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節 舔狗的心思你別猜

作者:瀧小吏
沈舟是我唯一喜歡過的男生。

  我對他的感情深入骨髓,我仰望他,追逐他。

  我甚至想過,哪怕剩下最後一口氣,也要爲他遞上鮮花。

  可他笑着收下我的好意,轉頭,就跟我的朋友甜甜蜜蜜地在一起了。

  我是全世界最後一個知道的。

  那天是沈舟的生日。

  我從早上就給他發消息,他一次都沒回。

  整個微信界面,被我的單口相聲綠成一片草原。

  但我還是親手爲他做了一個蛋糕,手指被烤箱燙紅一片,又辣又疼。

  沈舟不住宿舍,他自己在外面租了房子,我知道地址。

  我提着蛋糕滿心歡喜,來到他家門口,按響門鈴。

  開門的是她。

  身材窈窕的女人站在門口,我和她大眼瞪小眼,雙雙愣在了原地。

  「顏顏?」我脫口道。

  「林凡?」她也一樣震驚。

  「你怎麼在這兒?」

  這個問題說完我就後悔了。

  還用問嗎——

  顏顏身上穿着一件寬大的白襯衫,領口繡着一個小十字,我記得很清楚,這是沈舟的衣服,鎖骨下的第一顆鈕釦鬆過,還是我幫他加固的。

  而顏顏此刻就穿着它,露出一雙修長白皙的腿,曼妙的曲線若隱若現,渾身都散發出沈舟的味道。

  室內氛圍曖昧旖旎,惹人遐想。

  「是快遞嗎?」沈舟的聲音從屋裏響起。

  他見顏顏沒答,便趿拉着拖鞋出來,聲音又低又沉:「寶貝兒,怎麼不說話?」

  那是我從未聽過的溫柔,沈舟從不這樣跟我說話。

  他光着上身,牛仔褲只拉了拉鍊,沒有係扣,露出內褲的一條邊。最矚目的是,他脖子上有一個吻痕,動人心魄。

  沈舟見到我,立刻皺眉,聲音也變得冷冰冰:「你怎麼來了?」

  彷彿在質問。

  我擠出笑容——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給你發消息,你一直不回,我做了蛋糕給你,沈舟,生日快樂。」

  「嗯,」他不耐煩道,「放那兒吧。」

  顏顏伸手接蛋糕,我手指上的燙傷完全暴露在她眼前。

  我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你們在一起了?」

  「是啊。」沈舟摟着顏顏,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顏顏是個妖精,太讓我着迷了……對了林凡,你跟顏顏是一個專業的吧?」

  豈止,我倆還是一個宿舍的,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

  昨天週五,顏顏沒回來,她是本地人,我以爲她回家住了。

  原來她就在學校附近,在沈舟的房子裏,在他的懷抱中。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顏顏看着我和沈舟。

  沈舟答:「林凡是我高中同學。」

  「等等,可是你們差了一屆。」

  「她復讀了啊!我家顏顏真是,傻得可愛。」說着,沈舟在她腰上掐了一下,顏顏嗔怒似的打了他一下。

  我內心刺痛,胃裏彷彿痙攣一樣疼,故作輕鬆地說:「蛋糕喫不完放冰箱,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先走了。」

  「這就走了?」顏顏說,「留下來一起喫吧。」

  「不了,我回了。」

  「可你專門送來,多過意不去啊!」

  沈舟說:「她要走你就讓她走嘛,我陪你喫還不行嗎?」

  「那也行吧。」顏顏笑着看他。

  我轉身離開,在門關上的那瞬間,我聽到沈舟略帶嘚瑟地說:「林凡喜歡我,好幾年了,趕都趕不走,十足一舔狗,我讓她幹啥就幹啥……」

  我仔細回想了一下,也不怪顏顏,我喜歡沈舟這件事沒告訴她,她跟沈舟在一起,是她的自由。

  而且顏顏前幾天就跟我說她脫單了,只是那時我沒想到,對象是沈舟。

  再具體一些,可以追溯到上個月。

  我們系趣味運動會,沈舟破天荒地要來給我加油,可我的項目都結束了也沒見到他人影。

  後來我就在角落裏,看到沈舟正跟顏顏說話,顏顏笑靨如花。

  顏顏是我們系裏出了名的美女,才大一,就有了小校花的美譽,恐怕沈舟那時候就是衝她而來。

  那天晚上,我發微信問沈舟,你喜歡顏顏嗎?

  沈舟否認了,說我瞎想。

  可如今看來,我不是瞎想,我就是瞎。

  我怎麼就沒發現,沈舟這段時間對我越來越敷衍?他所有忙碌的時候,剛好都是顏顏也不在的時候。

  我吹着仍然發紅的手指,手機在口袋裏震了,沈舟問:「你還沒走遠吧?幫我帶一桶水上來,農夫5l裝的。」

  然後,就把錢轉來了。

  我可以一走了之的,可這是他今天跟我說的第一句話。

  我慢吞吞走到門口小店,問老闆要了一桶水。

  付賬時,沈舟還追問:「你怎麼不回?已經走了嗎?」

  我回:「馬上。」

  但我沒有立刻返回,我坐在小超市裏,發了好久的呆,平復心情後,才提着大桶往回走。

  到了單元門口,我看向角落的垃圾桶。

  一個做得有些粗糙的蛋糕躺在裏面,歪七八扭,怕被人發現似的,上面還蓋着爛掉的菜葉。

  我腳步停頓了一瞬,便不再去看。

  到了樓上,沈舟來給我開門,他已經把衣服都穿好了。

  但顏顏已經不在了。

  「她走了,」沈舟猜到我在想什麼,沒好氣地說,「她以爲我跟你有點什麼,很生氣,衝我發了一通火,就走了。」

  「你沒跟她解釋?」

  「越解釋越生氣。」

  沈舟看我的眼神很埋怨,似乎責怪我壞了他的好事。

  我把水放下,搓了搓勒紅的掌心。

  「蛋糕呢?你們吃了嗎?」

  沈舟眼神閃躲:「我吃了一塊,其他的讓顏顏帶走了。」

  「哦,味道怎麼樣?」

  「……還行。」

  我沒有拆穿他的謊言。

  「林凡,你現在有事嗎?別那麼急着走,幫我打掃下房間吧。」

  沈舟只有在使喚我的時候,語氣纔會柔和一些。

  他笑着哄我:「拜託啦,我一個人做不完,你就幫幫我吧,好林凡。」

  我猶豫了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口,他手機響了。

  沈舟接起電話,蹺着腿坐在沙發上,跟人說起馬上要開始的機器人大賽。

  「我知道,又攤上許榆了,媽的真晦氣!」

  他低聲咒罵着,然後指了指牆角,示意我掃帚在那兒。

  我還是沒能一走了之。

  說好我只是幫忙,可最後卻變成了我一個人忙碌,他跟個大爺似的,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叼着煙,滿嘴都是「許榆」。

  我知道這個人,跟沈舟同一屆、同專業。沈舟一直以來的學霸光環,在許榆這個學神面前變得暗淡很多。

  成績、榮譽、賽事,只要許榆參加,沈舟就永遠只能拿第二,因此,習慣了被衆星捧月的沈舟把許榆當成最大的競爭對手。

  我沒有打擾他打電話。收拾垃圾桶時,我俯下身,看到裏面用過的「小雨傘」。

  我心臟一痛,像被針紮了一樣。

  星期天的晚上,我再一次見到顏顏。

  剛好宿舍裏另外兩人出去了,只剩下我倆,氣氛僵硬。

  我想起沈舟下午給我發的微信——

  「林凡,你能不能幫我哄哄顏顏?她到現在都不理我,你知道的,我跟你什麼關係都沒有啊,我也沒喜歡過你,全是誤會!求你了,只有你能幫我了。」

  印象中,這是沈舟第一次求我,我想象不出如果面對面,他會是什麼語氣。

  「那個……」顏顏忽然出聲,把我的思緒打斷,「林凡,你跟沈舟,真的高中就認識了?」

  「是。」

  「你那時候就喜歡他?」

  「嗯,他昨天不是都跟你說了,他沒撒謊。」

  顏顏的背影一滯:「抱歉,我不知道你喜歡他,但我和他在一起是堂堂正正,沒有搶別人的,你不會介意吧?」

  我笑了一下:「你到底想說什麼?」

  顏顏終於回頭,用漂亮的眼睛看着我:「林凡,你能不能放棄沈舟?」

  「如果我說不能呢?喜歡他是我的事,你如果不爽,可以當作不知道,在你們分手前,我不會跟你搶人。」

  「你這樣是不是有點過分?」顏顏惱了,「我把你當朋友,這事我怎麼能裝作不知道?」

  我聳肩:「顏顏,我一直也把你當朋友,所以纔會誠摯地奉勸你——」

  「什麼?」

  「跟他分手。」

  「……」

  顏顏氣得說不出話,從她憤怒的眼神中我看出了各種吐槽和反擊。

  最終,我們的僵持以她甩門而出告終。

  寢室恢復安靜,我望着緊閉的房門,陷入沉思。

  其實我很清楚,就算顏顏跟沈舟分手了,也不會是我。

  大約在三年前,沈舟就說過,他永遠也不會喜歡我。

  「林凡?林凡有點胖,我不喜歡胖子,她那胳膊輪起來能把我錘死哈哈,而且她又不好看,心裏沒點數嗎?我喜歡白白的瘦瘦的,眼睛大的……」

  「估計這個世界上女的死了一大半,我纔會考慮林凡吧。」

  時至今日,回想起他那些話,我內心只剩下麻木。

  相比之下,顏顏確實是沈舟的理想型。

  她的燦爛,讓我無所遁形,連「喜歡」都變得卑微。

  顏顏沒跟沈舟分手,我也依舊沉默地躺在沈舟微信的角落裏。

  沈舟會在朋友圈秀恩愛,跟我以前想的一樣,他會大大方方地把心愛的女孩展示在朋友們面前。

  有高中同學調侃:「喲?女朋友?好漂亮的妹子!」

  沈舟:「妹什麼妹?叫嫂子!」

  幾次之後,高中那一幫人現在看到顏顏的照片,就會自動排成隊形「嫂子好」。

  偶爾會有不識趣的,在評論裏提到我。

  「林凡不是跟你一個學校嗎?她呢?」

  沈舟沒回,那個同學自討沒趣,很快把這條刪掉了。

  你看,這真是三個人的電影,我卻沒有姓名。

  六月底,沈舟破天荒地主動聯繫我。

  他想讓我去幫他買海洋館的票,要兩張,他約了顏顏去玩。

  我覺得很諷刺,大概兩週前,我還轉發了海洋館的鏈接,表示想去。

  現在,我自己還沒去成,卻要幫我喜歡的男生和他的女朋友排隊搶票。

  正好是週六,海洋館門口早早就排起了長隊。

  沈舟跟我說,他先帶顏顏去旁邊的公園轉轉,等我買到票,他們再回來。

  末了他還敷衍地問了句:「你一個人排隊,不礙事吧?」

  我打了好幾行,最後刪掉:「沒事,你們玩吧。」

  就在我低頭的功夫,身後一個帶孩子的老阿姨衝到前面,理直氣壯地插隊。

  我前面穿着休閒褲的男生開口了:「阿姨,您不能插隊。」

  「我年紀大,還帶着孩子,你就讓我一下咯!」

  「不行的,阿姨,」休閒褲還挺有禮貌,但態度很堅決,「我讓您插隊,對後面的人都不負責,您還是好好去排隊吧。」

  「你這個小夥子怎麼回事?」阿姨一下子怒了,「你就讓我一下會死啊?現在的年輕人懂不懂什麼叫尊老愛幼?你爸媽是怎麼教育你的啊?」

  後面的人聽了都不高興,七嘴八舌地斥責她。

  老阿姨臉上陣青陣白,氣勢絲毫不輸,舌戰羣儒,把所有人罵了個遍。

  但休閒褲男生依舊不讓。

  眼看戰況激烈,小男孩也不甘示弱,伸出手,惡劣地推了男生一下。

  小孩力氣能有多大?男生個子很高,只是向後踉蹌了兩步。

  可就是這兩步,他踩空了邊上的臺階。

  有人驚呼「小心」,我離他最近,不等思考便伸出了手,一把拽住他的手臂,硬是把他扯了回來。

  那小鬼還在笑,露出一嘴豁牙,爲自己的惡作劇沾沾自喜。

  我有限的耐心告罄了。

  我走過去,看着老阿姨:「滾到後面去。」

  老阿姨愣了一下:「你有沒有禮貌……」

  不等她話說完,我直接攥着熊孩子的領子,猛地把他往旁邊一推——

  「你不滾,我就讓你孫子滾。」

  熊孩子哇地哭了。

  阿姨懵了,估計是頭一回見人上來就動手。

  「我要報警!」她說。

  「你報啊,看到後面了嗎?全是我的證人,你儘管報。」

  對上我板着的一張臉,阿姨終於慫了,老賴最怕硬碰硬。

  她趕緊抱着自己的寶貝大孫子,嘴裏嘀咕不清地走了。

  「等等,」我想起來還有件事,狠狠瞪了那熊孩子一眼,「跟這位哥哥道歉了嗎?」

  經過剛纔那番驚嚇,娃已經很怕我了,哆嗦着說「對不起」。

  休閒褲目瞪口呆,衝我豎起大拇指:「果然,能打敗魔法的只有魔法。」

  我笑了一下:「跟這種賴皮鬼講道理是行不通的。」

  他由衷道:「謝謝女俠,救命之恩無以爲報,我請你喫飯吧。」

  「不用客氣,心領了。」

  休閒褲一直要謝我,但我心不在焉地,沒太細聽他說什麼。

  南方城市,六月底已經入夏,我今天出門忘記帶傘,現在被太陽炙烤,越發難受。

  休閒褲轉頭看我,擔心地問:「你是不是不舒服?」

  「是的,我要去旁邊坐一會兒,」我有點撐不住了,「麻煩你多算個人頭。」

  「好,你去吧,排到了我叫你。」

  我腳步虛弱地向敞篷傘走去,還沒到陰涼地,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醒來時,我聞到消毒水的味道,知道自己正躺在醫院。

  護士看我醒了,說:「沒啥事啊,有點中暑和低血糖,等體力恢復就可以走了。」

  「謝謝,請問是誰把我送來的?」

  「一個男生。」

  「哦。」

  我拿起手機,看到很多未接電話和微信,都來自沈舟。

  我給他回消息,問他在哪,沈舟沒回答,只是反問我:「你終於不玩消失了?」

  看得出來,他有些惱怒,大概在責怪我沒有及時給他買到票。

  我解釋:「排隊到一半,我暈倒了,現在剛醒,還在醫院。」

  沈舟:「……大拇指.jpg」

  沈舟:「林凡,你可真是好樣的,我今天的約會計劃差點就因爲你泡湯了。你不能排隊就直說,這樣沒意思。」

  我懵了:「我是真的暈倒了。」

  沈舟:「誰知道你是不是故意不喫早飯,暈給我看的?」

  他說得輕飄飄,落在我心上,卻重得像把刀。

  「沈舟!我辛辛苦苦排隊是爲了誰?你關心過我的身體狀況嗎?你就跟我說這些?」

  他不再回了,我望着手機,心裏空了一塊。

  過一會兒,休閒褲回來了。

  他喘着粗氣,拎着一兜包子,頭上還有奔跑過後流下的汗:「我去給你買了點喫的,你趁熱喫,喫完我送你回去。」

  「是你送我來醫院的?」

  「對。」

  「謝謝你,我倆正好抵消了。」

  休閒褲靦腆一笑:「你是學生嗎?我一會兒把你送哪?」

  我報了學校和姓名。

  休閒褲睜大眼:「巧了,我跟你同校,我大二,許榆。」

  這個熟悉的名字讓我怔了一下。

  「你……人工智能系?」

  「對!你認識我?」

  豈止認識,雖素未謀面,但這名字熟得我耳朵都起繭了。

  不光沈舟經常提,學校裏也時有傳聞。

  因爲人工智能系是我們學校最近幾年新起的王牌專業,錄取線相當高,而許榆就是他們這一屆的萬年第一。

  他是個學神,才大二便獲獎無數,還跨年齡跟社會上專業的團隊合作過。

  在他的襯托下,人智系其他人都淪爲平庸,包括從小風光到大的沈舟。

  得知休閒褲就是沈舟痛恨的敵人,我這才細細觀察他的樣子。

  他跟沈舟完全不同。

  沈舟是那種一打眼就像個網紅的精緻男生,會穿衣會打扮,在學校裏很受女生歡迎。

  許榆相對樸素,乍看並不驚豔,但勝在五官清雋,很耐看。

  他應該不大熱衷打扮,身上的衣服都是基礎款,可清爽乾淨,有種陽光曬過後的味道。

  我跟許榆加了微信,結伴回學校。

  路上,我抽空看眼朋友圈。

  沈舟曬了一張跟顏顏的合影,兩人恩愛比心。

  ——在我躺在醫院不省人事的時候。

  我攥着手機不語。

  許榆把我送到宿舍樓下,我跟他道歉:「對不起,耽誤你今天玩的時間了。」

  「沒關係,你不是也沒玩成嗎?」他笑起來,竟然有一顆小虎牙,「那個……既然我倆都沒去成,乾脆下次一起去吧。」

  他耳朵尖有點紅。

  我張了張嘴,本想說「不好吧」,可突然看到他身後的沈舟與顏顏。

  好巧,他們也回來了。

  並且沈舟看到了我。

  他認出許榆的背影,視線驚訝地在我倆身上徘徊。

  就在這時,我用他能聽見的聲音,跟許榆說:「好啊,下次一起。」

  沈舟發微信問我,怎麼和許榆認識的。

  我說不關你的事。

  我狠下心不理他,反倒是許榆時不時找我聊天,給我看他設計的作品。

  這天晚上,沈舟突然給我發了個ktv的定位,說他喝多了,讓我過去幫他。

  我以爲他和顏顏在一起,沒多想,就去了。

  然而顏顏不在,包廂裏有男有女,都是沈舟的同系同學。

  我掃視一圈,看到許榆,他也正在看我。

  沈舟站起來,開心地跟人說:「看啊!我沒吹牛逼,一叫就來。」

  他口齒清晰,一點沒有喝醉的樣子。

  旁邊人調侃他:「沈男神,這不是你女朋友吧?上次我見的不是這個。」

  「當然不是!」沈舟說,「這是我高中同學林凡,特別聽話,就算我有對象,她也隨叫隨到,喏,今天不就來了?」

  我壓着怒火:「沈舟,你耍我?」

  「哎呀,別生氣嘛,」沈舟招呼我坐下,「就是跟你開個玩笑,萬一我一會兒真喝多了,還得勞煩你送我回去。」

  「顏顏呢?」

  「她回家了。」

  也是,顏顏如果在,他絕對不敢開這種玩笑。

  我板着臉,沒有理他。

  沈舟胳膊肘戳我,好脾氣地問:「林凡,你生我氣啦?」

  屏幕上,歌手唱得撕心裂肺。

  我咬了咬脣,說:「沒。」

  「我就知道,你不會跟我鬧脾氣的。」沈舟露出穩操勝券的笑容。

  他解下手鍊,扔給我:「這個送你了,你一直說這條手鍊好看,今天給你當獎勵。」

  沈舟散漫的語氣、神態,像是給聽話的狗狗扔了根骨頭。

  「開心嗎?」他問我。

  我說:「嗯,開心。」

  我起身去衛生間。

  轉身的那一刻,我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只剩下厭惡和疲憊。

  掏出手鍊,我看也沒看,直接扔進旁邊垃圾桶。

  ——演戲好累,我快演不下去了。

  回到包間,我神色如常地在沈舟旁邊坐下。

  他的同學很熱情,還總是開玩笑,想看我和沈舟的好戲。

  許榆坐在遠處,目光時不時掃向我。

  他沒來找我說話,我也不好意思過去打招呼。他一定很震驚吧,我竟然是沈舟的「備胎舔狗」。

  散場時,已經十二點了,一羣人起鬨,讓沈舟把我送回宿舍。

  沈舟嬉笑着,嘴巴上剛答應,轉身接起電話,一聲溫柔到骨子裏的「喂」出來,我就知道是顏顏打來的。

  果然,他掛了電話說:「我要走了,我家顏顏找我。」

  有人問:「那林凡呢?」

  沈舟隨意地看了我一眼:「她跟你們一起走就行了,剛好你們也要回學校。」

  說完,他攔下出租揚長而去,頭都沒回一下。

  「嘖嘖,沈男神好無情啊!」一個男生湊了過來,滿臉堆笑,「小姐姐,咱倆再去喝一杯吧!」

  「不了。」

  「別這樣,就喝一小杯,我把沈舟的祕密都告訴你。」

  「我不想聽。」

  「小姐姐,走嘛走嘛。」那男生好像喝醉了,擡手就要拽我胳膊。

  許榆突然站過來,不動聲色地擋住。他比那個男生高了一頭,形成不容抗拒的一堵牆。

  「喝你大爺。」許榆冷淡地說。

  男生頓時清醒幾分,驚恐地看着他。

  平時他從不說這樣的話,幾乎所有人都詫異地望過來。

  但大家很給許榆面子,畢竟學神代表着各種獎項和機會,和他打好關係,進入他的小組,就可能拿到榮譽。

  男生小心地問:「許學神,你怎麼了?」

  「心情不好。」

  聞言,我擡頭看他,好巧不巧,許榆也正垂眸看着我。

  晚風吹來,他立刻避開目光。

  第二天,沈舟約我見面聊。

  「昨晚是許榆送你回宿舍的?」

  「對。」

  「聽說他還爲了你嗆了其他人?」

  「也不算爲了我,他心情不好。」

  「我今天問許榆了,」沈舟若有所思,「原來你暈倒那天,是他把你送去醫院的。」

  「是。」

  「送你去醫院,又送你回宿舍,許榆這人一般不做這樣的事,他就是個榆木疙瘩,浪費研究時間的事,他一向不屑。」「沈舟,你到底想說什麼?」

  「林凡,你能不能再約許榆出來,問問他大賽的設計理念?」

  我愣了,隨即反應過來,沈舟想讓我刺探敵情。

  「你瘋了?他已經知道我倆的關係了,怎麼還會告訴我?」

  「但如果他對你有意思,說不定會爲了炫耀,真的告訴你。」

  「……醒醒吧,沈舟,他不會喜歡我的。」

  誰會喜歡別人的舔狗呢?許榆又不傻。

  「你就試試唄,他如果真不說就算了,反正你也沒損失。」

  沈舟自信的樣子,跟以前一模一樣,篤定我不會拒絕他的要求。

  「林凡,這次比賽對我很重要,關係到將來的保研資格,我必須要拿第一,我現在只能靠你啦……」

  我心不在焉地摸着手機,沒有立刻答應。

  沈舟又說了很多,一半是他如何如何信任我,另一半是許榆如何如何不好,彷彿每次競爭,許榆都是通過卑劣手段搶了他的名次似的。

  爲了堵他的嘴,我答應了。

  沈舟喜笑顏開地告訴我,許榆週六有實驗,讓我一定約在週日。

  我故意把週日安排了其他活動,約許榆週六見。

  他既然沒空,就一定會拒絕,也省得我爲難。

  可萬萬沒想到,許榆秒答「好啊」,殺得我措手不及。

  後來我才知道,他把實驗換到了週末,專門騰出了週六的時間。

  又來到海洋館,心情卻跟上次完全不同。

  我跟許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始終不知道怎麼開口。

  但許榆是誰?學神啊,他只是懶得計較人情世故,一旦把聰明才智挪一點出來,立刻看透我的小心思。

  他主動問:「是不是沈舟讓你來的?」

  我:「……你咋知道?」

  「你糾結得五官都擰在一起了。」

  「沒有吧……」

  「而且如果不是沈舟讓你來,你怎麼會約我?」

  等等,怎麼聽出了一點哀怨的語氣?

  不待我細究,許榆就從包裏拿出一疊紙:「我猜他讓你來問設計,所以我提前整理好了,目前我的設計思路都在這裏,你拿好。」

  我:?

  驚了,這人怎麼回事?主動給敵人遞刀??

  看到我的表情,許榆笑了笑:「沒關係,這只是初稿,後續我還會改,你拿這個給他,其實對我影響不大。」

  這就是學神的霸氣嗎?初稿免費看,反正成品會有你想象不到的質變。我服了。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我也不再客氣,爽快地收下。

  「你完成了沈舟的任務,他會高興嗎?」許榆問我。

  「誰知道呢?」我撇嘴,「反正他有女朋友,我就是跑個腿。」

  許榆欲言又止。

  大池子裏的虎鯨開始表演了,現場歡呼如浪。

  我看得正投入,許榆突然叫我的名字。

  他手掌緊張地搓在褲子上,問:「沈舟到底哪裏好?」

  我不知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猶豫片刻,我答:「他長得帥,成績好,各方面都挺好的。」

  「哦。」許榆看上去有些失落,眸子暗淡下來。

  我忍不住,又說了五個字。

  就在這時,兩隻虎鯨一躍而起,掀起澎湃的浪花,全場尖叫,把我的聲音蓋了過去。

  許榆低頭忙問:「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清。」

  我說:「沒什麼。」

  從海洋館出來後,許榆接了當地姑媽的電話,要去他姑媽家住。

  我靈機一動,乾脆也沒回宿舍,自己在酒店住了一晚。

  晚上,我在宿舍羣裏艾特寢室長,告訴她我今晚不回了。

  宿舍長調侃我,跟學長出去約會樂不思蜀,我哈哈一笑,沒有否認。

  我知道顏顏會看羣,不出意外,沈舟也會知道。

  就憑他和許榆的關係,我猜他一定不會向許榆求證。

  第二天,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約沈舟出來拿文件。

  他把我約在咖啡館,沒叫顏顏。

  他陰沉着一張臉,眼睛裏有紅血絲,上上下下地打量我。

  「看什麼?」我問。

  「林凡,我現在才發現,你比高中的時候漂亮了很多。」

  我莞爾,不廢話,直接將許榆的初稿遞了過去。

  他翻了一遍,相當驚訝:「這麼詳細……他都給你了?」

  「對呀。」

  「他沒開什麼條件?」

  「給了就是給了,要什麼條件。」

  「林凡,你別騙我!」沈舟突然惱了,「他是不是喜歡你?」

  「我不知道……或許是?」我故意露出甜甜的笑容,「我已經想通了,你既然都有女朋友了,我再堅持也沒意義。許榆很不錯,你知道嗎,他其實身材超好,體力也很棒,看起來一點不輸你——」

  不知哪個字眼戳中沈舟痛腳,他突然暴怒:「你他媽放屁!你喜歡的是我!林凡你現在怎麼這麼不要臉?!一邊喜歡我,一邊跟別的男人睡?!」

  他急了。

  撕破臉吧!我不用再演戲了!

  我冷淡地看着他,說出想了許久的話:「沈舟,你憑什麼覺得你自己獨一無二?成績、榮譽、才華,哪一項你比得過許榆?這麼久了,還沒認清自己啊?」

  生怕他聽不清,我放慢語速:「其實我上了大學就發現,你也沒什麼好,別說許榆了,就上次ktv裏,比你帥的人就不少。你跟許榆,差了不止一點點,你還得努力啊。」

  「你閉嘴!」沈舟怒不可遏,抄起面前的咖啡,一把潑在我身上。

  我難以置信地看着沈舟,知道他自負,沒想到還會動手!

  我正要開口罵他,突然有人搶在我前面:「沈舟你瘋了?!」

  那人旋風一般跑過來,把防曬外套罩在我身上,看起來很生氣。

  是顏顏。

  「我剛纔就聽到你們說話了!沈舟,你太過分了!你怎麼能往女孩子身上潑咖啡?」她氣得臉都紅了,「還有,林凡她想談戀愛就談,想跟誰談就跟誰談,想喜歡誰就喜歡誰,你管不着!」

  「我早就看不慣你的態度了!從第一次,你說林凡是你舔狗時我就提醒過你,不要這樣說她,沒想到你一點都不改!就這樣吧,一個不尊重我朋友的對象,我不想要了!分手!」

  顏顏幫我裹好衣服,氣鼓鼓地拉着我走了。

  沈舟沒有挽留她,只失魂落魄地看着我。

  回到宿舍,我跟顏顏敞開心扉,互相坦誠。

  原來那天我去送蛋糕,顏顏並沒有喫我的醋,她不喜歡沈舟言語裏透露出的輕佻意思,兩人吵了一架。

  蛋糕不是她扔的,沈舟情緒激動時,將蛋糕從樓上扔了下去,顏顏斥責他高空拋物(雖然只有三層),生氣離開。

  她那時候還沒打算分手,但這段關係讓她尷尬,所以纔會問我能否不要再喜歡沈舟了。

  可漸漸地,她發現沈舟美好的外表下,品德真的不咋地。

  他喜歡背後說別人壞話,尤其是許榆,還喜歡跟人炫耀自己有個從高中一直舔上來的舔狗。

  顏顏厭煩他這樣,生出了分手的念頭,一直到今天,無意中聽見我們的談話,終於爆發了。

  顏顏義憤填膺:「我當初真是瞎了眼,他居然敢朝你潑咖啡,氣死我了!連起碼的尊重都沒有!」

  我苦笑:「你還記得我最初建議你分手嗎?其實,不是因爲我喜歡他,而是怕你遇人不淑,擔心你。」

  顏顏瞪大眼睛:「你你你……你不喜歡他?」

  「高中的時候,我確實喜歡過沈舟,但很短暫,我現在對他只有厭惡。」

  我把我和沈舟的故事,慢慢講給顏顏聽。

  高三那年,沈舟是我們學校的風雲人物。

  他是我們老家某個局長的兒子,家境殷實,成績好,長得帥,是老師眼中的紅人,偶像劇男主一般的存在。

  我不能免俗地,對他產生好感。

  那時候正發育,我喫得多,比現在胖,臉上還有青春痘,但這是正常的成長過程,我不認爲自己丑陋。

  直到我暗戀沈舟的事,不知怎麼被他本人知道了。

  有一天,我無意聽到他跟別人的對話。

  「林凡有點胖,我不喜歡胖子……也不好看,心裏沒點數嗎?」

  「估計這個世界上女的死了一大半,我纔會考慮林凡吧。」

  「哈哈,真是麻煩,我現在一想到她那張臉,還有點討厭。希望她自覺點,千萬別靠近我。」

  他說了很多,每句話都讓我窒息。我後來落荒而逃,不敢再聽下去了。

  那一點小小的心思,也掐死在萌芽中。

  可這世界偏不讓人如意,我喜歡沈舟這件事莫名被傳開了,全校皆知。沈舟身邊有很多「迷弟迷妹」,有些是單純崇拜他,有些是他家裏的裙帶關係。

  那些人嘲笑我不自量力,我所經過的地方,必能聽見竊竊私語,我身邊也開始出現各種惡作劇,課本被人寫滿「醜女」,都算是輕的了。

  我意識到我遭遇了校園霸凌,他們的武器是語言,儘管沒有對我的肉體造成傷害,但我對我的精神產生巨大打擊。

  我開始害怕、惶恐,並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那麼糟糕。

  有一天,老師突然把我叫到辦公室,上來就說:「林凡,我以爲你是個老實的學生呢,沒想到心裏蔫壞,你自己要墮落就算了,怎麼還帶壞好學生?」

  我愣了。

  原來,沈舟的書包裏出現一封情書,被他父親發現了,那位大名鼎鼎的沈局長找來學校。

  而沈舟跟老師說,那封信是我送的。

  不管我怎麼解釋,他們都不相信情書與我無關,我申請覈對字跡,也被駁回。

  我被請了家長,沈局長氣勢洶洶地來跟我父親對峙。

  沈局長見到我爸,劈頭蓋臉一頓罵,我到現在還記得那些話——

  「你是怎麼教育你女兒的?小小年紀心術不正,就想着勾引男生,像話嗎?」

  「你們是不是不會管教女兒?不會管我來管,我在教育局有人,我把這個事情反饋一下,到時候就不是處分那麼簡單了!」

  我爸爸一直很相信我,可一聽到處分,他也慌了。

  我家條件不算很差,但也沒有那麼好,反正,教育局沒人。

  我爸爲了不讓我背處分,只能不停地跟沈局長道歉,讓他消氣。

  沈局長威武地離開辦公室時,鄙夷地看了我爸一眼,說:「你先去買件好點衣服吧。」

  ——我爸來的匆忙,來不及換衣服,穿的是單位統一發的普通深藍色工裝。

  後來我爸跟我說,閨女,我相信那封信不是你寫的,請你原諒爸爸,高考在即,爸爸跟他道歉,只是爲了保護你,不代表你有錯。

  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父親,一個普通的國企職工,在被人無故羞辱後,還溫柔地安慰我,希望我開心。

  那天,我哭了一夜。

  後來,學校沒有給我處分,關係好的同學悄悄告訴我,沈舟談戀愛了,跟真正遞了情書的那個女孩子。

  其實他早就知道情書是誰送的,剛好他對人家也有好感,不準備拒絕,唯一的意外是被他爹發現了。

  而我,平時話少,看起來很好拿捏,就「幸運」地被沈舟選成了背鍋俠。

  我時常看到沈舟和那個女孩在天台放風,他們很快樂。

  他們永遠也想不到,自己一個無所謂的舉動,對我造成了多大傷害。

  我辦理休學,看了一段時間的心理醫生,總算不再畏懼他人的目光,然後換一所學校復讀。

  我努力考上省內最好的大學,入校後我才知道,沈舟也在這裏。

  聽到他名字我就犯惡心,少女時代那一點點的歡喜,徹底磨成了厭惡。

  但我聽說,沈舟在學校過得不如意,因爲總有個叫許榆的人壓他一頭,讓他與生俱來的閃耀斷了電,淪爲路人。

  沈舟心高氣傲,當然不服,但他屢戰屢敗,很是尷尬。

  就是那個時候,我萌生了報復的念頭。

  憑什麼霸凌者高枕無憂?我也要讓他嚐嚐跌入深淵的滋味。

  我跟沈舟恢復聯繫,我假裝不在意過去,繼續扮演他的舔狗。

  我要催化他的虛榮心,在他膨脹時,戳破他那可笑的自尊。

  顏顏和他戀愛,在我的計劃之外。

  我當時的心痛,都是源於對顏顏的疼惜。我知道她是個好女孩,不該被沈舟這種垃圾耽誤。

  聽完我的回憶,顏顏紅着眼睛抱住我。

  「林凡,我心疼你,你很好,沈舟是個垃圾,他不配!」

  我說:「還好你分手了,我這幾天愁死了,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實話。」

  「對了,你跟許榆是真的嗎?」

  「其實我也不算撒謊,」我不好意思地說,「逛了一天海洋館,我都累吐了,他還精神抖擻,不就是體力好嗎?」

  顏顏:「……」

  當然,光是摧毀垃圾人的自信還不夠。

  他使喚我那麼多次,我不能白演戲。

  我的手機裏,還有不少要送給沈舟的禮物呢……

  暑假來臨前,機器人大賽終於開始。

  比賽在市禮堂舉辦,各大院校的師生代表都來了,還有相關企業有頭有臉的負責人。

  這注定會是一場熱鬧的比賽。

  參賽選手一個個展示作品,講述設計理念。

  許榆當然是最突出的那個,他的最終成品跟初稿已然大相徑庭,現場的評委、嘉賓都被他的小機器人逗樂了。

  還有企業負責人詢問他將來的從業意向,頗有種提前搶人的意思。

  而沈舟的設計,很明顯,是在許榆的初稿上進行了整改,雖然也優秀,但跟許榆的最終作品相比,略遜一籌。

  結果毫無懸念,許榆第一,沈舟第二,我們學校包攬了冠亞軍。

  組委會宣讀名次後,沈舟臉色很黑,並不開心。

  但我還要讓他更不開心。

  頒獎前,我突然站起來,衝評委大喊:「等一下,我對結果有異議!」

  所有人都看向我。

  我緊張了一下,他們的目光讓我想起從前,但我很快鎮定下來。

  「我對第二名沈舟同學的成績持有疑問,各位老師不覺得,他的設計跟許榆同學的太像了嗎?」

  評委們竊竊私語,沈舟不可思議地看着我。

  「確實設計理念是相似的,」評委說,「但這不能說明什麼,智能機器人的設計初衷都是造福人類,理念相似並不奇怪。」

  「若我能證明沈舟剽竊呢?」

  全場譁然,沈舟已經要崩潰了,衝我大喊,讓我閉嘴。

  他的失態,讓場面更加混亂,我高舉起手機,走到評委們面前,把這段時間的錄音,一個個地放了出來。

  「許榆算什麼東西?收買老師和評委了吧?我這次不擇手段也要把他打敗!」

  「你能不能約許榆出來,問問他大賽的設計理念?」

  「這次比賽對我很重要,關係到將來的保研資格,我必須要拿第一,我現在只能靠你啦……」

  一條接一條,評委們聽完皆是震驚,沈舟瘋了一樣跑下臺,一把搶走我的手機並摔爛。

  「林凡,你他媽有病啊?!」

  我心疼我的手機,但好在,錄音都有備份。

  最後經過商議,組委會決定重新討論沈舟的名次問題。

  他們不當場做決定,就是給沈舟留餘地,風頭一過,獎項照發,大家可能就忘了這事。

  但我不會給他留餘地。

  我直接將錄音備份發在網上,不用買流量,直接發幾個人工智能論壇就好,只要他們這個領域的人知道就行了。

  沈舟的錄音很快引發一衆人的討論,組委會再也不能大事化小。

  沈舟被取消了評獎資格,系裏震怒,對他進行嚴肅批評,取消他今年的獎學金和骨幹學生的申報。

  但我萬萬沒想到,他還有臉來找我。

  沈舟在圖書館門口攔下我,面目有些猙獰。

  「林凡,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我想啊。」我衝他笑嘻嘻。

  「得不到,就要毀掉?」他悲痛地看着我,「你是因愛生恨了,對嗎?林凡,我可以跟你在一起,只要你去聲明,錄音是假的,我就再也不看其他女孩子,等到了法定年齡就結婚,我這輩子不離開你……」

  我快吐了。

  我揚起手,給了他一巴掌。

  「清醒一點,從你詆譭我開始,我根本就沒再喜歡過你!」

  沈舟震驚:「不可能,你不是……」

  「都是假的啊。沈舟,你也不看看,自己有什麼優點?品德敗壞,自私自利,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對你念念不忘?嗯?憑你的沒素質爹,還是背後說人小話的一流水平?」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曾經說過的話?你說這世上女的死了一大半纔會考慮我,那你現在在做什麼啊?」我笑了,「沈舟,你求我的樣子真可憐。」

  沈舟臉都白了:「你騙我?你就是爲了那些錄音!」

  「纔看出來啊?不愧是天之驕子!」我給他鼓掌,「怎麼樣?成爲衆矢之的的感覺好受嗎?不過你是罪有應得,兩年前的我卻是無辜的!」

  沈舟眼神灰敗,他大概以爲只要求我,屈尊和我談戀愛,就還有一線轉機。

  沒想到,我把他最後一扇窗用水泥糊得死死的。

  「最後再告訴你一件事。」

  我笑容燦爛地說:「我聰明可愛漂亮有魅力,你這種傻逼男人,送我都不要,所有男的死絕了,我出家也不會考慮你!」

  沈舟是我唯一喜歡過的男生。

  但我現在對他的憎惡深入骨髓,我冷眼看着他,欣賞他絕望的表情。

  我曾想過,哪怕剩下最後一口氣,也要爲他遞上鮮花——插在他的墳頭。

  沈舟的事還沒有結束。

  他成爲過街老鼠後,曾經的狐朋狗友都背棄了他,紛紛出來回踩。

  由於他太喜歡背後嚼舌根了,每個朋友那裏都能抖一點聊天記錄出來,哪怕是隻在食堂見過一面的人,他都要背後數落別人的穿搭或長相。

  很快,全校人都討厭沈舟,甚至校內有了句話「做人不要太沈舟」。

  沈舟所到之處,必有竊竊私語,他快崩潰了。

  在系裏,他也同樣難堪,據說他們班的學委聽聞自己被他嫌棄過後,就時不時地「忘記」遞交他的作業。

  老師們對他大失所望,再有項目申報乾脆不通知他了。

  暑假過後,沈舟沒有再來學校,他休學了。

  休學原因讓人震驚,他那個局長爹,被抓到嫖娼,逮了個現行。照片在我們高中校友羣裏瘋傳,局長大人只穿着一條內褲蹲在地上,雖然打了碼,但還是能認出來。

  他落馬後,跟他有關的案子都浮出水面,其中包括當時污衊我的那位老師的賄賂。

  這件事在我們老家鬧得沸沸揚揚,沈舟高中那幫裙帶朋友,對他避之不及。

  對我來說,這算意外之喜了,果然作惡多端,老天都看在眼裏。

  後來我聽同學說,沈舟其實不是自己休學的,因爲他爹影響太惡劣,加上他之前的表現,學校主動建議他休學。

  其實就是變相勸退。至於保不保留學籍,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沈舟終於走了一回我曾經走過的路,並且因爲他的事鬧得人工智能領域人人皆知,他此生都將釘在恥辱柱上。

  不,光是他爹那一堆案件,就能讓他翻不了身。

  沒有沈舟,我的學生生活終於恢復平靜。

  其實我把許榆的初稿交給他,我是有連帶責任的,我也做好了準備,但不知道爲什麼,學校壓根沒來找我。

  聽說,是許榆保了我。

  但我沒有臉見他,因爲我利用了他。

  我給許榆發了很長的微信,感謝並道歉,將所有經過都向他闡明,然後,我把他刪掉了。

  許榆很好,是我不配跟他做朋友。

  大二開學後,我加入辯論隊。

  有一天,隊長突然通知我們,有個大三的著名學霸要來辯論隊觀摩。

  不是別人,正是許榆。

  我來不及跑,只能用書擋住臉。

  許榆「噗嗤」笑了出來,坐到我旁邊,跟我搭話。

  「你把我刪了,就一直沒機會跟你道謝,」許榆眼光帶笑,「你其實怕我比賽失誤對不對?你給沈舟的初稿,刪掉了好多東西,謝謝你啦。」

  我悶着頭不敢看他。

  「我還有個疑問,那天在海洋館,你到底說了什麼?」

  我回想起來,頓時羞愧:「我什麼都沒說。」

  「哦,」許榆笑得更開心了,「但我其實聽見了。」

  ……啥?你演我?

  「你當時說——」

  我趕緊捂住他的嘴。

  當時,許榆問我沈舟好在哪,我最後說了五個字。

  「但他沒你好。」

  掌心上傳來許榆皮膚的觸感,我迅速縮回手。

  許榆耳朵尖又紅了,他把手機推了過來:「林凡同學,你好,我是大三人智系許榆,重新認識一下吧?這是我的微信。」

  (全文完)

  □鐵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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