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惹禍
商陸他……迷路了,又繞了回來,不過這次看見了玄蔘。
好死不死,還朝他招了招手。
“玄蔘!”商陸當着衆人面跑到他身旁,環顧衆人,疑惑問道,“他們是誰?你朋友嗎?”
玄蔘:“……”
呵,朋友,很快就是敵人了!
玄蔘本想給商陸使眼色,還沒等他有所動作,身後就響起暴喝。
“商陸!”
聽到身後有人叫他,商陸回頭望去。
扭頭就看見一隻手正朝他伸來,商陸一把抓住凌諾的手腕,旋身跳起,借身體的重量回壓。凌諾本來就火氣正旺,他還沒興師問罪,商陸就敢還手,擡腿朝商陸脖頸踹去,商陸急忙鬆手撤步讓開距離。
玄蔘趁着兩人纏鬥,悄悄往後撤了撤,他什麼都不知道,他可不想摻和。
商陸卻是奇怪,這誰啊,怎麼上來就招呼!
“我乃涿山商陸,你又是哪個?”商陸拇指指着自己,無畏道。
玄蔘一見他這副模樣,無奈扶額:完了,絕對是犯病了。
“我是哪個?”凌諾氣極,一把拽過商陸的衣領,怒道,“我今日讓你好好看看!我是哪個!”
商陸竟真的仔細看起來,總覺得有些眼熟,好似在哪見過……
唉?這人,不是硯山掌門凌諾嗎?
商陸眼神下移,一邊嬉皮笑臉拉上凌諾的手,想讓他鬆開衣領上的禁錮,一邊道:“奧,原來是硯山凌掌門,多年不見,幸會幸會,你今日怎麼也有空下山遊玩?”
“下山遊玩?!”凌諾鬆手將人推搡開,兇狠開口,“這裏是我硯山地界!”
隨後又手指黑煙滾滾而出的地方,吼道:“那處是我硯山化樂閣!”
硯山……化樂閣?!那寶閣竟是硯山的?
啊,好似不太妙……
凌諾一身怒火正無處發,“商陸,你好大的膽子,放火燒了我化樂閣,還想跑?”
商陸正在整理被凌諾扯開的領口,心底多少有些不滿,老頭都沒這麼扯過他,脫口而出道:“你說是我燒的,可有憑據?”
聞言,凌諾語結,他並無實證。
見狀,商陸氣焰愈發囂張,朗聲又道:“既無實證,那可曾有人親眼看見?”
凌諾轉頭看去,衆人皆搖頭。
見此,商陸大喜!
“凌諾!你既無憑據,也無人證,身爲硯山掌門,空口無憑的,怎能誣衊人呢?”商陸仗着凌諾尋不到證據,這話說得理直氣壯。
凌諾氣結,可到底再說不出什麼。雖說他下意識懷疑商陸,畢竟在這硯山裏,沒有他的允許,誰敢單獨來這化樂閣,沒有過硬的道行,誰能開得閣外結界?
可商陸說得對,他空口無憑,說再多也是誣衊。
然而待凌諾正打算放棄,另尋他法之時,突然被商陸腰間的光芒晃了一下。
那日下泛着琉璃光的細線是什麼他再熟悉不過。
眼神猛的暗沉,怒火沖天起,頸部青筋暴。凌諾足尖猛踏,縱身朝商陸飛去。擡手伸掌,兩袖被風鼓起,好似個大鵬展翅,直衝商陸眉間。
雖然不知道凌諾爲何突然發難,商陸也下意識接招。
三拳五腿閃過,四掌六爪擋住。
凌諾左手掌心凝氣劈他太陽穴,商陸往下一躲,凌諾早就料到,斜踢下位,右手成爪抓住他腰間絲線,往後用力一拽。
腰上束緊,商陸不由自主地隨着力道旋身轉了三圈才鬆開禁錮,衆人只見銀線似的東西閃閃發光,隨着凌諾的手腕擺動在空中劃出此起彼伏兩處弧,隨後收在了手中。
待商陸重新站定,凌諾已經站在幾步開外,怒氣衝衝地看着他,瞠目欲裂,手上死死攥着條晴空遊絲般的東西。
商陸心底一驚,直呼完蛋。
凌諾怒道:“商陸!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哈哈。”商陸尷尬笑笑,玉指摸上鼻尖,“我要是說我撿的,你信嗎?”
迴應他的是凌諾拳頭的“咯吱”聲。
商陸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唉,做人莫太貪,太貪生禍端。
商陸見惹了禍,撒腿就想跑,可硯山衆人已圍成一圈把他困住。
玄蔘也被困在圈內,此時他又不得不感嘆,這個時候,硯山倒是團結。
他可不想站到商陸身邊去,看凌諾那手中靈氣波動就知道,商陸怕是凶多吉少。
他跟上去也是小命不保。
突然,凌諾掌心靈氣化作數道紅光,朝商陸射去。
商陸下意識提劍,纔想起自己並未帶着青霜來。只得翻手捏訣,冰牆平地起,將紅光擋住。
光滅牆碎,碎冰炸裂開來,商陸習慣性就勢凝氣擡手揮冰,向凌諾招呼過去。
凌諾擡掌揮掉,卻被商陸氣得要吐血,“你還敢還手?”
“我憑什麼……”還沒說完,商陸就愣了一下,奧,好像是他的錯,讓這人打幾下出氣也合理。
可也就屈舀打過他,商陸尷尬一笑,“抱歉抱歉,第一次挨別人的打,不習慣。”
沒等他再說什麼好話找補一下,凌諾就將外袍一把扯下扔到一旁,裏面穿的是黑衣武服,衣襬處金絲繡麒麟,周側祥雲繞,是雲山特有的祥雲紋。
四十多歲的人,雲山玄服穿在身,寬肩窄腰,臂膀處的肌肉鼓起,凌諾的體態絲毫不比當年差。
商陸一愣,不是吧,這麼巧。這雲山金線玄服可不是什麼普通衣裳,打起來也是他喫虧,不由問道:“你剛從雲山回來?”
細線尾部纏上手掌,凌諾冷哼,“你還是多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反正商陸修爲再不及當年鼎盛,今日,他就替涿山好好管教管教商陸這個頑劣之徒!
說罷,凌諾用力一甩,手中銀線居然變成一根九尺多長的銀鞭,似白蛇竄出,破風而來。
商陸左躲右閃,腳下稍顯慌亂,銀鞭打過來,揚起漫天塵埃,地上出現三指深的裂痕。
凌諾鞭法越來越快,離他也越來越近。商陸迫不得已,接連向後翻了三個跟頭,堪堪躲過鞭尾。凌諾窮追不捨,又是一鞭甩來,凌空白蛇耀萬光,商陸回頭見無路可退,不急反笑,飛身踏上銀鞭,順着鞭身疾步快走,鞭身頓時結了一層薄冰,有些發僵,停在半空。
身姿矯健好似黑燕掠空,腳下迅捷猶如蜻蜓點水。
趁凌諾一時收不回鞭,商陸側翻躍下,又往後滑了半步,好巧不巧,正好站在了玄蔘身前。
等他下去後,鞭尾處的冰霜才裂開。
凌諾又扭身轉來,銀鞭順勢隨其身動。
商陸下意識側身躲開,那鞭子竟朝着他身後的人而去。
開始凌諾也沒想到商陸身後會有人,待看清那人是誰時,卻歇了將鞭子扯回來的心思,嘴角微勾,暗想商陸這小徒弟死了也好,今日事,商陸總要付出些代價,他纔好贏回硯山的面子。
按理說,趨利避害乃人之本能,玄蔘應該會躲開,可不知爲何,玄蔘只覺腳底像掛了千斤墜一般,動不得分毫,渾身被定住,眼見着凌諾一鞭就要朝他頭頂打來,一時慌亂不已卻又無可奈何。
臨死前,心中不由哭訴:這跟了商陸,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商陸腦中忽地閃過一些莫名的畫面,欸,他好似忘了什麼……
“玄蔘!”
商陸着急地喊了他一聲,玄蔘仍舊呆滯在原地,分毫未動。
不行,萬一凌諾這一下破了自己幫他下的禁錮怎麼辦?
商陸左右輕踏,急忙飛身站回原位。
電光石火間,商陸已經擋在了玄蔘前面,硬生生抓住那迎面鞭尾,手腕繞過鞭身,鞭子纏在他胳膊上,商陸彎起手肘用力往後一拉。
鞭子上附着的靈氣頓時被震得四散開來,見商陸回來擋,凌諾雖然心裏訝然,可卻像失了理智一般,也猛地用力往回拽鞭。
商陸本就是緊急之間接下,臂膀被震得顫抖個不停,可此刻玄蔘還站在他身後,他自是無路可退。
商陸咬牙,奮力欲將凌諾的鞭子壓下,奈何凌諾修爲在他之上,商陸只得左手往後,抓住玄蔘手腕,釋了他身上的定咒,極速脫手回身攔腰扯着人閃開。
凌諾還想上前,商陸高聲喝道:“等等!”
“我承認!”他鬆開懷裏的人,挺直腰背,不緊不慢出聲,“化樂閣是我不小心燒的,是我之過,但是凡事好商量,我也沒說不賠償。”
“賠?你拿什麼賠?”凌諾站定一甩鞭,不屑一顧。
商陸道:“我沒有,涿山也有啊,你跟我回去,萬事好商量嘛!”
涿山?
凌諾思忖半晌,面露遲疑。
若是涿山願意拿出些珍寶相換,別說同數,哪怕半數他也是願意的。
涿山的東西他見過,化樂閣那些俗物可比不上。
商陸見他有所動搖,又道:“涿山的東西雖說不如硯山,可好歹是我門多年積蓄,也有諸多罕物,與其現在取我性命,毀了兩門仙交,不如同我回涿山要回些補償。屆時如若仍舊不滿,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也不會因商某一人毀了兩門之交,凌掌門此等胸襟開闊之人,想來會同意的吧。”
呵,商陸這段話引得凌諾開始正眼瞧他,倒不是因這話貶己擡人說得多漂亮,而是商陸是個什麼性子,他再清楚不過,漂亮話他最是會說,可他很少說,因爲憑商陸的本事,懶也好,不屑也罷,從未見過他這般誠懇地道歉,更別提伏低做小。
當年商陸拆紫榷,禍東夷,何等猖狂,古來仙門不問五國政事,可當初涿山連聲都不吭。
他自是沒想過商陸肯主動提出賠償。
凌諾的目光越過商陸,朝他身後的人望去。
商陸對他這個草包徒弟未免也太上心了吧,他也沒看出來有什麼奇異之處啊。
“既如此,老夫便賞你這份薄面。”凌諾心裏歡喜,面上卻還裝得不情不願,“若是涿山不願擔,我廢你二十年修爲作抵!”
這麼狠?!
不過,商陸還是暗暗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凌諾這笨蛋沒有深究,要是玄蔘的魔身被硯山人發現,事情就麻煩了,把他賠出去還好說,他本就是知情不報,隱瞞了此事,可若是牽連了涿山那就大事不好了。
玄蔘正因躲過一劫鬆口氣,卻瞧見血跡順着商陸右手的袖口流淌下來,滿手胭脂漬,紅的扎眼,滴在地上開出朵朵血花。
“師尊,你的手!”
商陸低頭看了一眼,拎起玄蔘衣襬擦了擦,淡定道:“不妨事。”
玄蔘:“……”
事情終於定下來,凌諾親自跟着商陸回涿山,但是又在回涿山的路程上發生了分歧。
“不如我們從地界走回去。”商陸興趣盎然地提議道。
“不行!”玄蔘和凌諾一齊開口。
商陸皺眉問:“爲什麼?”
凌諾義正詞嚴,“走五國地界太耽擱時間了,萬一你跑了,我找誰去?”
商陸眨眨眼,驚訝感慨,“呀,你不說我都沒想到。”
如果這人驚訝的神情不是那麼的虛假,沒準凌諾就信了。
凌諾看着他不說話,但眼底的鄙夷昭然若揭。
玄蔘是覺得不能讓硯山知道商陸有病的事情,商陸這病拖不得,時間越久忘得越多,得趕緊回去。
凌諾招來青鸞鳥,青鸞振翅,尾羽流光劃過天際,三人乘鸞鳥離去。
不出半日,玄蔘就跟着商陸又回到這無比熟悉的地方。
在涿山門口守結界的有兩位小童,一個青衣,一個皁衣。兩人看到商陸和玄蔘回來,眼角堆笑,正欲開口打招呼,冷不丁又看到商陸身旁還站着一位仙師,表情極其不好。
青衣小童急忙蒐羅了一圈記憶裏來過涿山的人,畢恭畢敬道:“見過凌掌門!”
凌諾面無表情,淡淡應聲:“嗯。”
擡頭又看商陸眉宇凝愁,眸光黯淡,小童急忙將結界打開,請人進去。
等三人進去後,青衣小童頗有經驗的低聲對另一個道:“快,去找韓仙師。”
皁衣小童點點頭,一溜煙兒地跑遠了。
自從涿山沒了商陸,屈舀的生活異常平靜,再加上商陸去硯山觀會,他也不用天天擔憂着他,頓時輕鬆了不少。
屈舀難得閒暇,躲在梁兆的院兒裏逗魚賞花,下棋飲茶。
然而這還沒清靜幾天,商陸就給他帶回來個更大的驚喜。
“師尊!禍事了!禍事了!”韓瞿小跑着進了北苑。
“商陸又怎麼了?”
屈舀正在和梁兆下棋,聞言頭也不擡,只是皺眉問。
“他在硯山把人家化樂閣給燒了,這時候凌諾正跟着人往昭明殿去呢!”
“什麼?!”屈舀氣得一把將棋盤掀翻在地,黑白的棋子像是碎玉般灑落滿地,叮兒鈴鐺地響。
把韓瞿嚇了一跳。
屈舀從榻上下來,張張地往外奔去,“我去看看!”
韓瞿看着他師尊愈行愈遠的身影直犯嘀咕:“奇怪,以前商師兄犯事,也不見他這麼生氣。”。
梁兆看着滿地的棋子,抖了抖袖子,面無表情道:“這次可不一樣了!”
韓瞿反問:“哪裏不一樣?”
梁兆並指指着落在腳邊的棋盤道:“這盤棋,他快輸了。”
韓瞿:“……”
下個五子棋,這麼較真幹嘛。
在路上遇到些早已八卦到將情況打聽得一清二楚的弟子,把硯山發生的事情和屈舀說了說。
屈舀聽完心中大體有數,才神色慌張地邁步進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