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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千年女尸

作者:葫禄
隋知沒看過這本书,不太能理解這句话的含义,尽管她不明所以,但考虑到谢既然都已经划出痕迹,那他应该就很喜歡這句话。

  于是隋知蹲在地上,又把這句话来回默读了几遍,背下来,才把书本合上追出去。

  客厅幽静,院落裡已经到了花期尾的七裡香和龙脑香树味道一起飘进房间,显得他這裡水族箱裡的君子仙鱼,都要比外面的鱼要典雅一些。

  谢徊坐在客厅中间的沙发上,背对着她,动作轻而慢,不知道在做什么。

  受他影响,隋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速度放得很慢,到他身边,看见他在打香篆,属实又惊讶到她了。

  之前,她只在古籍见過這种事,甚至最近的书,都得是《红楼梦》。品香论道,是贾府鼎盛时期才会做的事。

  谢徊头稍微偏了下,不過沒抬起来,又丝毫不受影响,慢條斯理地压着香灰。

  白釉青花蟠螭纹三足炉裡,起伏不平像是枯纸般的香灰,被他几下点压后,成了一块服帖平整的白饼。

  隋知光是站在一旁看,心都不由自主的跟着静下来。

  谢徊旁若无人的在香灰上轻放上香篆,淡声对她說:“仲商龙涎香拿给我。”

  在她手边摆着四五個精致的小瓷瓶,谢徊看着她的手直直地伸向装着仲商龙涎香的瓶子。

  所以她,记得?

  “那個。”隋知把几個瓶子挨個转過去,確認上面一個名字都沒标,“哪個是仲商龙涎香呀?”

  “……”

  看来是不记得。

  如果說,這世上有什么惩罚是最残酷的,谢徊想,那一定是,给他一段所有人都忘却的记忆。

  不管曾经和他有過怎样的纠缠,恨過,爱過,畏惧過,争夺過,愧疚過,再见面,都成了坦坦荡荡的陌生人,

  只剩下他一個人,带着可笑的情感,戚戚然。

  隋知的手放在离她最远的那個瓷瓶上,本来想要不要打开闻下,但是又想到闻了也沒用,毕竟她压根就不知道那是個什么味道,别再把這么贵重的东西弄碎了。

  她正纠结着,听见谢徊提醒:“南边bbzl那個。”

  隋知:“……”

  能說左右嗎?

  谢徊沒再說话,身子往前探了下,从她手边拿了個瓶子。

  从站在這开始,隋知就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但她刚才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感觉到,谢徊并不反感她,可是现在,却又不确定了。

  她觉得他說的很稀松平常,就好像,曾经和某個人,经常這样对话。

  那就……只能,是她吧。

  隋知忽然觉得心底空荡荡的,像是被人在心尖上挖出了一個深不见底的洞。

  谢徊起了香篆,听见她又在吸鼻子,他以为她是鼻炎又犯了,沒多說话,扫了扫炉边香灰,点燃香线,递给她,朝着香炉懒懒地抬了下脖子。

  隋知会意,接過香线,在莲花香篆的尾端点燃。

  须臾间,鼻尖便萦绕着似有若无的幽幽淡香。

  谢徊本来只是随手一递,见她真点上了,有些意外:“会点香篆?”

  “应该……”对于這個陌生名词,隋知一脸茫然,“是不会吧……”

  不過,谢徊這么一问,她才后知后觉奇怪,面对這么個陌生东西,她怎么想都沒想就下手了呢?

  隋知又看了看,指着香炉裡,唯一看起来能点的地方,不知道是在解释给他還是解释给自己:“這不就只有這能点嗎?”

  “不是。”谢徊看着她,“不会点的话,是不知道从哪下手的。”

  ……

  唔。

  原来是這样?

  那就算是她天赋异禀吧。

  隋知心情稍微好起来了那么一点,抽了张纸擤鼻涕,擤完說:“您之前不是喜歡沉香嗎?怎么這次用仲商龙涎香?”

  谢徊看着她,目光平淡:“名字你倒是记得清楚。”

  隋知:“?”

  对欸,這么复杂的名字,怎么他說一遍,她就记住了?

  她可是连晚饭吃了什么都记不清的人,什么时候记忆力這么好了?

  谢徊垂下眼,眼尾勾出落寞的弧度:“仲商龙涎香就是龙涎香,裡面有沉香。”

  隋知“哦”了一声,蹲在桌子旁双手托腮,好奇问:“那为什么要叫仲商龙涎香呢?”

  “因为那时候我入睡困难,她就在龙涎香加了二钱安息香助眠。”谢徊淡淡道,“那個时候是农历八月,所以坐在前面加了個月份。”

  哦。

  這样啊。

  ……

  隋知在心裡疯狂提醒自己,他们只是利益交换的婚姻,并沒有真感情,要知足,不能乱吃醋。

  但,就算她已经把大腿掐紫了,也還是沒忍住眼眶发酸。

  她清晰地感知到,她现在的感情,不是得知赵谨跟前女友沒分手时的那种气愤,而是从心底,实打实的酸涩。

  而這种感情,是不道德的。

  所以,隋知决定,亲手将這段感情抹杀。

  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袅袅白烟,眼眶一动不动,泪水就不会掉下来。她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您的未婚妻,還真是,非常爱您,這么好的人,也值得被您爱。”

  隋知发誓,這时候,只要谢徊给她一個肯定的答案,哪怕只有一bbzl個字,她今后就再也不会妄想。

  等他答案时,香炉裡的烟,被墙外晚风吹得弯了又弯。

  “爱我說不上。”谢徊给香炉扣上盖子,“只是利用我,达成一些她想要的目的而已。”

  隋知缓缓转头,跟谢徊四目相对。

  呃……

  他說這话的时候,干嘛要看她?

  隋知勉强承认,她确实一开始,和后来,都在些许程度上借用了他的权势和财力帮忙,也许,跟他的未婚妻有点像。

  但是。

  但是。

  那是不一样的。

  谢徊指了指她的眼下,竟然還笑了:“鼻炎会哭?”

  “不是鼻炎,我是难過。”隋知擦了眼泪,她仔细回忆了一遍刚才谢徊的话,確認了他给出了否定答案,于是鼓起勇气,看着他隐在白烟后的眸子,一字一顿,“我是真的喜歡您。”

  嗤。

  沒长进。

  连說的话都是一模一样的。

  谢徊不由想起那個惨无人道的死人夜,他们痛骂他,說他奸诈阴狠,是为所欲为的人间厉鬼,其中有人朝他脸上吐痰,他那时分了神,被血痰糊住了眼睛,手裡的香囊也掉了。

  他轻俯下身子,捡起香囊,红着眼睛掸灰时,才由衷地认为,他们骂的不无道理。

  可他纵使再奸诈阴戾,到头来,却也不過是她的掌中玩物。

  偏偏都觉得,她圣洁到一尘不染。

  明知道眼前這個人,和记忆中的那個人已经沒瓜葛了,可谢徊還不能区分割舍出自己的感情,他喉结上下滚了滚:“不說這個了,睡吧。”

  他眼裡的轻蔑快溢出来了,隋知看得出来他沒信,想到他也曾经拉着她的手坐在他腿上過,她心一急,就吃了熊心豹子胆似起来半蹲在他面前,以一個极为奇怪的姿势吻在他额头上。

  被大片绿植包裹的别墅房间裡总是潮湿,隋知站在氤氲的水汽和欲醉的熏香中,說:“我是认真的。”-

  那個晚上過的很虚浮,隋知再想起来的时候,总有种被什么附身了驱使她行为的感觉。

  她不记得那天晚上她是怎么回的房间,又是怎么睡着的,她只记得,谢徊沒有给她一個明确的回应,但是又每天都会接送她下班。

  害的整天她一边工作,一边纠结。

  纠结着纠结着……她就忘了,李庭念那边,還等着用骨髓的事。

  還是快回绥陵的时候,赵谨给她打了個电话,问她什么时候有時間,她才想起来這事。

  隋知完全不愧疚:“我上次给你发消息都過了俩礼拜了,你刚想起来问我?我看李庭念也不怎么急啊。”

  “一码归一码。”赵谨說,“现在念念急需。”

  “我早就跟你說過,如果急需,她完全可以跟别人匹配。”家裡事情解决了,隋知沒了后顾之忧,想到什么說什么,“還是說,她宁可病死,也不肯放過羞辱我的机会啊?”

  “念念沒有羞辱你的想法。”

  “那为什么就非要用我的骨髓?”

  坐在她左侧的谢徊這时轻轻揉了揉眉骨,bbzl看样子是对他们小学鸡式的吵架对话有些不耐烦。

  隋知连忙把电话捂住,小声說:“我速战速决。”

  谢徊“嗯”了一声。

  他這一声“嗯”,隋知就当是一种默许,正好也不想跟赵谨废话了,不听电话那边又說了一堆什么,她清了清嗓子打断:“你再哔哔,我老公该急眼了。”

  谢徊的眼神幽幽地飘過来,并向她投递了一個问号。

  隋知得了便宜還卖乖,冲他笑的龇牙咧嘴。

  电话那头赵谨就像卡车碾了脚,声音忽然拔高:“我跟你的事,他急什么?!”

  谢徊理了下袖子,反手拨了一下她手裡的电话,隋知手上沒用多大力气,电话瞬间掉落在男人手裡。

  他声线平平地反问:“狗咬你老婆,你不急?”

  就是這种,似有若无平淡的语气,說出来的话,羞辱值才最高!

  隋知挂了电话,像掏东西似的把手从怀裡伸到谢徊面前。

  谢徊本来也沒报什么希望,但是看到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他比了個大拇指,還是无奈地呵笑了一下:“借我名字的时候,還挺凶。”

  隋知双手捧着脸,在危险边缘舔着脸试探:“但您不生气,对吧?”

  谢徊:“……”

  自从那晚表露了心意之后,隋知也不能說是不怕他了,但是换了种怕法。

  她每天都试探一点点,至少一直到现在,都還非常幸运地活着。

  谢徊忽然问:“什么时候回绥陵?”

  隋知看了眼手机日历:“就這周末。”

  “我送你。”

  隋知高亢答道:“好哟!”

  谢徊:“……”-

  這次回绥陵工地,隋知的压力沒那么大,也沒那么累,在路上叽叽喳喳說個不停,听得谢徊的眉毛全程拧在一起。

  他感觉他這辈子,加上辈子,听過的话都沒這么多。

  他开着车,目不斜视:“你真的,话很多。”

  隋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可是我的問題您都不回答哎,我只能一直问啊。”

  谢徊指尖轻点了几下方向盘,不假思索地說:“问什么了,再问一遍。”

  隋知的语气带着点“你早干嘛去了你這会儿想听我還不想說了呢”的娇气:“您别急,我先把马王堆這事儿說完。”

  谢徊:“……”

  “您知道马王堆的那個汉朝墓葬嗎?”隋知一脸期待,但她也沒给他回答的机会,自己顺着就說了,“那個墓葬被挖掘出来的时候,裡面的陪葬品都腐烂了,但是墓主人的尸体都沒腐烂!她被解剖的时候,连胃裡還沒消化的香瓜籽都能看见!神奇嗎?”

  千年女尸,就算沒腐烂,味道也是一股恶臭,但她忽略了那部分,只是期待着:“要是我們也能发掘出這样的奇迹古尸就好了。”

  谢徊:“……”

  “我們明天就要去进行主墓清理了,好令人期待啊,我想都不敢想裡面会出土多少文物!而且,绥陵的陪葬墓比马王堆的那個還奢华,有千年古尸的几率岂不是更大?bbzl”隋知越說越起劲儿,仰头喝了最后一口水,又接着說——

  “您都不知道,我們从陪葬坑裡发掘出了什么,真车马痕迹!而且,陪葬品比大雍发掘出来的所有帝陵都多!”

  她就這么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說了一路,再不打断真的沒完了。

  “我知道,真车马陪葬,五辆车,各配四匹马。”谢徊捏了下鼻梁,语出惊人,“现在能问了嗎?”

  车厢忽然安静下来。

  隋知嘴巴呆呆地张着,忘了闭上。

  ……他怎么知道的?她沒跟他說過陪葬墓的事啊。

  谢徊沉默了一路,甫一开口,两句话就把隋知吓到忘了自己刚才在說的话。

  黑色轿车寂静地行驶在乡间小路上,過眼是村民们晾晒的金色玉米,和坑坑洼洼的古旧泥土地。

  她讷讷地张了张嘴:“我、我想问的是,您当初,为什么会同意,中漾在這裡开发地产?”

  作者有话說:

  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女尸沒腐烂是真的,但不太美观。胆小的宝子们就别好奇了,不然可能做噩梦==-

  前世這部分有点复杂,要是大面积摊开写就成古言了,一点点来吧,总之這俩一個是“对所有人都坏但只对一個人好”和“对所有人都好只对一個人坏”的俩人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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