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寧百泉在太子府上待了小半個時辰就走了。
寧繁懶洋洋的,他夏天無精打采,府上的事情都沒有怎麼管,還想回牀上再睡兩刻鐘。
剛剛有了朦朧睡意,這個時候來福突然進來了:“給太子妃請安。”
寧繁不悅的擡眼。
他在府上並不喜歡別人稱他太子妃,跟着寧繁從寧家來的那些都像往日一樣稱呼他公子,府上其他人大都稱呼他殿下。
來福四下看看:“寧大人已經走了?”
寧繁冷冷的道:“你有什麼事情?”
看見寧繁的冷臉,來福愣了一下。
他心裏不大舒服,想着寧繁好多時日不在太子府裏,如今回來了之後,在府上不管事情沒什麼權力,太子這些天整日在衙門,倒有本事在這裏作威作福。
來福以爲寧繁不知道自己是隨身伺候太子的,覺着對方看自己眼生,當成了普普通通的一個太監。
天冬進去看寧繁睡着,趕緊出來了:“公子正睡着,管家的事情急不急?急的話我把公子叫醒。”
來福走後,管家去了寧繁住的海月閣。
但來福畢竟是太子跟前伺候的,怠慢了不好,他敷衍着笑道:“誰給咱們福公公不痛快了?”
來福和管家各司其職,沒太多利益爭鬥,平時還要互相幫襯着做事,他想着這件事情告訴管家也無妨:“前些日子太子殿下想去寧家,讓咱提前和寧家說一聲,咱去了之後,明明告訴寧家下人了,寧老爺卻不空出時間等待太子,害咱被太子訓斥。剛剛寧老爺過來,人家大權臣目高於頂,比相爺還高貴,看都沒看咱一眼。”
慕江真有點煩來福:“沒眼色的東西,難怪太子妃訓斥你。你要是帶着這麼大的東西去衙門裏,整個衙門都覺着孤愛顯擺。西瓜無論大小,喫起來不都一樣?”
他趕緊道:“奴才是新來的,現在就跟在太子身邊伺候,太子妃不認得奴才正常——”
來福道:“打狗還得看主人呢,這麼作踐人,怕是瞧不起太子殿下。寧老爺看不起咱們奴才,太子妃也是這樣,這不,剛剛把我訓了一頓,還說讓我滾,我就不信太子殿下在這裏,他敢這麼對我說話,難怪太子平時都不回府上看他。”
現在正是半下午,太陽曬得人皮疼,一陣陣蟬鳴從不遠處的樹上傳來,院子裏幾個本該當差的丫鬟小廝不知道跑哪裏乘涼去了,門前陰涼處只有兩隻胖狐狸抱着撕咬打架。
來福想了想道:“見寧老爺給太子妃帶了一隻天大的西瓜,奴才想着把西瓜帶去給您喫。可巧遇見太子妃想睡覺,奴才進去之後被他斥責了一頓,他說把西瓜分着吃了。”
管家皺着眉頭叮囑了幾句:“這些話你別在太子殿下跟前挑唆,太子心胸寬闊,平日不理會咱們這些人。你要是鬧起來,所有人吃不了兜着走。”
中午的時候他讓來福回府拿他落下的帖子,聽說來福遇到寧繁了,順便問了問寧繁的狀況。
寧繁想睡被人打斷了,帶着幾分脾氣,沒等來福把話說完,就冷冷的質問他:“你算什麼?自己前些時日不來請安,還要我認得你?”
這些天他很少回府,天氣太熱寧繁不喜歡同牀,朝中事務又多,慕江擔心他身體被熱病,就沒有去鬧他。
康財跟太子身後得意的時候,在外的地位比來福高十倍。
寧繁討厭康財,不讓他進屋,深冬臘月裏他還不是乖乖的在外面侯着?
來福惶恐得不行,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太子和衆人都在都尉府,不如拿去都尉府分了,讓大家都嘗一嘗。”
來福面子掛不住,尷尬的退下了。
慕江晚些時候從外面回來,他正有些朝政上的事情和寧繁商量。
“不急,不急,別打擾殿下好眠。”管家趕緊道,“下午沒什麼事情,我在這裏等殿下醒來就好。”
來福進府太晚,而且是在寧繁不在家的這些時日進來的,完全不知道康財那檔子事情。
等了一刻多鐘纔看見天冬過來了。
慕江不滿:“岳父帶給太子妃的東西,你憑什麼做他的主?”
“那我先進去看看。”
寧繁正困着,想繼續去睡下:“你還有什麼事情?沒有就出去。”
“奴才想着這麼大的東西罕見,太子妃一個人喫不下,就想給您。”
來福得了個沒臉,訕笑兩聲。
天冬道:“今天我家老爺來了,公子心情很好,不僅賞了我們幾個喫西瓜,還說今天太熱,讓我們歇息歇息不用當差。管家有事找我們公子?”
管家壓低了聲音:“這裏的人呢?”
寧繁這回真的不高興了:“你想搬哪裏去?”
來福趕忙道:“方纔寧大人來,帶着那麼大一個西瓜,奴才想着您一個人怎麼能喫得下這麼大的東西,就帶了人來把它搬走。”
管家看看左右,正色道:“咱們都是奴才,借太子殿下一點光輝纔有了顯擺,別人稍微給點臉面都是看太子面子。這些主子看不看咱們,咱們都不該介懷,好好做自己的事情就是了。”
“我已經切開吃了。”寧繁看他一眼,“以後沒有通報再闖我的住處,別在太子府待了,從哪裏來滾哪裏去。”
新來的這些一開始聰明伶俐會看眼色,時間長了都飄起來了,被外人的追捧諂媚迷花了眼睛。
一出門遇到了府上的管家,來福正沒處說話,絮絮叨叨的和管家抱怨了一通:“咱家整日裏跑前跑後的給太子殿下辦事,誰敢虧待半點?連太子殿下都待人和煦,沒打過沒罵過。前天太子殿下讓我去六皇子府上,六皇子殿下賞了一大把金子不說,還賜茶讓咱家和他對坐着說話。”
管家對從前種種看在眼裏,一點都不敢在寧繁跟前造次。
“去我屋裏歇着吧,那些瓜還有兩塊,咱們一起嚐個新鮮。”
管家怕寧繁在裏面睡覺,不敢直接進去,在有風的站着等人。
管家正想去見寧繁,沒空和來福嘮叨這個。
康財還是在皇后宮裏伺候過的老人。
“是有些話要說。”
慕江想着寧繁這些天沒胃口,凌霜齋的酸梅湯味道特別好,就去買了兩壇,又挑一些寧繁喜歡喫的糕點。
正正好碰見盧帆那個呆子從旁邊的古董店裏出來。
盧帆手中提着一個七彩琉璃燈,看見慕江後,他眼睛轉了轉:“太子殿下。”
慕江冷淡的掃他一眼。
盧帆跟在慕江的身後:“您看這個燈漂不漂亮?通體都是琉璃,據說是前朝的東西,有七八百年的歷史了。”
慕江不想搭理他,轉身就要上轎子。
盧帆腆着臉道:“表哥,讓我去你家裏唄,我把這盞燈送給太子妃。”
慕江心中不悅。
如果不是盧帆這傢伙還有利用價值,他早就弄死了。這樣一個情敵在跟前礙眼,他怎麼看都煩。
寧繁長這麼惹眼,慕江完全不願意寧繁再出門。
這個琉璃燈確實漂亮,一看就是寧繁會喜歡的東西。
盧帆這呆子應該做足功課,打聽來了寧繁的喜好。
慕江語氣冰冷:“哦?確實不錯,孤正要回家,替你帶去吧,你別跑這麼一趟了。”
盧帆把燈抱到了懷裏:“那可不行。到時候你肯定不提我的名字,一到寧繁跟前,這盞燈就成你送的了。”
慕江纔沒有借花獻佛的想法,只想把這個鬼東西砸了。
他進入馬車,挑起一角簾子:“寧繁心情不好,十天半個月都不能見人,你屬豬的衝撞他,三年後再挑良辰吉日去拜訪吧。”
上馬車之後,慕江突然想起來福剛剛說的事情。
要是寧繁真的把西瓜給了來福,這狗東西說不定壓根不提寧繁的名字,只當成他自己獻上來的。
想拿着別人的東西做人情,沒做成還在這裏告狀。
慕江私下裏不太在意這些下人的機心算計,他國家大事還忙不完,哪有心思管這個。
只是算盤打到了寧繁的身上,就讓人討厭了。
寧繁本來就多心,想的比別人多出數倍,這些見風使舵的狗東西把他氣出病來那還行?
一回府慕江就要去寧繁那裏,來福趕緊湊上去:“殿下,我讓他們把這些喫的先放您的住處?”
“這是給太子妃的。”慕江回頭看他,“這點眼力見都沒有,領十大板子,滾去你原先的差事上。”
趕緊有人把一臉驚愕的來福抓下去打板子。
慕江過去的時候,寧繁還在牀上躺着。
他上牀抱住寧繁親了兩口。
寧繁眼睛沒有睜開,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別鬧我,身上衣服都沒有換。”
寧繁在家穿着單薄,身上一件細葛布的單衣,慕江身上衣袍厚重花紋細密,沉沉壓下來兩人都要出一身汗。
慕江去沐浴更衣,出來時管家進來和寧繁講話。
他突然想起今天的事情:“以後府上的人嚴些管教,再私下裏作威作福,通通攆出去。”
管家聽慕江這樣說,又看來福這回沒有跟着過來,肯定是對方說了不該說的話觸怒了太子。
管家暗暗惱怒來福輕狂連累了許多人,府上又要整頓一遍,大家都得夾起尾巴做人。
當着太子的面,他滿口答應下來:“是,以後再有人多事,奴才一定把他好好收拾一頓。”
寧繁打發他下去了。
管家走後,慕江問道:“他找你什麼事情?”
寧繁吃了一些點心,倒了一盞酸梅湯慢慢喝着:“花園有一處重修,要從江南運些石頭回來,告訴我大致花銷。”
慕江這幾天忙得不可開交,現在有些睏乏,枕在寧繁腿上休息。
家事國事樣樣繁瑣,下面還有這麼多不省心的人。
千人千面,無論朝廷還是府上好多人都是表面一套背後一套,人又不是逆來順受讓做什麼就做什麼的牲口,手下總有幾個不聽使喚的。
只有和寧繁在一起的時候纔會清淨許多。
慕江忍不住抱怨了幾句。
寧繁安慰他道:“再聖明的君主手下也有貪官污吏,京城那麼多達官貴人,幾個府上沒有豪奴在外闖禍的?各府上下近千人,這些事情常見,不要放在心上。最近先把準備登基的事情準備好,禮部不能有絲毫紕漏。”
“要等秋冬了,正好年後改元。”慕江想起路上遇見盧帆的事情,冷笑一聲,“孤的太子妃好大的魅力,盧帆那小子天天想你。”
寧繁:“……你整天喫醋煩不煩人?家裏的醋都讓你喫完了。”
慕江抱着他不鬆開,很快就把寧繁抱到了牀帳裏。
寧繁推他的胸膛:“夏天貼在一起挺熱的。”
慕江穿着衣物高挑瘦削,脫下衣服肌肉明顯,哪怕隔着一層衣料,也能摸出清晰的胸腹肌肉線條。
他拿着寧繁的手從領口進去。
剛剛冷水沐浴過,他身上還有些沁涼,但寧繁身上溫熱,細膩的手心很是溫柔。
寧繁眼睛微微合上。
慕江低頭在他脣角蹭着。
哪怕常常和寧繁見面,擡起他的下巴細看時,慕江還是覺着寧繁過分好看了,五官出挑得不像話,風情氣質難以形容,靠近時總讓人忍不住盯着他看個不停。
兩人親近片刻,之後慕江拿帕子擦乾淨手。寧繁那邊還沒有回過神,過了許久目光才變得清醒。
慕江似笑非笑:“怎麼樣?孤伺候得好不好?”
寧繁點了點他胸膛:“也就那樣。”
慕江自尊心受打擊,非追着寧繁問那樣是哪樣,兩人牀上打鬧片刻,寧繁到底打不過他,最後只能被迫改口誇太子殿下的手藝很好,很會伺候人。
慕江捏着他的臉威脅:“一看你就不是真心說這些。改天孤讓你嚐嚐更厲害的東西。”
寧繁把他拉進薄被裏:“太子還是早點睡吧,明天你還要早起上朝,我要整頓整頓府上。”
慕江沒大些空閒管這些人,寧繁幾個月不在,府上難免有些人變得鬆懈起來。
“好。過幾日就要去行宮避暑,你如果覺得累,回來再做也不遲。”慕江拍着他的後背,“還有孤在,有你不想做的事情,就讓孤來處理。”
寧繁睡了一下午完全不困,慕江很快就困了,他也不嫌熱,非要把寧繁按在自己懷裏才肯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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