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战鼓声起
這话說的确实有道理。
但张首辅却明白,顾老的真实想法不仅在于此。
有一件過往,其实很多人都不太清楚。
顾老和唐棠有仇。
說来关系不大。
因为并非两人直接结仇。
在陈景淮請黄小巢出山前,骁菓军的上一任统领姓杨。
嫡系裡除了杨贵妃,杨家已断了香火,哪怕是旁系,活着的也不多。
谁让隋覃之争的时期相当激烈呢。
无论杨家還是甘家,当年很多将门世家战死沙场。
杨统领就是杨家旁系子弟。
但其实杨砚自己都不认得這位后辈。
姜祁离都的时候,杨砚就已经闭关了。
且杨统领比杨贵妃要高两辈,年纪不算小了。
注定只能在澡雪境滞留。
而杨统领是隋新帝封的,与陈景淮沒多大关系。
哪怕陈景淮因为杨贵妃,也有想多重用杨统领,奈何沒等他**,在姜祁离都后,就被突然入都的唐棠给一剑斩了。
剩下的杨家旁系皆为无能之辈,后来陈景淮就沒再爱屋及乌的重用杨家旁系,得知杨贵妃喜歡的是姜祁转而恨屋及乌后,就更不用提了。
甚至杨砚自己都沒把這些旁系当回事,现如今的杨家旁系就是寻常百姓。
何况旁系的延续是从杨统领一门开始,其余的都死绝了,本来也沒多少人。
可杨砚自己不在意,顾老却很在意。
那怎么說也是杨砚的后辈。
杨砚闭关,顾老更该有责任护着。
陛下和贵妃是怎么回事,顾老不知情。
而且杨贵妃确实是病故的。
陈重锦是皇子,在以前也轮不着顾老去护。
他只知道,唐棠斩了杨砚的后辈,就算是旁系,那亦是很严重的事。
但事实上如何呢?
当年的唐棠修为确实沒那么高,他想杀唐棠還是很容易的。
只是某种原因,宫裡有旨意,唐棠是安然来安然走。
顾老沒有逮着最佳机会。
后来就更沒机会了。
不仅在于,唐棠自那之后沒回過神都,也在于唐棠的修为越来越高。
這次唐棠久违的重临神都,顾老有做什么?什么都沒做。
是他不想么?
是不敢。
结果此刻唐棠在神都,他跑来垅蝉,相隔甚远,這是胆气又上来了。
想拿满棠山执剑者出气。
张首辅倒也能理解顾老的行为举止。
镇妖使嘛。
在青玄署初建的时候,除了降妖除魔,就沒别的事,他们也只负责降妖除魔。
要么在打打杀杀的路上,要么正在打打杀杀,每日裡陨落的镇妖使不知凡几。
根本沒有休息的时候。
他们又不需要或者沒心思想多余的。
后来顾老隐退,在青玄署裡颐养天年,也沒怎么接触人。
說来說去,其实就是莽夫。
不能因为年纪大,便以为他多深沉。
亦算是环境造就。
但现在的顾老对比以前還是弱势了许多。
只是這個脾气显然改不了。
他弄不過唐棠,那就暂避锋芒,觉得自己行的时候,那也毫无遮掩。
可他真的行么?
张首辅觉得未必。
但得亏他還知道借着乌啼城来针对程颜。
起码占据一定道理,并非纯找茬。
毕竟程颜来得确实太巧了。
有李神鸢的事在前,虽然唐棠不承认,但谁都明白,他莫名其妙去找帝师切磋,肯定有問題,如果满棠山真的站在乌啼城這边,那事情确实不小。
只是张首辅仍然和颜悦色,给程颜讲清楚当前的情况。
程颜很无辜摊手道:“我真就纯粹路過啊,咋的,路過都得被怀疑?”
他忽然蹲下,看着一只爬来爬去的蚂蚁,說道:“你惨了,也要被抓起来问罪了,谁让你跑這儿来了呢,简直无妄之灾,自认倒霉吧,毕竟你反抗不了。”
张首辅微微挑眉。
陈符荼心想,這番话的意思,你执剑者是能反抗的是么?
但到底是真的被冤枉而反抗,還是借着此事正好开打?
满棠山执剑者与剑神林溪知齐名。
两人修为公认的难分高下。
是大隋最强的澡雪巅峰。
只是因为满棠山被除名,提及最强,肯定是剑神。
可事实上,执剑者和剑神是并肩的。
顾老能是执剑者的对手?
或者說,若是单打独斗,场间谁打得過执剑者?
纵是张首辅,也不敢說必赢吧?
但真打起来,肯定沒必要单打独斗。
所以执剑者输的概率還是挺高的。
张首辅說道:“执剑者說笑了,如果真路過,那我等自然让路,何来问罪一說。”
程颜抬眸笑道:“可来都来了,我也想凑個热闹。”
张首辅眯眼道:“是字面意思的凑热闹?”
程颜說道:“不然呢?還能有什么别的意思?”
张首辅笑道:“那执剑者請便。”
他转身离开。
陈符荼朝着梅宗际使了個眼色,随即跟了上去。
张首辅不待陈符荼询问,便淡淡說道:“与其让他离开,隐于暗处,不如放在眼前,真是路過最好,若不是,也能及时防备。”
陈符荼了然。
张首辅看了眼车厢,說道:“只希望某人别再找茬。”
陈符荼皱眉。
好在车厢裡很安静,顾老暂时沒說什么话。
而场间未沉寂多久。
乌啼城的方向,战鼓声忽起。
且霎时就变得尤为激昂。
骁菓军列阵,反应迅速,为首者是宁十四,镇妖使慢了一筹,在前的是裴皆然和元归,但神都鳞卫慢了不止一筹,纯粹像是来凑数的。
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面色凝重。
前方的重重迷雾裡,有破空声响起。
是褚春秋的身影。
梅宗际第一時間挡在陈符荼面前。
当然不是在防备褚春秋。
而是破开迷雾的還有无数火石,蕴含着很浓郁的炁,铺天盖地砸落。
砰!
陈锦瑟一脚踹死一头高数十丈的妖怪,方才后知后觉道:“我忽然想起,在苦檀的时候,从始至终都未见妖怪踪迹,這刚到垅蝉就碰见了,苦檀显得很不正常啊。”
沒妖怪当然会显得不正常。
哪怕当世妖怪也不是說真的随处可见,但一個沒碰着,确实值得费解。
苦檀曾有紫霆降临杀妖,而且是气息锁定,出来就灭,称为仙人手段,陈锦瑟他们并不知情,此刻想起苦檀无妖,顿觉不可思议。
多少年了,一直想驱逐杀尽天下妖怪,都沒能办到,凶神难杀,寻常妖怪又繁衍极快,只能寄托仙人,怎么苦檀就忽然实现了這件事?
姜望道:“剑神前辈率领剑阁修士杀妖比较勤快吧。”
陈锦瑟心想,那别境宗门青玄署杀妖就不勤快?
陈重锦则笑道:“我看是姜兄之前出手過吧,凶神多在泾渭之地,人间凶神不露面,巅峰大物想杀妖,其实很简单,难就难在,妖怪很快就又会繁衍出来,只能得短暂安宁。”
姜望也沒說什么。
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
而陈重锦他们显然就以为姜望是默认了。
巅峰大物杀妖自然容易,但其实也不容易,不把天下妖杀尽,就解决不了实际問題。
妖怪也不可能等着被杀,想避开百姓,只杀妖怪,漫說全境甚至天下,一境之地也非易事。
如要毫不遗漏锁定境内的每只妖怪,還得确保不会殃及无辜百姓,那需得将力量掌控到何等地步?就算能做到,巅峰大物怕也要有很大消耗,万一這個时候凶神搞事,問題就大了。
换句话說,并非能不能做到的問題,而是做到了,也会存在莫大隐患。
沒谁愿意折损巅峰大物,他们自己也不会想着這样死掉。
因为死了其实等于白死。
妖怪未绝,仍会繁衍。
那么姜望纵然运气好,沒有凶神出沒,但无论用哪种方法暂时除尽苦檀妖,都证明着姜望的实力非凡,鱼渊学府裡,姜望能与国师在无尽虚空相斗,已然可见一斑。
陈重锦要拉拢姜望的心思更重了。
陈锦瑟却有些不爽。
姜望越强大,代表他追赶的步伐越远,当然高兴不起来。
但陈锦瑟也不是因此就气馁的人。
既到了垅蝉,他们沒有耽搁時間。
凭他们的本事,若非碰见凶神,哪怕是妖王,也阻挡不了。
当然,主要還在姜望和陈锦瑟两個人身上。
但距离月上郡還有相隔三郡的地方,他们真碰见了一头妖王。
是在琅嬛随着黯妖王掀起妖患的蚀妖王。
說来,蚀妖王這段日子相当低调。
祂辗转多境,到处藏身。
其实在黯妖王把漠章意志唤出的时候,蚀妖王是比谁都懵。
你有這本事,早說啊!
祂不理解黯妖王是怎么做到的,但很震惊就对了。
祂当时就想再回去的。
沒成想漠章意志很快又被镇压了。
隋境以及半個覃境的妖狱皆醒来。
但前面被姜望痛揍的蚀妖王,伤得很重,祂沒有像别的妖怪那样借妖狱生事。
祂当时就怀疑姜望是守矩或神阙修士,后来黯妖王又說姜望是仙人,漠章意志是怎么被镇压的,蚀妖王也沒见着,不太清楚,祂下意识觉得可能和姜望脱不了干系。
又哪敢再蹦跶,当然是躲得越严实越好,亦能伺机恢复力量。
祂来到垅蝉其实沒多久。
伤势不仅恢复,還比以前更强了些。
祂的目的是想找到凶神斧刻。
不为别的。
想被庇护。
奈何海距离苦檀很近,而苦檀是姜望的家,所以深思熟虑后,蚀妖王很果决的放弃奈何海。
只是祂還沒找到凶神斧刻,转头瞧见姜望了。
祂的心一下揪了起来。
神都不久前发生的事,祂毫无所知。
祂当然知道姜望不会是妖,那么显而易见,肯定是仙啊。
反正祂沒懂那些胡乱瞎猜,莫名其妙把姜望认作妖的人,是在搞什么。
人啊,总是自作聪明的犯蠢。
也不能說完全确定,至少九成确定姜望是仙的蚀妖王,此刻很难受。
是假装沒看见,偷偷溜走?
但姜望不会假装看不见祂啊!
這和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
就算对于妖而言,杀仙比任何事都重要,但蚀妖王认为,那也沒自己的命重要。
明知杀不了,還把命搭进去,我疯了?
那不然我从琅嬛跑路为了什么?
還不是为了活命啊。
思来想去,蚀妖王也只能朝着姜望尬笑一声,都已经這样了,脸面其实无所谓。
祂都来找凶神斧刻了,那为妖品行,直接就显而易见了吧。
斧刻是凶神不假,但论活命,谁活得過祂啊。
找地方一躲,那是几百年都沒再露面。
以前還不以为然,现在凶神斧刻就是蚀妖王最崇拜的妖。
游玄知他们如临大敌。
漫說只是澡雪境,哪怕是澡雪巅峰,非佼佼者,面对蚀妖王,也得任其宰割。
陈重锦反而颇为冷静。
毕竟姜望在這儿站着呢,他怕啥?
蚀妖王的尬笑很难看。
陈锦瑟当即就拔剑出鞘。
他认为那是挑衅。
姜望则沒怎么在意蚀妖王。
以前還能逮着蚀妖王薅养分,现在蚀妖王哪有這個资格。
用杯水车薪来形容都多了。
何况长夜刀已在炼化,只待神国完善,真正入得神阙之境,养分确实不太需要了,除非很多,但能给他值得在意的养分的存在,已经少之又少。
所以他仅是笑着打了個招呼,便漠视陈锦瑟拔剑。
都懒得亲自出手。
蚀妖王是冷汗直落,陈锦瑟有多大的本事根本不重要,祂要敢還手杀了或伤了对方,下场是毫无疑问,念及此,祂大声道:“且慢!”
陈锦瑟挑眉道:“你想說什么?”
蚀妖王沒有半点犹豫,无比认真道:“饶我一命!”
此话一出。
场间瞬寂。
陈重锦微微张着嘴巴,看向旁边的游玄知,问道:“祂是妖王?”
虽然妖怪裡只有蠃颙以及蚩睨是真的不怕死,可堂堂一尊妖王,也不至于怕死到這种程度吧?莫非有诈?
靖城一役,姜望揍蚀妖王的时候,游玄知和陈锦瑟還沒来,不懂前因,但瞧着蚀妖王的视线并未在自家师弟身上,游玄知也很快醒悟道:“想是畏惧姜兄,毕竟再厉害的妖王,也不够姜兄一只手打的。”
陈重锦感慨道:“這就是传說中的霸气侧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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