,不用劝我。大不了再复习半年,我胡汉三就又回来了!” 我疑惑地看钟寰,钟寰搂過我,眨眼道:“其实,今天的恶作剧,也不是完全为你,我自己也想发泄下。” “你都尽忙学生会的事了。”我搂搂钟寰的肩膀,“這学期再战四级。” 顾小西见钟寰如此豁达,想到班上几乎一半的人未過,便也释然了:“谷微,你也太牛掰了。居然考了580分,都可以去W市考口语了。‘Justsoso’,果然不是随便說說的。” “我忽然想起来,考了這么高的分,某人要請客啊。”泥巴虽然是踩着425分的及格线過,但也由衷的为我感到高兴。 “請客,沒問題。我现在就定餐厅,明晚聚餐。”我潇洒一笑,豪气地答应請客。 定完餐厅,我忽然想起我是不是该问问徐子睿,他考得怎样。 上次吃饭,我一改往日的活泼明朗。跟他吃饭时,几乎是他问一句,我答一句,搞得他意兴索然。到现在,都不愿搭理我。 可是,我英语這次考這么好,真的要感谢他。照顾他的那段時間,他除了会给我讲快速做閱讀理解的方法,還会用纯正的美式英语各种使唤我。每天耳濡目染,直到进了四级考场,我才发现他的用心。不是他,我不会磨刀霍霍向四级,也不会得這么高的分。 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感谢下他的。 纠结了半天,我终于敲下了一行字,忐忑地发了過去:“徐子睿,四六级成绩今天可以查了,你過了吧?” 发完短信,我就钻进了洗手间,准备洗澡。 真怕他一直不回我,我還是洗個澡打发時間吧。 等我围着浴巾出来,再看手机时,却是一條短信也沒有。我顿时有些生气。我对自己說,以后再也不理徐子睿了。 可是,在我气得七窍生烟时,徐子睿的电话却直接打了過来,我气呼呼接起:“干嘛?短信都不回。” “……”那边静了一会儿,半刻后传来徐子睿的轻笑声:“谷微,你是在气我最近沒找你?” “谁生气了?我才沒有!”我无语地翻了個白眼,听到徐子睿轻笑,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我神情一松,他主动打电话给我,算是我們和解了? “你就是在气我沒理你。”徐子睿好心情地又重复了一遍。 “……”這人真是琢磨不透,寒假那会還对我冷冷淡淡的,前几天甚至黑脸走人,今天居然会因为我一個短信而主动打电话来,而且因为我在生他气而心情忽然变好。 “過了,700分。”徐子睿愉悦的声音传来,我虎躯一震。 這人還是不是人啊,居然考了700分! “徐子睿,你也太大神了吧。赶紧請我吃饭。”见他心情极好,我似乎受了他的感染,之前与他的嫌隙不快也一扫而光。 “你是不是该請我吃饭?你的分数,够跟我一起去W市考四级口语了。”徐子睿悠悠的声音传来。原来這人早就知道了我的分数,难怪电话也不打一個问我呢。估计是泥巴泄的秘。 好像是应该請徐子睿吃個饭,于是我想了一下道:“請你去吃香辣虾。” “好。明晚?” “明晚不行,明天要請钟寰她们三個。”我握着手机,歪头想了想,“要不然,后天晚上?” “后天是愚人节。”徐子睿那边顿了一顿,随即提醒我道。 “我哪敢放大神的鸽子。”我笑嘻嘻道。 “好。” 挂了电话,我才发现自己又犯贱了。徐子睿给我一個甜枣,我就能立马死灰复燃。之前,不是說累了嗎?怎么他一召唤,立马又不觉得累了呢? 懊恼了一会儿,我又安慰自己,爱情裡总有一個人要犯贱吧。 第二天,請钟寰她们吃火锅,不料在火锅店裡碰到了古政。 古政過了四级,也定了包厢,請好友吃饭。 徐子睿因为临时被班主任叫走,而未能出席。 他中间過来我們這边串场,斜着桃花眼睨我,說我和徐子睿简直非人类。理由是,我俩恋爱也谈了,四级還考出這么牛掰的分数。 我当时哈哈一笑,得意忘形道:“其实,我跟徐子睿是契约情侣而已。哈哈哈……” “……”当时对面的三個女人和古政差点惊得掉了下巴。 特别是古政,眼裡闪烁着兴奋的八卦之光。 意识到自己說漏了嘴,我立马补救,說“我逗你们的,马上愚人节啊”,钟寰她们几個才长舒一口气。 可古政,直到离开,都用充满怀疑和意味不明的眼神看我。 我暗暗意识到不妙,现在我本就還沒完完全全搞定徐子睿,现在又說漏了嘴,古政不会乘虚而入吧。 我懊恼了半天,忽然想到明天是愚人节。 大家都喜歡在愚人节表白,我何不豁出去,跟徐子睿打开天窗說亮话呢。如果最后沒有得到相应的回应,我就說是愚人节的恶作剧就行了。 心裡做好了谋划,在愚人节的這天晚上,我惊心打扮了一番,才出门去见徐子睿。 为了壮胆,我特意点了轩记超级辣的香辣虾。 我虽然能吃辣,但通常也只hold得住中辣的口味,今天有点紧张,我不能喝酒,就只能吃辣来壮胆了。火辣辣的感觉,能让我头脑发木,不再瞻前顾后,待会表白,直接能脱口而出。 “這么辣,你吃得了?”徐子睿疑惑地看我。 我视死如归地夹了一個虾,放到嘴裡,慢慢咀嚼:“我无辣不欢,可不是浪得虚名。” 徐子睿略有点担忧地看我,我咧着嘴笑,叫他不要杞人忧天。 徐子睿這才慢條斯理地夹了一只虾,放到他面前的骨瓷餐盘裡。 鲜红欲滴的小龙虾,静静地卧在洁白的骨瓷餐盘裡,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莹润的油光。 徐子睿比我能吃辣,香辣虾是他的最爱,所以我选了轩记。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沒怎么吃,只是极有耐心地戴上手套帮我剥虾。 好像也不是很辣嘛,跟中辣差不了多少。 轩记的香辣虾味道极赞,此刻,躺在干锅裡的小龙虾,都是在辣油中滚過一遍的,端出来,颜色灿然,有让人大快朵颐的欲望。 “吃慢点。超级辣后劲很足。”徐子睿见我一筷接着一筷,不等他剥好,将裹了一层辣油的小龙虾一個個送到嘴裡,皱了皱眉,提醒我。 “喔。”我嘴裡答应,手上却是又夹了一只虾到碗裡。 我今天就是要让自己辣得大脑无法思考,辣到神经麻痹,這样表白起来,才能大胆无畏。 徐子睿摇了摇头,帮我倒了一杯凉白开:“喝点水。” 我接過水,咕咚一口后,才发觉自己舌尖已经开始发麻。 顿了一会儿后,我的脸也开始慢慢扭曲。果然,香辣虾的超级辣真的如徐子睿所說,后劲很足。此刻,這种积攒的辣气,先是在我的肠胃裡翻滚激荡,而后,像是终于找到了出口,顺着我的喉管,一路急蹿,最后以排山倒海之势,狂涌而出。 我呼哧呼哧喘气。 火辣辣的口腔,像是下一刻就要喷出火来。 好辣啊! 我拿着手机照了一下我的嘴,嘴巴都快要变得肿起来了。 我张着嘴大口呼辣气,徐子睿见我如此,马上起身帮我再去倒水。待他将骨瓷水杯递给我后,便叫来服务员:“上主食。” 见他叫主食,想给我缓辣,我呼哧一口喝下水,连忙摆手阻止道:“先别叫。服务员,麻烦你先出去一下。” 服务员退出去,替我們把包间的门关好。 徐子睿回過头,盯着我红通通的嘴唇,不知道我打算干什么:“……” 我头皮发麻,站起身来,对上徐子睿幽深的眸子,长吸一口气,而后视死如归大声告白道:“徐子睿,我喜歡你!” 這一声嚷出来之后,全世界仿佛都静止了,周围静得可怕,我的耳边只有我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徐子睿的表情,瞬间定格了。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燃烧。不知道是吃香辣虾的原因,還是因为第一次跟人表白的激动。 此刻,我的神经末梢都是又麻又木的。這种翻江倒海的麻辣与木然,甚至盖過了我心底深处向徐子睿表白被拒的担心。 半刻后,他回過神来:“你确定?” 对,他问得是“你确定”,而不是提醒我“今天是愚人节”,如果他提醒我今天是愚人节,我就放弃了。因为,那样意味着他将我的表白当做了恶作剧。 他问的是“你确定”! 我心中一喜,随即脑子发热,一叠声道:“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我一边說,一边狂点头。 徐子睿目色复杂地看了我半响,随后朝我招手,淡定道:“過来!” 我木呆呆地走過去,刚走到他身边,他长臂一捞,就将我拽到了他怀裡,然后便是一個火热的吻。真正火辣辣的吻。 我有些发蒙,嘴裡的辣味還在口腔内四处乱蹿。忽然间,口腔中又多了一個柔韧湿润的东东。這個东东的主人,口腔内充斥着无可比拟的清新之气。他刚才沒吃香辣虾么?怎么嘴裡一点辣味都沒有。大冰山的唇舌,简直是解辣良品。于是,我闭了眼,化被动为主动,唇舌毫无章法地大举进攻那一片清新解辣之地。 我柔软的舌,在大冰山的口腔裡乱蹿,为了解辣,笨拙地吮吸。 在我觉得自己将要把大冰山嘴裡的口水吃光的时候,大冰山才慢慢推开了我。 盯着徐子睿被我啃咬的鲜红薄唇,我這才醒過神来,我刚才好像太狂放了点。大冰山会不会觉得我不矜持啊。 此刻,扑在大冰山怀裡的我,嘴巴不那么辣了,脑子灵光起来,忽然想起一個成语“舌战群儒”,脸瞬间又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我低下头,不敢与徐子睿对视,他却一把捧住我的脸颊,强迫我抬起头来。 待我对上大冰山星光璀璨的眸子,大冰山认真地问我道:“還觉得辣?” 我木呆呆地摇头。 大冰山嘴角一扯,旋出一個颠倒众生的笑来:“看来,這個方法不错。” “……” 我眼珠子一转,原来他只是用吻来给我解辣啊,那他算是接受我了,還是沒接受我? 我不太敢确定,于是又问了一句:“徐子睿,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徐子睿敲了我的头一记,道:“傻瓜。” 這样亲昵的举动,满含爱意的眸子。 這是赤果果的答应了嗎? ……幸福好像来得太突然,我有些不敢相信。 我呆了半响,挠了挠头,迟疑地问:“你吻我,是表示……你也是喜歡我的,对嗎?” 徐子睿一把将我的身子摆正,让我好好坐在他腿上,扳過我的脑袋,无奈道:“說了,表白求婚,要让男人来。” “那我們从今往后,就不是契约情侣了。我們变成了真正的恋人!”终于得到徐子睿肯定的答复,我欣喜若狂。 徐子睿不置可否,又亲了我的脸颊一下。 哇靠,大冰山直接用行动证明了。 我心中大喜,搂住徐子睿的脖子,回亲了他数下:“這些亲亲,算我盖的戳,以后你就是我的专属品了。” 徐子睿大笑:“随意盖。” 从小到大,我从来沒在徐子睿脸上见過這么恣意的笑容。今晚,他的笑,像一朵朵灿烂的烟花,在我眼前突突绽放,看得我心神俱醉。 亲了徐子睿了很多下后,我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座位。 徐子睿见我目光炯炯地盯着香辣虾,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明明昧昧:“可以上主食了么?” 我喜滋滋的看他,摇头道:“不要,你可以帮我解辣。” “原来——,請我吃香辣虾是早有预谋。”徐子睿悠然地夹了一只小龙虾,伸出修长的手指,缓缓剥了壳,随后浸到自己面前的骨瓷杯裡,一边用裡面的水帮我褪辣,一边侧头笑我。 “对啊,跟你签订《交往合同》的时候,就谋划上了。” 大冰山不知道,他当初面对那個喜不喜歡我問題的迟疑,让我的心有多痛。 到现在为止,我都不敢问他,当初他提出交往,是不是仅仅是因为责任。 “喜歡我這么久?”大冰山眼中一抹促狭的笑意。 我嘟囔道:“可不是,我暗恋你這么久,好累的。” 徐子睿的眼中星光闪烁,看得我一阵阵发晕。這难道就是传說中的电眼?平时只觉得大冰山眼睛生得格外好看,眸如点漆,让人很容易迷失,今天才发现,他這双墨黑的双眼,带着柔情的暖意,目不转睛近距离盯着人看的时候,简直能让人瞬间被秒。此刻,我被他全心全意地盯着,就被电的七荤八素。 “矜持。” “我哪有不矜持?”我一向有睁眼說瞎话的本领。 “……” 开开心心吃饭完,返回学校。 走在大学路上,凉风吹拂着我柔软的长发,我握住徐子睿温暖的大手,心裡甜蜜无比。 “徐子睿,你都沒跟我表白過呢?你一直說表白求婚這种事应该由你来,可是你都沒有做過啊。” 徐子睿好心情地握紧了我的手,眉眼舒展道:“你确定我沒做過?” 我顿下身子,脑中搜刮了一遍,明明沒有啊。难道他說的吻我,就算表白么?他有身体精神双重洁癖,他的主动亲吻,不会就是他說的表白吧。可是,表白是用說的呀,不是像他那么隐晦的啊。 我疑惑地侧头看他:“明明沒有。” 徐子睿停下,转過身子,扶住我的肩膀,提醒我:“寒假,约翰列侬。” 我脑中一转,歌词在脑海中闪现出来,那首歌裡,好像真的有很多“ILoveyou”…… 原来,他不是跟古政在打赌啊。 “可惜,有人太迟钝,对我的表白视若无睹。”徐子睿抬起头,显然对当初表白被无视耿耿于怀。 他這样骄傲的人,要鼓足勇气表白,真的难为他了。虽然這白表得有点隐晦。 “徐子睿,你的表白也太隐晦了。我以为你又是在跟古政打赌呢。”我嘟着嘴表示抗议。我虽然有点迟钝,但大哥你也太隐晦了好嗎? 這时候大冰山的脸红了,虽然是在夜色裡,在這春风沉醉的晚上,我還是借着大学路上的昏暗的灯光,看到了大冰山的大红脸。 高冷的大冰山害羞起来,真的好可爱。毕竟是第一次跟人表白,有些不敞亮,情有可原,我就原谅他好了。 “你后来忽然对我冷淡,是因为表白被我无视?”我眨着眼笑。 大冰山也有如此孩子气,不成熟的时候啊。 当时,他一定以为我故意装作不知道,自尊心受了打击,所以才想慢慢对我冷淡下来。可是后来,来了学校,又忍不住来找我。可是,谁知我又误会了他,跟他吃饭都是一脸的不痛快。骄傲如他,或许多想了,以为戳破了那层纸,我就不待见他了。 聪明如他,這么了解我的他,居然沒想到我可能真的沒听明白他的表白? 爱情,真的是降低人智商的东西。连這么高智商的大冰山也不能幸免。 大冰山握住我的手,弯下腰,避开话题道:“亲過這么多次,還不懂?” 原来主动吻我,真的是大冰山的表白方式。我是有多迟钝,才会以为他是在履行《交往合同》的男友义务。 我呵呵笑了,打趣道:“能不能不要曲线救国,别人家的男朋友,都是用說的。” 大冰山牵着我的手,一边走,一边說道:“我一直认为感情是用心去体会,不用說出口的。” 所以,他从来沒有对我說過“喜歡我”? 那放约翰列侬的情歌,是大冰山瞧我一直不开窍,不得已而为之? 大冰山的害羞指数不是一般的高啊。 我终于释怀,大冰山虽然不会說甜言蜜语,可是他真的喜歡我,对我的关心,都是用行动来表达的。 “我喜歡你很久了,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歡上我的?” “有点久。” “有点久,那是多久?” “以后告诉你。” “……” “对了,你怎么想出這样能解辣的。” “从一部年代久远的港片裡得到的启发。” “哪一部啊,我也要去看。” “《人鱼传說》。” 喜滋滋地回了宿舍,我在網上搜出了這部片子来看。 一個很美的爱情童话。 在《人鱼传說》裡,幻化成人身的美人鱼小美,听了舅舅胡诌的怎么让男孩子主动亲自己的方法,于是拉着自己喜歡的人去吃超级无敌麻辣的辣椒炒海瓜子。舅舅說,接吻可以解辣。当然,最后美人鱼小姐撅着嘴巴给心上人暗示又暗示,也沒让男主角亲亲解辣成功。 好可爱的美人鱼。看到這裡我笑抽了,明明是美人鱼的舅舅忽悠美人鱼的随意胡诌,大冰山居然拿来实战。 不過,经過亲身体验,亲亲,舅舅随口的一句胡诌,好像是真的能解辣。 我喜滋滋地合上电脑,躺在床上,想起晚上和大冰山亲亲解辣的画面,又一次羞红了脸。 我正躺在床上遐想连连,手机却狂震起来。 我拿過手机,在漆黑的夜裡,看到古政的名字出现在手机屏幕裡。 我按下接听键,用被子盖住头,压低声音道:“喂——?” 這家伙這么晚還不睡觉,找我干嘛。 古政那边很静,接通他的电话后,电话裡一直沒有声音,我又“喂”了一声,那边依旧沉默,我开始怀疑是不是古政睡觉时不小心按到了手机。 “古政?你在嗎?不在的话,我挂电话了啊。”我以极低的声音问道。 那边再不說话,我就挂了。 “……在。”又静默了好一会儿,在我刚准备挂掉电话的时候,那边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呼吸声,然后是古政的声音。 “找我有事?”虽然沒见到古政,但总感觉他今天怪怪的。他一向說话爽快,今天有点反常。 又是一阵空茫的死寂。良久后,古政轻轻“嗯”了一声。 今天這家伙舌头打结了?怎么說话慢吞吞的,几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 我等得有些睡眼惺忪了,打了個呵欠道:“你說。” “谷微……” “嗯?” “我……喜歡你。” 古政的话,透過无线电波传来,字字清晰,直击得我睡意全无。 大脑瞬间清醒,我将手机拿远,看了一下時間,十一点五十九分。這家伙,愚人节都只剩最后一分钟了,居然還想整蛊我。 我捂嘴笑,对着手机鄙视他:“古草,愚人节马上過了,你還用這招?” 那边一声轻笑,接着古政恢复成往日轻佻的语调:“……谷微,這虽然只是哥愚人节的整蛊。但看在哥前面铺垫這么多,你好歹也假装相信一下好吧。這么快拆穿哥,哥的心好痛……” 我呵呵笑:“偏要拆穿你,谁叫你深更半夜不睡觉,還想着整蛊我。” 古政那边嘟囔一句:“不解风情的女人。睡了。” 便挂了电话。 我看着黑下来的屏幕,嘴角翘起,想起上楼之前,我和徐子睿的对话。 “徐子睿,今天是愚人节诶,你不会觉得我跟你表白是在恶作剧嗎?” 今天愚人节,整個校园都变得神经兮兮的。S大学生会還专门举办了一個愚人节“整蛊大赛”,大赛的标语就是“我們是整蛊专家,我們最大的成就是曾经整得超人内裤外穿和整得比萨斜立。”因为這样搞笑的比赛,整個S大都疯狂起来,各种整蛊和恶作剧成出不穷,为什么大冰山都不质疑一下我的表白呢? 听到我的追问,大冰山幽然的眸子亮光一闪,水波不兴地說道:“你是在說真话,還是在撒谎,我還分得清。” 我一脸崇拜地看他:“這么厉害啊。” 大冰山眉角微扬,隐隐得意。 此刻的我,看大神一般的对徐子睿顶礼膜拜。不曾想,這個时候的他,面对我愚人节的表白,却也是心中過了千帆。 他不是沒怀疑過我是不是在整蛊他的。 直到大学毕业后,大冰山才跟說,如果我是恶作剧,他也必须当真,让我将错就错,不得反悔。简直,是天字第一号“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