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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42章

作者:怀南小山
秦见月被困在他的身下与椅背之间,她坐在其中,感受這個吻的热度。他的嘴唇柔软而滚烫,干涸的河床被浇上瓢泼的雨水,地表为之振奋与陷落。秦见月从讶异的心情中缓過神来,竭力地迎合,攥住他的小臂,当语言贫瘠的时候,只剩下一味的亲昵。

  强吻兴许比讲理更为有效。

  亲到沙发上,程榆礼的西服已经被散乱地剥去。他用手指松动着领带。热情過剩,衣衫都被攒出褶皱。

  一個漫长而湿热的吻,代替语言,持续了二十几分钟。

  除却在床上,他们很少吻這么久,但意料之外,并不干瘪麻木。程榆礼吻技可圈可点,带给她被滋润的柔情。

  唇瓣渐离,秦见月心跳渐缓。她抬起发热的眼皮,看着程榆礼在此刻变得浑浊厚重的双眸。

  “你,大老远回来就是为了亲我嗎?”秦见月开口问了個很傻的問題。

  程榆礼凝视她的眼,半晌不语,又少顷,他霍然擒住秦见月的手腕。

  翻個身,交换位置。秦见月一下趴卧在他的胸口。

  男人的手掌顺势按在她的脑后,她被视若珍宝地抱着。

  再度开口,程榆礼的嗓音微哑,带着无能为力的黯淡:“怪我,是我沒处理好這個事。”

  “什么事啊。”她愣愣地问,又說“如果你說是昨晚那顿饭,其实我已经……不太难過了。”

  声音低弱下去,秦见月也不是很有底气地說:“這不能怪你啊,我总不能永远不见你的父母,你又不是真的孤儿。”

  隔着衬衣薄薄的料子,感受到他紊乱起伏的胸口。

  “真的,程榆礼,你不要难過,你一难過,我一会儿也要开始了。好不容易调整過来的。”

  說這话时,秦见月鼻子都泛酸。這难道就是传說中的夫妻同心嗎?

  好半天,听见他浅浅的一声笑。程榆礼用手指轻轻揉她的耳,无奈语气:“怎么這么懂事。”

  “我說的是实话。而且啊,”秦见月抬头,用指责的眼神看着他說,“你怎么上着班還能跑回来,太不负责了吧。”

  她又嘲笑說:“沒想到程总還是個恋爱脑啊,真是大跌眼镜!”

  程榆礼笑起来,给她解释說:“這两天闲。”

  又凑到秦见月耳边,窃窃私语:“况且我是老板,只有我管别人的份儿。”

  秦见月說:“這话你也說得出口。這叫什么啊?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程榆礼笑得眼弯,声线温润:“還沒昏庸到這份上吧?”

  秦见月也微微笑着,讽刺他:“我看是快了。”

  他捉住她的手:“真不生气了?”

  “本来就說了我沒有生气。”

  秦见月敛眸,瞥见他腕上的手表,用掌圈住,遮住表盘。她转移话题道:“這個你怎么還在戴呀。”

  程榆礼抬起手,看了看他的手表,不明所以:“怎么了?”

  這個表是有来头的,此前他们定情,他给她一串佛珠,又“勒索”来一個发圈。后来他日日戴那只粉色小猪,程榆礼当然不害臊,但秦见月瞧见了却很不好意思,她在结婚第二周给他买了這块表,不是很贵的,但她力所能及花了高价。且他在军工所就职,也要兼顾到清廉作风,于是她叫他戴表,不要戴小猪。

  再后来,是程榆礼辞职换岗,秦见月就叫他别戴了,到了那些大老板面前,這個价位的表就显得拿不出手。

  程榆礼嘴上应着行,但并沒有付诸行动。

  她說:“看起来好廉价,你要是出去谈生意,不太好吧。”

  他晃晃手腕,笑言:“戴着谈過几次,很顺利。现在已经是我的招财法宝了。”

  程榆礼一贯会說好话,惹她笑得脸红。

  他轻揉她的掌心:“发了多少钱?”

  “……”秦见月诧异,就当时高兴跟他那么提了一嘴,這人居然记挂在心上,看样子是非要讹她一顿不可了。

  秦见月偷偷摸摸样子,在程榆礼的掌心写:“万。”

  她說:“其实是上次去剧院演出,那帮领导给的小费。”

  程榆礼悠闲說:“搓一顿?”

  “又吃呀,我都快被你养成猪了!”

  他打量她片刻,若有所思說:“不至于,還差那么一点。”

  秦见月愣了下:“什么意思啊?”她捶他胸口,“不带你吃了,我一毛不拔了!你休想占我便宜。”

  他笑着,把她按回怀裡。

  不早朝的清晨,拥抱的时候会向往地老天荒。秦见月静静窝在他怀裡,過了好久,她喃喃說:“程榆礼,我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

  她生来平庸,是丢在人群裡最不起眼的那一抹色,沒有精彩纷呈的故事,沒有被众星拱月的经历,沒有做過别人故事裡的女主角,只有偷偷在日记本裡写下一笔一划的黯然,藏在宽大的校服之下的纤弱四肢,她卑微到尘埃裡、只能用梦境去点缀平静无波的每一天。

  每一天,由苦楚、酸涩,以及自我畅想的甜蜜组成。

  想到他,脚步都变得轻快。即便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她也有力量。

  无论此后再多的风浪,她不后悔喜歡過他。

  不是光鲜的人才有青春。情到极致,暗恋也可以浓墨重彩。

  时至今日,她可以给16岁的秦见月一個交代了――你喜歡的人是值得喜歡的,你的青春从不曾荒废。

  只是眼下再多的东西,她攀不起,求不得,被他好声好气哄個两句,也变得无关紧要了。

  程榆礼可以很自如地放下他的身价融入她的家庭,而這对秦见月来說似乎是困难的,自古攀高枝不是一個好词。她又笨拙迟钝,怎么能游刃有余呢。

  那一天,笼子裡的鹦鹉终于不用人教,也学会說“我爱你”。

  秦见月闻声,欣喜地要起身去看,躺了太久,站直身子一瞬晕了下,撞倒茶几上什么东西。

  秦见月连忙俯身拾起来。是一個巨蟹座的占卜水晶球。灰黄色的球体裡面,是立体的半透明星座图案,浪漫而精美,仿佛一個小型宇宙。

  疑心有沒有摔坏,秦见月仔细掰弄检查,果然看到在球心有一道细小的裂缝。无法补救得出现在球体的最中间。

  她略感遗憾地揪眉,不动声色又放回去。

  檐下的鹦鹉在重复我爱你,狗狗在院裡玩球,茶树上的花今年开得少、却凋得快。秦见月推开门,闯进這個道阻且长的春天。

  节目的策划做好,新的制片人姓欧阳,孟贞介绍给大家认识,在茶楼见過一回。

  他们的节目招揽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曲艺人。有昆曲、越剧、秦腔,包括京剧,等等。秦见月在欧阳老师谈策划的时候,她只坐在一旁安静地听,這個正儿八经有過经验的制片团队,看起来着实比上回那個彭总要靠谱一些,在欧阳的吹嘘之下,她预感到這個节目的规模還是比较大的。或许是遭過一劫磋磨,或许是天降馅饼一夕之间变成为她量身定制的奖赏,秦见月沒了先前那股新鲜又热情的劲儿。

  那天過后尚未回家,她就忍不住发消息给程榆礼。

  有一些话当面讲显得矫情,她選擇用文字转述。

  秦见月:今天见到了欧阳老师,他還挺专业的,谢谢你给我們這個机会呀。不過我還是想說,如果是给我一個人的,我一定不会要的。我只是不想让大家的努力白费。

  程榆礼只发了三個字:我知道。

  秦见月:嗯嗯。

  秦见月:猫猫抱抱

  程榆礼:猫猫强吻

  秦见月笑起来,酸酸的心情又稀释在這温暖的白开水中。

  秦见月:爱你。

  程榆礼连发了三個猫猫强吻。

  “你在高兴什么啊秦见月。”

  在一旁开车的齐羽恬瞄着旁边嘴巴都咧到耳后根的某些人,不屑地开口。

  秦见月藏好手机,笑意羞涩。

  “好羡慕哦,结婚都快一年了還天天热恋期。”

  “嗯?”秦见月无辜地說,“也還好吧。”

  齐羽恬嘲笑语气学她說话:“也、還、好、吧。”

  秦见月跟着齐羽恬回家。作为节目首位不收取任何出场费的特邀嘉宾,齐羽恬這段時間一直跟他们一起在排练。她家离剧场近些,十几分钟的车程。趁着程榆礼在外地出差,她跟着齐羽恬回来联络联络姐妹感情。

  齐羽恬打开一套偶像剧在看。

  秦见月抱着枕头坐在沙发上,齐羽恬严肃地捏着一個山楂片的袋口检测卡路裡。

  “那個,我想问你一個問題。”秦见月的声音从身后弱弱地传来。

  “问。”查完数据,只在濒临超标的范围,零食袋被齐羽恬放心地撕开。

  秦见月說:“就是,你如果以后有结婚的可能,会不会找一個沒钱的老公啊?”

  齐羽恬說:“丑的我都能接受,沒钱达咩!”

  秦见月欲言又止,抱着自己膝盖,半天只呆呆地“哦”了一声。

  齐羽恬神秘兮兮地凑過来:“怎么,男神要破产了?你终于发现,你其实爱的是他的钱?考虑要不要争一下财产?美滋滋离婚去包养小狼狗?”

  秦见月十足无语:“……什么呀,你的脑洞也太大了。”

  她咀嚼着山楂片:“什么情况,說给我听听。”

  “我就随便一问。”

  “不可能,你肯定有事儿。”

  秦见月不吭声盯着电视上男主角的脸,在齐羽恬的逼问下,半天开口說了句:“如果你都這么想的话,那……”

  “那什么?”

  “那程榆礼会不会也觉得达咩啊?”

  “他要是达咩他就不会娶你。你這什么破問題。”

  嗯……好像也是。

  秦见月的下巴被齐羽恬挑過去,她问:“你因为家境被刁难了?遇到恶婆婆了?他爸妈不是在国外嗎?還是他爷爷奶奶?哥哥嫂嫂?”

  秦见月不置可否地垂眸,“不是的,不是恶婆婆。他妈妈還挺好的,還送我礼物。就是我觉得……我有时觉得我們差距不是一般的大。我感觉我真的好沒用啊。”

  “谁說你沒用!”齐羽恬拧着她的脸,气愤模样,“谁說的?”

  秦见月声音低低的:“就是,沒什么出息。也不会挣钱。”

  齐羽恬审视她半天,认真說道:“我现在也严肃地问你一個問題,你当时为什么嫁给他。”

  秦见月不假思索:“因为很喜歡啊。”

  “那他为什么娶你?”

  程榆礼为什么娶她呢?秦见月很少去思考這件事。她一直知道他们的感情天平是不平衡的。

  那时在妈妈菜馆被求婚,她问了句如果我不答应你会娶别人嗎?

  他的回答是:沒有更喜歡的了。

  可以是她,但也不是非她不可。

  因为家裡给他安排的大小姐让他不满意,在此契机之下,他们阴差阳错结了婚。

  远不同于,她为了“特别特别特别喜歡”而做出的盲目選擇。秦见月不是被坚定選擇的那一個。

  她在想齐羽恬的這個問題的答案――为什么娶她?是因为他不想娶白雪。

  不可否认,程榆礼对她很好,但那只是好意。是希望她灵魂自由、希望她勇敢的好意。

  她甚至不敢去想他们之间是否有爱,因为她太怯懦。她不能细想。被满足就好了,好意就够了。還想那些做什么呢?

  秦见月告诉齐羽恬,他们结婚前一天晚上,妈妈告诉她她不配。对于秦漪這一辈有過经历的人而言,他们更愿意在事情沒有发生之前,竭力地阻止开导,但倘若阻止失效,一旦小辈结了婚,成了家,那就得過且過,将就着過,忍耐着過,不要再有什么幺蛾子了。

  可是年轻人啊,都有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气。

  秦见月怎么可能拒绝程榆礼呢?

  她此刻慢慢确信,妈妈的劝诫是忠言逆耳。

  秦见月抱着膝盖,陷入沉思。好久沒有說话。

  齐羽恬也沒再问,她看了一集电视剧,就开始拿着遥控器快速快进,很是浮躁。

  秦见月忍不住好奇问:“中间你都看過了嗎?”

  “沒有。”她皱着眉看电视,飞快拖拉着进度條,一本正经道,“我只是想看他为爱发疯。”

  “……”她不理解這奇怪的脑回路。

  几天后回到家裡,出差多时的程榆礼总算回来。

  秦见月见楼上楼下的灯亮着,思念催快她的步伐,从接送上下班的商务车上下来,就飞快往裡面跑。听见咕噜在汪汪迎出来的叫声,她敷衍地揉了一下它的脑袋。

  裡面的两個男人闻声,也一起偏头看向窗外。

  在那一刻,秦见月笑容滞住,脚步也不由停下。

  她看着他们往日温馨的餐桌上摆着几道家常菜,程榆礼懒散地靠在椅子上,穿一件质地绵软衬衣,袖口卷起,纤长的指夹着一根烟,轻轻抖落烟灰,那双温淡的眼匿于雾气之中。

  他对面的男人,她有過一面之缘,是夏霁的父亲。他的夏叔叔。

  作者有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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