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白紙”方案
日軍營房區的一處拐角,野澤雄二長身站立在那裏,遠遠地看着廖百夏從醫務室走出來,眼中流露出複雜的表情。
山田看了醫務室一眼,走過來,向野澤雄二敬了一個禮:“中佐閣下,沈小姐似乎與這些囚犯走得太近了!”
野澤雄二的目光依舊跟着往監舍方向走的廖百夏,淡淡地說道:“女人心軟,隨她去吧!”他轉而對山田微笑着說道:“這正是她的可愛之處!”
山田似懂非懂,立正道:“中佐閣下英明!”
野澤雄二的目光久久注視着遠處的藍天白雲,臉色逐漸變得嚴肅起來,他冷哼一聲,像是自言自語:“我堂堂大日本皇軍,難道還怕這羣被繳了槍的中國軍人?”
山田也目露不屑:“是的,他們除了乖乖受死,沒有任何出路!”
野澤雄二拍了拍山田的肩膀,說道:“實力懸殊的比賽會令人索然無味,我要讓他們死之前明白一件事——他們不過就是一羣跳樑小醜!一切盡在我的掌握之中!”
山田精神一振,再次立正道:“哈依!中佐威武!”
“那個燕子,在新的監舍裏有什麼異常舉動嗎?”野澤雄二突然問道。
山田露出一種不可思議的神情,說道:“據士兵反映,此人憑藉三寸不爛之舌,在那裏依舊如魚得水!”
野澤雄二搖搖頭,微微嘆了一口氣笑道:“此人雖是市井之徒,但也有一些美德,亦可爲我所用,只不過生不逢時,有些可惜了!”
他的臉色突然變得嚴厲起來,對山田說道:“不要小看這羣中國人,如果他們果真串聯起來,並不容易對付!我要提醒你的是,務必要提高警惕,尤其要密切關注這個燕子、廖百夏,還有十六監舍的那個八路!”
山田嚴肅地點了點頭,隨即又遲疑地說道:“那麼,沈小姐就不用再監視了吧?”
野澤雄二突然勃然大怒:“沈一秋是中國人,她難免受到蠱惑,不可掉以輕心!”
山田似乎猛然醒悟,大聲說道:“屬下明白!”
幾天後,沈一秋眉頭緊鎖,獨自坐在醫務室一直等到天黑,她覺察到自己受到監視,想着如何擺脫。
她覺得時間越來越緊迫,於是打開抽屜,取出一塊精緻的手錶端祥起來,默默地上了上發條。
好一會兒,沈一秋站起身,緊了緊衣服,朝野澤雄二的辦公室走去,她推測,野澤雄二此刻一定不會休息。
果然,野澤雄二的辦公室燈火通明,幾名站崗的日本兵見是沈一秋來了,並不阻攔,嘻笑着予以放行——在他們眼裏,這個漂亮的中國姑娘是幾任司令身邊的人,而且遲早要嫁給自己的長官,沒有必要得罪。
沈一秋悄悄來到辦公室門外,隔着門就聽到裏面傳來野澤雄二的訓斥聲:“山田君,你的這個‘白紙方案’,不如說是白癡方案!考慮過善後嗎?”
山田停頓了一下,顯然有些不服氣:“我們執行命令,還需要什麼善後?”
野澤雄二更加惱怒:“你以爲現在這裏還是鮮爲人知?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着這座山!槍聲一響,你是想給那些美國人指路嗎?”
山田似乎十分慚愧,立正說了聲:“屬下無能!”
野澤雄二的口氣略爲緩和:“算了,我已經有了安排,你只需聽從我的命令就好!這些天,你要加強警戒,不得鬆懈!”
沈一秋的心跳加速,她屏住呼吸,向前邁了一步,想繼續聽下去,不斷卻踩到了一塊小石子上,發出了一聲輕響。
屋內頓時安靜下來。山田看了野澤雄二一眼,隨即大步走到門口,猛地一拉門,發現沈一秋正蹲着身子,略顯痛苦地揉着腳踝,不禁楞了一下。
野澤雄二的雙眼眯成了一條縫,死死地盯着沈一秋,等着她的解釋。沈一秋則毫不膽怯,擡頭注視着野澤雄二,與之四目相對。
山田見此情形有些尷尬,向遠處站崗的日本兵喝道:“你們,過來!”
兩名站崗的日本兵小跑着過來,向山田行了個禮。
“沈小姐來多久了?怎麼不早點來通報一聲?”山田對兩名日本兵發怒道。
兩名日本兵對視了一下,一名日本兵一個立正,用不容置疑的口氣大聲說道:“報告山田君,沈小姐剛來,沒來得及通報,請原諒!”
野澤雄二的臉色有所緩和,沈一秋冷冷地問道:“我可以進去了嗎?”
山田看了野澤雄二一眼,對沈一秋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隨後走到野澤雄二的辦公桌邊,取過桌上的幾張紙,知趣地退下,並且將辦公室門帶了起來。
野澤雄二整了整領口,換了一副笑容,問道:“這麼晚了,一秋,你有什麼事嗎?”
沈一秋依然冷若冰霜:“野澤君白天日理萬機,難得求見,只好晚上來了。我是來向你辭行的。”
野澤雄二微微一怔,不動聲色地問道:“爲何突然要走?”
沈一秋看了山田一眼,冷笑一聲,說道:“野澤君派得力助手在監視我,我覺得沒有必要再在這裏待下去了。我已報告司令,將回到野戰醫院,繼續做我的醫護工作,好過在被人懷疑!”
野澤雄二一楞,隨即眉頭更加舒展開來,他見沈一秋是在賭氣,便微笑着上前,想拉住沈一秋的手,沈一秋惱怒地將手甩開,右腳微微一跺,撅着嘴背對着野澤雄二,一副相當生氣的模樣。
野澤雄二臉上堆成了一朵花,笑吟吟地說道:“好了,別耍小孩子脾氣了,我這麼做,也是想保護你啊。”
他見沈一秋不解地睜大了眼睛,便解釋道:“那些中國人囚犯,表面上看順從皇軍,心裏面到底在哪什麼,你想必也知道。一秋,你太純潔,容易上當受騙,我怕你被他們利用,所以才讓你不要與他們接觸!”
沈一秋不服氣地說道:“他們能想什麼?不就是想逃跑嗎?我哪有本事幫他們?再說了,他們怎麼可能跑得出去?我只是想對他們好一點,不要像別人一樣……死得那麼慘。”
野澤雄二癡癡地看着俊俏的沈一秋,心中泛起一陣漣漪:“好善良的女人,而且這麼美!這個女人,幾乎具備了東方女子的所有優點,我一定要娶到她!”
他迫不及待地靠近沈一秋,一把握住了她的雙手,沈一秋的手顫抖了一下,沒有用力掙扎,只是象徵性地向後縮了縮。
野澤雄二的目光熾烈無比:“一秋,我們單獨在一起,不要說別人的事。再等我一段時間,等我處理好這邊的事務,和我一起走!”
沈一秋驚訝地合不攏嘴:“野澤君也要離開這裏嗎?”
野澤雄二略顯激動地點了點頭,他鬆開沈一秋的手,走到窗前,對着窗外伸出雙臂,輕輕地,但又很興奮地說道:“是的,舅舅已經批准了,過不了多少天,你們的春節以後,我將回到航空部隊,駕駛着雄鷹展翅般的戰鬥機,在蔚藍的天空翱翔、戰鬥!”
沈一秋的心一陣揪緊:這個消息太突然了!從野澤雄二表情來看,他要調走已然是迫在眉睫,按照常理,他這段時間應該重點做好交接準備工作,將“充足的資源”移交給下一任,爲什麼要變本加厲,加大打擂還有抽血的頻率和力度?還有,剛纔野澤雄二所說的“撤離”指的是什麼?“白紙”方案又是什麼?
野澤雄二見沈一秋神色異常,便不再說話,只是微笑着看着沈一秋。
沈一秋回過神來,臉上依舊滿是焦急之色,悠悠地說道:“野澤君要到航空部隊去,豈不是很危險?”
野澤雄二見沈一秋方纔有所動容,原來是擔心自己的安危,大感寬慰,哈哈笑着說道:“一秋,爲帝國事業戰鬥,爲天皇陛下效忠,是我等的福分和榮耀!再大的危險,又有何懼!”
他轉身來到沈一秋身邊,再次握住她的雙手,深情地凝望着她的眼睛,“一秋,我愛你。回到航空部隊,我會帶着你去見舅舅,請他主持我們的婚禮!”
沈一秋沒有掙脫野澤雄二的手,任由他握住。她的眼瞼低垂,略帶一絲嬌羞:“我還沒有答應你呢。”
野澤雄二無比自信,含笑說道:“我們的緣份是上天註定,沒有人可以阻止。”
沈一秋不置可否,假裝無意地問了一句:“你走了,誰會接替你的位置?”
野澤雄二一楞,很快平靜說道:“我只知道自己要走,其他的不便過問。”
沈一秋知道野澤雄二是撒謊,沒有幾天就要交接了,怎麼會不知道繼任者是誰?!她從野澤雄二瞬間變化的表情、過於平靜的語氣中敏銳地捕捉到一絲信息,那就是:沒有誰來接替野澤雄二!
結合外界輿論的壓力、野澤雄二的反常、與山田的對話……種種跡象讓沈一秋確定:爲了毀滅“活體血庫”等罪證,鬼子即將進行一場不可告人的行動,所有的戰俘都會被殺死!這座特俘營在春節前後就會被抹成一張“白紙”!
這就是山田所說的“白紙”方案!沈一秋的胸口像是被巨大的石頭壓住,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故作鎮靜地繼續與野澤雄二說了幾句話,告辭回到了自己宿舍,輾轉反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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