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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空

作者:未知
文林等人当然不干了, 好不容易熬死了一個祸害,哪能转眼就让她起死回生?连忙指出這封信的疑点众多。一:如何证明這是穆腾写的?二:穆腾写的信为何是留在林鸣的家中?三:就凭一封信,怎么能相信姜雍容在穆腾手裡? “那货的字爷认得, 不会错就是他了。”风长天大手一挥答了第一個問題, 再把第二個問題也替林鸣答了,“用你们的脑子想想,林鸣扛来的东西是什么?是他家的门板!昨夜穆腾越狱, 满宫满城都在搜人, 只有林鸣的宅子他们不敢进去搜, 穆腾又不傻,当然会挑地儿藏!” 說着,他心情很好地问林鸣, “屋子這么快就盖好了?不在街坊家裡借宿了?” 林鸣道:“回陛下, 自从陛下升了臣的官儿, 便有很多人要为臣修宅子, 所以很快就修好了。” 风长天点点头, “好得很,那乔迁之喜,請街坊们吃饭了沒有?” 众大臣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为什么陛下突然就跟新任祭酒拉起了家常。 有人甚至怀疑林鸣身上有某种魔力, 再怎么失势之时,老天都会派一個人来将他从泥沼拉到云端上。 前有傅知年和先帝,现有這位陛下。 “回陛下,請了。”林鸣似是不愿多继续這個话题, 从袖子再掏出一支簪子, “陛下, 這是连同信一起放在臣院中的。” 那是一只玉簪, 样式简单,但玉质极佳,雕工也是上乘,最重要的是,簪尖十分锋利,插在发髻裡只是一件首饰,拔/出/来却是一件利器。 姜安城心道不可能,正要拿過簪子细看,风长天却大步流星地下了御座,先他一步接過了簪子,接過来细看了看,還放在鼻前轻轻嗅了一下,微笑道:“是她的。”然后递给姜安城,“阿城你看呢?” 姜安城接過来仔细分辨,竭力想找出一丝破绽,可惜失败了。 “确实是舍妹之物。”风长天十分熟悉姜雍容的东西,姜安城也不敢明着扯谎,“不過一件发簪,說明不了什么。” “不错不错。”文林接口,這大约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附和姜家人說的话,“姜皇后的尸首都验過了,如今只有一支发簪,怎么能作数?” “你们這群混蛋,真的是好无情,好冷酷,好残忍!”风长天握着那支发簪,“這是爷深爱的女人,现在她還有一线生机,你们却偏要說她死了!我告诉你们,這二百万两不凑出来,她要是真的死了,爷要你们全部陪葬!” 眼下的大央朝廷不能谈钱,一能钱就高度紧张,人人自危。尤其是相关衙门,只恨不能当场使個隐身术,让皇帝瞧不见他。 文林不得不站出来:“陛下,大乱初安,抚恤未定,国库空虚——” 這几句话风长天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抬手打断他:“停,一句话,国库是不会出這個钱了,是吧?” “陛下!”文林拖长了声音开口,“国库者,征之于国,用之于国,别說现在是真沒有,就是有,也断不能为了一個女子——” “停!不给就不给,少在這裡啰裡八嗦,沒完沒了。”风长天看向林鸣,“信上有沒有說在什么地方?” “信后有一幅地圖。”林鸣說。不過声音有点迟疑。 因为穆腾的画风惊天地泣鬼神,用尽整座京城人全部的智慧,恐怕都沒有人认得出他画的是哪儿。 果然一拿出来,众朝臣们都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就這样的鬼画符,鬼才认得。 风长天点点头:“哦,是這裡,倒也不算远。” 众人:“……” 這也能认得?!!!!! “雍容是爷的心头肉,沒有她,爷在這裡待着也沒什么意思。你们不肯掏钱,爷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凑出這二百万两,你们谁也别想拦着我!” 风长天說着,收起信,大步离去。 “文大人,這怎么办?”众官都围着文林。 文林寻思着,目光落在姜安城身上,破天荒地,走向這位姜家人,“小姜大人以为如何?” “我只知道舍妹已死,其它的,一无所知。” 姜安城语气淡定绝然,還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哀伤。 但心裡其实十分沒谱。 清凉殿人虽少,却是井然有序,绝不会出现东西失落的可能。 后冠和翟衣是阿容亲手交给他带出宫准备的,那這支玉簪呢?当真是阿容的么? 一念及此,他也沒有心思再敷衍文林等人,匆匆出宫,派心腹按照原定的路线去追姜雍容。 如果计划沒有出意外的话,姜雍容這個时候应该已经過了通县,跟上他安排的商队,踏上了前往北疆的道路。 从京城到通县只有七八十裡,心腹快马加鞭,当天夜裡就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是:“沒有看到大小姐。” “商队沒有?” 不止商队,整個通县,整個从京城北门出发的路上,沒有人见過姜雍容。 姜安城的心沉了下去。 他派在福安桥接应姜雍容的一共有四人,全是精挑细选的好手,无论遇上什么情况,都能确保姜雍容的安全。 但,如果遇上的是穆腾那样的高手…… 他再也不敢想下去,顾不得此时宫中已经落钥,快马赶到皇宫,用父亲的名义叫开了宫门,直奔隆德殿。 隆德殿因为不留人伺候的缘故,向来十分安静空旷,但今天却是车水马车,热闹非凡。门口宫人们用或抬或挑或搬,派派不断地将各色瓷器古董摆件金银器字画统统搬過来。 宫墙内放着一口又一口的大箱子,小丰子正带着人看着将這些东西装箱,一面声嘶力竭地交代:“轻点儿!陛下吩咐了,這些都是要上路的,一定要多多地垫紧了,千万不能是晃动,要是在路上碎了,你们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吼完喘气的功夫才瞧见姜安城,连忙迎過来。姜安城道明来意,小丰子立即入殿回禀,片时出来請姜安城进去。 姜安城才踏进殿内,還沒来得及行礼,就见风长天风风火火走出来,向小丰子道:“還有御腾房!那些金碗啊玉盘啊银勺子啊,全带上!对了,還是御药局,那些什么人参肉蓉,什么值钱给爷拿什么!” 小丰子听令而去。 姜安城:“……陛下這是打算把皇宫搬空么?” “不然怎么样?”风长天道,“那些老家伙一個個又穷又抠,我看就算是我被绑了票,也从他们手裡撬不出一個子儿来!” “陛下還差多少,臣愿倾尽所有,凑足這個数目。” “当真?”风长天眼睛一亮,這一瞬间姜安城几乎看见他的眸子裡闪過一道金光,但转瞬他摇头,“不行不行,要你的钱,岂不等于是要雍容的钱?那不行。” “可如果阿容真的在穆腾手裡,那贼子性情暴躁,心狠手辣。一旦银两上不足,他恐怕真的会对阿容下手。” “放心吧。爷有内库,再把這皇宫裡值钱的东西搬吧搬吧,二百万两应该够。”风长天道,“有件事情,倒是得你帮忙。” 姜安城:“只要能救阿容脱险,臣听凭陛下吩咐。” “今天文林那帮人的反应你也看见了,他们肯定巴不得穆腾撕票。明天我前脚出宫,只怕他们后腿就要跟過去捣乱,你帮我挡着他们,别让他们坏了我的事。” 姜安城很早的时候就有一种疑惑:陛下到底是英明,還是痴傻呢? 有时候他能干出天底下最蠢的蠢事,但有时候遇事又能一刀命中要害,头脑清楚得不可思议。 前者时常让他觉得“天下交到這個人手裡真的好嗎”,后者则让他油然生出一种无條件的信服,要命的是,這两者时常交织在一起,让他的思绪十分错乱。 比如此刻,风长天就是后者。 但姜安城心中的那股敬服之心還沒有完全生成,风长天就愤然一声咆哮,冲到院中,“蠢货!装這种乌漆抹黑的破玩意儿干啥?!不是告诉你们了么?要拿值钱的!金的,银的,玉的,再不然镏金的也行啊!” 姜安城看着被他嫌弃地扔到一旁的上古青铜小鼎:“……” 那個,陛下,您可能把這裡头最值钱的东西扔了…… * 第二天一早,风长天带着长长的车队出发了。 果然不出风长天所料,在他离开不久,一队人马便悄悄缀上。 那是文林的队伍。 眼看着前方的队伍在朱雀大街拐了弯,文林正要带着人继续跟上,忽然,前头来了一队人马。 是姜家的府兵。 姜安城一马当先,遍身铠甲,肩上的麒麟吞口迎着日头发出耀眼的光。 “文大人,”他在马上点头致意,“這是要去哪儿?” “小姜大人。”文林眯起了眼,“看来是老夫眼拙了,昨日在朝堂上,還真信了小姜大人的一番表演。小姜大人這是要拦住老夫么?” “不敢。”姜安城道,“因宫中失窃,本官奉圣谕搜查。還請文大人配合一二,莫让本官为难。” 文林咬牙:“姜安城,你们姜家怎么能为了一已私欲,就要眼睁睁看看陛下将二百万两白银送到贼子之手?!而且陛下身系社稷,怎能以身犯险?!” 姜安城心說凭风长天的武功,能不能碰到那二百万两不一定呢。他也不愿跟文林作口舌之争,只是一挥手,下令:“搜!” 姜家的府兵之精锐,天下闻名,文林又不是武将,带来的人当然不是姜家府兵的对手。姜安城也沒有为难他,只是围住了不让他们走。 文林打打不過,骂的话对方也不听,真是气得吹胡子瞪眼,干脆豁出去,低声交代身边的人,“一会老夫冲出去,你们趁乱去追。记住,务必不能让陛下把那個姜家女人活着带出来。” 手下听令。 文林便大吼一声,冲向姜家府兵。 府兵们刀剑皆已出鞘,他這是往刀尖上送,姜安城吃了一惊,吩咐:“不可伤他性命!” 府兵立即退开,包围圈登时让出了一小口子,文林的人立刻冲了出去。 文林冷冷一笑,小子,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姜是老的辣。 姜安城急忙带着人去追堵。 就在這时,身后马蹄隆隆,烟尘滚滚,一队人马疾冲而至,当先一人身披大氅,面如冠玉,喝道:“孽畜,你在干什么?!” 姜安城一时无法說明,只能道:“父亲,我這都是为了救阿容……” 一句话沒說完,脸上早着了一记耳光,這记耳光又重又狠,姜安城的口裡立时尝到了一股铁绣味。 “带上你的人,跟我一起去追!”姜原下令。 “父亲!”姜安城咬牙,“您也不想让阿容活着么?” “姜安城,我怎么会有你這么蠢的儿子?”即使是盛怒,姜原的声音也是平心静气,自带端牙,甚是动听,“你若是不照我的话去做,阿容回不回来還是两說,這個大央马上就沒有皇帝了!” * 一個时辰后,三股人马汇成的一支大队伍追到了北郊外的一座小庙。 小庙,几十辆马车在小庙外围了一圈又一圈。 四下裡静悄悄的,沒有半点人声,姜安城带着人冲进去,片刻后出来,摇了摇头。 文林大惊:“陛下不在嗎?!” 姜原白皙的手指握着马鞭,狠狠抽下旁边一辆马车的车帘。 车内空空,什么也沒有。 皇帝与逆贼、绑匪与人质、還有掏空了整座皇宫的赎金,全都不翼而飞。 只有一只乌鸦站在小庙的房顶上,“啊啊”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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