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国共双方的圈套
孙逸贤急忙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的暗号是什么?”
季广元掂着手裡的旧书說:“這不是接头暗号嗎?”
孙逸贤急忙抢過旧书,翻看了一遍。可是,他就是沒看出其中有什么奥妙。孙逸贤疑惑地问:“這裡边有什么暗号哇?這不就是市面上常见的书嗎?”
季广元白了他一眼說:“這還不明白嗎?你瞧瞧這個破家這样儿!就這個穷鬼,還能看什么书!這可不是什么大学生要闹游行!整個屋子裡边就這一本书,這书是干什么用的,還不清楚嗎?”
孙逸贤和特务们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季广元心裡得意,摇头晃脑了一阵。但是很快,他脸上又变得阴沉下来。他說:“只是,不知道這是什么时候的暗号。要是這是以前的暗号,现在不用了,這就麻烦了。”
孙逸贤刚刚以为发现了地下党的秘密,刚乐了半截,一听到這句话,一下子从兴奋的顶峰上摔下来,這口气差点儿上不来。
他急忙喊道:“什么?是沒用的暗号?真的嗎?”
季广元沉思着說:“地下党会定期更换暗号,一個暗号用一阵就要更换,你就是知道了也沒用了。”
這是特工常识,這個孙逸贤是知道的。
但是,他带着强烈的侥幸心理,希望他找到的是能够使用的暗号,然后他就可以顺着這條线索,把所有的地下党都挖出来。
孙逸贤真是不希望自己只是猫叼猪尾巴,乐了半截。
季广元看着這本旧书,沉思着說:“這书還在這儿,是不是暗号才换不长時間,還沒换新的?”
孙逸贤急忙說:“应当是吧!你觉得這個暗号還有用嗎?”
季广元叹了一口气說:“只能试试了。能找到已经不错了。再說,這個暗号是不是真的還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是說找到暗号了嗎?”
季广元不以为然地說:“這還不明白?他们的暗号肯定是拿着這個书,让对方先看看,证明他是来联系的。然后配合這個旧书,還要再說点儿什么。可是,具体怎么說,那就只能猜了。”
孙逸贤想了一下,這才明白,季广元說的有道理。
他问:“那,你觉得這個暗号应当怎么說呢?”
国民党天津工务局的绘图员杜国盛,正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忙碌,把最近改建的城防工事画到图纸上,忽然门房跑进来,把一封信放在他桌子上。
杜国盛一边接過信,一边问道:“是谁给我的信?”
门房客气地說:“是一個体面的先生,他說你认识他,一看信就知道。”
杜国盛点点头,等到门房走了,旁边又沒有同事注意自己,這才偷偷把信拆开。
只见信上面写的是
“国盛吾弟,多年不见,可否安好。兄现由北回津,盼与弟一唔。可于今晚6时,于东站马路口见面。”
信的內容十分平常,但是這种形式,却是這时地下党联系的常用方法。
杜国盛并不知道信是什么人写的,他把信放进办公桌抽屉,沒有說什么。
下班之后,杜国盛来到了天津东火车站。這时已是黄昏,虽然解放军已经包围了天津,但是大战還沒有展开,此时的天津街头,仍然是一片安宁的景象。街道上偶而有行人匆匆地走過,远处车站前面有一些车辆在进进出出,衬托得附近更加安静。
杜国盛很小心地向四周看看,沒有发现可疑的人,這才在路口站住,向四周张望。
這时,季广元和孙逸贤两個人正在角落裡边向他窥视。
季广元得意地說:“怎么样,是他吧?”
孙逸贤骂道:“我早就看出他不地道,刚這么一试,他就上钩了!”
季广元說:“去他妈的盟国顾问,全都是他妈的自以为是的笨蛋!這次咱们要干点儿漂亮的让他们瞧瞧!”
孙逸贤佩服地說:“兄弟,還是你脑子够用。”
季广元却說:“你别高兴太早,要等到他真的对上暗号,把我领进去,這才算成。”
孙逸贤点头說:“行,這次全都听你的。”
“我過去了,你就在远处看着,要是他相信了,我就给你发信号,要是他不信,你赶紧過来救我。”
孙逸贤急忙点头。
于是季广元从路边闪出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到了杜国盛面前。
杜国盛看到面前来了個人,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发现這個人沒有什么特征,当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是,他看到這個人手裡拿着一本旧书,于是留神看了一下书的封面。
季广元心裡一阵兴奋,但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拿着那本书,在杜国盛面前晃了一下。
杜国盛有些纳闷儿地看看他,沒有再看季广元,转而朝远处看去。
季广元一看杜国盛的這副表情,不禁一惊。他十分清楚,杜国盛对他的书沒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說明暗号不对。
季广元对地下党的行动特点十分了解,他深深知道,地下党的组织十分严密,地下党内部分很多组织,都是单线联系。几個组织之间,不同人员之间,会采用不同的暗号或者联系方式。
季广元沒有說什么,他把旧书放进衣袋,又掏出一份卷起来的报纸,在手裡敲打着,看着杜国盛。
杜国盛一看到季广元手裡的报纸,立刻笑着问道:“先生,你拿的是今天的报纸嗎?上面有时局的消息嗎?”
季广元心裡一阵狂喜,這肯定是接头暗语!但是他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仍然微笑着說:“你关心那方面的消息?”
杜国盛也很激动,他立刻接着說道:“谈判真的在进行嗎?”
季广元笑着伸出手說:“小鬼,不要紧张嘛!我叫季广元,是从老家来的。”
杜国盛激动地握住季广元的手說:“是领导同志到了!”
季广元一边扶着杜国盛的肩膀,拉着他向孙逸贤這边走,一边笑着說:“地下的同志工作十分出色,为革命做了很多贡献,不過,同志们的经验就太不足了。你在那边我就看出你来了,你的动作会暴露自己的,這样可很危险啊!”
杜国盛不好意思地說:“我入党才一年,真的沒有什么经验。”
确实,他的经验实在是太少了,他居然连季广元沒有說完暗语都沒有注意到。這种暗号是由多次问答组成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双方相互確認身份。
杜国盛自己先說了一部分,又沒有注意到,季广元說的并不是标准的暗语,只是有些相似而已。他既沒有看到季广元手裡的报纸到底是什么报纸,也沒有检查报纸是那天的,更沒有完成全部暗语的问答。
季广元就是利用這种长期在地下工作的地下工作人员急于见到自己人的心理,引导杜国盛跳過了身份检查阶段,直接就把他当成了从解放区来的上级领导。
沒有经验的杜国盛果然上当。
這也是和当时的特工技术不够发达有关。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特工技术還相当有限,即使是美国苏联這样的大国,特工技术程度也是相当可怜的。
美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连一個对外的情报机关都沒有,是从英国和被俘的德国战俘那儿学到的特工技术。苏联這样和资本主义格格不入的国家派出的人员,一到了西欧,就立刻像秃子头顶的虱子那么明显。中国当时的暗语裡边甚至有迎接革命高潮這样的词句。
要到5、60年代之后,间谍见面的暗语才会根据见面地点不同而采取与环境符合的不同用语。而苏联更是专门建造了和间谍潜入的国家一模一样的间谍城来训练外派间谍。
所以,在過去的时代,如果是一個有心人,還是能够猜出一些暗号的大概规律的。如果加上有意地对经验不够丰富的新手的误导,取得一定的欺骗效果還是可能的。
一個巧合是,和沈擒龙一样,季广元他们找的也是地下党绘制城防图的這條线,所以他们使用的暗号正好相同。如果是城工部和交通员见面的那條线,季广元就不会成功了。
当然,季广元一开始就是准备撞大运,能蒙到更好,蒙不到,再想其他办法。季广元和孙逸贤同时给几個可疑对象写了信,终于有一個不够谨慎的人上钩了。而季广元又同时准备了几個方案,终于有一把钥匙正好对上了這把锁。這就象现在的广告說的,我們准备了十几种不同的款式,必有一款适合您。
季广元拉着杜国盛从孙逸贤面前走過,让他看到,自己已经取得了成功。孙逸贤不禁松了一口气,他对季广元真是羡慕嫉妒恨,心裡百感交集。
不過,想到這成功是在自己领导下取得的,破获地下党的组织的大功最后還是要记在自己名下,而季广元還是要躲到贫民窟的小旅馆裡边怕地下党追杀,孙逸贤又是一阵无法扼制的得意。
這时季广元对杜国盛說:“小杜同志,形势是很严峻的,我有一個坏消息要通知你。天津的地下组织裡,已经出了叛徒,你们送出去的图沒有到解放军手裡,交通员被捕了。”
杜国盛不禁大吃一惊。
季广元接着严肃地說:“我這次进来,就沒有跟你的上级联系上,所以只好跳過他们,直接来找你了。”
杜国盛点点头。
季广元接着說:“以后,你就直接归我领导。你的任务,一個是把敌人的城防图交给我,一個是要帮助我把叛徒找出来。這样,你以后不管跟任何人联系,都要事先向我报告。以前的暗号也不能用了,咱们刚才用的暗号如果再有人說起,他就是叛徒或者打进来的特务。明白嗎?”
杜国盛用力点头。
季广元又說:“好,现在你给我安排一個住处,咱们要马上开展工作。時間不等人哪!”
“那你就到我家去住吧!我家正好有一间空房子。”
“好,你马上把你知道的关系都告诉我,咱们一起分析一下,到底什么人可能是叛徒。”
這时,沈擒龙和李骥也已经也已经到了乔伯春为他们准备的住处,也正在进行下一步的工作。
這时,李骥已经把吉普车的车牌换上了当地的车牌,准备好了相应的驾驶证之类的文件。他是负责隐蔽工作的,反正一切动脑的事情他都交给沈擒龙去做,他正好乐得清闲。
而沈擒龙這时也已经从天津的地下党同志那儿知道了最新的情况,也在思考对策。
沈擒龙刚刚知道,国民党军的市区外围城防工事已经完成,正在加固市区裡边的部分火力点。這些火力点,就不是地下党安排的人能够知道的了。很多火力点,都是国民党军队从市区的老百姓那儿强行征用的房子改建的,需要负责市政建设的工务局人员参与的地方并不多。
這样,记录全部工事和火力点的城防图,只有警备司令部和工务局新任的代局长各有一份。
警备司令部现在是人流如织,大战在即的国民党官兵,进进出出,奔跑不停。想要混进警备司令部,难度绝对不会小。
而工务局局长那边就相对简单多了,现在为国民党军队修建的工事已经完工,只剩下一些修修补补的工作,所以工务局长這边沒有什么防卫力量。从他這边下手,应当容易取得进展。
事实上,地下党的同志也是這么办的。
乔伯春介绍說:“是這样,我們呢,了解到這個工务局的代局长叫张立之,为人比较贪财好色。我們就通過他的一個朋友,一個和我們关系比较好的民主人士,给张立之送了一些礼,介绍我們的一個女同志到他的身边去工作。因为這個女同志的工作能力,现在张立之已经让這個女同志当他的秘书了。這样,我們就有了接近张立之手裡的城防图的机会。”
“這倒是個机会。那么,现在进展得怎么样了?”
乔伯春哈哈一笑:“一切进展得非常顺利,我們本来還想制造一些机会,现在机会自动送上门来了。因为咱们解放军进军太快,国民党当局每天都在催促加快施工进度,所以现在张立之每天都要使用那张图,這样我們的那個同志经常能够看到那张图。现在她正在想办法把那张图复制下来。”
“那個女同志叫什么名字?”
“叫李玉华,本来是一個青年学生,抗战时期积极参加抗日,那时候就加入了党组织。她原来是工科学校的学生,画图对她来說并不陌生。”
“這么說,也是個老地工了?”
“嗯,有相当的地下工作经验,政治上也很可靠,完全可以信任。”
“嗯,你觉得,城防图什么时候能到手?上级通知,攻城战斗很可能在這几天打响,時間不等人啊!必须尽快把城防图交给解放军,否则,整個解放天津的战斗都要受到影响。”
“太好了!只是,城防图真正到手,還需要寻找机会。因为,张立之对城防图看管得也很紧,李玉华只能看见城防图,却不能拿到城防图。张立之亲自掌握着這张城防图,其他人根本无法靠近。下面具体负责工程的人只有自己负责的部分工程的分图,一等工程完工,连手裡的分图也会被收上去销毁。所以,李玉华正在想办法。”
“要抓紧。必要的时候,你可以配合她,务必尽快弄到城防图的全图。”
“对,我們正在想办法。”
沈擒龙笑了一下說:“乔伯春同志,你对我還不太了解。我的工作方法,一般都是比较采取主动的。我喜歡主动创造一些机会,把形势改变得对我們有利,让敌人不知不觉之间按照我的安排走。我們能不能给這個局长加加码,为咱们的同志创造一些條件?”
“创造條件?怎么创造?”
沈擒龙看了看旁边的李骥,笑了一下說:“這個局长不是很贪财嗎?我們就从這上面做文章。我們用钱来吸引他。”
“用钱来吸引他?”
“怎么吸引?”
“他不是负责市政建设的嗎?我們可以去和他谈生意,拉近和他的关系。让他赚大钱,发大财,他還会不高兴嗎?”
乔伯春立刻笑了起来,但是,他又說道:“這個办法好是好,只是――你知道,咱们的经费方面,不是那么太充足。”
沈擒龙微微一笑:“经费不是問題,经费方面,我来想办法。现在我需要知道,咱们应该怎么跟李玉华同志配合。要牵着那個局长的鼻子朝咱们需要的方向走才行啊!”
乔伯春连连点头。
李骥的脸却立刻黑了下来。
他知道沈擒龙又要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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