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生死
楚越巧妙的躲開飛濺而出的口水,摩挲着下巴打量着眼前的人。
這麼大仇恨啊原主的仇家?可他腦海中搜尋一番卻沒有任何一張臉龐和跪在地上的大漢對應起來。
“這位好漢,我們應該沒結過什麼仇吧,不如說說爲什麼選這打劫,以及之前是做什麼的還有爲什麼那麼敵視官府。”
楚越眼睛微眯,帶些疑惑地問出了這些問題。
那壯漢聽到這話情緒似乎更加激動:
“呸!”
“就是你們這種豬狗不如的狗官害得我們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今日我就算拼了我這條命也要你陪葬!”
隨着壯漢說出這句話,被綁在後面跪在地上的其他人情緒也明顯激動了一下,皆怒視着楚越。
楚越被這些敵視的目光看得一陣不自在,臉色也頓時沉了下來,方纔還帶着三分玩笑的神態瞬間變得陰沉。
這樣的變化引得那壯漢的一楞,旋即連看楚越的眼神都多了一絲恐懼。
風曳別坐在不遠處輕抿了一口茶,淡然的瞥了楚越一眼,手指輕輕敲了敲桌沿,似是在思考什麼。
“我沒在跟你打商量,認真回答我的問題你或許還能活命。”楚越聲音冰冷,站在壯漢身前俯視着他,眸子中沾染了一絲不耐煩。
可那壯漢絲毫聽不進去話,即便對楚越仍有懼意,可心中的憤怒還是佔據了上風,他趁左泉不注意,猛的一掙朝楚越撲去嘴上發力狠狠的一口咬在了他的小腿上。
由於事發突然,加上兩人距離太近,楚越根本來不及避讓,只能硬生生的捱了這一下。
“嘶——”
楚越喫痛,下意識的準備踢開壯漢,可左泉的反應更快,在壯漢朝楚越發起襲擊的一瞬就提劍斬斷了壯漢的一條腿。
做完這件事左泉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甚至還笑着朝楚越發問:“頭兒,要不直接殺了吧,看起來也問不出什麼了。”
若不是左泉劍上的血還未乾,壯漢被斬下來的斷腿還橫在泥土上,他甚至懷疑方纔那一劍不是左泉砍的。
可即便發生了這一幕,楚越也只是小小的驚訝了一下,然後很快恢復了正常。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腿,流血了,若不是左泉反應及時,再讓那壯漢用點力說不定還真要被咬一塊肉下來。
發生了這樣的事,楚越也不再好聲好氣了,他緩緩蹲下來直視着壯漢的眼睛,那壯漢倒也是個真男人,被砍了一條腿硬是一聲沒叫。
不過楚越顯然不是來欣賞壯漢的忍耐力的,他眼尾微沉,額間戾氣突顯,用手揪着那大漢的頭髮又厲聲說了一遍:
“回答我的問題。”
可這樣的舉動非但沒有震懾到那壯漢,反倒讓他眼底唯有的一絲恐懼都消散掉了,他突然狂笑起來,嘴角還沾着楚越的血看起來還有些駭人。
楚越眉頭微皺,這人實在太頑固了,恐怕問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正當他準備換個人時,那壯漢卻開口了。
“你問我爲什麼幹這勾當?我說狗官,你倒是天真,如今這世道想要活命除了燒殺搶掠還有別的活法嗎?”
“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官員怎麼會懂得我們的疾苦?!有道是,奪泥燕口,削鐵針頭,刮金佛面細搜求,無中覓有鵪鶉嗉裏尋豌豆,鷺鷥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內刳脂油,虧老先生下手,我李青搶的就是你們這些敗類,殺的就是你們這些人渣!”、
楚越正打算說些什麼,那壯漢卻又忽然話鋒一轉,恨意更重:
“懸城被攻,我李家三十二口人皆拼死抗敵,即便自己喫不飽飯也願意把糧食送給守城的士兵官員,只盼這一點微薄之力能保我家國安邦。”
“可直到城破之時,守城的士兵官員毫不留情的棄城而去,徒留一城百姓被屠殺殆盡,你問我爲何恨?我不該恨嗎?!我妻兒父母慘死街頭,兄弟姊妹橫屍城門,而你們這些狗官,喫着百姓的救命糧,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去死!我不該恨嗎?!”
李青又是狂笑了幾聲:“死?我可不怕,我背後的弟兄們也都不怕,亡命之徒罷了,一條賤命何足掛惜?!今日就算拼上這條命,也定要你們這些狗官留下幾條人命同我們黃泉路上作伴!”
說完,李青又忽然發狠朝楚越撲去,同一時間,後面被綁住的土匪也一起發狠,用咬用撞無所不用其極朝離自己最近的士兵發起了攻擊。
猝不及防的反轉,導致朔風軍大半人來不及反應,各負了傷。
見狀,楚越立刻出聲呵斥:“你們這樣是在尋死!我無意殺你們,若肯歸安,我保證給你們一條活路,何況懸城之事跟我朔涼並無直接關係,就算要復仇你們也找錯了對象!”
可他的一番話並沒有止住這混亂的場面,這些土匪個個雙眼發紅恨意涌出,顯然聽不進話。
而一旁土匪的家屬剩下的婦女兒童老弱病殘,見此狀況也皆是紛紛站起來無差別的朝朔風軍發起了攻擊。
形勢頓時亂作一團。
林謀見狀立刻看向了楚越:“將軍。”顯然是在等楚越下令殺掉這些山匪。
這些人雖生世可憐,可到底也作惡多端,本就死不足惜,只是楚越始終存了一顆慈悲之心,本想如果能將他們招安自然是再好不過,卻沒想到會是這樣一番局面。
楚越心裏一沉,又最後一次問了李青:“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叫住你的人,否則都得死!”
可李青已經根本不在乎這些了,就連眼神中最後一絲對楚越的懼意都消失了,他大罵:“老子宰的就是你這種賤畜,今日被抓我們早就沒想過活命,不如用這最後的機會多除一個禍害。”
聽到這個回答,楚越的眼神徹底冰冷了下來,他轉過身,朝林謀下令:“只留婦女孩童與老人。”
林謀聞言,也立刻朝朔風軍發令,不過五息時間,方纔還混亂不堪的局面瞬間只剩下寧靜。
見自家男人被殺,剩下的婦孺兒童也不敢再發聲,只能死瞪着楚越。
楚越沒有回頭看那些人,吩咐左泉給剩下的人發些銀兩放走,然後清點人數回城。
李青說得沒錯,亂世之中,身不由己,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他們立場不一樣,你死我活便是唯一的結局。
楚越心善,卻也不是什麼大慈大悲的菩薩,他的行事準則向來只爲自己,面對李青這些仇恨之人,唯有殺掉才能安心。
他也是人,他也想活命,他已經做了他力所能及之事,可結局還是不盡人意。
黑夜過去,太陽從東方緩緩升起,林謀和左泉安置好了一切,楚越等人也準備動身離去了。
就在楚越剛下令離開沒走兩步時,卻又傳來了刀劍刺破布料刺穿人身體的聲音,隨之而來的還有人倒地的聲音。
他沒有回頭,他早知道殺了這些山匪剩下的婦孺兒童也不會想活不下來,但他還是想賭一把,可惜,他賭輸了。
他嘆了口氣,揹着太陽的方向向前,望着不遠處端坐着的穿着一襲白衣的風曳別,他問道:“小別兒,你覺得我這樣做對嗎?”
風曳別抿了抿脣,沒有苟同,也沒有批判,他只道:“世道如此。”
世道如此一股無力感突然傳來,被咬破的小腿忽然劇痛了起來,他看着站在晨光中的風曳別,想要喊一聲他的名字。
可下一秒,楚越眼神驚懼,嘴中名字還未出口,只能本能般的衝向了風曳別。
一支羽箭劃破長空只刺風曳別,楚越根本來不及多想,拖着劇痛的小腿飛撲替風曳別擋住了這一箭。
羽箭刺穿了楚越的後背,他只覺得一陣眩暈,疼痛還未彌散便先忍不住吐了一口血出來。
鮮紅的血噴在風曳別純白的外衫上,頓時猶如曼珠沙華般浸開,他想要跟風曳別說對不起,把你的衣服弄髒了。
可楚越卻怎麼都開不了口,只能盡力睜眼看向了風曳別,還好,他家軍師看起來沒什麼事,就是那張時常冷漠的臉竟然會有那麼大的表情巨動。
閉眼前,楚越好像看到了他家小別兒露出了擔心他的表情,還張嘴一直在喊着什麼,應該是他的名字吧,只是他聽不見。
好可惜,難得風曳別這麼關心他,怎麼還偏偏聽不見呢。
本來想這一世多活幾年的,可這老天爺好像不給力,才堪堪幾月就又想讓他去見閻羅王了。
可是真的還不想死,他分明才和風曳別打好了關係,分明才熟悉了周圍的一切,分明已經那麼努力的想要活着了,但爲什麼還是這樣的結局。
楚越忽然想起,自己還答應了風曳別穿上嫁衣坐轎子“嫁”給他呢,還說下回再去遊湖的,可現下好像都來不及了。
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努力朝風曳別擠出一個微笑,想要讓他別太擔心,然後大腦一片轟鳴,再也沒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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