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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35章

作者:东水逆流
年关将至,街道上的小贩卖着热乎乎的烤红薯,京城裡的雪已经下了七场。

  整個世界变得银装素裹,红色的宫墙上铺就着的绿色琉璃瓦早就被白雪掩盖住了踪迹,偶尔還有一小点绿色琉璃脚从雪中探出头,在微阳下闪着漂亮的光芒。

  今天宫裡要开庆功宴,昨日远赴西北的军队才到达京城郊区驻扎,几位大将全被邀請今日来皇宫。

  穆府。

  昨日已经被打了一顿的穆天鼻青脸肿地给穆清盛饭,“姐,先吃点饭垫垫呗,等下去宫裡肯定要听陛下啰嗦好久才能吃上饭。”

  “你如今又不听我的话了,還关心我饿不饿做什么?”穆清沒给他好脸色。

  她一回来就看到穆天一身盔甲,明显是当了兵。

  他们穆家的孩子像是逃不過這個魔咒一般,四個人裡面居然沒有一個能逃脱战场。

  “哎呀,我在御林军真的是不打仗的,很安全的那种,我的手下都已经沦落到守城门,我也就每天在城裡巡逻罢了,真的不危险。”穆天无可奈何又给她解释一遍。

  “我不管你,你爱咋样咋样。”穆清气道。

  不吃白不吃,她坐下来,夺過他刚刚盛的饭,随便夹了两筷子菜,飞快吃了起来。

  在军营五年养成了吃饭速度快的毛病,她還算收敛,沒有把碗直接端手上。

  吃着吃着,穆清若有所思道:“你昨天不是說去通知兔子来穆府嗎?他怎么沒有来。”

  穆天挠挠脑袋,他也一头雾水,“不知道啊,只是让下人去传话了,也不知道那边消息如何。不過一個月前荣王死了——”

  “林吾青死了?他年纪也不大啊,身强体壮的怎么死的?”穆清皱皱眉。

  “据說是在床上,咳咳,太猛了,一口气玩死了十几個花季少男少女,然后他肾虚而亡。”穆天說了一個京城裡广为流传的說法。

  穆清:……

  就离谱。

  “那现在荣王府還有掌势的人嗎?”穆清听他這么一說,就更加担心兔子了。

  之前林吾青对兔子好她是清楚的,当她回府后得知兔子跟了林吾青去荣王府也沒有感到特别的讶异,她知道林吾青会给兔子好的生活。可是现在林吾青死了,兔子可怎么办?

  好吧,她可能又有些多虑了,兔子现在应当是二十二的年岁,不是当年那個天真少年了。

  “他们府上好像有個世子叫林免一,继承了荣王的位置。该不会是那個林免一不让我們把消息传给兔子吧?”

  “林免一?這又是哪裡冒出来的。”她才出京五年,京城裡的形势完全不一样了,先是宁桑当上了宁王,她爹因为病重卸去镇国大将军的职称,拥有另外一半兵权的齐元帅也解甲归田,甚至归還了全部的兵权。

  “我也不清楚啊,他当上荣王之后還沒有在大众面前露過脸,有可能是林吾青的私生子啥的。今天皇宫裡有庆功宴,邀請了各位王爷,不知道他会不会去。”

  他对這個人很好奇,但一直沒能得见真容,或许這個新荣王和老荣王一個做派,一天天宅在府裡不出门。

  穆天又道:“姐,你快吃点,等下马车就备好了。”

  “好,好,不吃了,等下去宫裡吃好吃的。”穆清理了理自己的黑色贴身锦服,外面還在下雪,婢女给她拿了一件深青色绣着下摆绣着银花的大氅给她披上。

  她长靴一脚踏入雪中,快步上马车。

  马车裡四盏灯幽幽燃着,穆清一坐上车,先是打量一下,然后把目光落到兔子经常坐的位置。

  她說不清楚這些年来自己为何总是会想起兔子,五年前的一切仿佛是一场美好的大梦,每日她浴血时,她都会在想自己還能不能回去。

  第一年,雪化了,他们才堪堪稳住流星楼,她不能走,她感到很抱歉,沒能完成对兔子的承诺。

  第二年,雪化了,因为外族人作乱,她還是沒有回去。望着漫天的大雪,她很想念家裡人,想念兔子。

  第三年,雪化了,他们正在商讨如何夺回苷州,她在前线浴血杀敌,好不英勇,她也沒回去,也不知道家裡過年吃了什么年夜饭。

  第四年,雪化了,朝廷說她可以回去了。可是西北還沒安定,她临时决定留在那裡安抚民众,朝廷给她赐号定西将军,是当年她大哥拿到的名号。

  她很开心,這五年来,她沒有白用工。

  第五年,雪刚下,她就从西北边界开始往回赶,终于在年底前赶到京城。

  穆清对于兔子的记忆并沒有随着時間而遗忘,反而在某些特殊的地点特殊的時間,记忆鲜明得就像刚刚经历過一样。他不是生命中随便就可以過往忘记的人,兔子是特殊的。

  這种特殊,让穆清越发摸不清楚自己对兔子是怎样的情感。

  是对弟弟的爱护嗎?不,她对穆天可不是這样时时刻刻都会被勾起回忆的感情。

  是对朋友的思念嗎?也不太像,不止止是思念,還有一些更复杂的情绪夹杂在裡面,她理不清楚。

  理不清便不想了,可想着不想了,她在這個马车的情境裡又不自觉想起以前的记忆。

  兔子坐在马车上最喜歡吃糕点,每次吃都会把食物塞到嘴的两侧,鼓鼓的好似小仓鼠,很可爱。

  穆清缓缓闭上眼,陷入這种莫名其妙又让人心烦意乱的回忆裡。

  兔子本来是不想来這個什么庆功宴的,他一個月前受的伤還沒有养好,红链让他少走动。

  可是他一听這個庆功宴上穆清会来,他就心乱了。

  红链知道他暗恋那個女将军,想让他伤好了再去看也不吃,结果兔子和她闹。

  她也不好多說什么,而且昨日她還拦了穆府来传话的人,此时正心虚着呢,只好让他快去快回,不要吹风。

  兔子在宴会上坐立难安,他旁边坐着宁桑。

  宁桑第一次见他,笑着举杯和他示意,兔子颌首,笑道:“我近几日不能饮酒,抱歉。”红链特意叮嘱他让他不要喝酒的。

  宁桑也不介意,自己一饮而尽,用余光打量兔子俊美无暇的容貌。

  他很少见過此等俊美的人,心存要与他交流几分的想法,却听到陛下在喊,“免一呀,早就让你多来皇宫转转,你又不肯来,我以为你要像你爹一样,這次還拒绝帖子呢。”

  “回陛下,是免一错了,等病好了我一定多来。”兔子微笑着坐起身来,规规矩矩回答着。

  宁桑那边心道這人居然是荣王,他這下更要与此人结交上了。

  林吾青当年救了他,他一直很感激,只是一直沒有机会单独和林吾青见上一面說感激的话,前不久林吾青去世他還懊恼了挺久。

  如今林吾青唯一的孩子就在他的眼前,他一定要与他交上朋友了。

  不過,林吾青這人好看也就算了,他的儿子居然比他更胜一筹,不愧是一家人呐。

  兔子应付完皇帝,刚坐定,就察觉到宁桑热烈的视线,他端起一杯茶,默默看向宁桑。

  宁桑对他灿烂一笑,“你好,我是宁王宁桑。”

  “荣王,林免一。”兔子回他以礼貌的笑。

  他对宁桑其实沒啥好感,這人有可能是他的情敌這件事儿让兔子很不爽。

  所以当对方用一种十足热情的目光看向他时,兔子默默把头转了過去。

  宁桑愣在原地,他顿了顿,感到有些失落,喝了杯酒掩盖,继续和坐在对面的将领对饮。

  对面那虎背熊腰的将领留了一脸的络腮胡,是定西将军的副将胡勇。

  這個胡勇六年前就去了西北,当年宁桑偷偷跟着穆清去了战场时,他還受命保护宁桑,与宁桑建立了友谊。

  别看他是個粗人,他心比常人要细很多。

  他亲眼见证了宁桑挡在穆清前面挨箭的场景,自然了解這個昔日好友今天出现在這儿的主要心思。

  “宁王,這几年沒见你,真的很想念你啊,定西将军有时候也会和我們說關於你的事情,听說你最近帮陛下办了件查税的大案子,很成功?”胡勇举杯爽朗大笑。

  兔子手紧紧抓紧手裡的茶杯,他定定地看着胡勇。

  穆清经常提起宁桑?心底裡的酸楚蔓延出来,他喉结微微滑动,长睫垂下。

  不知道是嫉妒還是吃醋,他听着他俩的话题总感到心裡堵得慌。

  宁桑一听穆清闲着沒事儿也会說起他,他扬起温暖的笑,温润如玉的面容仿若春日裡的和煦暖阳,“這也是陛下信任我,我才能有机会。不知道定西将军這些年在外可還安好?”

  “行军打仗,哪裡有什么安好不安好,過会儿将军应该就来了,她肯定会亲自找宁王你去聊聊的。”胡勇大笑。

  兔子余光中看到宁桑一脸的欣喜,他感到這大殿裡沉闷极了,便和皇帝說自己出去透透气。

  小太监引着他出去,才刚踏出门槛,他收拢好身上的纯白色大氅,不经意一抬眼,就看到迎面快步走来的气质凌厉似寒雪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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