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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无可救药

作者:无主之剑
“僵尸!你怎么在這裡?” 恶臭又潮湿的下水道裡,提着不灭灯,正捏着鼻子无处下脚的D.D一脸震惊,对着坐在破木桌旁边的大块头大呼小叫。 哥洛佛瞥了D.D一眼,不吭不响地解下武器,兀自从D.D带来的食物袋裡拽走一個鸭腿。 下水道的各個角落裡,星湖卫队被抽调来随扈王子的成员们,一边提着不灭灯做安全检查(“這破地方除了蟑螂、蜘蛛、老鼠、黑、脏、臭和屎尿,到底有什么不安全的?”——满脸嫌弃地蹲在水池边,捏着鼻子搅动污水的涅希),一边无不震惊地打量這個不见天日的地方,感叹殿下平时唯唯诺诺其貌不扬,关键时刻居然還藏了這一手。 通道另一侧,一個人从干草铺盖上坐起,发出不满的哼声。 “哇哦,還有你,哑——我是說,帅气的罗尔夫大兄弟!” 多伊尔高兴地挥手打招呼,灯影晃动,照得整個通道裡影影绰绰。 罗尔夫皱眉盯了他好一会儿,发出警告的怒哼,這才躺回铺盖上,顺便翻了個身,面朝墙壁。 “他刚轮完班。”哥洛佛咬下一口肉,言简意赅。 “所以,从北门桥开始,你们几個就不见人影……”怀亚守在王子消失的小木门处,拿着小本子皱眉道。 “殿下的命令。” 木桌的另一头,米兰达喝了口刚刚泡好的马黛茶,淡淡道。 “還有我最最最最亲爱的米拉!” D.D转過身来,张开双臂一脸惊喜: “天啊,這是什么地儿?你们仨为什么躲在這儿?” 是办砸了差使,沒脸回去见殿下嗎? “小心,”角落裡,一個不那么熟悉的声音传出,让准备检查地牢门的库斯塔脚下一顿,“别太接近那道门——我們测算過,那是犯人异能生效的最大距离。” 众人纷纷蹙眉。 “啊,我认得你,你是那個拽拽的塞舌尔的老相好……”多伊尔一拍脑袋,对着角落裡的发声者,抱着一把剑的邋遢男人道。 “卡西恩骑士?”怀亚认出此人,一脸震惊,“你怎么……您也在這裡?” 卡西恩头也不抬: “你们队长沒来?” 怀亚一脸疑惑: “他,马略斯勋爵說這活儿過于简单,我們自己就能……可您刚刚說犯人?异能?那就是說,那個杀手就关在這后头……” 众人闻言一凛,纷纷看向那道木门,有的疑惑,有的惊讶,還有的警惕。 涅希回過头,一头雾水: “什么?哪個杀手?” 怀亚沒有理会他,只是急急翻着自己的小本子,恍然明悟: “殿下說過,他的武器是夺来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抬起头,心情复杂地看向闭目养神的卡西恩骑士。 “那就是說,這一切,都是殿下和希莱小姐布下的圈套?”保罗的手掌略過墙体,蹙眉道。 大多数人眉毛一挑,各自惊疑。 “错误引导,”卡西恩轻轻抚摸着自己的长剑,“至少小姐是這么說的。” “等等,你是說,”听到這裡,D.D反应過来,“小两口其实沒有闹翻?” 卡西恩并不理他,怀亚也专注于自己的记录。 “所以那天晚上,那只老鼠沒有逃掉,”摩根冷哼道,“只是换了個笼子。” “他从来都逃不掉,那個杀手,那個剑士,”米兰达幽幽出声,陷入深思,“无论有沒有笼子。” “笼不笼子的不晓得,但我晓得他死定了,”哥洛佛呸地吐掉骨头,狠声道,“呸,玩弄人心的小丑。” “是啊,身手再高又如何,极境又如何,”保罗眼神闪动,“权势面前,只是跳梁小丑,徒作困兽之斗。” 卡西恩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角。 “殿下进去這么久,应该是劝降失败了吧?咱就是說啊,什么时候开始严刑逼供?”涅希不忿地磨拳擦掌,寻思着要怎么报前仇旧怨。 唯有D.D凝望着地牢的小门,表情复杂,怅然若失,任由哥洛佛毫不客气地把他的食物袋掠夺一空。 星湖卫队照流程做完安全检查,安排好岗位轮班,各找地方歇脚。 “可是,”怀亚忍不住开口,“泰尔斯王子和……和你家小姐在裡头,跟俘虏独处一室,真的安全嗎?” 众人齐齐移转目光,盯向那個小门。 “我不知道你们的殿下如何,”卡西恩道,“至于希莱小姐,放心,她安全得很。” 有安全之虞的,是那個俘虏才对。 “那杀手毕竟是极境高手,還是個邪恶的吸血鬼,”保罗冷静地道,紧了紧身上的武器,“是什么让你這么有信心?” 卡西恩沉默了一会儿: “经验。”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就在這时。 “咳咳……” D.D正经地咳嗽几声,吸引大家的注意: “這么說,僵尸,米拉,還有哑巴,你们是奉殿下的命令,身当重任?還一直瞒着我們?” 哥洛佛和米兰达对视一眼。 “是的,因为這事儿最好越少人知道……” “如此重任,他……殿下他为什么不让我去做呢?”D.D可怜巴巴地道,一副梦想破碎的样子。 明明他才是卫队裡最有钱途的护卫官啊! 哥洛佛露出为难的表情,求助似地看向其他人,但后者们纷纷不讲义气地撇开视线。 “好吧,”僵尸求助无门,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其实是你這人……” “事实上,殿下是打算把一件重任交给你,由你去承担的。”米兰达突然开口,打断了哥洛佛。 D.D眼前一亮,竖起耳朵。 “什么?何等重任?” 可米兰达表情一黯。 “但是那重任代价太高,”她幽幽道,“为了完成任务,你必须得死。” 话音落下,下水道一片静默。 “死,死?” D.D顿时脸色煞白。 他感受着周围人投来的目光,尴尬地咳嗽一声: “死啊,死……我,我……我那個不怕……不怕……怕……怕……” 多伊尔唯唯诺诺,语气转柔: “怕是……怕是力有未逮……毕竟如此重任,而我還太,太……” “但殿下不忍你丧命,于是放弃了,”米兰达喝了口星湖堡带来的马黛茶,苦涩入喉而神色不改,“他又怕你内疚,才特意让我們瞒着你。” “太可惜了!” D.D突然怒吼出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只见出身高门的多伊尔护卫官神色坚毅,视死如归,在恶臭扑鼻的下水道裡,果敢地叉腰挥手: “在下還欠着殿下一條命呢!若王子有令,别說区区一死,就是刀山火海粉身碎骨,我也绝不犹豫半分!” 米兰达和哥洛佛对视一眼,目光复杂。 D.D盯着那個关俘虏的小木门,眉飞色舞,特意提高音量,震彻下水道: “殿下英明又仁慈,還顾恤下属,我等无以为报!唯有——” 一條义肢从干草铺盖裡旋转着飞出,把D.D连人带他的豪言壮语,一同砸进通道中间的水沟裡。 早有准备的米兰达眼疾手快,推出剑鞘,精准地勾住多伊尔脱手而出的不灭灯。 “告诉過你的。” 晃荡不定的光影中,僵尸叹了口气,扔掉手裡的骨头,一把抄住飞上半空的义肢。 “他刚轮完班。” “我改主意了。” 地牢裡,希莱的手指灵活一转,从泰尔斯手裡一把抽回缠满丝带的匕首。 “這匕首挺好用的,”她大咧咧开口,浑然不顾泰尔斯瞪圆的眼睛,“再借我玩儿两天。” 玩儿两天? 泰尔斯难以置信。 “我不明白,”泰尔斯不满道,“你为什么非要拿它做抵押?” 她知道這柄匕首对他的意义嗎? 還是說,其实她知道? 才特意选中的JC匕首? “谁知道你会不会中途反悔,過河拆桥,”希莱在半空中来回划动匕首,口中還不忘拟声,就像在挥舞玩具,“总得留個信物?” “我之前都說了,我可以写字据,写保证书,承诺书,签字盖印,一切……” “字据管個屁用。但如果那夜你中途反悔,而我真的自杀了,至少人们会知道,我是死于王子的匕首。” “你不会真的觉得我会逼你自杀——” 就在此时,锁着人犯的锁链一阵响动,打断两人。 “你们,那一夜,你们在整個翡翠城面前……” 满脸脏污的洛桑二世艰难拧起头颅,咬牙切齿,又难以置信: “演了一场戏?” 泰尔斯和希莱都沉默下来,他们对视一眼。 “你可以這么說吧。” 泰尔斯叹了口气: “本来为了更加可信,還想整点大场面的,比如希莱为了抢走你,不惜杀害我的卫士,乃至直接威胁我本人……” 就连给D.D装死用的红色颜料都准备好了…… 希莱把玩着匕首,眯起眼睛,似乎很享受洛桑二世震惊又悔恨的表情: “错误引导。” 泰尔斯叹了口气: “但是一来么,我的手下们可能不是那么擅长装死,二来,现场有你,有血族,可能還有不少暗中观察的高手,一個人死沒死嘛怕是瞒不過去……” 三来么,那时候手裡的预算,嗯,恐怕還支撑不起“大场面”。 得到答案,洛桑二世恍惚了片刻,后脑重新落回冰冷的石地上。 “好了,說正事儿,”希莱把匕首插进一個新做的皮革鞘裡,“你那边进展怎么样?” 泰尔斯眯眼打量了洛桑二世一会儿。 “很顺利,”他缓缓道,同时观察着俘虏的反应,“事实上,大部分事情都超乎预计地顺利,上上下下的人也如预想般合作,尤其是……” “尤其是我兄弟?” 泰尔斯话语一顿,他转過头,发现希莱說這话时表情冷漠,语气平静。 他這才小心翼翼地点头: “是的……以及费德裡科。” 希莱毫不动容。 泰尔斯继续道:“在得知我被你逼到绝境之后,出于各种目的,他们都吐了不少东西出来,其中不乏关键的情报和筹——” “你脸上的伤,”希莱突然打断他,“詹恩打的?” 泰尔斯一顿,下意识地撇過头: “沒关系,是我特意不躲的,小伤罢了——” “打得好,”希莱冷冷道,看也不看他,“活该。” 泰尔斯顿时一怔,旋即满面无奈。 還真是谢谢你的关心和安慰呢。 “为什么。” 被束缚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洛桑二世艰难开口:“为什么?” 這话问得沒头沒尾,但泰尔斯知道他要问什么。 泰尔斯和希莱对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 “因为我不得不。” 泰尔斯也不管這地牢凹凸不平,又冷又潮,在俘虏面前就地岔腿一坐。 “从我进翡翠城以来,人人尊称殿下,处处礼遇甚隆,”王子想起這些日子的遭遇,不禁感慨,“选将会后犹有過之,如今我摄政空明宫,在此城一手遮天,废立公爵也一言可决。” 听到這裡,希莱不屑哼笑,轻轻拨弄腰间的匕首。 泰尔斯并不恼怒,倒是同样笑了,无奈又可惜: “但翡翠城裡,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明白:泰尔斯王子,根本无关紧要。” 洛桑二世向他看去。 “只看表面的话,這场风暴的主角是詹恩和费德裡科。這两個凯文迪尔,一個底蕴深厚手段老辣,一個以退为进暗藏机锋,他们死死捏住了风暴两端,翡翠城内外几乎所有的资源势力,权力筹码。” 泰尔斯认真地道: “沒错,這些日子裡,翡翠城风风雨雨潮起潮落,无论是财政危机,治安事件,政治斗争,贸易困局,积年旧案,還是你按名单索命杀人造出来的‘大新闻’,說穿了,都不過是他们两個人围绕着南岸守护公爵的宝座,在隔空对弈,彼此攻讦而已。” 王子轻哼一声: “相较之下,我既手无寸铁又根基薄弱,只能坐看他们你来我往,顶多算是個传话的——哪怕我把他俩都关在我的监狱裡。” 不,应该說,自从把他俩关起来之后,我在詹恩和费德之间来来回回,就更像是個传话的了。 想到這裡,泰尔斯无奈叹息。 “哟,還挺有自知之明。”希莱哼声道,也不知是赞许還是讽刺。 大小姐走到泰尔斯身边,习惯性地踢了他一脚。 后者抿抿嘴,不情愿地挪动屁股,让出(被他用屁股和裤子擦干净的)位置,看着希莱提起裙子,施施然坐下。 洛桑二世望着头顶遮蔽月光的盖板,双目无神。 但泰尔斯也不管俘虏如何,只是兀自继续: “但如果往深了挖,就会发现,我有這样的处境不足为奇。” “因为這场风暴,实质上是复兴宫和空明宫,是永星城和翡翠城,乃至南岸领本地甚至终结海两端不同势力的博弈,”星湖公爵幽幽叹息,“而我,我最多是個牵线木偶,毫无自主权和话语权,唯一的作用,或者說,被赋予的唯一自由,就是在大戏落幕的时刻,走上搭好的舞台說几句场面话,在詹恩和费德裡科两人裡二选一。” 临机决断。 自由裁量。 泰尔斯想起国王对他的這两句承诺,不由摇了摇头,更觉讽刺。 “如果照這样的棋路走下去,无论最后我选谁作公爵,无论是谁赢得棋局,都与我无关,”泰尔斯凝重道,“我发挥不了半分影响,遑论主导局势,得到我想要的结果。” “這才是我地位崇高,却在翡翠城步履维艰的根本原因——由始至终,权力都不站在我這一边。更糟的是,无论詹恩,费德裡科,翡翠城,空明宫,各大势力,乃至我手下都有人看穿了這一点,這让他们越发肆无忌惮,对我视而不见。” 泰尔斯想起這些日子在翡翠城的种种遭遇,从热情到冷遇,从一呼百应到阳奉阴违,不由感慨万分。 “因此,为了扭转局势,我不能再按部就班,得要创造主动,抢夺筹码,拿到可用的武器,”他的眼神坚定起来,“用一种更离经叛道但也更行之有效的方式,来提醒整個翡翠城:我,北极星,在某個节点上,比凯文迪尔的两位候选者更加重要,更能主宰他们的利益和命运。” 泰尔斯,你虽立足大地,可抬头就是星辰,待到日落入夜,伸手以探,未必不能及。 为此,你要抓紧手中的权势,在必要时使用它,以期扩张它…… 泰尔斯摇摇头,甩掉科特琳娜·科裡昂信件裡的字句。 “为此,我不得不先退让一步,牺牲一点小小的形象,营造出跌了一大跤的狼狈样子,以让所有人都看见我的存在——一個被翡翠城逼上绝路,因此既有理由,也有决心,置翡翠城于万劫不复的未来国王。” 泰尔斯幽幽道: “而非一個听爸爸话出游的乖儿子,循规蹈矩,为了万全之计而处处掣肘,强龙难压地头蛇的過渡花瓶。” 希莱坐在他旁边摩挲手套,闻言头也不抬: “错误引导,又一次。” 躺在地上的洛桑二世眼神一凝,微微颤抖。 “对希莱而言也是一样。” 泰尔斯看了一眼希莱: “之前,希莱只是公爵的妹妹,大家尊重她,同情她,可怜她……” 凯文迪尔小姐不屑轻哼: “哦,真的?” 泰尔斯咳嗽一声: “可即便提议她暂摄城主之位,他们也只是把她当作傀儡和花瓶,打着的其实是自己的算盘。” 泰尔斯转過头,看向洛桑二世: “直到那一夜,劫走你,击败我之后,她便不再是鸢尾花家族的富贵小姐,而是整座翡翠城裡,唯一胆敢公然反抗王子——或者說,反抗王权——的标杆,是风暴的参与者,是詹恩公爵的拯救者,且很有可能是翡翠城的救世主。” “或者毁灭者。”希莱面无表情地补充。 泰尔斯挑挑眉毛: “以及一面旗帜,一面能让心存不满又无胆反抗的南岸人,躲在下面的替罪旗帜。” “你說替死鬼,”希莱冷笑道,“以及箭靶。” 你就這么喜歡拆我的台? 泰尔斯把這句话藏在心裡,转移话题: “话說回来,希莱,我猜应该也有不少人想方设法去找你吧?无论是劝阻的,還是投诚的……” “你想知道?” “可以嗎?” “不可以。” 吃了瘪的泰尔斯讪讪回头。 “你们欺骗了整座城……让他们害怕,然后呢?”洛桑二世挣扎着开口,“你打算拿沉沦的翡翠城,怎么办?” “不怎么办。” 泰尔斯果断开口。 “风向已经变了,焦头烂额走投无路的我,就以希莱横插一脚、局势失控为由,从詹恩和费德裡科开始,威逼利诱挑拨拉拢,从他们那裡夺来不止一把趁手的武器——财税,外交,军事,治安……讽刺的是,這本就是他们用来掣肘我,威胁彼此的筹码。” 泰尔斯讥讽一笑: “然后,我找到搅弄风雨的各大势力:浑水摸鱼的政治野心家,封闭保守的本地权贵,乃至见风使舵的翡翠城官僚,投机倒把的商团公会,随波逐流的街头帮派,亮出我抢来的武器和筹码,故技重施,辨明他们的立场,抠出他们的底牌……” 他回想着在空明宫接见過的,形形色色的人: “于是一個接一個,我从高到低,层层向下,来回重复,根据对象的不同,或顾全大局展现宽容,或恼羞成怒鱼死網破,把从上一层那裡得到的新筹码——大部分是模棱两可的秘密和承诺——利用信息差和权力差,放到下一层,转化为真正可用的资源和实在的权柄。” 泰尔斯眯起眼睛: “以在最大程度上凝聚共识,消弭冲突和反对,换取妥协和配合。” 泰尔斯呼出一口气,双手向后撑地,姿态不雅地散坐在地: “于是最后,看似沉沦不起,实则只是以假死威胁我的翡翠城,就在我既不选詹恩也不选费德裡科,既不站鸢尾花也不求王室中央出手的前提下,就此复活,重新运转起来了。” 泰尔斯的眼裡光芒闪烁。 如此,他才算真正入局。 真正拥有了——下棋的资格。 啪,啪,啪,啪…… 沉闷又死板的掌声响起,打断了泰尔斯的思绪。 “呀,”只见希莱面色冷漠,语气僵硬,两只手掌机械地相碰,“好棒棒啊。” 呃…… 回過神来的泰尔斯尴尬地低咳: “那個,其实不用鼓掌的……” “沒人捧场的话,”希莱继续鼓掌,面无表情,“一個人多尴尬。” 其实嘛,现在也很尴尬。 泰尔斯连忙高升咳嗽,打断掌声。 “总之,我和希莱,一明一暗,就像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他转向怔怔出神的洛桑二世,“让本已经脱缰失控的翡翠城,在同样的——对手们用以反对我、钳制我的——惊疑和焦虑中,重新回到正常的轨道。” 话音落下,沒有回应,地牢裡无比安静。 杀手本人只是双目无神,不言不语,宛如一具死透了的尸体。 “啧,瞧把你得意的,泰尔斯大殿下,”半晌后,希莱這才不屑开口,“事情就那么顺利?沒出什么意外?” 泰尔斯挑挑眉毛。 那是…… 但他心中一顿。 “事实上……” 泰尔斯犹豫着开口: “跟其中一些人谈判的时候,我总感觉不太对……” 希莱扭過头: “嗯?” 泰尔斯越想越不对,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与几個不同势力的代表谈判,来回拉锯的過程。 “她们看穿了。”听完之后,希莱笃定道。 泰尔斯一愣: “什么?谁?看穿?” “還能有谁?卡拉比扬的那对恶魔双胞胎!” 泰尔斯蹙起眉头。 只听希莱不屑地道: “我可太了解那一对贱人了,你以为她们会在毫无利益,只有一堆未兑现的空口白话的情况下,给你泄露情报,還对你投诚示好,许下承诺?” 泰尔斯眼皮一跳: “呃……” “就因为你舌灿莲花,說的比唱的還好听?” “她们……她们也沒有投诚,顶多只是待价而……” “還突然发了疯似地說要嫁给你?就在你戳穿她们是幕后黑手的时刻?你,泰尔斯王子究竟是哪一点被她们看上了?是有钱還是有权,還是注定要早死啊?” 泰尔斯不說话了。 希莱包住膝盖,冷哼道: “她们人虽恶毒,可从不迟钝,在你說出‘我让步得够多了’的那句话时,她们就看穿,或者至少开始怀疑:你在我手上吃瘪,是刻意安排的。她们可能猜到你已经渐渐从花瓶跳出,开始掌握棋局的主动了。” 泰尔斯不禁皱眉: “她们……這么厉害?” “是你太嫩了!” “那,她们为什么不拆穿我?反而要配合我演戏……” “拆穿你有什么好处?让你真的恼羞成怒,跟她们掀桌子?” “那为什么不把话說开,直接跟我合作?” “求着你合作有什么好处?相反,她们只有装聋作哑,拿捏起架子,一副不情不愿勉勉强强的样子,”希莱冷口冷面,语气鄙夷,“這样,跟你這個大傻子讲條件时才能占便宜——就好像你欠了她们人情一样!” 泰尔斯愣在原地,无言以对。 “還有那個剃头的老头也是,”希莱脸色凝重,“在你留下他的情报本子,却拒绝他的帮助,甚至不让他来尸鬼坑道裡找我时,他大概就发觉了些许端倪。” 她轻瞥而来,眼神如刀,割开泰尔斯的防御: “否则你還真以为,在翡翠城混了几十年,精明老辣如他,敢在你這样的权势人物面前掏心掏肺,真情流露說实话?” 泰尔斯木然无语。 好吧。 也许…… “你說,之前那些人,”王子想通了什么,艰难地道,“哈沙,笃苏安,乃至迈拉霍维奇和塞舌尔這些本地官吏们……有多少人看出来了?” 希莱默默地注视着他。 “那個塞舌尔骑士,按照你的說法,他搞砸了那场逮捕,责任不小,应该着急要找到我和卡西恩,扳回一城才对,”大小姐无奈道,“但是一样,你跟他說了什么‘不用找了’、‘政治沒有捷径’,然后他就真的听话不找了?放弃了?沒有再派翡翠军团去追查?在你,至少在整座翡翠城面前做做样子?” 泰尔斯皱起眉头,思考了一下: “沒……沒有,好像沒有。” 塞舌尔骑士一反常态,還挺……听话的? 等等,那就是說…… “還有那位大审判官的接任者,伊博宁审判官,你說你谎称王国之怒要来的时候,每次都是他抢先一步,說出了你沒說出口的话?” 泰尔斯木然扭头: “啊……嗯啊。” 听到這裡,希莱幽幽地望着他,许久之后,方才长叹一口气。 “我懂了。你见過的人裡,看穿‘错误引导’的,想必不少了。” 泰尔斯一惊: “什么?那他们为什么還……” “因为他们足够聪明,聪明到知道不能戳穿你。” 希莱捧着脸,无奈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样子: “因为他们看到的不只是利益和演戏,還看到了你這么做所显示的决心——不甘受制于人,不甘给两位鸢尾花当配角的决心。” 泰尔斯略显惊讶,眨了眨眼睛。 “若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人要跟你唱反调,”希莱不屑地轻哼:“那也许,就该是他们自己站出来,正面承受你的决心了。” 泰尔斯愣住了。 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知道。 所有人都故作不知。 所有人都…… “哼。” 想通了什么之后,他幽幽开口,话裡多了几丝埋怨: “南岸人。” 就在此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悲凉的笑声响起,两人齐齐转移目光,看向地上的俘虏。 “来来去去,颠三倒四……” 洛桑二世闭上眼睛: “這就是政治,這就是……命运。” 泰尔斯和希莱对视一眼。 很好。 终于。 讲了那么多话,剖析了這么久的局势。 终于,這個油盐不进的不世高手,主动开口了。 现在,要怎么让他习惯开口,合作沟通,并最终交待出我們想要的內容? 泰尔斯对凯文迪尔家的姑娘点点头,后者咳嗽一声: “对了,這法子是谁教你的?你的谋士?” “是啊,我的谋士教的,他叫佚名。” 這次,希莱真真切切地皱起眉头,疑惑不解: “谁?” “你沒听過嗎?”泰尔斯眉飞色舞,“南岸传說文学的瑰宝,《翡翠谜城录》的作者——佚名啊!” 希莱紧皱眉头。 “好了,不开玩笑了。” 泰尔斯咳嗽一声: “但是我說的那本书是真存在的,還是外交大臣递给我的……” 歷史上,‘八指’国王贺拉斯和时任鸢尾花公爵科克,双方关系恶劣,也曾剑拔弩张厉兵秣马,眼看永星城和翡翠城开战不可避免。 但国王和公爵,這对从十岁起就看彼此不顺眼,成年后更是不共戴天的死敌,却在故事书裡,因为海曼王子和雷吉娜小姐的机智计谋,见了一面就幡然醒悟,化敌为友重归于好,让动员起来的战争机械生生停下,让几十万人原路回家。 你信嗎? 泰尔斯轻哼一声。 他心底裡的声音则不屑地道:可能嗎? 故事毕竟只是故事。 但是,但是如果《翡翠谜城录》的传奇故事乃有迹可循,而非空穴来风…… 如果传說中的王子和公爵小姐真的在其中起到了作用,以致青史留名…… 那最有可能的解释是…… 泰尔斯目光锐利: 早在国王和公爵這对死敌互相体谅之前,海曼和雷吉娜就提前行动,来回奔走,纵横捭阖,搞定了翡翠城内外的各方势力和团体,达成一致,统一立场。 這样,才能在最后劝谏君主的时候一锤定音,阻止战祸。 至于贺拉斯一世和科克公爵,他们之所以同意退兵,化干戈为玉帛,也许不是因为后人美化矫饰的良心和亲情,睿智和英明,而仅仅是因为——迫不得已。 因为他们真正看到了:在這对儿女的行动背后所展现的,国内各方力量的态度和立场。 在敌我双方都沒有人想打仗的情况下,如果他们身为主君還硬要下令,非要为了一己之私,以一己之力推动战争不可,那既不会得到支持,也不会赚到利益,只会陷进内外交困,失道寡助的泥潭。 同样,数百年后的如今,只要泰尔斯他们搞定了驱动翡翠城前进的各大势力,厘清他们的态度立场,为我所用…… 那就算不和两位鸢尾花直接达成协议,不在空明宫和复兴宫之间选边站队,也能消弭风暴。 還避免惹上一身屎。 泰尔斯感慨着总结道: “歷史上,执政者解决危机的方式方法大抵如此:展示坏与更坏的未来,說服原本利益冲突、互不相让的各方势力和阶层团体接受提议,为避免更大的损失,分别作出妥协、退让和牺牲,再拿各方退让出来的這部分利益,去填补造成危机的漏洞。” 以重新达成平衡。 “翡翠谜城……那么现在,翡翠城不谜了,可算安稳了,我哥哥也沒法再掣肘你了,”希莱眼神一厉,“那你答应我的事呢?” 原本笑容满面的泰尔斯表情一沉。 而希莱的目光无比锋利,虎视眈眈。 “我知道。” 他认真地回望希莱: “我会做到的。” 希莱沒有說话,只是同样盯了他很久,這才轻哼一声,移走视线。 “那就好。” 泰尔斯咬了咬牙齿。 地牢裡安静下来。 希莱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杀手,突然开口:“他们喜歡彼此嗎?” 泰尔斯一怔: “什么?” 希莱幽幽叹息: “你說,‘南方人’海曼和雷吉娜小姐,当他们成婚的时候,是真的喜歡对方嗎?” 她扭头看向泰尔斯,目光清澈: “還是为了大局,不得不尔?” 這個問題把泰尔斯难倒了。 “我不知道。”他低下头,望着地牢裡潮湿的地面。 希莱毫不意外地轻哼一声。 “我就知道你会這么說。” “拜托,他们是好几百年前的人了,”泰尔斯望着地牢裡的一片黑暗,沉声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是么。” 希莱看向另一個方向。 “那我猜,他们自己在那個时候……” 希莱轻挽嘴角: “也不知道吧。” 泰尔斯闻言,先是沉默,随后轻笑一声。 “也许吧。” 沉默持续了好一阵,终于,希莱按耐不住,她深吸一口气。 “现在,杀手,”大小姐站起身来,叉起双手,伸了伸手臂,“我們在這儿给你絮絮叨叨了一大堆,你自己是什么处境也该清楚了,你就沒点触动,沒点表示?” 洛桑二世面无表情,纹丝不动。 泰尔斯也不得不跟着站起身来,皱起眉头: “我們只想知道:你对费德裡科,对当年伦斯特公爵遇刺的旧案,了解多少?” 洛桑二世依旧不言不语,就像一尊石像。 希莱有些不耐烦: “還是說,你想要以另一种方式打开心扉,說說心裡话?” 听见“打开心扉”,泰尔斯突然感觉不妙。 只见希莱冷笑道: “也许,见见你上次的老朋友?他叫什么?华金?” 唰啦! 這個名字的效果立竿见影,地上的石像突然活了過来,身上锁链在挣扎下不住抖动。 “你会下地狱的,”洛桑二世死命扭着头,咬牙切齿,恨意深重,“怪物!” 泰尔斯心中一沉。 “那也是在你之后了,”眼见威胁有效,希莱露出满意的微笑,活动着手指,“软的不吃,看来你是真想念老朋友了……” 洛桑二世瞪红了眼睛,下意识想要离眼前的姑娘远一点。 好像那不是個少女,而是什么洪水猛兽。 “放心,五分钟就好,我保证你会把你妈妈的情夫有几個這种事都一五一十地抖搂出来……” 就在此时,泰尔斯一把按住希莱的手腕: “希莱。” 大小姐疑惑回头: “怎么?”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 “拜托,别是它,”他认真又严肃,“别是魂骨。” 听见這個名字,希莱面色一沉。 “魂骨是它的代号,”大小姐不慌不忙,“我一般叫它雅克。” 泰尔斯松开她的手,缓慢,但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别是雅克。” 希莱轻哼一声,转向浑身颤抖的俘虏: “如果你不敢看,大可以先出去……” “出去看看斯裡曼尼怎么样了嗎?” 希莱动作一顿。 她回過头,直视泰尔斯。 “好吧,我知道你這人迂腐又心软,”她神情无奈,语气稍软,“但這家伙,這收钱杀人的混蛋又不是什么好人,血债累累,死了都活该……” “這跟他是什么人无关。” 泰尔斯摇了摇头: “只跟我們是什么人有关。” 地上的洛桑二世睁着眼睛,原本死死盯着希莱,又在此时看向泰尔斯。 希莱的笑容消失了。 “泰尔斯先生,泰尔斯老师,泰尔斯大好人,”她讥讽道,“如果你這么喜歡诲人不倦,喜歡在我的地盘上教我做事,连怎么审问都要……” “拜托,希莱,”這次轮到泰尔斯语气软化,近乎請求,“看在,看在我把匕首借给你的份上。” 希莱话语一滞。 她看着神情恳切的泰尔斯,不屑地轻哼一声。 “行啊,”希莱摸了摸腰间的匕首,眼珠一转,“那,匕首送我?” 泰尔斯眼神一动: “什么?” “匕首送我,我們就按照你的方法——不管那有多迂腐——来,怎么样?” 泰尔斯诧异地回望她。 他看着对方腰间的JC,嘴唇翕动,最终叹了口气: “拜托,希莱。” “噢,不舍得?” “我可以给你其他的东西,只要是星湖堡有的……但這把匕首,是一個很重要的朋友送给我的,它救過我的命……” 但希莱举起了手指。 “不不不,這跟送你匕首的是什么人无关……” 她眯起眼睛: “只跟你是什么人有关。” 泰尔斯顿时一噎。 “嗯?沒话說了吧?” 希莱露出胜利又得意,還带着几丝鄙夷的微笑。 她转過身,拉了拉手套: “那你先出去吧,我這一会儿就完事儿……” 泰尔斯怔怔地看着希莱一步一步,接近不住颤抖和咒骂的杀手。 他看着对方腰间的匕首,闭上眼,咽了咽喉咙。 “匕首,那把匕首我不能送你。” “哼。” “但我可以长借给你,多久都行。” “我就知——什么?” 希莱一惊回头。 泰尔斯吁出一口气,坚定点头: “等你什么时候玩厌了,再還给我——只要你把它保管好。” 希莱愣住了。 她花了几秒钟理解這句话的意义,难以置信地摸上匕首,看了看泰尔斯,再看向地上的俘虏。 “你……就为這個人渣?” 泰尔斯摇摇头: “我說了,這跟他是不是人渣无关,只跟我們是……” “哦,得了吧!” 不知为何,希莱相当不满,甩手打断他: “少教我做人了!” “我沒有……呃,对不起……” 但希莱似乎還是气呼呼的,她一把抽出带鞘的匕首,死死盯了好一会儿。 “我记得,這玩意儿你从不离身。” “是的。”泰尔斯小心翼翼地回答。 “遇到危险,你第一時間去摸它。” “是的。” “那這就把它给我了?玩儿多久都行?”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 “呃,是的?” 希莱突然噗嗤一笑,晃动着匕首,毫不在意: “哼,那我猜,送你匕首的那個朋友,也沒那么重要嘛。” 這句话挑起了泰尔斯的回忆和心事。 他幽幽望着JC匕首,想起曾经的過去,长叹一声: “恰恰相反,她很重要。” 希莱闻言,表情一变。 泰尔斯表情怅惘: “但我想,她会理解的。” 想起過往那個人的样子,王子不知不觉勾起嘴角。 她能理解自己搏命抢救乞儿的举动,甚至不惜冒险,出手相助…… 也就能理解自己现在的選擇。 希莱看着手裡的匕首,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一会儿,转過身去。 “那当然咯……” 下一秒,大小姐猛地转身挥臂,把匕首砸向泰尔斯! “她当然理解啦!!!” 破空声响,泰尔斯大吃一惊! 幸好,狱河之罪感应到什么,适时发动,让他在千钧一发之际伸手,精准地接住了飞来的JC匕首——幸好,是带鞘的。 但被吓了一大跳的泰尔斯還沒回過神来,他举着好不容易接住的匕首,感受着被震麻的手臂,震惊抬头: “为什——” “拿走!” 只见希莱一脸愠怒,咬牙切齿:“拿回去。” 泰尔斯愣住了,他举起匕首: “可你不是要借——” 可迎接他的是一通破口大骂: “谁tm稀罕你的臭匕首了!” 泰尔斯下意识地抱头退后,颇有些委屈。 为什么啊? 希莱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依旧愠怒地盯着他。 泰尔斯小心地开口:“那……” “還愣着干什么!” 大小姐双手一叉腰,暴躁地打断他,朝俘虏的方向一指: “你不是要温柔又和蔼地审问他嗎,去啊!少tm浪费老娘的時間!” 泰尔斯被吓得不明所以,双手捧着匕首,送也不是,藏也不是: “我不是……我只是,我只是想如果你不喜歡這匕首……” 就在此时,地上的俘虏长声叹息。 “行行好,殿下,住嘴吧,”洛桑二世闭上眼睛,一副无奈又痛苦的样子,“你每开一次口,只会让事情更糟。” 泰尔斯一愣。 关你什么事儿啊? 但他从善如流,连忙闭嘴。 倒是希莱柳眉倒竖: “关你什么事儿啊,俘虏!” 洛桑二世轻哼一声,并不答话。 泰尔斯藏好匕首,帮腔道: “对,对啊!這又关你什么——” 希莱猛地扭头,把泰尔斯的话瞪死在嘴裡。 “那個……那我就去……” 泰尔斯讨好地笑笑,指了指俘虏,蹑手蹑脚地绕开怒火未熄的大小姐,靠向杀手。 “你会被吃掉的。” 但還未等他清嗓子开口,洛桑二世就先发声了。 泰尔斯一怔: “什么?” 只见洛桑二世睁开死寂的双眼,幽幽望向他: “无论是被她,還是被其他人。” 她…… 泰尔斯咽了咽喉咙,侧了侧身子,偷偷瞥向莫名其妙变得气呼呼的希莱。 但這细微的动作被捕捉到了。 “怎么了?接着审问啊?老娘又不吃你!” 泰尔斯一惊之下重新回头,看向俘虏。 “除非……” 重伤的洛桑二世孤独地躺在地牢裡,眼中情绪复杂: “除非,殿下,除非你学会,让自己心裡的仁慈和冷血,善良与残酷,和平共处。” 就像……曾经的那位殿下一样。 泰尔斯闻言沉思。 “而如果你尚存一丝仁慈,泰尔斯殿下,那就請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時間了。” 杀手缓缓闭眼,把痛苦和绝望关进深不见底的黑暗裡: “痛快些,了结我吧。” 望着对方的表情,泰尔斯感觉到了什么。 “好吧,我直說了,洛桑二世,不管這是不是你的名字。” 在希莱不屑的目光下,他皱起眉头,在洛桑二世面前坐下来。 “我之所以现在来找你,而不是把你扔给我手下某些文明礼貌的家伙严刑拷打,是因为……” 泰尔斯顿了一下。 “尽管你罪孽深重,血债累累,但是很奇怪,某位我最喜歡的亲卫队长似乎认为……” 他眯起眼睛,靠近俘虏: “你這人,還不是无可救药。” 无可救药…… 洛桑二世睁开眼睛,盯着一脸认真的泰尔斯。 下一秒,他发出他這辈子最大,最长,也是最为讽刺的笑声。(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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