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蘭花指
他的熱量不斷穿進自己身體裏,風辭簌歪頭看着這人一副不撒手的模樣,狠狠地嘆了口氣。
那番話其實也沒多重,她就是覺得第一個見的人是西池碎,自然要照拂一番。況且,籠絡人心最重要的就是護短,讓對方感受到她的誠意。
相信,過那一遭,西池碎的心頭已有計較。主子要是護住她的僕人,那麼僕人心中的感動又會是另一個層面的程度。她與這人雖說有親兄妹的血緣關係,但畢竟還屬於生疏的狀態。
再者,傳言之事,大可用來演繹一番。如今天那句話說的,這天高皇帝遠的,那邊的人想要管也管不着,正是所爲放縱之際,不所爲姑且當做有所爲做個荒唐之舉。
“怎麼不敢?”他的聲音帶着委屈,哼哼唧唧說道:“你是爺的親妹妹,別說當球踢,就算是這條命,爺都可以送給你。爺就是想要護你周全,爺就不想讓你受委屈。”
“弟弟!”風辭簌看了看,無人注意這邊,還是糾正道。
“嗯,弟弟。”風昔年輕聲細語講道:“弟弟,哥哥真的錯了,你就原諒爺這一回吧!
你看,從津城跑到這裏,爺兩次落水,半途中沒見你的時候就吃盡了苦頭。如今你見到爺,就給爺這般冷落着,爺這心裏,着實涼得很。
就算那寒冬臘月裏,你給爺推下宮中那寒潭裏,爺都沒有這樣失落過。”
她還做過這等喪心病狂之事?果真是膽大包天,囂張跋扈至極了。
“行了行了!也沒多大的事兒。”風辭簌着急去看下面的動靜,應付性地拍着他的背安撫:
“得了,我不生你的氣了。咱們去看看下面情況好不好?其他的事慢慢說!”
“真的嗎?你真的原諒我了?”那雙無辜的雙眼盯着自己,風情滿含,懇求滿懷,希冀地瞧着她的表情。
他緊緊扯着她的衣袖,抓緊,小心翼翼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鮮紅的脣緊抿着,眼神清澈,汪洋滿是,讓風辭簌的心漏掉了一拍,急忙擺手,不耐煩地應道:
“是,是。原諒你了,大哥,我服了你了。”
“哇,真好!”來人忽然蹭上來,臉貼着臉在上面蹭了蹭,方纔滿意地收回手,笑容滿面地說:“弟弟,你真是我的好弟弟,哥哥心悅你!”
“去去去!”被他摩擦過的地方酥酥麻麻的,她快要忍不住用手使勁搓幾下。可是,顧及到這人還看着她,她倒是把這股強烈的想法壓下。
三人結伴出了客棧,青石板上匆匆而行的人不在少數。即便是半夜三更,出了這種事,人們看熱鬧的心思似乎不減,一窩蜂往昨夜那處梨園奔去。
並肩而行,風昔年黏着她的肩膀,笑眯眯地問:“弟弟,你害怕嗎?聽說死人了。我們這樣過去,肯定是要看到屍首的。”
“害怕?”風辭簌推敲這話,還沒回答,他便改了口,篤定地說道:“不過,怎麼會害怕呢?你可是爺的好弟弟,見識過大世面的人。這點小場面,並不存在什麼慌亂的。”
風辭簌明白他說的大場面究竟是什麼場面。那肯定是見過無數生死的人了。生在皇室的人,不可能連踩死一隻螞蟻都害怕吧?
即便是做好了心理準備,她還是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跳。
梨園之外,擠了無數層人影。已經官兵包圍了現場,組成幾隊維持秩序。那裏三層外三層的熱鬧場景,擋住了觀看的視線。瞧不清楚裏面的情況,風昔年顯得有些焦躁。挽起袖子,他一拽住她的手腕往懷裏帶,朝前面的人嚷嚷:
“各位看官請讓讓,請讓讓!爺的弟弟沒見過世面,要來見見世面了。走過的讓讓,讓爺過去,爺要看。”
他擠進去的動作沒有絲毫的文雅,卻是將她護得緊,幾乎是揉在懷裏帶進去的。周圍人的怨聲載道,卻在觀察到風辭簌身後跟着的人時,驀然噤聲。
西池碎的打扮並無多少不妥。他一身黑色的裝束,額間戴着一抹黑色吊墜,腰間別着一把精緻的彎刀,眉峯凜冽,身姿挺拔。
走在人羣之中,那種訓練有素冒着殺氣的氣場自然是不同於市井中人。單是一個冷漠的擡眸,就已有種令人喪膽的氣息撲面而來。
有人察言觀色是一絕,屏住了呼吸。
四下變化落在眼裏,風辭簌看得分明。她本就是被拖着進去的,這下也算是成人之美。不經意的擡眸間,眼前之景,卻是讓她的眼睛一痛,呼吸一窒。
瞳孔猛地一縮,她甚至能感覺到從身體各處襲來的冷意,全然籠罩了輕鬆的情緒。
衙門封閉了現場,如今能夠看到案發地點的一切。
剛纔還在被人議論的梨園第一招牌茗卿——正吊在正屋橫樑之上,白色的薄紗,襯出白色的肌膚透亮分明。地上的血深厚地團成江河一般……最最駭人的是,他的眼睛是睜着的,溫柔地,像是在吟唱千般曲子悠揚。
而他的兩隻手,正優雅地支成一種形狀——蘭花指。
何爲蘭花指?胳膊自然垂與兩側,雙手空握,左右小指輪流小幅度彎曲,以左前右後的順序伸屈。
“大人,這是梨園的招牌茗卿。按照下面的人說,這大門一關,客人們剛散場沒走出多遠,就聽見裏面傳來一陣響動。後有人好奇推門觀看情況,便是瞥見這駭人的一幕了。索性,立馬報了官。”
官大人旁邊站着的一名衙役,低着頭在他耳邊笑呵呵解釋道。官大人眉頭一皺,撓着自己的官帽困頓地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地問道:“這是這個月的第幾樁命案了?”
衙役的頭垂得很低,趕緊過去邊給他捶着背邊解釋道:“好像是第三十五樁了。”
“三十五?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也老是驚擾本官歇息!”官大人的鬍鬚往上一提,頗爲不耐煩地甩開背後的人,直接拍了案臺,一錘定音:
“今夜之事,覃州城外強盜作亂,入城殺死一伶人,手段狠辣,令人不齒。改日,本官定是要帶領縣兵,上山捉賊以慰正道!退堂!呼哈……”
一個很大的哈欠打出,他直接頂着凌亂的官袍出了堂,不顧外面衆位火辣視線坐轎離去。
衙役哈腰將人送走,面色一肅,官威出來了。
“都給我打起精神了,收拾現場,收了屍體,封了這裏。外面的,都給老子滾開……別看了!小心強盜殺了你全家!”
“這事兒就這麼清了?不是還沒有調查嗎?”
“誰知道呢?誰還不知道,那林大人進宮面聖,這位大人留在這裏就是耀武揚威,做擺設用的。沒錯了,報官了也是隨便處置了。唉,可憐那伶人了。”
“可憐?老孃給你漲膽子了?不就是一個不男不女的唱戲之人,能給你喫穿?打賞銀子的時候可開心了是吧?”
“唉,亂世不存正義呀!還以爲這覃州城有些不同,到底是錯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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