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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哥哥說哪裏話來？”車蛋一拍胸脯，悶聲說道，“俺生是東家的人，死是東家的……死人。”
常瑞聞言，一旁笑道：“車兄弟你這話說得可真扯蛋啊，哈哈！這話算你沒說。”
“有勞各位兄弟照料東家，沙碧這廂先謝過兄弟們！”沙碧抱拳照量了一圈，一甩手反身欲走，武大一旁濛濛然囁嚅道：“好兄弟，早點兒回來接我啊……”
“東家放心！”沙碧開門出去，翻身上馬。
車蛋在身後叫道：“帶上趙娓！”
“不消囑咐！”沙碧回頭應道。柳下搶出門來吆喝道：“還有秀蓮！”
沒有迴音。但見，一匹馬兒黑影裏絕塵而去。車蛋掩上門，迴轉身來忐忑着問常瑞道：“常兄弟，敢情武二哥真的殺了人了？”
常瑞看看武大，輕聲應道：“你就別打聽了，二哥這次可真把東家連累大了！東家，你還好吧？”
“殺了，殺了……”武大雙目呆滯，兀自蹲在牆角喃喃自語。這邊，賈鳳柳奮力掙開柳下，撲通一聲跪在武大面前，杏眼迷離哽咽道：“武老爺，可憐可憐奴婢……你就放俺走吧！奴婢十三歲被人賣到這裏，出盡牛馬力……吃盡豬狗食……”
“武老爺！武老爺！不叫大哥了嗎？嘁！還十三歲？牛馬力豬狗食？俺還敢相信你麼？”武大伸手摸着賈鳳柳粉嘟嘟的一張臉蛋，揶揄道，“你不是說你是俺武植的老鄉嗎？老鄉騙老鄉，兩眼淚汪汪喲。”
“一日夫妻白日恩！”賈鳳柳激動地拉過武大的雙手，緊緊貼在自己的臉上，抽泣道，“大哥！人常說‘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官人吶，難道你就一點不念舊情？”
武大閉上眼睛，喃喃地說道：“共什麼枕眠？那潘氏倒與我共了好幾年的枕眠，到頭來又能如何呢？你我睡過幾宿，難道愛得就那麼深厚？”
“官人吶！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賈鳳柳指着窗外，抽抽答答地說道，“我的情也真，我的愛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啪！”話音未落，賈鳳柳脖頸上又吃了車蛋一巴掌，粉頸當即凸了起來。柳下一把拉開車蛋，擺個“武氏道”架勢，惡狠狠盯着車蛋怒道：“車蛋，你這鳥人！欺負女人算得什麼本事？來來來，柳下與你戰上三百回合！叫苦的不算好漢！”
車蛋撇撇嘴，不屑道：“好漢，好你個雞巴好漢？狗日的就你這身樣兒還充好漢？一邊兒涼快去吧……咦？你這‘武氏道’俺咋看着有點兒象狗撒尿？留點力氣摸褲襠去吧你！”一甩手，柳下滴溜溜滾出了丈餘，象一隻脫離了秤桿的秤砣，孤零零丟在集市旮旯裏，看了令人好不心酸。
“好兄弟，呆會兒姐姐好生犒勞犒勞你……”賈鳳柳似乎是受了感動，抽答着鼻息，膝步來抱柳下，柳下連忙爬起來接住賈鳳柳，二人黏糊糊粘成了一團。
常俊猛力拉開二人，促聲叱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調情！東家，實在不行把這女子也帶上，到了那邊就叫柳下娶了不好？”
“叫她去做什麼？那豈不是養狐狸精爲患？”常瑞看看武大，徵求道，“東家，你來說說看！”
“殺了，殺了……”武大的頭腦又是一陣混沌，眼睛也沒了光芒。
“別別！千萬別殺，這姐姐俺喜歡！”柳下反身來抱武大。車蛋一旁怒道：“真他孃的不是玩意兒！你喜歡了這個騷婆娘，那秀蓮你打算怎麼處置？”
常瑞在一旁打岔道：“他都要！”
“行不？”柳下可憐巴巴地瞅着武大，哀求道。武大迷瞪着雙眼，懵懂道：“倆？”
“哼！上到九十九，下到剛會走——他都想下手！”常瑞一甩手走到一邊。
柳下剜了常瑞一眼，用力拽拽武大，嗓音帶了哭腔：“就倆！給個痛快話！”
“殺了。”武大昏昏然閉上了眼睛。衆人大眼瞪小眼，一時無語。
正文第二十二章倉皇出逃第一節
“店家，開門來！”外面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常瑞厲聲問道：“哪個？”
“快開門！是俺！”外面吼道。
車蛋推推武大，悄聲道：“東家，聽聲音好生耳熟！”
“問問是誰？”武大回過神來，慌里慌張躲於常瑞身後。常瑞剛要開口問話，大門已被一腳踹開，隨即闖進一人，“譁”地帶進來一股涼風。
“吉巴大哥！你怎麼來了？”柳下一聲驚呼。
“柳兄弟，俺就估計你好來了！果不其然！”侯賽因進得門來四下打量，“喲！這不是武員外麼？哎呀，常家兄弟，車蛋小哥！”急吼吼回頭招呼道，“米將軍，趕快進來！武員外果然在這裏。”
米魯拉着阿娜爾罕疾步閃進門來，常瑞連忙關好大門。武大上前一把抱住侯賽因的雙腿，哽咽道：“吉巴兄……想殺武植！米將軍呢？”撒了手，轉着圈兒來尋米魯。猛一愣神，燈影下一把抱住阿娜爾罕的雙腿，閃着淚光仰面叫道，“米將軍！想殺俺啦！你你你，難道你沒夢見俺武植麼？”
阿娜爾罕低頭看着武大，茫然不知所措。
“武員外，好好看看！老米俺在這兒。”米魯近前推推武大，提醒道。武大一把推開米魯：“大嫂休開玩笑！”只管可憐巴巴瞅定阿娜爾罕，撥浪鼓一般搖晃着腦袋催促道，“米將軍，你怎麼不回答我？你倒是說話呀！”
侯賽因蹲下身來，扯扯武大的衣袖，輕聲道：“武員外，米將軍沒開玩笑，他真的是米魯！”
難道是俺認錯人了？不能啊，那麼米將軍在哪兒？武大轉過身來，仰面定睛仔細來端詳米魯，看着看着，眼光驀然一閃，猛醒道：“哎呀，你果然是米將軍！你看俺這記性！將軍，且受武植一拜。”
米魯慌忙扶住武大，推辭道：“使不得！使不得！武員外你這是幹什麼？這樣一來豈不折殺俺米魯了！”一把按武大坐下，轉頭對侯塞因道，“吉巴兄，麻煩你去外面把那包貨物扛進來……武員外，你還不知道你家二哥的事情吧？”
“快快坐下，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武大急道。不等米魯回話，侯賽因已扛着一隻麻袋進來，“撲通”一聲撂在地上。麻袋裏似有一物“咕兒”一聲，旋即一股屁臭鑽了出來。
“把屁憋回去！武員外，你不想看看舊物？”侯賽因踢一腳麻袋，看看武大問道。
米魯慌忙阻住道：“不急，讓他先憋屈一會兒，我跟員外說說前事……”
原來，米魯一行也是剛剛到的揚州。三人一到，米魯氣咻咻便來府衙找那曹思仁，哪知府衙早已關了大門。無奈，三人轉頭來到刁四桂家中，正碰上家中發喪，一問家人方知事情原委：四天前武松來到原來的炊餅店找尋武大，恰好遇見刁四桂正在裝修店鋪，問起武大的下落，刁四桂前言不搭後語，被武松瞧出端倪，一頓暴打講了實情，講完了也嚥了氣兒。武松丟下刁四桂徑奔遲大戶家中，遲大戶早已聽到風聲，隻身躲到陳曹思仁家裏……武松隨後趕到曹府，院裏院外翻了個底兒朝天，哪有什麼遲大戶的影子？武松一時性起，一口氣殺了曹思仁一家大小一十八口，臨走在牆上題道：殺人者打虎武松也！連夜逃遁，不知了去向。三人聽得心驚膽戰，正待找家館驛躲避躲避，忽聽得街上行人議論紛紛：“聽說米魯將軍回來了，要找曹知府報仇呢。”
“嘁！還找人家報仇呢，只怕又被知府抓了進京！”
“有人看見米魯還領着那個鬍子，叫什麼‘雞巴’的……”
“那還不得一鍋燴了？”
三人不敢久留，只得貼緊牆根慌忙出城。說來也巧，臨近城門時，見高丸騎着一匹黃驃馬，悠悠然進得城來。米魯氣不打一處來，揪住高丸的褲腰將他拉下馬來，不由分說便是一頓老拳，打得高丸哭爹喊娘，涕淚交加。末了，米魯當街找了條破麻袋裝了高丸，就近馱來香春院，思量着住上一宿明日上路，跟隨侯賽因去西域暫且躲避幾日，待風聲過後再行計較。
“我那親孃喲，俺兄弟果真是殺了人了！”武大聽罷五內俱焚，一顆心猛然往下一沉，好似萬丈高樓一腳踩空，一屁股坐在了地下的麻袋上，再也不肯起來。那麻袋撲簌簌扭動了幾下，高丸的聲音隱隱約約從裏面傳了出來：“武員外……救人啊！”
車蛋上前拉下武大，三兩下解開口袋，一顆尖尖的腦袋先露了出來。
米魯笑道：“高通判，出來見見老友？”
“呱唧！”不等回話，高丸腮上先吃了柳下一腳，這一腳倒有點武氏道風範。
“打人犯法！”高丸瞪着柳下叫道。
米魯擰着高丸的耳朵，滴溜溜提到跟前，照準褲襠猛地踹了一腳：“犯什麼法？你那通判早叫俺給擼了！在這兒，俺老米就是法！”說着，揚手又要扇。武大橫身阻住道：“米將軍手下留情。在下估摸着，前面那些事情也怨不得高通判，都是遲大戶那廝作的孽。再說這廝有點墨水兒，到了東瀛說不定有用得着的地方，打死了豈不可惜？得饒人處且饒人啊。”
“什麼東瀛？去那裏做什麼？”侯賽因摸着腦袋大惑不解，武大便將沙碧的意思說了一通。
米魯一旁聽了，大笑起來：“好！反正這大宋國咱也呆不得了，不如就去東瀛走上一遭！”
“也好！”侯賽因道，“憑俺這本事，到了那兒說不定還能弄個駙馬噹噹呢。”
“打哪兒上船呢？”米魯問，車蛋道：“沙掌櫃說是先到登州再說。”
“太好了，那地方俺熟悉！”侯賽因接口道，“那地方靠近萊州府，當年咱還在那裏逛過窯子呢。”
阿娜爾罕斜眼看看侯賽因，低下頭來默不作聲。
“殺了我吧！”這邊高丸眼珠兒一轉，悽慘慘哭將起來，“武員外，小人對不住你呀！我該死啊！”
武大拉過高丸，娓娓勸道：“莫哭莫哭！高通判，不是咱家說你，上次你乾的事情也未免太不俊秀了！唉……罷了，罷了……你如果願意跟大家去趟東瀛，就一起去看看如何？”
高丸聞言如逢大赦，惶惶然納頭便拜：“多謝員外知遇之恩！高丸爲員外牽馬墜鐙，萬死不辭！”
“你就不怕回不來了？”武大瞅着高丸，目光深邃地問道。
“武員外，”高丸擡起頭來，瞅着武大緩緩地舔了舔舌頭，“武員外，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這廝還真生了一張好嘴兒呢，你怕是等不到老了的那一天了呢。”車蛋撇着嘴作不屑狀，怒道。
米魯踢了高丸一腳，湊上前來晃晃拳頭道：“鳥人，若再作孽，殺無赦！”
“斬立決！”柳下連忙接口，說罷暗笑：聽聽，都成閻拾掇的口氣了。
“東家，咱們先弄點兒飯喫？”常瑞道，“這肚子都快餓出鳥來了。”
武大應聲一拍大腿：“咳！你不說我還差點兒忘了。柳下，你去竈間看看有什麼好喫的。”
“奴婢去給老爺們做去！”賈鳳柳一把推開柳下，上前對武大道，“武員外真是來巧了，竈上今天剛剛殺了一頭草驢……”
“休提驢字！”武大摸着鼻頭怒道。衆人一齊來看武大的鼻子，“譁”地笑做一團。
正文第二十二章倉皇出逃第二節
柳下急急地跟着賈鳳柳來到竈間。賈鳳柳掩好門，反身跪下摟緊柳下抽泣道：“好兄弟！無論如何你今天得救救姐姐……”
“救！你先依了俺再說。”柳下胡亂掏摸着鳳柳的前胸應道。
“噓！”賈鳳柳止住抽泣，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脣邊比劃了一下，反手抱起柳下擱在案板上：“兄弟別放聲！姐姐這裏有一包蒙汗藥，呆會兒你去給他們下了，麻翻了咱倆就跑！跑到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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