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
程炎眼望遠處,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往事,眼裏露出了一絲惋惜的神色。
他開口緩緩地道:“我第一次遇見唐建輝時,他是個沉默寡言的男孩,在班上沒朋友,與我很是相似。我是孤兒,而他是單親家庭里長大的,所以班上同學都不會接近我們。那時候的他很拼命、很努力,後來我主動接近了他,然後我們就這樣熟悉併成爲朋友。”
林馨與楊蔥靜靜坐在一旁,認真專注地聽着程炎緩緩訴說。
“唐建輝是個聰明的孩子,很多時候我課業上遇到難題,他都會幫助我,就只是他這個人太過陰鬱。不過,那時候我們都是孩子,所以雖然他性格上不似其他孩子般陽光,但是我也沒想那麼多,反正大家都沒朋友,所以兩個人湊合着也很不錯。”
“只是,我發現一件事就是他總是穿着密封的長衣長褲,就算是大熱天也都如此。我問他:‘不熱嗎?’,他什麼都不說,就只是對我說他已經習慣了。而且,他還說長衣長褲能阻止蚊蟲的叮咬。那時候我們都住在鄉區,所以蚊蟲肯定是有的,對於他說的我也就沒放在心上。”
“只是,一直到有一天,我無意中發現了他手臂上的傷痕,那些傷痕並不是普通的瘀青,而是帶血的傷痕。我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只是說不小心弄傷的。後來我想那時候我們都頑皮,所以不小心弄傷是很正常的事。”
林馨點了點頭,問道:“後來呢?”
“後來這些小事我也沒放在心上。只是有天不知如何,我們村裏突然就掀起了拼圖的熱潮,甚至是很多大人們喜歡用它來賭博。而從那邊開始,我也就知道了唐建輝喜歡拼圖,因爲有時我看見他帶拼圖來學校偷偷拼時,就覺得他很喜愛拼圖。也正因爲他的喜愛,所以我也加入了,然後我們兩人都會在放學後一起拼圖,甚至開始了比賽。”
“可是逐漸逐漸,他對拼圖的喜愛與熱情慢慢就消退了。很多時候我約他一塊兒拼,他也總是提不起勁。一直到有天,他又好像開始重拾對拼圖的興趣,他甚至從家裏帶來了三千片甚至是五千片的拼圖。我們那時候還很小,所以一下拼那麼多也很喫力,可是他像是發瘋了似的,執意要拼完,就算是在一天內都會拼了命去完成。”
“我當時很是好奇,他爲何突然這麼拼命了。我問他的時候,他只是說想鍛鍊速度,可是我卻發現了一件事,他手臂上的傷痕越來越多。舊的傷痕還沒好,就又增添新的傷痕,甚至是身體都有了傷痕,只是他一直不說怎麼回事。”
說到這裏,林馨與楊蔥對視了一眼,均猜到了傷痕的來源。除了唐建輝的爸爸,也不會有人對一個孩子進行這樣的虐待。
果然,他們便聽程炎道:“有天,我以爲我們還會像往常那樣放學後留在教室裏拼圖,可是那天唐建輝說他必須回家,說他爸爸等他回來一起喫午飯。由於我還不想那麼快就回到孤兒院裏,所以就悄悄跟蹤了他。”
說到這裏,程炎一笑,道:“也不知是什麼原因促使我跟蹤他,但總覺得有點不對勁。我那時候在想,要是能和自己的父母一起享用午飯,那肯定是件開心的事,可是唐建輝的臉色沒有一丁點的開心,所以我也就這樣糊里糊塗地跟着他。”
“要是沒有那一天,我也不知道唐建輝的家裏這麼複雜。他的父親在外面看起來是個文質彬彬的男人,可是當我看見他對唐建輝拳打腳踢時,瞬間覺得他是個魔鬼,而唐建輝身上的傷痕正是從這兒來的。我還記得當他被父親毒打時,那撕心裂肺的哭聲讓我膽戰心驚,可是我不敢衝上去阻止,我只能在他家外偷偷地看。”
林馨問道:“哭聲沒有驚動到其他人嗎?”
程炎搖了搖頭,道:“唐建輝是哭喊了,可是沒多久他父親把布條塞入了他的口,甚至是用了繩子把唐建輝綁在桌子旁,然後抽出皮帶狠狠地抽了過去。我記得他抽打的時候,一直說自己拼圖輸錢了,都怪唐建輝給他帶來了黴運,從他的口中,我知道了他父親是個賭鬼。他賭博賭上了癮,那時候都學着村裏的人開始拿拼圖來賭了。”
“然後,他抽打了許久後,還塞了一幅拼圖給唐建輝,讓他在短短的時間內必須拼完。如果不拼完的話,就會繼續抽打他。唐建輝那時候滿身傷痕的在地上開始了拼圖,而他爸爸也在這個時候出門了。我見了即刻衝進屋裏,他看我進來時,把我推開,叫我回去,要是我不回去的話,他以後永遠不和我做朋友了。”
“自從那天跟蹤他回去後,我後來也逮住了幾次機會跟着他回家,也都看見了他被毒打。他父親甚至是瘋狂地想讓唐建輝輟學,然後讓他學着自己賭博拼圖,所以才讓唐建輝沒日沒夜的拼圖,甚至是限制他在極短的時間內拼完。”
說到這裏,林馨已經瞭然,她道:“唐建輝的父親賭博賭上了癮,連拼圖這種小孩兒的玩意都可以給他拿去賭,這些賭徒的心思真是讓人捉摸不透,無論是什麼都可以拿來賭呢。唐建輝的心理創傷想來就是來自他父親,因而對拼圖升起了憎恨,甚至是因爲小時候的陰影,讓他到最後也選擇小孩子下毒手。”
程炎道:“想來應該是了。而且,他這樣的事情一直都沒和人提起過,就算是我,他也閉口不提,然後一直到升上初中,他以優越的成績來到了市裏的學校,擺脫了他的父親。而且,唐建輝當時也開始做起了兼職,這樣他就不需要從父親那兒拿錢了,也極少回去村子。我以爲他放下了,可是,隨着這起謀殺案的發生,想來他心理的陰影從沒消除過。”
林馨問道:“那麼積木又是什麼回事?唐建輝喜愛積木?”
程炎道:“一直到他上了大學,那時候大家課業也很繁重,然後他的室友不知從哪兒弄來了一堆的積木,而唐建輝對於積木的興趣也從那兒開始了。他甚至更加努力賺錢,然後得到的錢都拿來買了積木。他對積木的狂熱也是大學裏大家都知道的事實,而且自從有了積木,他比以前開朗了,只是我察覺他的狂熱有些不妥,他似是想利用積木掩飾一些東西,但我不確定他想掩飾什麼。”
林馨道:“大概是想掩飾他那不愉快的童年,也想掩飾拼圖曾經給他帶來的痛苦。他試圖用這樣的方式來忘記那些事情,又或者說讓自己迷上一些事情來轉移注意力,讓自己不再去想,可是好像有些走火入魔了。他很是偏激,心理扭曲得非常嚴重。。”
於是,林馨便把在唐建輝家裏所見都告訴了程炎。
程醫生聽了後,登時被嚇呆了。他以爲自從離開了父親後,唐建輝活得更快樂,因爲他從他臉上看見了陽光,難道這些都只是表面上裝出來的嗎?
有時隱隱看見他手臂上的傷疤,雖然傷口早已經癒合了,難不成唐建輝還是不能忘記那段痛苦的過去?
程炎喃喃地道:“我沒想到他一直記着。原本隨着他父親的離世,他更應該放下了,卻原來都放不下。。”
林馨問道:“他父親去世了?”
程炎點頭道:“嗯,去世也有許多年了。就是聽說突然發病,然後也沒撐多久就去世了。”
林馨問道:“他父親是什麼病去世的呢?”
程炎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呢,只知道唐建輝在他爸爸發病的時候常常回去照顧奔波,可他還是死了。”
林馨對於這一點有些好奇,要是唐建輝對於他父親當年虐待他的舉止早就釋然,甚至可以來回奔波照料,那爲什麼他心理的陰影還是存在着?
爲何他還要看着這些孩童痛苦?
而且還要對他們下毒手?
林馨得到了這些消息後,便向程炎告辭,然後與楊蔥一起走到了醫院大門口。
楊蔥看着醫院外人來人往的街道,說道:“想不到唐建輝背後還有這段故事,但他心理極度扭曲,想來他應該也羞於把這往事告訴任何人,所以這樣的偏激隨着時日愈加嚴重,一直演變到現在無法收拾的地步。”
林馨“嗯”了一聲,說道:“你說的也不錯,只是我一直不明白爲何他在父親生病後,對他如此盡心盡力,卻還是無法釋懷當年的往事。難道在他照顧父親時,又發生了什麼嗎?”
就在他們兩人談論至此,林馨接到了法醫部那兒的電話,法醫說道:“林警官,我們在孫志堅的軀體裏找出了類似砒.霜的毒.藥。砒.霜分量不多,但可以造成孩子腹瀉。”
林馨聽到這裏,說道:“砒.霜?”
法醫道:“對。”
她即刻想起了一件事,孫志堅原本是普通發燒,可是他後來還腹瀉了,難道是唐建輝在上門看病時做了什麼手腳?
他爲了摸清孫氏的家裏地勢而利用了砒.霜讓孩子反覆腹瀉,以便能順利進行他的拐帶行動?
他可以對一個孩子用了砒.霜,難道他的父親也是。。。
想到這裏時,林馨心裏雪亮。
是了,一定是這樣!
。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