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东北野战军的强悍之秘
张立之的脸一下子红了:“是這样,陈先生,我现在手裡的款子不凑手,实在做不了那么大的生意。”
沈擒龙做出十分惊讶的样子,看着张立之。
其实,沈擒龙才不会惊讶。整個计划是他制订的,也是他设计操纵张立之這么做的。
沈擒龙的目的就是要拖住张立之,每天到他這儿来,每天要跟他磨嘴皮子。要是张立之那么痛快地答应了沈擒龙的计划,马上跑出去跟沈擒龙满天津地收购房地产,沈擒龙和他的同志怎么偷看张立之的图纸?
所以,沈擒龙才不会跟张立之立刻达成协议,马上拿出大量的资金来收购房地产。整個计划其实不過是一個空中楼阁,全都是建立在子虚乌有的发财大计的基础上的。
假如沈擒龙真的跟跑去收购那些国民党大员们的房地产,事情闹得满城风雨,那可真的要自己跳出来暴露了。
于是沈擒龙装出天真纯洁的样子,他问张立之:“张局长,怎么,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张立之却感到,人家从洋人那儿留学回来的人,就是了不起。人家的经商才能真是不一般。沈擒龙只這么一眼,就看出了問題。
于是张立之說:“這個,我回去跟家裡人商量了一下,我觉得,咱们這個收购,其实還是不那么把握的。”
沈擒龙端正了一下身子,重新坐好,认真地问张立之:“那么,你觉得事情怎么不稳妥呢?”
张立之咳嗽了一下說:“嗯!他這個,是這样地。嗯,我又打听了一些朋友,又和家人商量了一下,我听說,人家共产党那边,对我們這些人是有规定的。我只比市长小一点儿,市长是列在人家的名单上的。我要是不走,将来万一真的有什么变化,那不是后悔都晚了?”
沈擒龙冷笑着說:“我的局长大人,恕我直言,你還真把自己当個人物了!你觉得,人家解放军也這么看你嗎?”
张立之一愣:“老弟,何出此言呢?”
沈擒龙說:“张局长,既然咱们的话說到這個份上,那么咱们干脆就直說好了。你這個局长,只不過是個代局长。到现在,你才当上代局长不過一個月不到。到了解放军进城那天,你這個代字能不能摘掉還很难說。你其实不過是個科长而已,你還把自己往人民的敌人那個位置上靠哇?你觉得你這個科长够格嗎?”
张立之平时最烦别人說他是代局长,不是真正的局长,今天听到沈擒龙這么說他,他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真是心花怒放,高兴得不得了。
到了這时,张立之才觉得自己真的有了安全感了。他小声问沈擒龙:“老弟,你真的去過东北?”
沈擒龙說:“那当然。我好歹也是個中国人,在人家欧洲能干什么?树高千丈,落叶归根,我总得回咱们中国来。所以,我還是要在咱们中国找发财的机会。這样,我就在整個中国转了一個圈儿,把国统区和解放区都走了一遍。”
张立之惊讶地问:“你连解放区都能去?”
沈擒龙不以为然地說:“解放区有什么呀?他们刚刚占领那個地方,当然也需要把经济搞上去。我可是来帮他们把经济搞好的,他们的市长還亲自接见過我呢!再說了,苏联人都能跟美国人合作,解放军怎么也得听苏联人的,是不是?”
张立之不禁连连点头。
沈擒龙說:“所以說呢,我在那边看得多了。现在那边的政权虽然叫军管会,可是具体负责市政、公共设施方面的事务的,還是咱们這些老人儿。等到解放军进了城,你不是当局长,至少也是個专家。他们還是得听你的。你跑什么呢?”
张立之的心一下子放回到肚子裡了。這样,他对沈擒龙說的收购房地产的生意,就又有了信心。
张立之正在琢磨着生意怎么开展,沈擒龙又說:“不過呢,局长,你的想法也对。第一次做生意嘛,是得小心点儿比较好。咱们在家裡想得這么好,要收购人家的房子,可是,人家那些国府的大员万一不肯卖呢?或者說,人家要的价钱比较高,那咱们不是也要担风险?”
张立之连连点头:“对,对,对,老弟,你說得太对了。那你的意思呢?”
沈擒龙說:“咱们不如這样,先试探一下,试试這裡边水的深浅,你觉得如何?”
张立之琢磨着问:“那你的意思是,怎么办呢?”
沈擒龙說:“你這有全天津的建筑图,你来挑一個价钱好的房子,看看那儿的主人是谁,咱们先试探一下他们的意思,看看這個生意能不能做得起来。”
张立之兴奋地直点头。
于是,张立之就开始向沈擒龙介绍天津的繁华路段和较差路段的情况,把什么房地产的行情,和市政开发之类的情况一样一样地对沈擒龙做了介绍。
其实,沈擒龙对這些毫无兴趣,他又不是真的要搞這個。可是,为了能让张立之尽量多白唬一阵,把张立之拖到這儿,让裡边的李玉华有足够的時間打开张立之的办公桌把城防图的总图描下来,沈擒龙又得装出兴趣十足的样子,跟张立之聊得热火朝天。
情报工作還真不是好干的,只是這份精神折磨,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得了的。
沈擒龙和张立之整整聊了两個多小时,差不多整個上午都這么耗费下去了。最后,還是外面打来的請示给国民党修建工事的电话把他们的谈话打断了。
這时李玉华从裡边出来,对张立之說:“局长,有电话找您。”
沈擒龙看看李玉华,看到她笑着对自己点点头,于是沈擒龙就对张立之說:“局长,你先忙,我這就走了。我顺便到大街上,看看那些房子的具体样子,明天咱们再商量。”
张立之一边走到裡边接电话,一边连声說好。于是,李玉华就替张立之把沈擒龙送出去。
在走廊上,沈擒龙问李玉华:“還顺利嗎?”
李玉华笑着說:“能描上图了。就是,工作量比较大,一时完成不了。”
沈擒龙一笑:“那是当然了。這個图都那么复杂,整個工务局那么多人才能画完,你一個人這么快那画得完。
這样,你每天抓紧時間画,我正好另外有任务,我也要到现场去看一下。那么,我就每天上午過来,给你腾出時間。等到你画完一個区,就交给我一個区的。這样咱们能尽快把情报传递出去。”
李玉华连声說好,两個人就這么說定了。
在出发之前,沈擒龙和李骥接受了刘亚楼给的另外一個任务,一個纯军事的任务――为攻城之后进入天津的部队選擇攻击陈长捷的指挥部的路线。
這可是個十分重要的工作,而且,這是相当专业的。
林彪、刘亚楼和沈擒龙,都是从苏德战场回来的,他们对于苏军和德军的正规化作战方式,有很深的印象。
尽管這3個人全都对苏联怀有极深的恶感,但是,以這3個人的聪明才智,当然知道,如果人家有什么长处,他们還是应该从人家那儿学過来的。
林彪和刘亚楼都极力推进东北野战军的正规化建设,从一开始就进行司令部、后勤的正规建设,组织部队的大练兵。东北野战军极力致力于建立一支完善的特种兵部队。
那时的特种兵部队,跟现在所說的特种部队完全是两個概念。那时的特种部队,指的是炮兵、运输兵,還有摇电话线的。大概指的是這些部队跟正常的部队相比,很特殊。比如对炮兵炊事班的定义就是,戴绿帽背黑锅,看人家打炮,确实太特殊了。
总之,东北野战军攻击一個城市,都只用几十個小时就能打下来,比其他需要用一個月、半個月才能打下来的野战军强得多。這种强悍的战斗力,是跟东北野战军的正规化,和有一支强大的炮兵部队是分不开的。
而沈擒龙则极力向司令部的将领们提议,要建立一支专业化的侦察兵部队。他除了引经据典地介绍苏军的经验之外,還向东北野战军中来自八路军和新四军的将领们展示,当年他在晋察冀时候使用侦察兵取得的战果。
這种土洋结合、通俗易懂的方式,给司令部的将领们留下了深刻印象。通過這些活动,刘亚楼也十分清楚地了解到,沈擒龙和李骥他们這些侦察兵,具有相当高超的战场侦察能力,对于战场实况有相当强的表达能力。
于是,绘制决定战役命运的路线图的任务,就交给了沈擒龙和李骥。
沈擒龙他们的行动,将保证第一支攻进天津的部队,一进城,就直接攻进敌军的总指挥部。用中国传统军事理论来說,這叫做擒贼先擒王,用现在的军事观念来說,這叫做斩首行动。這次行动,将保证在一天之内打下华北第一商埠战役的成功。
沈擒龙和李骥穿上国民党少校军服,开上美国吉普车,来到了陈长捷的司令部前面,观察着這條大街。
陈长捷的司令部在海光寺,這是原来的日本宪兵司令部所在地,无数的抗日志士在這儿牺牲在日本鬼子的酷刑之下。沈擒龙和李骥对這儿十分熟悉。
两個人慢慢开着车,看着裡程表,计算着街道的长度和碉堡的密度。他们在心裡把警备司令部前面的大街上的碉堡的样式和特点记住,然后开车到其他街道上观察。
李骥一边开车,一边跟沈擒龙商量。他的嘴唇不动,但是声音却清晰地传进了沈擒龙的耳朵:“好家伙,我长這么大都沒见過這么多的碉堡。”
沈擒龙也看着前方,表情严肃,似乎他的嘴也沒有动。但是他也小声說道:“這就叫大天津堡垒化了。光這條街上就大概有1000多個碉堡啊!陈长捷這是不想過日子了!這把大街弄得又是碉堡又是陷阱的,以后老百姓還走不走哇?”
李骥愤愤地說:“這群败家玩意儿!真应该把他们全都枪毙了!咱们可毁了,画图可要功夫了。”
沈擒龙感叹說:“哎呀,還是落后啊!這要是有照相机,咔嚓咔嚓几下子,连原样都照下来,交到司令部手裡了。”
李骥說:“你别老在那儿掩人行嗎?你這就叫资产阶级习气,整天想着奢侈腐化!一個劳动人民,不干活儿,净想什么不劳而获!”
沈擒龙沒理他,接着念叨:“一般的相机现在還不能用,要是拿着照相机在這儿拍,人家早把咱们抓起来了。只能用那种间谍照相机。只有巴掌大,在手心裡這么一夹,神不知鬼不觉,咔嚓一下,工事都拍下来了。”
李骥泄气地說:“也许人家社会部就有那样的照相机呢!”
沈擒龙說:“他们就是有,也不见得送到天津来。還是穷啊!社会部也就比咱们這些叫花子强一点儿,跟人家正宗的强国比,還是什么都不是。”
李骥說:“那不是有美国领事馆嗎?咱们进去弄他一個怎么样?”
沈擒龙說:“你呀,是放着地下的祸不惹,专门惹天上的呀!领事馆哪!那是咱们能惹得起的嗎?咱们连這個活儿還沒弄好,還上那儿添乱?再說,那属于专业的间谍器材,他们领事馆有沒有,還两說着呢!”
李骥叹了一口气:“唉,总归還是穷人的命,命苦啊!”
两個人一边說,一边看,慢慢把汽车开到僻静的街道上,沈擒龙警戒,沈擒龙飞快地画起图来。
等到把草图画完,已经是下午3、4点钟了。李骥說:“皇上還不差饿兵呢!這都什么时候了,领导同志管不管饭哪?”
沈擒龙說:“老李同志!我早就发现,你的革命意志是越来越衰退了!不要整天想着红菜汤!”
李骥“嘿嘿”笑着說:“到底是当领导的材料哇!连我們小兵子的内心深处的想法都猜出来了?”
沈擒龙鄙视地說:“你内心的想法我是沒猜出来,我看见你嘴裡淌出来的哈拉子了!”
李骥哈哈大笑起来。
两個人马上开车,直接开洋荤去也。
天津当时有几十個国家的领事馆,天津是在远东有相当地位的大商埠,這儿的外国人各种各样,外国饮食也相当丰富,天津有好几种风格的外国餐厅。
李骥家是哈尔滨的,他特别喜歡喝俄国的红菜汤,所以总想着来吃俄国餐厅的饭菜。两個人把吉普车停在维格多利餐厅前面,大模大样地进了餐厅。
天津本来是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基地,天津的這些外国餐厅首先是为外国人服务的。中国人虽然也能来,但是那些侍者即使是中国人,也很看不起這些来吃饭的中国人。沈擒龙和李骥這样的粗野的大兵形象,更加受到鄙视。
可是,等到沈擒龙和李骥熟练地把刀叉拿起来,开始使用之后,侍者们看他们的眼光就有些不同了。這时李骥把菜汤喝到嘴裡,他忽然大叫起来:“哎哟,這红菜汤真他妈地道,比俄国餐厅還正宗!”
侍者立刻傻眼。
李骥用俄语叫道:“叫厨师来,我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能做這么好的红菜汤!”
侍者彻底被震住了。
维格多利原名叫义顺和,大股东是普列西,但主要委托给山东人齐竹山和郝如九打理。他们从东北請来了俄式餐饮名厨,专门推出正宗的俄式大菜。這一下,他们算是碰到老相好的了。
沈擒龙用朝鲜话說:“你少惹事,咱们已经够乍眼的了!你可别忘了,你只是個上士!有国民党的上士用俄语嚷嚷的嗎?”
沈擒龙和李骥打鬼子时候学会了日语和朝鲜语,为了不暴露,只能說朝鲜语了。
李骥嘟囔着,不闹腾了。
两個人公事有了着落,心裡轻松,吃過了红菜汤,又到起士林买了糖果出来,回到住处。
沈擒龙绘制了进攻警备司令部的完整路线图,然后把地圖伪装起来。现在,他们就等着城防图的总图了。以沈擒龙看来,這次還是和他执行過的其他任务一样,是一次十分轻松的任务。
而在另外一边,孙逸贤和季广元正在执法大队裡边像斗败的鹌鹑一样对坐着。孙逸贤說:“现在怎么办?一個奸党都沒抓住,已经在陈司令长官那儿把大话都說出去了。万一陈司令长官发怒了,我的脑袋都保不住了。”
季广元想了一下說:“那上工务局长那儿看看吧,就是他那儿沒事,也得弄出点儿事来。要不然,咱们怎么交差?”
“弄出点儿事来?怎么弄?”
“把接近他的人抓起几個来,安個罪名,這不表示咱们抓住地下党了嗎?反正陈司令又不管审讯,只要把人一枪毙,他上那儿知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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