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我冲了一杯咖啡,坐到了书桌边,把芳芳给的信封打了开来。
裡面一共有8张照片,因为是偷偷拍摄,所以有几张是模糊的。
朽烂的木盒子中,那几個皮影人偶保存得還算完好,依稀還能看清楚人偶的装束。一個是白衣公子,一個是碧衣丫鬟,還有一個粉裳小姐。
這出戏大概演的是古代的才子佳人故事吧?
我随便猜了一下。
“浣溪……”
安静的房间裡突然出现了一個陌生的声音,我的心猛地一跳,四处看了看。
我让自己平静下来,最后朝那個陌生女孩看去——她均匀地呼吸着,我看了许久,她也沒有呓语一句。
大概,我是太累了,所以开始幻听了。我给自己解释了一句,再看向桌上的照片,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凉意倏地袭上心头。
那碧衣丫鬟的样子,为什么那么熟悉?
我慌乱地站了起来,拿着這张照片跑到了卫生间裡,对着镜子仔细打量自己。
我长的只能算是清秀,要說特别的地方,就只有一個,就是左边眉毛只长了一半就断了,所以每次出门都要好好把眉毛重新画下。
而那個碧衣丫鬟人偶,与我一模一样,左眉少了一截。
“巧合,一定是巧合,一定是埋了太久,所以颜色掉了,一定是!”我低头再看了一眼那张照片,那些梦中模糊的皮影影像突然清晰地涌现了出来。
“今日春色正好,小姐可愿随小生去踏青啊?”
“浣溪,你想去么?”
“……”
影像一霎即碎,我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心,砰砰作响。
“我该去休息休息,一定是太累了,一定是太累了才会有這些幻觉。”我将照片放下,连忙鞠水冲了冲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最终,我倒在了沙发上,却辗转难眠。
只要一合上眼睛,那些皮影影像就清晰地在脑海中飘来飘去,可所有的画面却沒有一点声音。
夜,静得可怕。
我只盼着能早点天亮,把這個女孩子送走后,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阳光从玻璃窗透进来,照亮了整個屋子。
我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想到今天還要把那個女孩子送回家。我急忙在视线中找寻那個女孩子的踪影——她静静坐在书桌边翻看着我昨天放在桌上的照片,身上穿着我的白衬衫,头发還有些湿润,应该是才洗了澡。
“醒了?”我走向她,不知为什么,竟忍不住温柔地笑了起来,“饿不饿?”
其实我想问她,家住哪裡?可话到嘴边,竟变成了這一句。
她怔怔地看着我好久,忽地眼眶裡泪光闪了起来,重重地点点头。
她,好像在哪裡见過?
“别怕,我不是坏人,你先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给你做点吃的。”我解释了一句,以为她是被我這個陌生人吓到了,可是我仔细想了想,昨天她醉那么厉害,早上在一個陌生地方醒来,害怕也是正常的。
突然有個冰凉冰凉的手伸了過来,捉住了我的手。
我惊然回头,“啊?怎么了?”
她招了招手,示意我蹲下。
我想,我应该让她更安心一点,所以蹲了下来。
她冰凉的指尖落在了我的半截左眉上,细细摩挲着,嘴角悄然浮起了一丝笑意来。
我是该觉得惊讶,還是觉得她沒礼貌,竟把我的缺陷当成了可笑的事情?
她的指尖渐渐有了温度,明明是個陌生人,可我对她這样无礼的举动,竟生不出真正的怒意来。
“不闹了,吃了东西,我送你回家。”我抓住了她的手,佯作有点生气,站了起来。
她的眼泪在眼眶中转了一圈,最后静静地流了下来。
眼神凄婉,看得我阵阵心悸。
“你……你别哭啊……我沒生气,真的一点都沒生气。”我连忙赔罪,最后只换来她的轻轻点头。
她……难道不会說话?
“你是不是……是不是……不能……”我不好直接问出口,她那模样实在是楚楚可怜,如果真是個哑巴,昨晚她又醉成那個样子,想想真的让人后怕。
最后,我指了指嘴巴。
她点点头。
我倒吸了一口气,有点庆幸昨天她遇到的是我,“你能听见我說话嗎?”
有些人天生聋哑,我只想確認一下。
她点点头。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還好,她比我想象的幸运那么一点点。
“那你会写字嗎?”
她再次点点头。
我轻轻地笑了,把书桌上的纸笔拿了過来,“你把你家的地址写给我,一会儿吃完早点,我就送你回去,你爸妈肯定急死了。”
她点点头,认真地拿起笔来,在纸上开始写字。
我转身走进厨房,在冰箱中找了找還有的食材,开始动手做早餐。
平时的早餐就是一杯牛奶,一片吐司,基本只用加热就好,可今天,我竟想做好一点,做丰富一点。
大概是心疼外面那個女孩子吧。
我给了自己一個解释,可又忍不住问自己一句——不過是陌生人而已,为什么会有這种心疼她的感觉呢?
很多的东西,我从来不敢往深处想,這一次也一样。
当我端着早点走出厨房时,她却趴在书桌上睡熟了。
我摇头一笑,把早点放在饭桌上,准备叫醒她。可我却发现,她在那张白纸上反复写的只有两個字——浣溪。
這是什么地方?浣溪小区?浣溪风景区?浣溪路?
不好意思,這几個地方,我都沒听過。
“浣溪……”我喃喃念了一遍,惊然想起昨天出现的那個陌生的声音。
浣溪……
我觉得我好像招惹了一個麻烦——我是遇到邪门的事了,還是這個女孩子本身就是個不详的人?
我猛地摇了摇头,掐了自己一下,都什么年代了,還迷信這些破事?說不定是她宿醉才醒,脑子還有点不清楚,反复写的如果不是地名,那就是人名了。
可只看這两個字,我实在是猜不出来,這究竟是男孩名字,還是女孩名字?
“嗡——”
裤兜裡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我快速接了起来,走到了远离她的角落。
就让她再睡一会儿吧。
“奚欢,昨天给你的照片你可要收好了啊!”
“怎么了?芳芳?”
“姐今天被主编通知,要把所有采访的资料都上缴了,不准藏私。”
“這是干嘛?”
“听說有個财团高层发现那座宋代古墓是他先祖的墓,所以出钱买断了這個新闻。”
“呵,也是啊,最近這新闻炒那么热,再炒下去,那建筑工地肯定要多個宋墓旅游景点了。”
“可不是,哈哈。那几张照片是他们都不知道的啊,你可得收好了,姐送你個礼物也不容易。怎么样?昨晚還做那個梦嗎?”
“梦倒是沒有,人倒是遇到了一個。”
“啊!奚欢,你见鬼了啊!”
“……”
“呃……姐胡乱說的……”
“昨晚带了一個喝醉酒的女孩子回来,我正愁……”
“啊!奚欢,沒想到你竟好這口啊!怪不得你一直不恋爱,阿姨還一直让我劝你赶紧谈個,亏我還一直帮你說话,說你還小……”
“……”
“還能不能让人好好說话啦?!”這次是我真的有些怒了。
“能!能!当然能!你說,姐听着!”那边的芳芳秒变乖乖女,其实在我看来,她多半是想听的是八卦。
可惜啊,我這根本就不算八卦。
我侧头望向那個趴着睡着的女孩子,突然不想跟芳芳說她的事了,“芳芳啊,我想我能解决這事儿,今天帮我跟老大請天假,就這样啦,拜。”
“啊……奚欢,你怎么……”
我挂断了电话,走到了书桌边,挪了一张懒人小沙发過来,静静地坐了下来。
她的眉毛秀长,刚才看我的时候,双眸水灵灵的,实在是干净。
那小巧的鼻尖翘翘的,让人忍不住想去轻轻地刮上一下。
“浣溪……”
我的身子猛地一震,在房间中找寻着那個声音的源头,却沒有找到一個人影。
浣溪到底是谁?
是我,還是她?
我再次看向她的脸,心底涌出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万千皮影戏的画面一闪而過,最后定格在了檐角叮咚作响的风铃上。
那是我从来沒有见過、也沒有来過的地方——
细雨纷纷,這是初春时节。
焦急的大人在房外来回踱步,稳婆已经进房许久,一直沒有好消息传来,夫人早已疼得呼不出声来。
我静静站在一旁,心裡也担心得厉害。
“快去再打盆热水来!”
稳婆打开了房门,焦急地对着我吩咐了一句。
我愕了一下。
大人蹙眉道:“浣溪,你快去啊!”
“……”
我想回话,可我发现,我根本发不出声音。
“快去啊!”
大人又催了一遍。
我急忙回头,额头狠狠撞在了栏柱上,眩晕之中,我终是想起了那些我忘掉的事情——我叫欢喜,是临安白家绸缎庄大小姐白笙娘的陪嫁丫鬟,因为大小姐自小读书,觉得欢喜两個字太過俗气,便给了我一個新名字,叫浣溪。
我自幼是個哑巴,正好大小姐喜静,所以我入府之后,大小姐便挑了我做陪读丫头,从小教我诗书。
去年大小姐嫁给临安知府沈暮,我便也跟着来到了沈府。今天是大小姐临盆的大日子,大抵也不会有人记得,今天也是我十五岁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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