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可此刻无人欣赏。在山崖的东面,有一大群人围坐成圆。他们身子挨着身子,背靠着背,互相传递热水袋取暖。
雪花飘落在他们身上,沒多久就将帽檐落了一层白。寒风簌簌,带着雪沫子如刀刮脸。
围坐在最外层的人约莫過了两刻钟跟裡头的人换位置,這般人群不停地由内向外挪动,各自用身体为队友们抵御风寒。
坐在最中间的,是两個女子。她们披着绒毯,将帽檐拉得低低的,几乎只露出两只眼睛。
苏娴使劲搓了搓手:“日头快出来了,再坚持一会就不冷了。”
苏泠点头:“我們在這躲了一宿,辽军沒找到兴许已经回去了吧?”
镖局的人常年在外有经验:“三小姐不必急,昨夜太黑,他们可能沒寻多久就回去了,但今天肯定会再来。”
這么一听,江叔担忧:“那我們得在這躲多久?”
镖师說:“至少還得一上午,午后就能下山。”
一听這话,众人沉默。
午时下山,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撑到那個时候。就算是人撑得住,马挨饿受寒還得拉粮,不一定能撑得住。
须臾,苏娴低语:“也不知那批粮现在怎么样了。”
“应该沒发现,”江叔說:“若是发现粮,我們的行踪肯定也暴露了。”
“說起来,我們能在這躲一宿,還多亏三小姐的主意。要不是她让我們将粮埋在雪中,昨晚不一定能翻越這座山。”
镖师也点头:“确实,当时我就沒想到。天气冷,粮也是冷的,埋在雪中不会坏,待取出来后再晒一晒依旧還能吃。那些辽军恐怕做梦也想不到我們把粮埋在雁门山的雪地中。”
苏娴静静听着,突然,她身子一歪。
“大姐!”苏泠忙接住她:“大姐怎么了?”
她仔细一看,這才发现苏娴脸色不对劲,她忙伸手去探她额头。
苏娴的额头滚烫。
“江叔,我們等不了了!”苏泠转头:“我大姐病了,要立即下山。”
“不能下山。”這时镖师道:“一下山,辽军必定发现我們。”
“可我大姐病了!她病了!现在浑身发烫!”苏泠承受不住,吼出声。
她素来清冷安静,乍一发火,旁人都吓一跳。
江叔忧心忡忡问镖师:“非得等到午时嗎?我家小姐病了,若不及时看大夫,恐怕命都保不住。”
“你们现在下山,同样也保不住命!”
“但我要试试,”苏泠将苏娴扶起,对江叔說:“快去准备马车,江叔,我們现在下山,立即下山。”
“苏三姑娘!”镖师厉喝:“若你执意要下山,让所有人陪着送命,恕我們不能答应。苏大小姐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就不是了?”
“先不說商队這么多人千辛万苦熬到现
在,就是我們镖局,也不能平白无故陪你们死。”
“我苏家给了钱,這难道不是你们的职责嗎?”
“护送你们是职责,可苏姑娘却拿我們的命当玩笑嗎?你看看這裡,看看這些人!”镖师指着商队数千人:“他们哪個的命不重要?”
苏泠一顿,久久沒說话。
“不必下山,我還能撑得住。”這时,苏娴出声道:“给我点热水,喝点热水就好了。”
“好好好。”江叔立即起身:“老奴這就去弄热水来。”
苏娴倒在苏泠怀中,连手都是抖的。却還安抚苏泠:“三妹别担心,我只是风寒发热罢了,喝点热水就好。都等一宿了,不在乎這半天。”
“大姐别說话了。”苏泠眼眶发红,别過脸去。
她不善表露情绪,可此时此刻,却鼻头发酸。
“大姐坚持住,我們会好的。”她說。
苏娴喝了点热水,很快,在苏泠怀中睡過去。
然而沒睡多久,被喧闹声惊醒。
“是辽军来了嗎?是不是辽军?”她紧张问。
其他人也纷纷张望,沒一会,去打探的人跑回来,惊恐地說:“不好,辽军发现了我們的踪迹了,大批人朝我們這赶来。”
众人一听,神色慌张。
“大小姐,现在......”江叔拿不定主意:“现在怎么办?”
苏娴苦笑:“逃吧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给大家发点钱,让他们各自奔命去。”
這是她早就想好的最坏的打算,若是辽军追来,沒必要让商队的人跟着丢命,要死,就让她一人死好了。
“那大小姐和三小姐呢?”
苏泠道:“大姐不逃,我也不逃,我陪大姐一起守到最后。”
镖师些许动容。
“我們走镖之人行走大江南北,就看中一個“义”字。护送苏家商队是我們的责任,现在辽军来了,我們也不跑,留在這保护你们。”
“多谢何镖头。”苏娴道:“但不必了,你们走吧。苏家的生意现在起,跟你们解除契约。”
“大小姐!”江叔震惊。
“江叔也逃吧,快,越早越好。”
“老奴在苏家多年,受苏家先祖庇护长大。怎么能眼睁睁丢下大小姐不管?大小姐不逃,老奴也不逃了。辽军来了,我拼這條老命拉上個垫背的也值当。”
說完,他道:“老奴现在就去给他们发钱,让他们逃命去。”
商队的人听說辽军已经追来,有的還沒等到给钱,就丢下东西逃命。
一時間,人群开始轰乱起来。
苏娴望着茫茫雪天,混乱的人群以及惊慌的面孔,有那么一瞬耳鸣失聪,天地安静。
她不怕死,可她遗憾,遗憾沒能陪珉儿长大,遗憾沒能再看那人一眼。
正欲缓缓闭上眼睛,可模糊视线中隐约出现個身影。那人玄衣大氅策马而来,一双眸子穿過人群紧紧望着她。
祁渊
,是你嗎?
苏娴還以为自己病得出现了幻觉,直到耳鸣消散,她听见人们高兴欢呼:
“襄王来了!襄王来了!我們得救了!”
真的是他来了!
意识在這一刻停滞,苏娴终是撑不住昏了過去。
雁门山脚下,辽军和宋军交战。比起宋军,辽军折腾了一宿早已精疲力竭,是以,当得知襄王亲自率兵前来,還未交手,好些人就已经吓破胆。
不過半個时辰,辽军溃散逃窜,襄王活捉杨统领,俘虏辽精锐若干。
苏家商队得救,埋在半山腰的粮也全部取出来,整個商队,赶在辰时全部下了山。
苏娴再醒来时,已是在马车上。
而身边,坐着一人。
未等她看清,那人先开口:“醒了?饿不饿?想吃点东西嗎?渴不渴,我给你倒水。”
苏娴转头,看着祁渊,半天也沒說话。
祁渊也任她看了会:“不认得我了?”
“不是。”苏娴缓慢摇头:“我......我只是很高兴。”
祁渊默了一瞬,倏地将人抱进怀中。
苏娴愣了愣,缓慢地环上他的腰。
车内静谧,一切担忧和挂念皆在无言地相拥中。他们热切纯粹地感受,小心翼翼地珍惜。
“祁渊。”過了会,苏娴唤他。
祁渊放开:“何事?”
“我口渴了,你给我倒水吧。”
祁渊眸子裡溢出点笑来。他从未被人使唤過,也沒人敢使唤他,看得出来苏娴是故意的。
但他喜歡她這般俏皮的模样。
他放她坐好,然后提壶给她倒了杯水,又用指腹在杯壁探了探,确定温度适宜才递给她。
這会儿马车裡暖和,苏娴身子也暖和起来。還出了些汗,额头的温度退去不少。
喝完一杯,她還渴,将杯子递给祁渊:“我還要。”
祁渊莞尔,接過杯子继续给她添水。
苏娴问:“我三妹呢?”
“在另一辆马车上,兴许還在歇息。”
苏娴点头,她们昨夜一宿担惊受怕沒合眼,苏泠恐怕累得不轻。
“那苏家商队呢?”她又问。
“襄王已经安排他们在茂县住下,届时等你的病好了,再回去。”
“嗯。”苏娴继续喝水:“你怎么知道我們在這?”
祁渊道:“百裡言玉送粮到军营时跟我們說了此事,他的踪迹被辽军发现,便猜想你们可能也暴露了,所以我跟襄王快马赶過来。到了雁门山下果然看见辽军正在搜寻。還好我們赶得及时,不然......”
他声音有些哑,未尽的话沒說下去。
此前听江叔說了,苏娴让商队逃命,她選擇留下。而她彼时已经做好了在辽军面前了断的决定。
祁渊心有余悸,真怕自己来迟一步,看见的就是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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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什么?”苏娴追问。
“沒什么。”祁渊换了個话头,问:“现在感觉好点了嗎?”
未时,一行人到达平洲军营。
挨饿受冻了一整夜,苏泠這会儿有些虚弱。下马车时,脚下不慎踩空差点跌倒。
有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苏泠缓了缓脑袋裡的那阵眩晕,转头去看来人。
這人一身银白戎装,盔甲坚硬,一双浓眉分明犀利却并不显凶煞,反而因那双温润的眼眸浑身上下增添一股贵气。
苏泠怔了怔,這人实在陌生,不知如何称呼。
一旁的人提醒:“苏小姐,這位是襄王殿下。”
苏泠立即福身行礼:“见過襄王殿下。”
襄王沒应声,而是负手站着打量她:“听說藏于雁门躲避辽军的法子,是苏小姐提出来的?”
苏泠低头:“正是。”
襄王目光带着欣赏。
“雁门山常年积雪,山势陡峭且险峻,以北更是辽国地界。”他說:“苏小姐能有這般破釜沉舟的勇气,实在令本王佩服。”
“多谢殿下赞誉。”苏泠往后退了退,后腰靠着车沿做支撑。
襄王自然瞧见了這個动作,知她此刻极其疲惫。
便道:“苏小姐且在军营住下,過几日待你姐姐病好,本王派人送你们回燕山府。”
“多谢殿下。”苏泠再次福身。
襄王默了默,视线落在她身前平端着的手上,袖中露出冻得红肿龟裂的手指。
也不知想到什么,他眸色柔了几分。
苏泠也察觉了,不动声色将手藏进袖中。
“若殿下沒其他吩咐,且容臣女告辞。”她還想去看看大姐。
“嗯。”襄王点头,目送她离去。
過了会,他兀自道:“苏小姐看似柔弱,却当得巾帼英雄,苏家的女儿果真了不得!”
想到什么,他吩咐:“本王从京中带来的凝玉膏,给苏家三小姐送去。”
“是。”侍卫应声,但立马又问:“殿下,可要给苏大小姐也送一瓶?”
襄王斜眼:“苏大小姐在何人帐中?”
侍卫道:“祁大人帐中。”
襄王问他:“你說本王该不该送?”
“?”
侍卫挠头不解,什么该不该送?难道苏大小姐送不得?
商队顺利送粮到平洲,且苏娴和苏泠得救,這個消息早已飞鸽传书到苏绾手中。
苏绾长长松了口气:“太好了,所幸襄王和祁大人去得及时,不然.......不然我恐怕一辈子难安,更无以面对父亲和母亲。”
利用苏家商队送粮的法子是她提的,原本苏娴和苏泠不必遭這些祸。可因为她的计策,将整個苏家卷了进去。
這些日,苏绾自责内疚又难受,心裡压力极大,整個人瘦了许多。這会儿,听得大家都
平安的消息,她身体裡紧绷的那根弦得以松懈。
苏瑛也松了口气,虽然嘴上不說,可她心裡极其担心百裡言玉。
苏绾看出她的心思,笑道:“看来二姐想二姐夫了。”
苏瑛也不扭捏:“百裡待我极好,自从成婚后我們鲜少分开,来了燕山府還是第一次。也不瞒你,听說他遇到辽军时,我一宿沒睡。”
“不過现在好了,”苏瑛道:“总算雨過天晴,大家皆平安。”
“嗯。”苏绾也道:“经過燕山府這一遭,让我明白了件事。”
“什么?”
“和平多么不易,我們时常碌碌追逐名誉钱财,殊不知平淡健康地活着,有家人在身边、有爱的人相伴何等弥足珍贵。”
苏瑛笑:“倒是难得见你這般感触的样子。”
少顷,她问:“你真不要避一避?燕山府這些粮官咄咄逼人,万一真闹出点事,而妹夫還未回来,我們恐怕难以抵挡。”
“无碍,再等等。”苏绾說:“粮已经送到,想必陆安荀也得知了這边的情况,他会回来的。”
“但回来也需些时日,這两天你.......”
话未說完,云苓就惊慌地跑进来:“姑娘不好了,官兵上门来了。”
“官兵?什么官兵?”
“是罗大人带来的官兵,說姑娘是敌国探子,要将姑娘带走审问。”
苏瑛心头一惊,忙对苏绾道:“小妹,你快从后门走,先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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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苏绾喊住她:“你应对不了,我也躲不掉。燕山府到处都是官兵,我躲哪去?再說了,若我真的躲了,泼在我身上的罪名就洗不清,陆安荀也撇不清了。”
“那要怎么办?”
“我出去见他们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苏绾简单拾掇了下,由云苓扶着去前院。
前院裡,密密麻麻站满了官兵,而罗大人并另外一位大人负手立于正堂中。
见苏绾来,罗大人吩咐道:“来人!将她押起来!”
“且慢!”苏绾厉声:“官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府抓人也得有抓人的理由,你带人擅闯府邸,不由分說就抓,理由呢?”
“理由就是.......”罗大人道:“本官怀疑你通敌,藏匿朝廷命官庄涿庄大人,這還不够充分?”
“罗大人也說了,你只是怀疑,证据呢?你是亲眼看见了?還是亲耳听說了?”苏瑛上前,拦在苏绾面前:“我小妹乃朝廷命官女眷,岂容你胡乱定罪?奉劝罗大人想好了,若是凭空诬陷,罗大人是要吃牢狱的。”
罗大人笑:“想要证据?好,本官现在就给你证据。”
說完,他吩咐:“给我搜!一個地方也别放過,庄大人兴许就在這裡!”
另一個官员是被罗大人怂恿来的,這会儿心裡沒底,犹犹豫豫地劝:“罗大人,這可是陆大人府邸,我們就這么搜不妥吧?”
“只管搜!本官已上书朝廷,奉太子口
谕肃清燕山府奸细。若陆夫人是清白的,太子自会還她清白。”
苏绾一听,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罗大人是太子的人,而燕山府调粮延迟的事說不定太子也参与其中。搜查庄涿是假,将庄涿杀人灭口是真!
之所以想把她押起来,恐怕是担心她得知了其中阴谋,也想杀人灭口。如此看来,她更不能让他们带走,谁知道這一去還有沒有命?
可庄涿确实藏在府上,若被這些人带走,届时再反咬她一口,可真是有理都說不清了。
她飞快思忖对策,急忙吩咐云苓:“叫府裡的侍卫们都拦着,谁也不许搜!”
罗大人笑了:“陆夫人這是何意?”
“何意?罗大人心知肚明。”苏绾道:“前有你拼命阻拦燕山府调粮去平洲,后又胡搅蛮缠诬陷我与辽军勾结,如今粮已安全送到平洲足以证明我的清白,你還有什么可疑惑的?就因为庄涿不见了?就算庄涿不见也轮不到你来查我,燕山府粮官总领不還有陆安荀嗎?庄涿出事,你不通报陆安荀,反而上书东京城告知太子,我倒要问问你,這般逾越职权是何意!”
苏绾一句一字揭穿他:“莫不是罗大人心中有鬼,所以急不可耐要在陆安荀回来之前将我定罪?”
罗大人脸上闪過一丝心虚,但很快又恢复自然。他冷笑:“陆夫人好一张利嘴!只可惜,与本官争辩无济于事,本官奉的是太子口谕,陆大人要是不服,只管去跟太子說!”
“来人!”他挥手:“将陆夫人押起来!”
苏绾心头一慌,就在她不知该如何应对之际,一伙禁军冲进来。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個气势浑然的声音。
“罗大人果真气派!居然连我陆安荀的人也敢抓!”
苏绾转头,就见陆安荀大步从门外进来。
陆安荀回来這么快,令所有人始料不及。
苏绾诧异,罗大人也诧异。
他脸色大变:“你......陆大人竟然回来了?”
“怎么?”陆安荀飞快地观察了眼苏绾,见她状态還好,暗暗放心。他走入内堂:“罗大人是盼着本官回呢,還是盼着回不来呢?”
“岂敢岂敢。”罗大人讪笑:“陆大人来得正好,有件事要向陆大人禀报。”
“你不会想說本官夫人通敌,庄涿失踪的事吧。”
“陆大人知道了?”
“知道,”陆安荀拉着苏绾径直坐去上首:“粮是本官让她送的,送粮的法子也是本官授意。至于庄涿......”
陆安荀神色一凛:“他串通外贼擅自篡改送粮日期,本官将他抓起来了。”
苏绾惊讶,沒想到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陆安荀来时就已经把燕山府的事了解得清清楚楚,想必是百裡言玉路上告诉他的。
這样也好,免得她再费口舌說一遍。
她好整以暇坐着,莫名觉得有個权势滔天的夫君撑腰,這感觉极好。适才還嚣张跋扈的罗大
人,立即变得恭恭敬敬。
索性,再趁机烧把火。
“夫君,”苏绾委屈地說:“幸好你来得及时,再晚点罗大人就要把我押走了。”
陆安荀配合她演戏:“哦?你是我陆安荀的夫人,罗大人为何要抓你?”
“罗大人诬蔑我通敌,欲强行押我入牢审问。”
罗大人垂眼掩饰慌张,忙拱手行礼:“误会一场,此前下官也是受人蒙蔽,那人状告陆夫人通敌,所以下官才......”
“哦,原来是误会啊。”陆安荀笑了笑:“不過既然罗大人来了,也不能让你就這么回去。”
罗大人不解:“何意?”
下一刻,就听陆安荀吩咐:“把罗大人抓起来!”
“陆大人,敢问下官犯了何事?若只为夫人出气而扣押本官,乃徇私枉法!”罗大人一字一句威胁道:“陆大人无凭无据抓人,就不怕太子怪罪嗎?”
陆安荀冷笑,一副流氓地痞的模样:“老子抓你就抓,难道還要考虑太子的心情?”
“你——”
“别愣着!”陆安荀对禁军道:“先把罗大人关入牢中饿三天。庄涿通敌,說不定罗大人是帮手,此事得好生查。”
“是。”禁军涌上来,立即将罗大人拿下。
就這么地,陆安荀回来当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押了燕山府好几個粮官,多日未露面的庄涿也被光明正大地关押进大牢。
十月初,襄王发动对辽的最后一战。
這一战,襄王改变战术,采取组织进攻、分割包围策略,将耶律泓打得节节败退。耶律泓失守牛头山,带领剩余七万残军往北逃窜,襄王乘胜追击,径直追到阳关一带,又连夺下两州。
至此,辽军大败,持续了三個月的征辽之战落下帷幕。
在大宋将士们欢呼之际,辽国的边陲小镇,原本领军北逃的耶律泓坐在一间简陋的屋子裡。
他面前一盏昏暗的油灯,下属正在帮他包扎左肩上的伤口。
過了会,下属不解地问:“殿下,我們为何不回王廷去?眼下局势,二王子和三王子肯定会趁机作乱。”
耶律泓败北,声望大减,王廷势必有人趁机踩耶律泓并夺权。若不尽早回去主持大局,再拖延些时日,恐怕变故增多。
“不急。”耶律泓阴沉地盯着油灯,灯芯火苗映在他眼中,像鬼魅摇曳。
“难道殿下還有其他谋划?”下属问。
耶律泓沒吭声。
這一战他输得彻底,可他并不是败在襄王手上,此前退让是他故意为之,意在佯败诱敌深入。而平洲之战原本计划得周密,却因为那個苏氏女给败了。
与其說他败给了襄王,倒不如說败给了苏氏女。
一個女人而已,凭她還能登天?耶律泓以前是這么想的。
他向来看不上女人,在他眼裡,女人无非是床上玩物或用来稳固权势的工具。即便后来发现苏氏女
聪明,也只是觉得她比其他女人多了几分胆识和计谋而已。
但现在,他不這么认为了。
在他眼裡,苏氏女是让他二十万辽军大败的罪魁祸首。
此仇不报,他怎甘心回去?她让他损失這么大,总得补偿回来。
战事结束后,陆安荀变得越加忙碌。
苏绾问他忙什么。
陆安荀道:“现在已打完仗,襄王不日就要回京。在他回京之前,有些事得提前准备。”
苏绾懂了。
襄王在战场上应敌是真刀真枪地打,可回了东京城還有一场不见血的硬仗。若无充分准备,只能被动吃亏。
随陆安荀从东京城来的粮官几乎有一半是太子的人,這些人陆安荀之前沒机会收拾,趁這次庄涿通敌事件,陆安荀索性以查案为由全部扣押。
這些天,他忙裡忙外就是在审查太子奸细。
“太子在战事上动手脚,這裡头還牵扯耶律泓......”陆安荀道:“襄王這次回京必定要送他大礼。”
“有把握嗎?”
“证据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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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什么,陆安荀将苏绾楼過来:“苏绾,你又帮了我,若无你警觉应对,平洲這一战不一定能胜。”
他道:“我得好好谢你。”
苏绾顺势坐上他的腿:“好說,那你想怎么谢我呀?”
“我想.......”陆安荀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凑過去在她耳边低语。
“......”苏绾不乐意:“這哪裡是谢我?分明是你自己讨好处。”
“好不好?”陆安荀哀求:“我轻轻地。”
他還沒脸沒皮地补充:“我看過医书了,怀孕妇人三個月后就可以行房。难道你就不想嗎?”
想,怎么不想?自从她被耶律泓抓走到现在两人已经一個多月沒行房了。
她也想得很。
上回在乌家镇相聚短暂沒能有机会,這次他好不容易回来,却又一头扎进燕山府的案子中。
难得今天两人都得了点闲。
但苏绾不想這么轻易答应他,她故作绝情:“我一点也不想。”
陆安荀被她這模样勾得发馋,一双眸子可怜巴巴跟大狗狗似的。
“好不好?嗯?”他亲她的唇:“我一定轻轻地。”
陆安荀這人就是這样,平时惯爱当大爷,霸道起来比谁都霸道。可在這种时候,求起苏绾来,什么低声下气的好话、什么可怜模样都做得出来。脸面這种东西早被他扔犄角旮旯去了。
苏绾受不住,三两下被他点火,以燎原之势迅速蔓延。
很快,两人在书房裡就胡闹起来。
半醉半醒间,苏绾开口问:“襄王何时回京?”
“你想回京了?”
“我想我大姐和三姐了。”
陆安荀抬起她的腿,缓缓动作:“可能.......暂时回不来。”
“为何?”
因为祁渊受伤了。⑺”
苏绾奇怪:“怎么又受伤?”
“我哪裡知道?”陆安荀一脸鄙视:“他一個大老爷们儿娇贵得跟什么似的。”
“......”苏绾不理会,又问:“那我三姐呢?也還在军营中?”
“大姐沒能回,三姐也只好陪着,不過倒也不是闲着无事。”
“我三姐在军营裡還能有什么事?”
“襄王行军打仗喜研究舆图,正好有些不懂的.......向三姐請教。”
這话說出来,陆安荀都替襄王脸臊,用什么借口不好,非得用這個。
舆图不懂?他不懂才怪!
苏绾听完,“哦”了声,也沒多想,揪着软衾,闭眼享受。
陆安荀动作了会,好奇地看向她的肚子。
“苏绾。”
“嗯?”
“你說咱们会不会生個女儿?”
苏绾闭着眼问:“你为何這么想要女儿?”
“想。”陆安荀說:“女儿乖,若能长得跟你一样更好。”
“可万一是儿子呢?”
“那就得好好教了,不能学坏,敢不听话,我收拾他。”
“........”
一阵热浪袭来,苏绾弓起身子,手指紧紧抠着陆安荀的肩。
“陆安荀,”她說:“我們生两個孩子吧,一男一女,女儿像我,儿子像你就好。”
“好。”陆安荀低头去亲她:“听你的。”
战事结束后,苏绾闲下来,這一得闲就发现衣服不够穿了。
毕竟已怀身孕,再過不久肚子就会变大,得多备些衣物。此前全部心神都在送粮的事上,沒留意這些。现在闲下来,她就想给自己裁些衣裳。
见陆安荀也沒两件好的,于是又打算给陆安荀也添几件。看二姐对穿着不上心,便又把苏瑛的揽過来。
這么一揽,衣裳越揽越多,连带着身边的婢女也打算换新的。
“行吧,”苏绾拍板:“我們去绸缎庄选布料,反正過不久就得回京,提前做一些路上备用也好。”
是以,趁着這日天气好,苏绾拉着苏瑛一起出门。
可在她出门后,路边蹲着的小乞丐,立即起身跑了。
城西一家破旧低矮的铺子裡,此时只开了半扇门。
一個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正坐在炉边煮酒,待酒煮好,他含了口喷在匕首上,再用布细细擦拭。
此人正是易容后的耶律泓,两日前就混进了燕山府中。
“得来全不费工夫。”他說:“本王正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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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问:“陆安荀现在在哪?”
“殿下,”那乞丐模样的男人說:“陆安荀在官署,属下派人一直蹲守在府衙门外,未曾见陆安荀出来。”
想了想,他问:“需要属下像上次那样将苏氏女引出城嗎?”
“不必,本王亲自捉她。”耶律泓不紧不慢地收好匕首:“本王要在陆安荀的眼皮子底下捉他的妻子,我倒要看看他会如何应对。”
须臾,他吩咐:“去准备吧。”
“是。”男人得令,立即出门。只是出门前他又缩小身子,变成了街边那個小乞丐。
沒多久,耶律泓按着指引,来到布庄。看见手下留的记号,就知道事情办成了。
他不慌不忙,在路边摊子丢了两個铜板,要了盏茶吃。
一盏茶吃完,這才走进巷子,然后提足一跃,翻了进去。
此前那個乞丐上前来,他身边還跟着几個蒙面人。
“殿下,”他指着西边的一间屋子:“人在裡面。”
耶律泓“嗯”了声,大步過去,推开门。
入目的,是個着湘妃色褙子的女子,她长发柔顺披肩,头上不伦不类地戴着支珊瑚珠钗。
低头捂脸的模样,像是害怕又像是娇羞。
莫名地,耶律泓觉得不对劲。
果然,当這女子抬头露出那张脸时,耶律泓惊骇。
“怎么是你?”
一身女装的陆安荀,微微一笑:“好久不见,周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