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六章
“大岛高中?”
吉野停下笔,皱起眉头。
“浅川,你现在是从什么地方打电话回来?”
“伊豆大岛的差木地。”
“预定什么时候回来?”
“当然是越快越好!”
“你知道台风要来了嗎?”
吉野忽然觉得這件事紧迫得有点儿不真实,而且挺有趣的。“死亡期限”就在后天晚上,但是当事人有可能被关在大岛出不来。
“海陆交通状况怎么样?”
浅川還不知道详细的天气情形。
“還不是很清楚,不過看样子准会停驶。”
“停驶?”
“希望不会。”
由于一直忙于调查山村贞子的事情,浅川根本沒時間注意台风消息。
在栈桥上,他沒来由地产生一股不祥的预感,现在又直接听到“停驶”两字时,不禁感到危机更加迫近。
浅川突然默不出声。
“喂,你不要担心,事情還沒有定论……”
吉野试着缓和紧张的气氛,刻意扯开话题,接着又问:
“山村贞子18岁之前的经历,你已经查到了嗎?”
“大致查到了。”
浅川站在电话亭内一边回答,一边侧耳倾听外面的风声和浪涛声。
“有沒有其他线索?总不会只查到‘飞翔剧团’吧!”
“就只有這样而已。山村贞子,1947年出生于伊豆大岛的差木地,母亲志津子……啊!這個名字也請你记下来。山村志津子在1947年时是22岁,她把刚生下来的贞子交给母亲带,自己跑到东京……”
“她为什么把婴儿留在岛上?”
“为了男人呀!你记一下‘伊熊平八郎’這個名字,他当时是T大学精神科的副教授,同时也是山村志津子的爱人。”
“這么說来,山村贞子是志津子和伊熊平八郎所生的?”
“這一点我們還沒有找到证据,不過我想应该是這样沒错。”
“他们两個人沒有结婚嗎?”
“嗯,因为伊熊平八郎已经有老婆了。”
(原来是外遇啊!
吉野用舌头舔着铅笔尖。
“我知道了,接下去呢?”
“1950年,志津子回到暌违3年的故乡和贞子团聚,在這裡生活了一阵子。可是在那一年年底,志津子又离家了,只不過這次她连贞子也一起带走。
“尔后的5年,志津子和贞子住在什么地方、做些什么事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山村志津子在岛上的一個堂弟听說后来志津子成了名人,声名大噪。”
“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知道。她堂弟只听到一些有关志津子的传闻,当我递出报社的名片之后,他却說:‘這件事你们应该比我們家的人知道得更清楚。’听他說话的口气,志津子和贞子好像在1950到1955年這5年中做了一些让媒体大为震惊的事情,不過這裡毕竟只是一座小岛,本土的信息很难传进来。”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查证嗎?”
“嗯,你真聪明。”
“混账家伙!這种事一听就知道了。”
“還有,1956年志津子带着贞子回到故乡,但是她却变成一個陌生人,连堂弟问话也不回答,只是闷闷地念着外人听不懂的话,最后竟然跳进三原山的火山口自杀,当时她才31岁。”
“你是要我连同志津子自杀的原因也一起查?”
“拜托你了。”
浅川握着话筒,低头乞求道。
如果他真的被困在這座岛上,惟一能依靠的人只有吉野了。
浅川很后悔来到伊豆大岛,他和龙司同时困在這种地方实在是不智之举。
(像差木地這种小村落,龙司一個人来调查就够了。我应该留在东京与龙司联络,然后跟吉野分头调查,效率可能会更好。
“该做的我都会去做。不過,你不觉得人手越来越不够嗎?”
“我会打电话给小栗总编,问他能不能调拨一些人手给我。”
“嗯,那你就去试试吧!”
說起来好听,其实浅川一点儿自信都沒有。
這一阵子小栗总编一直在抱怨編輯人手不足,他不太可能会将已经不足的人力再拨一些到這种诡异事件上头。
“对了,志津子自杀后,她的女儿贞子就留在差木地,由志津子的堂弟照顾。那個堂弟现在经营民宿生意……”
浅川觉得沒必要告诉吉野他和龙司现在就投宿在那家民宿,于是略過這一点不谈。
“贞子在小学四年级时,预言三原山第二年会爆发,立刻在校内变成名人。你听好,1957年,三原山真的在贞子预言的時間爆发了。”
“太厉害了!果真有這种人存在,根本就不需要地震探测器啦!”
贞子预言成真的传闻遍及整座岛,三浦博士的情报網也因此掌握到這個讯息。
“那件事情之后,贞子就经常应岛上居民的請托预言事情,可是她从不答应,并露出一副她根本就沒有预言能力的样子。”
“她是谦虚嗎?”
“這就不知道了。高中一毕业,贞子迫不及待地上东京去,其间只寄過一张明信片给照顾過她的亲戚。明信片上写她参加‘飞翔剧团’的入团考试,从此她便了无音讯,岛上沒有人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情。”
“你的意思是,目前只能从‘飞翔剧团’這條线索去寻找她的行踪?”
“是的。”
“你注意听着,我再跟你確認一次。我要调查的事情是山村志津子为何会被传播媒体大肆报道,以及她跳进火山口的理由,還有她女儿贞子18岁进入剧团之后做了什么事……哪件事情要优先?”
“什么?”
“我是问你,我该先从母亲着手?還是先调查女儿的事情?你已经沒多少時間了,不是嗎?”(和這整件事情最有直接关系的,当然是山村贞子的后半生。
“那就請你先从女儿的事情查起。”
“我懂了,明天我立刻到‘飞翔剧团’跑一趟。”
浅川低头看看手表,现在才下午6点多,剧团的排练场应该還是开放的。
“吉野先生,請你今天晚上就行动。”
吉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轻轻摇头說:
“浅川,你也替我想想,我還有其他工作要做哪!今天晚上有一大堆稿子要赶出来,明天……”
吉野說到這裡便停住了,因为再說下去就像是有意施恩于人似的,何况他一向扮演一個很有男子气概的人。
“這些事就請你多费心了,你也知道我的‘死亡期限’就在后天啊!”
事到如今,浅川也不能再說什么,只能默默地等着吉野回答。
“唉!你总是這样……真拿你沒办法,我知道了。我尽可能今天晚上想办法,但是我不敢跟你打包票哦!”
“谢谢,我会记得你的大恩大德。”
浅川低头致意,正要放下话筒之际——
“喂,等一下啦!我還有重要的事情沒问。”
“什么事?”
“你看過的那卷录像带和山村贞子到底有什么关系?”
浅川深深吸了一口气,說:
“就算我說了,你也不会相信。”
“你就說来听听嘛!”
“那些影像不是摄影机拍摄下来的……而是由山村贞子的眼睛看到的影像,和她脑中的片断影像组合而成。”
“啊?”
吉野顿时說不出话来。
“你不相信会有這种事吧!”
“你是說……就像用超能力写字那一类事情?”
“用超能力写字来形容還不是很贴切,因为她是利用超能力将意念投射在电视上,应该叫‘念照’吧!”
“念照”和“捏造”有谐音之妙,吉野不禁感到好笑。
浅川能理解吉野那忍不住想笑的心情,因此他默默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爽朗笑声。
晚上9点40分,吉野在四谷三丁目下了丸之内线地下铁,从月台爬上楼梯的途中,他的帽子几乎被强风吹跑。
他用双手压住帽子,环视四周,结果他要寻找的消防署就在角落裡,不需一分钟就到达目的地了。
“飞翔剧团”的招牌旁边有一道通往地下的楼梯,一群年轻男女提高嗓子念台词、唱歌的声音从裡面传出来。
吉野每踩下一步,铁制楼梯就发出冬冬的声音。
(如果這個剧团的资深演员对山村贞子沒有印象的话,所有线索可能就此中断,一個超能力者的半生也将被埋沒在黑暗中……
“飞翔剧团”创立于1957年,而山村贞子是在1965年入团的。当初创立這個剧团的成员一直到现在仍留在团内的共有4人,包括身为剧团代表,同时又是作家兼演员的内村在内。
吉野将名片递给一個站在练习场入口处的年轻练习生,請他帮忙叫内村出来。
“老师,M报社的人想见您。”
练习生以演员特有的响亮声音,呼叫坐在墙边看大家排演的内村。
内村惊讶地回過头,得知来者是报社的采访人员之后,立刻露出亲切的笑容走向吉野。
内村一边走,一边在心中忖度对方是否来采访一個星期后就要公演的戏剧的排练情形。
先前M报社从来沒有特别看重“飞翔剧团”,因此内村想趁這個机会好好巴结对方。然而当他知道吉野的真正来意之后,马上就失去兴致,露出一副沒空招待的嘴脸。
内村环视排练场一周,视线落在一個坐在椅子上、看起来五十几岁的小個子男演员身上,然后以尖锐的声音叫道:
“阿真!”
吉野听到内村像女人一般尖细的声音,又见他纤细、修长的手脚,不禁感到心头发麻,他觉得這個男人跟自己是完全不同的“异类”。
“阿真,你不是第二幕之后才上场嗎?既然如此,你就帮我把山村贞子的事情說给這位先生听吧!你還记得那個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的女人吧!”
吉野曾经在电视放映的西片中听過這個被称为“阿真”的男演员的声音。有马真在配音界比舞台上活跃多了,他也是“飞翔剧团”仅存的创始成员之一。
“山村贞子?”
有马真把手放在半秃的额头上,慢慢回想25年前的点点滴滴。
“啊!那個山村贞子啊……”
“既然你想起来了,我现在正忙,你就把客人带到我二楼的房间去谈吧!”
内村轻轻点一下头,便走向其他演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