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小軍師今年三歲半(十九)
池清清正疑惑着,便聽溫荀道:“我找了個合適的替身,也就是這孩子的侍衛。方纔你們也看見了,他同我身形相仿,無非就是矮上半截,只要戴上現在我臉上的這張皮…”
說着,他空着的的那隻手在耳後某處輕輕一擰,將覆蓋在臉上的那層薄如蟬翼一般的人面撕扯了下來,露出自己本來的模樣。
溫荀自己的樣子跟文荀時的是不同的俊美,但同樣不變的是那雙細長的丹鳳眼。
“……好久沒以這副樣子出現在人前了。”溫荀笑了笑說,那雙丹鳳眼裏卻沒什麼情緒。
“小師父,”池清清對溫荀原本的樣貌沒什麼興趣,只是問他:“這件事你也問過嚴磐嗎?”
“我同他說做什麼,你這個當主子的知道不就行了。”
“可是……”
池清清的“可是”還沒說完,溫荀已經轉向自己那位聲音雄厚的部下:“今日之事我之後再追究,你先去將那些被打散的人清理乾淨。”
清理乾淨……池清清眉頭皺了一下,但終究沒有說什麼。
“是。”那中年人反倒舒了口氣,安下心來。
“既然沒有別的要事,便各忙各的去,”溫荀嘆了口氣:“我今日會在這兒歇上一夜,也帶這小丫頭四處轉轉,好好‘看看’這山莊。”
其餘二人也不管池清清一個瞎子如何能看見,一一向溫荀告退,唯有那名負劍的年輕人仍然停在原地沒有動作。
“賀敬,可是還有事?”溫荀看向他問道。
原來溫荀的師弟也在,池清清暗暗想。
這賀敬算是溫荀半個同門師弟,至於爲什麼是半個,則是因爲他不算是劍聖正兒八經喝過敬師茶收下的徒弟,而是是溫荀與鄭鬆昔日救下的乞兒,後又被允許在遠處觀摩劍聖創下的那套劍法罷了。
劇情裏,賀敬因發現了鄭鬆出賣溫荀,衝動跑去質問,卻被自己敬重地大師兄親手殺死,作爲其向宰相表忠心的證明。
思及這,池清清在心底好一陣唏噓。
賀敬不說話,眼神卻停在池清清身上良久,接着又往上移了幾寸緩緩同溫荀對視,彷彿裏面寫着千言萬語。
“沒事,說罷。”溫荀點頭道:“這丫頭也不是尋常的三歲頑童,她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
“溫哥,我……”賀敬鼓足勇氣,起了個開口,卻又忽然沒了下文。
“若是你鄭鬆師兄的事,”溫荀看他這模樣,怎麼會不知道對方此時在想些什麼,於是在心裏嘆了口氣說:“我是知曉的。”
聞言,賀敬是萬分驚訝,他瞪大眼睛:“你知道?從什麼時候,我、大師兄他、他……”
“你就不要多想了,好好練劍,以後最有可能接替師父他老人家衣鉢的還得是你,”溫荀認真道:“不管怎麼說,這本來是我的家事,你跟師父不用牽扯進來,來淌這趟渾水。”
“至於鄭鬆師兄那邊……我會看着辦的。”
“溫荀哥,不論如何,你…你能不能留大師兄一命……”
“我會的。”但等賀敬走後,溫荀卻輕聲說:“若真有那麼一日,我會讓人挑了他一雙手的手筋。”
可對視劍術爲生命的鄭鬆來說,那該是比死更讓人痛苦吧。只是沒想到,溫荀對自己情同手足的同門師兄下手也這般狠…
池清清縮在他懷中,一時半會兒沒說話。
溫荀低頭,笑問:“怎麼,害怕了?”
“沒有。”池清清搖搖頭說:“小師父你這樣做纔是對的。”
“倒也不用急着奉承我。”雖是這般說的,溫荀的嘴角卻上揚了起來:“走,我帶你去今日你要住的地兒。”
“沒記錯的話,這是我家的山莊吧。”
“哈哈哈,不要在意這些嘛,若是我的大計成功了,莫說一座避暑山莊,就是送你幾座山幾條河也是綽綽有餘。”
又擱我這畫大餅呢,那最少也得十幾年後了。
池清清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忽然鼻子裏竄進了淡淡的梔子花香。
梔子花?
不知怎麼的,因這花香,池清清突然想起了一些“劇情”。
說起來,嚴文義知道溫荀沒死,也就是在這山莊裏吧。
——那棵不知道生長了多少年的梔子花樹上,綴滿了一簇簇的白色花團,樹下則立着一位身準白衣的男人。
雖然容貌全然不同,但嚴文義還是一眼認出,前方便是夜夜入他夢中之人,也或許…他此刻仍在夢中?
“文荀…”嚴文義開口,竟有些哽咽,接着便見對方倏然回頭,笑着祝賀他道“祝賀將軍凱旋。”
可接着下一句卻是道:“作爲太子溫荀,我當時迫不得已用他人的面目同你相處,抱歉,文義兄,你不會怨我吧?”
對方眼中明晃晃的算計太過顯眼,可嚴文義卻發現自己已經不在乎了。
“怎麼會呢。”嚴文義笑了起來:“你活着便好。”
……
……
“小師父,你真的打算讓嚴磐成爲‘文荀’?”
“嗯。”溫荀點點頭,解釋說:“現在時機正好。”
“那我哥的幸福要怎麼辦?”池清清脫口而出問道,她的任務又要怎麼辦?
“你哥的幸福跟我有什麼干係?”溫荀被問的莫名其妙。
“小師父,你…究竟是怎麼看我哥的?”池清清心說難道是因爲她的介入,未來已經發生了變化?
那麼,說到底嚴文義的幸福還會跟溫荀有關嗎?
“怎麼看?空有忠義之心,卻無行事之謀,”溫荀想了想,發現自己其實對嚴文義瞭解不深,甚至連對方的樣貌也幾近模糊了:“他就像是活着的愚公,但可惜的是世上並沒有神明。”
“看來評價不高啊,但我大哥優點很多的!你、你只是跟他接觸不多……”
“以後就更不會有什麼接觸了。”溫荀說着,手一抖,一把將面前的房門推開了,迎面而來的濃郁中藥味裏混雜着血的味道。
“叮噹”一聲,嚴磐將手裏剛剛取出的箭頭放在桌上,迅速穿好上衣,回頭望着溫荀。
溫荀掃了一眼地上的血量,心說這小子還真狠,就這麼一路忍過來了,看那箭頭泛着紫光,該是塗了毒。
而且,雖然嚴磐遮掩很快,但溫荀還是看到了他背上以及手臂上道道疤痕。
嚴磐看着溫荀,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指了指池清清,但溫荀卻明白,他這是讓自己別告訴池清清呢。
我會讓你如意?
溫荀想着,直接道:“你家那小護衛受傷了,躲這裏偷偷地給自己上藥呢。”
“嚴磐受傷了?”池清清有些擔心:“傷的重嗎?”
“你自個兒問他不就好了。”
“小姐,只是…一點小傷。”
溫荀乾笑了兩聲,在旁陰陽怪氣地重複道:“一點小傷——”
嚴磐:“……”
但溫荀轉念便想到某種程度上,自己還有求於這小子,只能輕咳兩聲,打自己的臉:“嗯,確實只是一點小傷。”
“真的嗎?”池清清狐疑問道,看不見的壞處這時候顯現了出來。
“真的。”溫荀演的真誠,說完將池清清遞給嚴磐:“小子,有件事需要你來做。小小姐,你同他說。”
盡將麻煩的事推給我啊……
池清清嘆了口氣,問道:“是這樣的,嚴磐,你願意以後以‘文荀’的身份待在我身邊嗎?”
嚴磐垂眸,睫毛扇啊扇,卻半天沒有應下,好半天才開了口。
“這是命令嗎,小姐?”嚴磐問的慎重又慎重。
“不不不,不是的,這不是命令,”聽到嚴磐這般問,池清清趕緊說:“如果你不願意,大可以拒絕。”
溫荀心說那可不行,在他那兒是沒有拒絕的餘地的,於是他道:“這是你唯一能光明正大站在小小姐身旁的機會,只是換了個身份。”
“你從‘墨’逃出來,他們總不能就這麼放過你,你可想好了,萬一波及了小小姐……”
“好,”嚴磐心一緊,再沒有半點猶豫:“我答應。”
“這就對了。”溫荀將“文荀”的假面遞給他:“知道怎麼戴吧?”
嚴磐點點頭,他抱着的池清清卻說:“不願意的話一定要說出來,還有不要再受傷了,也要多珍惜一下自己……”
“好。”
池清清聽嚴磐不願多說,又是嘆了一口氣,這時,先前領着嚴磐先行至此的陳姐出現,雙手架着一個盒子,道:“殿下,有幾戶鄰居送來了些貴重的東西,說是對嚴家小姐的補償。”
補償?池清清眉毛一挑,果真他們現在要捧着嚴文義,還要護着哄着自己!
“曉得了,”溫荀打開陳姐手裏的盒子,將裏面的東西取出來端詳片刻,隨後貼在臉上。
那是另一幅名爲“符橋”的假面,也即將與溫荀接下來數年的人生融在一起。
“去符家的時機終於成熟了,”說完,溫荀轉向池清清道:“別死了,小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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