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承諾
一顆果樹從院子裏生長出來,枝椏修整靚麗,葉子張臂抱日,綠透到失真,光從葉縫裏扎進來,像一柱柱黑暗裏的燈。
林伊歪着頭看了看,指着樹下對宋機道:“走不動了,這兒怎麼樣?”
宋機被曬的懶洋洋地,本來也都是全聽林伊,他軟綿綿點了點頭,從包裏掏出單反掛在脖子上,憨裏憨氣學着陝西話道:“你說中就中。”
林伊咧嘴一笑,正要走過去,又被宋機扯住了。
林伊回身時,只覺得一陣淡淡的松柏樹香撲面,她定睛時,少年已經在她身前蹲下。
宋機將文件擺在自己與林伊中間,裏面是一疊厚厚的參考照片,宋機翻閱着與林伊解釋道:“哥哥找了些參考,咱們今天得拍兩組,一組偏向於體現人物,拍出你的靈氣與俏皮,投給影視公司,另一組偏向於體現服裝展示,專投少兒模特公司……”
宋機神情專注,侃侃而談,是真的做足了功課。很用心。
汗從鬢角蔓延而下,溼蠕蠕的,林伊擡手掐斷那痕跡,聽的心不在焉,她偏頭望了宋機一眼。
宋機剛好也望向林伊,剎那失神後,宋機表情古怪變換着角度打量林伊的臉。
宋機確實發現了,饒是他沒有經驗,他也能感覺到林伊的眼睛變得更大了,臉上倒映出若隱若現的亮,整個人也更精緻。
“妹妹,你是不是化妝了?真無語,這下更好看了!”宋機的問詢裏透着肯定,他大咧咧地猜測,也大方方地稱讚。
驕陽有驕陽的風采。
林伊倒是不敢忘記自己如今的年齡設定,見宋機目光裏是震驚是認可,林伊忍不住羞臊,紅着臉,擡手不痛不癢地推開宋機的臉,道:“你好好拍就是。”
宋機瞪圓了眼,頂嘴道:“肯定拍的好啊!你的顏值加上我的技術,天仙配!”
不算正經,宋機的目光帶着一股信念,在這樣的矚目之下,一切負擔似乎也變得不值一提。
林伊攤開雙手在裙襬上蹭了蹭。
她無法接納心裏的感受,像在春天裏發癢的凍瘡。
只能忍着。
“好吧。都行。無所謂。”林伊低着眸彆扭道。
哪有這樣的。
宋機以爲林伊緊張,或者說,他就是想看她自在些,高興些。
宋機合上文檔,他站起身道:“怎麼就無所謂了?妹妹,別擔心自己表現的不好,有哥呢,來,哥教你一些模特必備的經典動作,你好好學學。”
宋機說着三兩步蹦到橘子樹下,微擡了擡手,交疊捏在身前,雙腳前後交叉,微微含顎端莊微笑。
“噗……”林伊望着宋機標準的禮儀小姐的站姿,忍不住笑出了聲。
“怎麼了?是不是很驚豔了?”宋機輕佻地拋了個媚眼,擡起相機傲嬌道:“我這個姿勢還是比較標準專業的,你可以試着模仿,不要有壓力……”
正說着,宋機一咧嘴,偷襲般迅速擡起相機,捕捉住了那最真實的爛漫的笑容。
這樣多好啊。
這就是宋機想給林伊的。
不論是深陷何處,都要學會擡起頭,看看前方,看看天上。
總會看到的,藍天白雲,天朗氣清。
在風雨之中,就會在陽光之下。
所以,開心點,好嗎?
“就得這麼笑!”宋機認可地拍了拍林伊的肩膀,理直氣壯道:“小孩,給爺保持住了!開拍!”
林伊望着宋機,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眼神堅定,笑容自信又得意,他永遠都是這麼展肩直立地站着,如松柏,如竹子,陽光鋪了他一身,盈盈透亮。
他有他儒善的力量,是看着瘦弱地着筆,往往力透紙背。
林伊忍不住地想:要是能以24歲的自己遇見宋機就好了。
“好的,爺。”林伊朝着宋機笑嚷道,幾步跑到橘子樹下,學着他的模樣,她比着兩手剪刀,舉起手插入天空,微歪了歪腦袋,綻放出一朵燦爛笑容。
她不否認,她收藏了他的陽光。
“誒,好,這個表情不錯,專業,就是這個範兒!”宋機趕忙開始按快門。蹲、起、屈、側,忙忙碌碌。
林伊配合的也很專業,現實世界中,從大學到研究生,她兼職做了5年的服裝模特,對於如何表現,她算是駕輕就熟。
烈陽啊烈陽。
認真地發酵。
足拍了2小時,林伊驗了驗片,便知道差不多能收工了。
“不錯!”宋機翻閱照片,爲了更貼切地表達自己的滿意,他翹起嘴角逞能道:“我以後也要生個這麼可愛的女兒!”
宋機其實不算幽默的人,可他有他的可愛。
林伊擡眼悶悶地看了他一眼,她輕勾起嘴角忍不住壞笑,也學着他不着調道:“你現在就可以有啊。”
哪能想到一個隨口的玩笑話也能被接上茬啊,宋機沒反應過來,他快速思考,可身爲一個剛高中畢業未滿18的少年,他真沒想到自己怎樣做到。
宋機好奇,側耳問道:“怎麼說?”
“乾爹!”林伊清脆的叫聲回答了他的疑惑。
“……”
宋機黑着臉低頭望向林伊,卻見她眼睛笑成了一條線,小嘴大咧着,狡黠又得瑟。
好玩兒。
宋機繃住了笑,他彎下身子攬着林伊一本正經道:“你還有臉笑,妹妹,你知不知道,你的這番話充分體現了你身爲文盲的悲哀!”
“啊?”林伊蒙了。
“咱兩隻差7歲,不是17歲,怎麼說呢,差17歲,我確實可能當你爸,但是差7歲就是:你再長個10歲,我都能娶你。懂?”宋機見林伊一臉呆相,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得瑟笑道:“少佔我便宜,我可沒你這個女兒。”
真是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假想,林伊恨不得抓住點什麼,想找根柳條抽出個遍地花。
躁動,驚喜。
一時間,林伊覺得自己好像也能聽懂那聲“知了”是什麼意思了。
是知了。
林伊的沉思,宋機只當她是算不清年齡差,他以爲她只有10歲,他心思端正,趁着空檔仔細蓋好單反的鏡頭蓋,想着一會兒去給林伊買根雪糕喫。
有影子踩進林伊的身子,形狀有異,宋機好奇偏頭,卻見一隻看家烈犬正齜牙靠近。
大事不妙!
“我去!”宋機瞪圓了眼跳起腳大喊。
根本稱不上誇張,他的害怕幾乎是出於本能。誰見了都相信:給他棵樹他恨不得直接躥上去。
可他有他的本能,狗有狗的本能。
那狗見宋機做賊心虛,敞開嗓子跟着大喊:“汪汪汪汪!”
林伊被嚇得一激靈,一回頭,便見一隻流着口水的獠牙大口朝自己撲了過來!她個子不高離的近,畫面衝擊極強。
“啊!”林伊忍不住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反應,躲?還是不躲?往哪兒躲?
宋機後退的步子瞬時剎住了,他往狗跟前衝了兩步,彎下身子長臂一撈,迅猛將林伊扛了起來。
“快跑!”宋機神情嚴峻,撒開了腿,他的計劃是加速狂奔,直甩掉狗。
而現實是:他只來得及跑兩步,腿上便被狗狠狠咬住了。
“啊——!”一聲充滿悔意的悲嚎。少年無語。
林伊趴在宋機的肩上,她的正下方就是宋機的腿。她親眼見證了自己被宋機扛起時,瘦胳膊剛好從獵狗的跟前掠過。
也親眼見到狗是如何調轉目標,朝着宋機的腿奮然咬下去。
聽着狗從腹腔裏發出的低吠。林伊在安全地帶,找不到自己的魂。
“真服了,這都第五次了,狗怎麼就這麼喜歡咬我呢?”宋機單手揉了揉太陽穴無奈悲嘆,畢竟經驗多,事到如今他也不掙扎了。
見狗不鬆口,宋機也沒準備再輕舉妄動。忍着疼宋機拍了拍肩上的林伊,問道:“妹妹,你沒事吧?”
“沒事,你呢……你還好嗎?”林伊試着找回自己的聲音。
在這樣荒唐的瞬間裏,她想到的是:宋機到底有多堅持保護她。
不就是這樣嗎?往往正是在這瞬間的抉擇裏,看出輕重的。
退是宋機的本能,進是宋機的心意。
“不咋滴啊。”宋機低頭望了狗一眼,癟着嘴,不清不明地輕哼了聲。
他擡頭朝後頭的屋裏大喊道:“家裏有人嗎?你家狗咬人啦!麻煩出來管一管!”
話落半晌,世界無半點回應。
也不知道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也不知道里頭有沒有人。
被熱氣騰騰地蒸烤着,爲了避免落汗,萬物一動不動的佇立,靜靜觀賞着世間的故事,紋理、肌肉似乎也開始發脹。
林伊倒掛在宋機背上,看着他沾滿汗漬貼着肌膚的襯衫。她擡手想替他提一提,可怕自己細膩的心思驚着他,她又放棄了。
“出來啦!你家狗不肯鬆口,我們走不了,你們不出來,我們也得在門口等一天。”宋機接着喊,依然帶着篤定。
這篤定無關真僞,只是一個少年面對這個世界不屈的信念。多多少少,不大不小。
林伊道:“宋機,你放我下來吧。”
“別了,等安全了再說吧。”宋機說着,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趕忙換了姿勢,由抗變抱。
林伊被動調整,下意識圈住宋機的脖子,她望着宋機黝黑明亮的眼睛,夏天真的來了,她覺得自己的臉熱到發漲,一時忽然不知道要說什麼。
“難受不?”宋機望着林伊臉上的紅暈,眉頭微皺滿臉苦色愧疚道:“不好意思,頂着胃了吧?”
“沒。”林伊輕輕搖了搖頭,她望着他,這一次,沒有因爲害羞而躲開。
可笑。她都想不通自己哪來的心思,哪來的心情。是不是過了幾天安生日子,真的就會忘了,忘了自己怎麼來的這兒,忘了自己要幹嘛。
肯定不是爲了來喜歡一個人吧?
“出來啦!”宋機突如其來地驚喊嚇了林伊一跳,林伊回神,便聽他繼續朝着屋裏繼續喊道:“出來啦!你的狗咬着人不肯鬆口啦!要命啦!”
越喊越誇張,林伊忍着笑,忍着想要掐一掐他的臉。
又等了好一會兒,屋裏纔開始有動靜。
門簾被撩開,李蔓從裏面探出腦袋,半邊身子藏在門後,她掃了眼不遠處的兩人,烈日辣眼睛,她半眯起眼。
宋機問道:“有大人在家嗎?”
李蔓望了林伊一眼,將下巴藏回門後,下巴靠在手背上,她的目光太過清閒,幾乎有些好整以暇地看着兩人。
宋機不高興了。
“過來。”宋機的聲音帶着些強勢,他以幾乎命令的口吻道:“有狗繩拿狗繩,總之,找根繩子將狗綁住了,拴回院子裏。”
宋機陽光的外貌瞬間有了幾分鋒利,李蔓望着他,緊抿着脣,不安地扭了扭身子。
最後還是站在門後沒動,靜對半晌,李蔓有了決定,她向屋裏退回一小步,悄悄喊道:“小灰,鬆口。”
“汪汪!”小灰狗終於鬆了口,它朝着宋機嚎叫了幾聲,邊退邊齜牙咧嘴以示警告。
行吧。
人跟狗有什麼好爭的呢?
可是人跟人有。
宋機的目光輕輕地落在李蔓身上,不比一片羽毛更重,不是溫柔,也不是逼迫,堅定而認真,沒有冒犯你,也沒有放過你。
李蔓心裏一緊,她想躲回去,可小灰的狗尾巴輕輕掃到了她的腿,她望向它,它護在她身前,全身防備,幾乎虎視眈眈。
“我有話問你。”宋機的語氣聽起來不太好,他對李蔓道:“它是你家的狗嗎?”
李蔓吞嚥緊張,她從宋機的眼神裏已經感覺到了:她賴不掉。她不太想搭理,卻不敢不理。
“野狗。”李蔓聲音不高,又補充道:“我只是給過它幾頓喫的,它自己就守在門口了。”
似乎只是自然的一報還一報。
如此一場,李蔓的行爲到底算什麼呢?算善良嗎?算有情有義嗎?
“哦。所以,它是你們家的狗嗎?”宋機又問了一遍,言語裏帶着一股勁兒,一股不好咀嚼的勁兒。
像沒煮透的牛筋,咬不爛的。
李蔓只覺得嗓子似乎被堵住了,她下意識望向林伊,林伊的表情幾乎與宋機如出一轍,很清淡,只剩眉頭微皺,算是她的態度。
爲什麼要以這樣的表情,爲什麼是林伊。
李蔓突然有些難受了,她嚥了咽口水,就當是破罐子破摔,她瞪着宋機大喊道:“不是!不是!”
李蔓說不清自己心底的情緒。當初跨級換班也就算了,現在,李蔓只覺得林伊好像徹底走到了自己的對比面,再也不是理解自己的蜜友了。
李蔓一遍又一遍地瞪着兩人,用近乎視惡如仇的眼神。
透釋眼底的淚。
“好啊,那就是沒人領對吧,我打電話給動物保護協會,讓工作人員來領走。”宋機也不惱,他掏出手機開始搜撥電話。
那是最漫長的幾秒鐘。一把錘頭一次次揮下,砸倒了李蔓的心牆。
李蔓彷彿聽到了電話漫長的嘟囔聲,怕電話被接通,她終於慌了,悲憤地朝着林伊喊道:“林伊,你就這麼看着?”
李蔓的聲音裏夾雜着委屈的哭腔,終於等來了這一句,林伊只覺得鬆了一口氣,也緊了一口氣。
說些什麼?林伊一直在想。她知道自己的建議說了也是白說,但她還是說了:“想留下它的話,你就得認領它。湊湊零花錢吧再把你最喜歡的、值錢的,一併拿來賠給宋機,或者……給你爸媽打電話說說?”
什麼狗屁主意啊?
李蔓聽的一愣,她呆呆望着兩人,再忍不住傷心,身子輕顫了顫,她哭了起來,從低泣越演越烈。
彷彿什麼都沒了。
情誼天崩地裂,因坍塌揚起的幾丈高的灰,輕飄飄將她淹沒。
她在骯髒裏目睹骯髒。
小灰見狀忙護在李蔓跟前,身體微微前屈蓄勢待發,咧着嘴朝着宋機林伊狂吠。
夏天好長,陽光強到慘烈,這世上不是求饒就可以得到寬恕。人總是要爲自己的疏忽付出代價的。
宋機望着林蔓,差一點就心軟了。他微低下頭,抵靠着林伊的額頭,他長長的呼吸撲在林伊的臉上,溫熱又悠遠。
輕輕地觸岸,一場輕輕地停靠。源於一個心腸總歸是有些軟的男孩。
林伊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她擡起手輕撫了撫宋機的頭髮,她看見他擡眸望向自己。
這麼近的距離,連長相也看不清了,只能看清彼此的眸子。
眼眸裏裝的是什麼呢?是他幾乎就要觸碰到她早熟的心意。
但是他慌了。
宋機離開林伊,他不再看她,看向另一個孩子。
“哭也沒用。哭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宋機話還沒說完,被李蔓打斷了。
“我爸爸媽媽根本不讓我養它啊!”李蔓幾乎是用吼的,她理直氣壯哭道:“我不給它喫的它就餓死了,我有就給了唄,但我不能拴着它啊,它到處溜達,說不定有更好的人要養它呢?”
這一句句,一字字,沖毀了堤壩,蓄勢已久的滔天大浪撲面而來。
林伊沉默了,宋機也沉默了。
灰狗望着李蔓,她的眼睛溼漉漉,她脆弱又可憐。
一人,一狗,似乎誰都擔不上一個“錯”字。
可也不是這樣的。做人,做事,怎麼能只往好處期盼。
咱們得認。認錯,認責任,得怕失去。
宋機聽着李蔓的啜泣,似乎是嘆了口氣,又好像沒有,他繼續撥完未通的電話,一鼓作氣,乾脆地報完了地址,報完了情況。
林伊靜靜聽着,她感受到了,宋機抱着自己的手在顫抖。可能是抱累了,也可能只是累了。
林伊輕輕拍了拍宋機,兩人目光相觸,便懂了彼此的意思,宋機將她放到地上,牽着她護到自己身後。
宋機掛掉電話後,對李蔓道:“他們20分鐘後會來。”
就是這樣了。
氣候不盡人意,決定也不盡人意。
“叮鈴鈴。”巷子尾部傳來一陣清脆的鈴鐺聲。一個男孩騎着自行車風風火火地從夏天裏穿堂而過。
直到男孩騎沒了影,宋機纔回過神,牽着林伊離開。
他不是對所有的小姑娘都心存仁善的,只不過是,她跟別人不一樣。對嗎?林伊望向宋機,他的表情很淺,心無旁騖看着前方,一雙眼裏留着深邃的真。
林伊能感受到他們緊握着的雙手裏攢的是汗,兩人並排而行,都是渾身的汗,可誰也不難受。
林伊擡眼望了望天空,大朵大朵的雲,鋪散成一片,厚重而綿密。
林伊托起一片雲,喃喃道:“宋機,你不會陪我長大的。但我們總有一天會重逢。”
“什麼啊?”宋機聽的不真切,腰後的單反啪嗒啪嗒砸在他的背上,他終於想起了第二件正事了。
呔!宋機趕忙鬆開林伊,將單反裝進包裏,換出另一本文件夾,他翻開認真檢查。——這是他按照林伊的要求爲她收集好的有獎徵賽,有寫作的,也有主持的、講故事的。
“就是……”林伊仰望天空,道:“你有沒有想過以後,我24歲,你31歲,我們在茫茫人海里再次遇見彼此。”
“比現在足足晚了14年?”宋機見林伊神情認真,隨口笑着調侃道:“那還挺好的,你要是24歲,我就……我就……”
宋機順口而出,到了嘴邊,卻發現因爲沒有假設過,他連一句期待都沒有。
他護着她的時候,的確沒想過要她回以什麼。
“你就怎麼?”林伊緊跟着問道,她小心翼翼打量他的神色,因爲緊張,她忍不住扣自己的手指。
“那肯定不會輕饒你的……”宋機合上文檔思考片刻。他低頭望向林伊,她額上的汗盈光閃爍,她眼裏的期盼盈光閃閃。
宋機沒心沒肺地笑道:“要不換你照顧我吧?好不好?”
換我照顧你嗎?
林伊望着宋機,他刻意小步與她並肩。
見她皺眉,宋機朝她挑了挑眉,擡手揉亂她的頭髮,他滿臉得瑟笑容肆意囂張。
她望着他,她想,她很想:宋機可以永遠這麼高興。
決定了。
林伊擡手勾起宋機的小拇指,翻轉尋到他的大拇指,用力按下。
蓋章了。
宋機望着兩人緊扣住的手指,悶聲問道:“怎麼了?”
林伊鬆開手,望向前方淡淡道:“我答應你。”
宋機,我答應你了。我會照顧好你,不論發生什麼,我永遠支持你,護着你。
你等我,等我夢醒後,去見你。——我是說:我會努力找到你。
前路漫漫,淺夢如歌。
宋機望着自己的手掌,他好像知道了什麼,又好像什麼也不知道。他慢慢收掌,抿着脣,望着前路,什麼沒說。
不好說。算了吧。
沒趣的是,一個有着24歲的心思,一個只當她是10歲,他們的愛因時差而大相徑庭。
也不知道誰更喫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