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五章
羽彤愣愣地看着苗得烈。
“你剛剛說什麼？”羽彤幾乎是認爲自己聽錯了。
相片裏有着像春天一樣溫暖，笑臉盈盈的媽媽，竟然是苗得烈一生的最愛？羽彤屏着氣，好不容易知道一點關於媽媽的消息，但竟然是跟苗得烈有關，她一時半刻不能消化。
苗得烈靜靜地從包裏拿出一本日記本遞給羽彤。這是一本深藍色皮面龜裂的記事本，裏面的原子筆字跡漫漶。
“一直以來，她都有寫日記的習慣，直到生你之前她因爲陣痛太劇，才暫停拿筆寫字。”
羽彤看着手上泛黃的日記本，眼眶已經噙滿了淚水。
“雖然現在我跟她分開了，但我仍然習慣地，每天時不時翻着這本日記本。仔仔細細地看，一頁一頁的翻，就是想透過她雋刻在扉頁上的一筆一劃，記得我們在一起的感覺，好像她還在一樣。”苗得烈靜靜地說着。
羽彤摸着日記本上的墨水，鼻頭微微一酸。那時的曉薇，是這樣說的：
不知道爲什麼，離生下羽彤的日子越近，我竟有些悲傷起來。
這樣的傷感難以言喻，感覺就好像我跟羽彤即將要分開一樣。
很奇怪吧～
明明生下小孩是開心的事，但我卻覺得無比的失落。
像是失去了身上某個重要的部分，整個人都覺得空空的。
是我沒有做媽媽的感覺嗎？
還是羽彤，我真的很依賴你，依賴到，你離開了我的肚子，我都會覺得像是分手一樣。
你爸爸聽見我這樣說，都會笑我成爲了女兒控。
這樣的佔有慾還是不要太多才好，要不然有天你談起戀愛，做媽媽的會崩潰的。
是啊，等到明天你呱呱墜地，媽媽跟你都要獨自去走各自的路。
這是曉薇生前所寫的最後一篇日記，之後卻死在生產臺上。
羽彤顫抖地拿着日記本，媽媽是這樣欣喜着自己的降生，可是偏偏她好不容易來到了這個世界上，卻再也見不到這個曾經如此期待，如此依賴，賦予她整個生命的母胎，她們之間終究是錯過了。
看着媽媽的文字，羽彤不由自己，潸然淚下——
好不容易恢復了情緒，羽彤停止了抽噎，看着苗得烈，有些疑惑，“可是，我媽在生我的時候就過世了，你怎麼可能會認識她？”
苗得烈苦澀一笑，羽彤這纔想起苗得烈的來歷。他跟汪易安曾經向自己坦白，他們倆一個人是狗，一個人是貓變來的。
苗得烈看着羽彤，諒她猜到了幾分，沉沉地嘆了一口氣，對她說，“跟我來吧”。苗得烈轉身，邁着頎長的長腿緩緩下樓，不知怎麼的，羽彤看着他的背影顯得特別孤寂。
汪易安聽見下樓的腳步聲，看着苗得烈下樓之後默不作聲地走出咖啡廳。
“喂！去哪？阿得？”
可是苗得烈沒有理會汪易安，他只是沉着臉推開他，逕自朝着咖啡店門外走去。對於苗得烈意外的沒有吐槽自己，汪易安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
“等等我。”羽彤也趕緊跟着苗得烈的腳步，走出咖啡廳。“羽彤？怎麼連你也要出去？”汪易安看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一臉狐疑。汪易安緊張地追出咖啡店，他握住羽彤冰冷的小手，一臉擔心：“發生什麼事了嗎？需不需要幫忙？”
羽彤停住腳步，揚着臉望着自己，手指輕輕地掙脫他溫暖的大手，報以汪易安一個放心地微笑。“沒事的，我們去去就回。”
不等汪易安反應，羽彤的身影就消失在街道的盡頭。汪易安愣愣地看着空無一人的街道，內心感到失落。
苗得烈領着羽彤回到了周雅蘭，不，是曉薇的墓前。
方羽彤看着苗得烈盯着墓碑，嘴角弧線下沉，眉頭緊蹙，苗得烈的眼神不再冷冽甚至發出亮光，可是他把一切的言語全都隱忍在心，他似乎陷進另一個羽彤不熟悉的時空裏。那是第一次，羽彤真正看見了苗得烈的內心，或者應該說，她第一次感受到他的身體溢出了哀傷的氣味，淡淡的，卻沉沉掛在她心頭。
苗得烈望着周雅蘭三個字，輕啓嘴脣，開口。“並不是所有的貓跟狗，都可以變成人的。”
羽彤擡眼看向苗得烈——
這是造物主給予每個動物的祝福，只要牠真正的信任人，愛上了人，甚至願意把自己的生命送給人類的時候，就有機會可以成爲人類。
“你的意思是，你把你的生命送給了人，所以你才能變成人？”
苗得烈靜靜地點點頭。
羽彤看着苗得烈的神情，赫然想到，難道苗得烈曾經爲了自己的母親，所以才犧牲性命的嗎？
曉薇頂着圓鼓鼓的大肚子，扶着腰，喫力地關上電視。懷羽彤已經接近預產期了，曉薇的心中既期待，又有一絲憂慮。她拉開半面落地窗簾，讓陽光可以溫熱室內仍顯冰冷的空氣。這時，她看見遺落在窗臺茶几下那頂小小的、未完成的毛線帽。
“原來是掉到這裏了啊”曉薇喫力地將毛線帽拾起，紅色的線頭沾染了些許灰塵，勾針還掛在帽邊上。
曉薇笑了笑，趕緊翻找出一捆新的紅毛線，就着陽光把毛帽重新鉤縫起來。羽彤的頭會有多大呢？曉薇想像着羽彤的頭徑，這樣的尺寸包覆住一個初生的世界。
但興許是太久沒編織帽子了，曉薇怎麼穿鉤總是出錯，拆了一遍又一遍，再重新織起，突然家裏的電話響起，曉薇匆匆去接，沒想到電話的另外一頭，傳出那個藏在曉薇腦海，永遠不想想起的夢靨。
“曉薇，我總算是找到你了。”劉方聲音帶給自己的恐懼，曉薇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曉薇趕緊掛上電話，嚇得不輕的她趕緊把擱在椅子上的毛線圈回自己手上。曉薇過於慌張，一圈一圈的將毛線捆綁着她的手掌，愈慌愈亂，不停地拉緊、纏繞。忽然間，曉薇聽見了撕裂的聲音，把她的心徹底的擊碎。她低下了頭，一道鮮血從她小腿側流出。
“慘了！我的孩子”曉薇慌慌張張地拿起電話，撥打救護車。
苗看見曉薇情況危急，牠跟着救護人員衝出家門，跟着急救的鳴笛，一起飛奔在街道上，突然轉角冒出汽車，朝着苗的方向衝轉過去，一陣緊急煞車聲傳來，苗發出了犀利的慘叫。
一陣瀕臨死亡的劇痛襲來，曉薇嗓音已經嘶啞，她根本痛得無法招架。
“胎位還是不正，這樣很危險”護士皺着眉向醫生說着悄悄話，醫生連忙摸摸曉薇的肚子，搖搖頭，“不行，進展太緩慢了，嬰兒可能會保不住，通知家屬，看是要保太太還是保女兒？”
恍惚間，曉薇聽見醫生這樣說。她着急地想起身，要醫生無條件地救自己的女兒，可是身體的乏力，讓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救我女兒，拜託，救我女兒。”曉薇在心中不停地吶喊着。
突然曉薇似乎看見一隻貓的身影不知道從哪跳了下來，落在產房的門口，然而手術燈照得自己眼盲，但她忽然間曉得了那就是苗，儘管自己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仍清楚地意識到苗對着自己盯了幾秒，喵了一下。
“苗苗，你是怎麼進來的？”
苗苗聞言揚頭愣了愣，喫力起身跳至曉薇躺的產臺上，牠舔了舔曉薇的臉，再緩緩將頭枕上了曉薇頸部。突然間苗苗竟然對曉薇說起話來——
“別擔心，我會讓你活下來。”
曉薇喫驚地看着苗，牠會說話？！
“不是我突然會說話，而是因爲你快死了，所以才能聽見我想跟你說什麼。”
“我我已經死了嗎？”曉薇苦澀地勾起嘴角。“不，是我死了”苗黯下眼神，轉過頭不看曉薇，用着舌頭舔了舔自己的身體。曉薇定眼一看，這才發現苗的身上有着一大片血漬。“苗，怎麼會這樣？”
“出了車禍，但我告訴上面的人，我想要把我靈魂的氣息，傳送給你，我希望你可以好好活下去。”
苗得烈皺緊了眉頭，摸着曉薇的相片，流下了眼淚。
方羽彤見一向冷酷淡然的苗得烈，竟然失控地顫抖着，她趕緊抱住苗得烈。
“是你吧！是你救了我媽媽。”
我該怎麼回報你纔好！苗得烈。
苗得烈還來不及迴應，沒想到突然眼前卻殺出了一個程咬金。
杜筱柔大大咧咧地出現在他們眼前，自顧自地叫嚷着。
“喂！苗得烈，你鬧失蹤是鬧哪出啊！別忘了我們晚上有訪問～”
杜筱柔擡頭，看着羽彤正抱着苗得烈，臉上瞬間尷尬地冒出三條線。
筱柔左右看着羽彤跟苗得烈，心中腦補着小劇場。
孤男寡女的在沒有人的地方，女方從後背抱着男方，男方神色有異。
這一定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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