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這也在你的計算之中嗎
按照玄蔘和朱繪之前約定好的,每過一刻鐘,就要換人。
然而這次朱繪收到玄蔘的眼神後,卻沒有將銅鈴給他,反而信手一甩,把銅鈴扔給了顧灼。
顧灼一把抓住銅鈴,揚起嘴角。
“爲什麼?”玄蔘面上滿是不解。
朱繪朝他歉意一笑,沒有說話。
這時候顧灼開口了。
“其實我上午就覺得你把銅鈴掛上去的行爲很奇怪,明明你只有兩刻鐘的時長,你哪裏來的把握能贏。”顧灼不緊不慢地看着玄蔘道,“直到我中午看見你從我大師兄那裏出來,我就明白了,你是想以少博多,拉開差距,讓他更容易答應與你合作。”
玄蔘死死盯着他掌心的銅鈴,“所以,你也找他合作了?”
“你不覺得他同我搶也比同你搶容易嗎?”顧灼微微一笑,“我答應讓他半個時辰。”
玄蔘嘆氣,自嘲笑笑,果然,一山更比一山高。
“那就、各憑本事吧!”玄蔘冷聲道。
沒再猶豫,氣行九階朝人襲去。顧灼知道把人惹惱了,撒腿就跑。
三人皆卯足了勁兒,狂風颳過,滿地殘葉。
直到落日偏西,陽光掃過三人額角,金珠滾落。
“時間到了!”朱繪邊扶着樹喘氣邊高聲喊道,“我贏了!你可不能……再追了!”
三人跑得氣喘吁吁,繞了開陽峯近九圈。這一路上玄蔘窮追不捨,朱繪累的都快吐血了。
玄蔘也好不到哪去,不過終於算是撐到了結束,靠在樹上望着頂上的隨風飄動的葉子,勾起嘴角笑了笑,而後輕聲道:“是嗎?你不會真的覺得你贏了吧!”
玄蔘左手手肘拄着樹幹站直身子,伸出食指隔空點點他緊握成拳的手掌,“朱兄,你確定不看看你手裏銅鈴的顏色嗎?”
顏色?
“還能是什麼顏……”
朱繪邊嘟囔着邊低頭攤開手掌,待看清的那一瞬,雙眼頓時瞪大,難以置信地看着手裏的黑色銅鈴,怎麼會這樣?!
爲什麼會是黑色?!明明這一路他都有攥着!
顧灼此時正是來遲半步,看見朱繪掌心銅鈴的顏色時,眼中也露出驚訝。
黑色?!不應該啊……
銅鈴的顏色是在今早重置的,之後也不過上下兩場共計五個時辰,他上午佔去的最多,正好一個時辰,朱繪佔去半個時辰,其餘人佔去半個多時辰,玄蔘佔去近一個,而後下午他從玄蔘手中搶來銅鈴只用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長,朱繪同玄蔘一開始假意合作也不過是多添了一刻鐘的時長,之後的銅鈴就一直在他和朱繪手中交替傳遞,偶爾被其餘弟子搶走也都可以忽略不計,這怎麼算也不該是玄蔘的。
玄蔘看朱繪滿臉懷疑地檢查銅鈴,失笑道:“你如果懷疑銅鈴被我做了手腳,可以仔細檢查。”
顧灼細細瞧着朱繪的動作,忽然被他手腕上的咒環吸引了注意,邁步過去,反指彈了一下,那陌生的聲響讓他恍然大悟。
“不是這銅鈴有問題,是這咒環有問題。”
顧灼取下自己的紅環,翹指往上一拋,紅環便化作一縷紅煙隨風散去
“是下午纏鬥的時候給我換的吧!”雖是問句,卻是篤定的語氣。
如果是上午換的,不可能他沒有察覺到。
玄蔘點點頭。
朱繪也往自己手腕看去,靠!玄蔘這小子居然還會動這種手腳!
“那也不對啊!”朱繪算了算時長,疑惑道,“就算我和顧灼下午持鈴時長不計入,你總共纔不足一個時辰,顧灼上午可有足足一個時辰,那也不該是你!”
顧灼也愣了,是啊,上下場加起來的話……玄蔘他也是不夠一個時辰的。
沒等玄蔘再解釋,一聲嘲諷的笑聲從樹上傳來,許子丘飛落地上,“我說怎麼不見你們幾個回去,原來是躲在這裏盤問起來了!”
朱繪扭頭看他,問道:“怎麼,你知道?”
許子丘沉聲開口,“你們怕不是忘了,上午是誰最後把這銅鈴掛回去的,又是誰在下午先一步取回這銅鈴的!”
最後把銅鈴掛回去的人……
經他這麼一提醒,顧灼突然想了起來,瞬間明白了,看着玄蔘詫異道:“你!你上午沒把銅鈴掛上去!”
玄蔘笑笑,“用細線勾的。”
朱繪嘴巴微張看他,那豈不是……又重置了!所以只有玄蔘下午碰過的那兩刻鐘的時長算進去了!
顧灼望向許子丘,那人攤手道:“別看我啊,我拿了半盞茶的工夫都不到就被他搶回去了!”
許子丘他們和玄蔘實力差距有點兒大,摸不到也正常。
“哈,那你也是假意和我合作嘍。”朱繪冷笑。
朱繪自己耍人的時候還挺高興的,結果轉眼知道自己被人耍了心情就不爽了。
玄蔘道:“只要給出的條件夠充分,自負的人往往都喜歡自圓其說來證明自己邏輯的完整。我下午明明知道自己獲勝的希望不大卻仍舊對你窮追不捨時,那時你在想什麼?”
朱繪被玄蔘問的心裏一跳,沒錯,他當時覺得玄蔘是因爲自己出爾反爾耍了他所以心生怨懟,寧願看顧灼贏也不願看他贏。
自負的人往往都喜歡自圓其說來證明自己邏輯的完整……
這話讓也顧灼想起了自己當時在玄蔘面前侃侃而談,一陣臉紅,他自以爲很聰明,殊不知玄蔘恰恰就利用了他這一點。
反倒是一向謙和的許子丘率先發現了疑點,可惜許子丘不是玄蔘的對手,而且許子丘這人一向喜歡看別人喫癟,又怎麼會提醒他呢?
“你連這都算計?!”顧灼還是第一次這麼受挫,心累捂眼,“你心是真髒。”
顧灼心態都崩了……
你以爲他只有兩刻鐘,其實只有他有兩刻鐘。步步算計步步坑,從上午開局的那一刻起,一切會發生的事情玄蔘全算計好了,他根本就不擔心朱繪會不會背叛他。
“其實我想過,如果簡單些只換掉你的咒環的話,我也可能會贏。”玄蔘主動開口給顧灼解釋
道,“但這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我必須保證下午持鈴者時長最多的是你。我不是一個喜歡將自己的命運壓在別人身上的人,也不喜歡賭,畢竟,我運氣一向不怎麼好。”
話是這麼說,玄蔘卻不是這麼想的。什麼運氣不運氣的,他纔不要可能,他要一定!可能不過是弱者的僥倖,一定纔是強者實力的彰顯!
朱繪想得開,沒那麼大的勝負欲,不過被玄蔘這頓耍也是哭笑不得,“怪不得你一直在追我。”
不過是讓他沒時間注意手裏的銅鈴罷了。
顧灼和朱繪明白了,又輪到許子丘想不明白了。
玄蔘看他一直盯着自己,問他道:“許兄想問什麼?”
許子丘摸着下巴皺眉道:“我有一事不明。”
其實這件事也是許子丘當時沒想明白,執意跟過來看熱鬧的原因。
“倘若你有偷天換日的本事給他倆換咒環,又怎麼會一直搶不到銅鈴呢?”
“咳咳——”顧灼不自在地咳嗽了兩聲,引得許子丘歪頭看他。
“怎麼了?”
他問的有問題嗎?
顧灼面色尷尬,雖說比試裏面無規則,可到底是他們以多欺少,不大光彩。
“來來師弟!”朱繪招手讓人過去,等許子丘走過去時,朱繪胳膊圈上他的脖頸,語重心長道,“師兄呢……有事兒問你!萬渡她前幾日還跟我說……”
玄蔘看着朱繪把人弄遠,忍不住笑了。
顧灼道:“我們也走吧。”
兩人往開陽峯出口走去,玄蔘邊走邊問:“我有事情想問你。”
“你說。”
“爲何諸位對我的身法本事都如此瞭解?”
顧灼瞧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玄蔘大度道:“今日比試的彩頭,我送你。”
顧灼眼底精光一閃而過,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隨即把人出賣的徹底。
等拿到那一堆冊本的時候,玄蔘終於知道商陸爲何跟他廢話連篇,胡說八道了。
旁敲?他若是真的聽了商陸的話,依照雲山弟子的脾性,怕是問不出什麼來。還是這利誘來得乾淨利落。
玄蔘抱着顧灼給他的冊子回去的時,商陸恰好不在,於是玄蔘就座在桌邊等着人回來。
雖然贏了,可這賬該算還是要算!
約莫戌時一刻商陸纔回來。
商陸剛要跨進前廳門,就看見坐在椅子上抱臂等他的人,桌上還擺着幾本他異常熟悉的書冊。
心口一跳,商陸急忙悄悄收回踏進去的腳,躡手躡腳轉身正打算往外溜,身後便傳來陰森的聲響。
玄蔘笑道:“師尊要去哪啊?”
“哈哈……”商陸也不敢回頭看他,只揹着人尷尬笑笑,“去逛逛!”
“你不是剛回來嗎?”
商陸:“……”
靜默少頃,突然,那人提起一口氣就往外奔,玄蔘眸光一暗,迅速跟着奔出去。
朱繪和顧灼正往天乾殿去,走着走着,就被一股旋風颳起衣袖,朱繪站在外側險些被他周圍的狂風拉倒在地,好在顧灼及時給人扶住。
朱繪被嚇得不輕,氣極,高聲喊道:“這哪個不長眼的?你師尊沒告訴過你……”
結果緊隨其後又是一陣旋風颳來,這次因爲朱繪罵罵咧咧,特地往外挪了半步,被人撞了個正着,直接摔在地上。
他媽的!
沒等朱繪在起身罵他,玄蔘便高聲喊道:“回來給你道歉!”
比起怒火,這場面更讓朱繪震驚,不由坐在地上詫異道:“玄蔘?”
他這是在追誰?不會是和誰打起來吧!
錢師叔還特地叮囑過他,來者是客,要他要多加照顧玄蔘。這要是玄蔘與雲山弟子發生了爭執那可就大事不妙了,傳出去會說他們雲山仗勢欺人的。
“快快!我們跟去看看!”朱繪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起身,也朝玄蔘離去的方向跑去。
顧灼卻眉頭一皺,暗覺事情不對勁,跑在最前面的人不像是雲山的,那人身法輕盈若流螢,極速若蒼鷹,是……顧灼的直覺告訴他可能是商陸,但那人速度也確實夠快,他沒看清。
這時顧灼突然想起玄蔘問他的事情,猛地一拍腦門,急忙去找錢師叔了。
此時的胡谷正和凌諾在桃林散步閒談,說是閒談,其實也說不了什麼,無非是互相吹捧一番,又說了些客套話。
正與人聊到雲山關的那隻兇獸,突然一股旋風從他身旁擦過,快到模糊了身影。滿地落英被風吹起,順着風去的方向,直接拍在兩人臉上。
凌諾頓時黑了臉。
胡谷急忙擡手給人揮去,賠笑道:“對不住,對不住,定是小孩子玩鬧,等我回去好好教訓教訓!”
人家掌門都發話了,凌諾還能說什麼,正欲收了冷臉,結果又是一陣狂風颳過,揮去的落英重新回到兩人臉上。
胡谷迫不得已又幫人揮掉,愈發心急,“這……這……這肯定是剛入門不久的新弟子,還不怎麼懂規矩,我回去定要罰他!”
凌諾將肩頭的桃花瓣擇去,冷着臉點點頭,也沒戳穿他,新入門的弟子哪能有這身法?
結果還沒等兩人離開這片是非地,又是一陣狂風颳來,落英再次糊了兩人滿臉,胡谷都要崩潰了。
前兩個他沒看清,但這次這個他看清了,也許不是看清了,是那腰間掛的師門腰牌他再熟悉不過。
接二連三,胡谷真的是忍不住,高聲朝人遠去的方向喊道:“朱繪!你個兔崽子,我沒告訴過你不能在鬥場之外九階行氣嗎!!!”
朱繪也顧不得那許多,只是喊道:“玄蔘要和人打起來了!”
聞言,胡谷當場愣住。
反倒是凌諾哈哈大笑,又猛地收聲,頂着滿頭桃花咬牙切齒陰狠道:“和他那個混賬師尊簡直一模一樣!”
凌諾周身靈氣暴漲,震得頭頂枝丫亂顫,桃花雨落。
這架勢嚇得胡谷一愣一愣的,胡谷悄悄擡眼看他,心底暗想,看來商陸火燒化樂閣真給凌諾留下不少心理陰影。
凌諾掃開落英,看出胡谷爲難的模樣,大度道:“胡掌門,硯山還有事,在下先行告辭。”
“好好,我就不送你了。”胡谷如釋重負地吐出口氣,“我得跟去看看。”
可千萬別出什麼事兒。
朱繪在路上又遇上萬渡她們幾人,小姑娘正是好奇的年紀,再加上久受錢師叔影響,對這些個異常的事情極其感興趣。她第一次瞧見大師兄跑這麼快追人,忍不住高聲喊問:“喂,大師兄!你們要去哪兒?”
朱繪頭也不回地喊道:“玄蔘要和人打起來了!”
然而他卻沒來料到這一嗓子帶來的後果。
萬渡星眸閃亮,覺得好玩兒,也跟上去,漸漸地,這隊伍越來越壯大。
“大師兄說什麼?”
“他說玄蔘和人打起來了。”
“他們說什麼?”
“他們說,大師兄說玄蔘和人打起來了。”
“他們在跑什麼?”
“不知道,好像是大師兄和玄蔘打起來了。”
“什麼?”
“不知道,聽說是大師兄和玄蔘爲了一個人打起來了。”
“欸!這是怎麼了,你們追什麼呢?”
“大師兄和玄蔘看上了同一個姑娘,爲這事兒兩人正決鬥呢!我跟去看看!”
“……”
後來的後來,這事兒就變成了——
“你們在跑什麼?”
“不知道啊,管他呢!”
反正大家都在跑。
好在最後胡谷及時趕到玉衡峯山口處,將一衆要看熱鬧的人都遣散了。
“你們一個個,很好玩嗎?劍法符咒都練好了是吧!在這雲山無敵手了是吧!”
掌門很少發威,雲山衆弟子戰戰兢兢,即便有再大的好奇也不敢邁步進去了,只好作鳥獸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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