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小軍師今年三歲半(二十)
池清清獨自坐在涼亭中,穿着一身素白的孝服,細細感受着吹在自己臉上的微風,還有那些隨風而來的哀樂,而在她身旁站着的,正是僞裝成“文荀”的嚴磐。
嚴磐看了一眼天色,低頭提醒道:“小姐,快入夜了。”
“嗯,我知道,我再坐一會兒,”池清清道:“就一小會兒。”
“好。”嚴磐說着,又去看遠處的燈火,他扮演“文荀”已經約莫半個月了,而七天前,嚴將軍的遺物終於送到了都城,聽說送來時屍體已經不成樣子,只能先立起一個衣冠冢……
於是他又開口說:“我在組織中曾有個師父,我師父說,人都是有命數的,什麼時候死都已經是定好了的事情……”
池清清覺得好笑,偏過頭去:“你這是在安慰我嗎?”
嚴磐點了點頭,卻沒有回答。
“但其實,我並不覺得難過。”池清清認真地說,甚至什麼也沒有想。
畢竟,有誰會爲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去世而感到難過呢?更何況她早就知道嚴將軍已經死了,在她來到這裏之前就已經死了。
“回去吧。”池清清有些冷了,而嚴磐立即遞過來一隻手,不敢握實了,僅僅是牽着她的指尖往院子的方向走。
不想,這纔剛剛行至院子前的竹園,二人卻遇見了一位不速之客。
“怎麼這麼晚了還在外邊兒晃悠。”
聽見這熟悉的女聲,池清清忽地笑了:“三姨娘怎的得空過來?”
三夫人當即面色冷了幾分,心中暗道:不過來留在靈堂,被哭天搶地的二夫人給比下去?她可哭不出來!
嘖,這小瞎子怎麼跟她那大哥一樣,都這般“會”說話,也就她娘留下的嫁妝還有點用處…
三夫人擠出一點笑容:“這不是擔心我們家清清,特意過來看看你、陪陪你。”
這話誰信吶。
池清清嘴角上翹,前段時間符家獨子大病初癒,符家欣喜,連夜開了自家的幾處大糧倉慶祝,周遭百姓幾乎每人都能領得一袋糧食,足夠喫上好幾日去了。
再加上旱災遲遲未至,皆空聖僧的一句“近日無災”,更是讓很多處在觀望中的貴人開始拋售囤糧,糧價是一降再降、一跌再跌。
三夫人跟她那好姘頭血本無歸,投的錢全都打了水漂,三夫人更是暗地裏已經抵了好幾間鋪子。
當然,那些抵出去的鋪子都被池清清拿回來了,在“符橋”的鼎力相助之下。
此時,三夫人一定很急吧,不然也不會破罐子破摔,跑來“求助”一個孩子。
畢竟嚴將軍死了,二夫人也該主持大局了,屆時她一定會來查查三夫人手裏的那批鋪子。
有什麼比狗咬狗更有趣的呢?池清清越想越高興,嘴巴也甜了不少:“謝謝三姨娘關心,您對我可真好呀。”
“清清啊,你看三姨娘對你這麼好,”三夫人完全是哄騙孩子的語氣:“你是不是也要對三姨娘好一點呢?”
“清清對三姨娘不好嗎?”池清清眼圈當即紅了,眼看着就要掉下銀豆豆。
三夫人:“……”
“不是,哎呀,這孩子突然怎麼就要哭了,叫別人看了還以爲我欺負你呢…姨娘沒有說清清對我不好的意思,你對我當然好啦,只是姨娘最近遇到了一些困難,想請清清幫一個小忙。”
池清清明知故問:“那三姨娘是想讓清清幫什麼忙呢?”
看樣子有戲!
三夫人心下一喜,看了一眼嚴磐:“文小公子,能否請你避一避?”
“不行。”嚴磐立即道,池清清也說:“文荀哥哥不許走,他哪兒也不準去!”
她現在可不敢同三夫人單獨呆在一起,對方這要是惡從膽生,乾脆將她給咔嚓了就不好了。
那什麼,不是說激情殺人遠比故意殺人要多得多嗎?
池清清覺着自己這種時候了沒必要賭。
“清清……”三夫人最後一點耐心也被磨乾淨了,她幾乎是撲到池清清面前,兩手狠狠握着池清清的手臂:“你怎麼就不聽話呢!你聽我說…聽我說完!”
“三姨娘,”池清清喫痛,下意識想甩開三姨娘的手:“你弄疼清清了!”
見此,嚴磐有些不悅,若不是池清清交代過他在嚴府中不得擅自行動,此時他已經將三夫人從池清清身旁扯開了,不,或許是殺了也說不準。
“乖,只要清清答應姨娘一件事……”三夫人說着,手上的力氣卻愈發地大了:“莫說芽糖,清清想要什麼姨娘就給你買什麼!好不好?”
這個毒婦!
池清清皺着眉,耳朵微動,忽地勾起嘴角說:“好。”
“我就知道清清是好孩子,我的好孩子……”
三夫人終於鬆了口氣,但還沒來得及高興,卻聽池清清湊到自己的耳邊說:“但我一直很好奇,三姨娘,爲了魏伍那種男人,您這麼作踐自己——值得嗎?”
突然被戳穿了自己最大的祕密,三夫人如臨大敵,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俗話說: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我不單知道這個,我還知道三姨娘您跟魏伍倒騰糧食失敗了,連着賤賣了四間我娘留給我的商鋪,如今正想着怎麼填補這個窟窿,比如,讓一個什麼也不懂的孩子頂鍋,”池清清笑了笑說:“咦,三姨娘怎麼這般驚訝,你來找我不就是爲了此事嗎?”
池清清笑的甜美,可那笑容在三姨娘看來卻比從地府爬出來的惡鬼還要駭人。
“還有…姨娘您的孩子,長得跟您,跟我父親都不大像,”池清清輕笑了了幾聲:“這又是怎麼回事,想必您是最清楚不過的吧?”
“妖…妖女!”三夫人聲音顫抖,她想要將池清清推開,可雙手還沒碰到任何東西,卻只見池清清微笑着向後仰倒去——
“清清!”
如預料中的,池清清落入了嚴文義的懷中。
自從失明,池清清發現她的聽力是越來越好了,可能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當上帝關上一扇窗的時候,也同時開了另一扇窗?
“清清,你沒事吧?”嚴文義看向三夫人的眼神頗爲不善。
沒事?她當然有事,沒事也得有事!
“嗚嗚嗚,大哥,”池清清當即“委屈”地哭了出來,鼻涕眼淚一起糊在了嚴文義的身上:“三姨娘她打我……嗚嗚嗚,她還把娘留給清清的鋪子都賣了嗚嗚……”
“我、我沒有……”
“不僅如此,三姨娘還掐清清,”池清清怎麼會讓三夫人開口解釋,她捲起袖子,好讓嚴文義看看自己應該被掐的烏青的胳膊:“可疼可疼了!”
看到池清清手上的淤青,三夫人是百口莫辨,只道:“文義,你莫被她騙了,你懷裏的可不是你的妹妹!她、她就是個妖女!有東西上了你妹妹的身!”
池清清趴在嚴文義懷裏,聽到三夫人這般說,嘲諷地笑了笑。
雖然…她這法子多是反派對主角使的,但如今正好適合她這個原惡毒女配的身份……
嘖嘖,惡人自有惡人磨嘛,或許只有成爲惡人,纔不會被惡人給欺負去。再說了,比起三夫人她們,池清清自覺她自個兒也不是太惡毒。
而她這笑容自然清清楚楚地落在了三夫人的眼裏,三夫人又驚又懼,冷汗直流:“文義,你們、你們都被這小賤人給騙了!”
嚴磐皺眉,因爲過度忍耐,他手臂上的青筋正突突地跳着,只要池清清一聲令下,他就能讓三夫人從自己眼前消失。
“三姨娘!”聽了這話,嚴文義也怒極,喝道:“來人,將三夫人帶去院子裏,沒有我的允許,不得踏出一步!”
“你怎麼敢!”三夫人怔了一下:“你這是大不孝!大不孝!”
“來人!”
“嚴文義!我看你被你懷裏的妖女蠱惑的不清,怎麼做出這等昏頭的事兒來!我好歹是你爹……”
“清清是我妹妹,是嚴家的嫡女,更是我大晉的聖女,豈會是什麼妖女,”嚴文義深吸一口氣,轉向身旁站着的朝中官員:“讓大人看笑話了。我三姨娘她因我父親過世太過憂傷,以至於近日有些神智不清,生了臆病。”
“聖女?!”三夫人不敢置信:“她怎麼會是聖女?”
一直沒說話的官員這回兒解釋道:“這是皆空聖僧欽定的,陛下也認同並下旨承認了的,聖僧說,聖女一日在我們大晉,大晉便能繼續昌盛,而且……”
官員嚴肅道:“而且她將來會救陛下一命,會是陛下的恩人。”
聽了這話,池清清眼皮子一擡,心說皆空也是個白切黑,他跟二皇子說這話的時候,應該沒有說陛下是哪位陛下……
她也只是未雨綢繆,怕三夫人二夫人察覺出她身上不同於三歲孩子的地方,扣上一頂妖魔鬼怪的帽子,這才請皆空幫了個忙,沒想到聖僧會做到這種地步。
“不,這不可能——”
官員笑眯眯地看着三夫人,語氣卻是冷冰冰的:“夫人這是在質疑我們陛下?”
“三姨娘,你莫要再說了!帶三夫人下去。”嚴文義又一次道,後續趕來的家丁互相看了看,走上前將三夫人壓住。
三夫人想要掙脫,可又顧及自己的形象,只得在家丁們的護送下離開,走到池清清身旁時,她冷冷哼了一聲,走了。
可等她到了自己的院子,身後的家丁們忽地將院門從外鎖上時,三夫人才回過神來——
她這是被變相軟禁了。
三夫人第一個念頭是:他們怎麼敢?
第二個念頭卻是:完了,全完了。
然後,失魂落魄的三夫人又開始將所有希望壓在自己的情郎身上,寄希望於魏伍能有辦法救她。
“情兒,你想法子幫我送封信給魏郎。”
“可是夫人,少爺將咱們院子圍了幾層……”
“快去!我不管你用什麼法子!
“是,夫人……”情兒接過信,咬牙答應。
但不足三個時辰,這封信便出現在了池清清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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