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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衣裳鐵定要淋一袖子湯。
他抿了抿脣,兩手撐在身側,默默等到麪湯徹底涼下去,捧起碗,一點一點往嘴裏倒。
翌日謝九樓在天亮以前悄聲回房,還沒進房,腳步聲已驚醒了房裏的百十八。
百十八猛然睜眼,噌的起身,一心警覺盯着房門。
謝九樓躡手躡腳一進門,兩個人對上眼,面面相覷。
身後房門才關了一半,謝九樓反手輕輕合上,挪着步子打招呼:“……醒那麼早啊。”
他原想把自己在書房過夜的事瞞着府裏上下,專等入夜人都睡了才離開,趁早再溜回來,以免府裏下人亂傳,說他與言三姑娘不合,輕視了人家。
謝九樓到桌邊坐下,瞥見桌上一碗麪被喫得很乾淨,連一口湯也不剩,便笑:“你昨兒是真餓了。”
百十八聽不懂,只換了個姿勢,盤腿坐在牀上。
謝九樓架不住他這眼神,如坐鍼氈,低了低頭,又說:“天……天還早,你要不……再睡會兒?”
百十八坐如定鍾。
謝九樓沒法子,坐過去上了榻:“……那我再睡會兒。”
他到裏邊一躺,百十八立時跟着躺。
謝九樓:……
兩個人僵着身子挺到雞鳴,外頭有丫頭來敲門,說伺候洗漱。
早飯是清粥小菜,謝九樓身邊多了個“夫人”,很不適應,是以食慾缺缺,拿勺子舀兩口,又舉筷夾幾根煸雞絲伴着,正送嘴裏,餘光見百十八捧着碗,一仰頭,把粥盡數倒進嘴裏。
旁邊的筷子勺子一樣沒動。
謝九樓:……
想是昨兒餓厲害了,面也沒喫飽。
他問:“……再來半碗?”
百十八這回猜到他意思,眼珠子定在他臉上,黑黑亮亮的。
謝九樓一早上給百十八添了六個半碗,光喝粥,不夾菜。
他琢磨着是早上的小菜不合人心意,中午特地叫小廚房撤了早晨用的食材,換批不重複的,變着花樣做了幾道硬菜。
哪曉得到了正午用飯,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百十八都愣是一口沒喫。
謝九樓再琢磨,是三姑娘早晨一口氣喫多積了食,這才喫不下。
晚飯他又換了一桌菜,百十八照樣不動。
他端着碗,欲言又止:“……不合你口味?還是積食了?”
百十八坐得板正,一聲不吭。
謝九樓蹙了蹙眉,發覺異樣:這姑娘從昨夜至今,沒說過一句話。
飯畢撤了菜,百十八眼珠子滴溜溜跟着撤菜丫頭離去的方向跑。
入夜謝九樓照舊去書房,離開時回頭道:“若餓了……就去書房找我。”
他往外擡了擡胳膊:“往左走,過兩條遊廊就是。”百十八對着他,歪了歪腦袋。
謝九樓張了張嘴,扭頭出去。
二早喫蟹黃蝦仁小米粥,謝九樓另布一桌小菜,百十八乾乾淨淨灌了三碗,仍不喫菜。
阿嬤過了飯點來送鞋,叫百十八試腳。老人家眼光準,一眼看出他的尺寸,穿上去正合適。又問候一番,阿嬤臨走時只笑吟吟道:“夫人性子倒是安靜。”
謝九樓攙着人出院子,一面走,阿嬤忽問:“九爺……昨兒叫人去小廚房做過宵夜?”
謝九樓愣了愣。
阿嬤見他不知情,便說:“只怕是遭了家賊。今兒劉嫂到櫥櫃裏頭清點,說是備菜的燒鵝少了一隻,昨兒夜裏還有的,今早憑空就沒了。”
第52章
這日又如前一日般過去,百十八仍是不喫飯,也不說話。
謝九樓等下人都回房去了,坐到百十八身邊,問:“你不會說話?”
百十八隻拿一對黑漆漆的眼珠子望他。
謝九樓試着伸手過去,隔着衣裳袖子抓起他的手腕。
百十八下意識往勾手抵抗,剛一使力,就想起三姑娘的話,便任謝九樓拉過去。
謝九樓牽着他摸到自己喉結,微微仰起脖子,“啊”了一聲。
喉結下方的震動傳到百十八指腹,惹得他指尖一麻,謝九樓閉嘴,喉結又挨着百十八的手指滑動了一下。
他怔怔的,趁謝九樓拿開手時,把指尖蜷到掌心裏。
接着謝九樓又牽着他摸到自己喉下。
百十八這才明白,對方是要他也出聲。
他跟着“啊”了一次,用的是三姑娘的聲音。
謝九樓蹙眉:會說話,難道是聽不到?
他仍按着百十八的手,自個兒湊到百十八耳邊,又“啊”一聲。
百十八雖看不見,卻也跟着他“啊”一聲。
謝九樓一屁股坐回去,盯着百十八。
“你既不聾,也不啞,爲何不說話?”
百十八這會子又瞪着眼不吭聲。
還毫無愧意,一個勁兒在他臉上看來看去。
謝九樓氣性兒上來:“你非要如此,便罷了。”
一話說完,賭氣似的起身去了書房。
二早百十八卻不像前兩天悶頭喫粥了,有一口沒一口,心不在焉。
謝九樓總覺着,言三姑娘一雙視線總朝他瞟。每回他一看過去,對方就把頭埋進碗裏。莫名叫人看着……
感覺很心虛。
正喫着,阿嬤那房的大丫頭來傳話,說請九爺喫畢了飯過去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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