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万山不许一溪奔
令玄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不過身上已经不疼了。
“醒了?”月因因立在窗边看他。
令玄這才发现了原来這裡除了自己之外還是有人的。
“你不是,”不是走了嗎?
“下次要昏倒,记得倒在离我远一点的地方。”月因因說,听不出语气,也沒什么表情。
“我不是故意的。”
“嗯。”月因因自然知道,她就是那么随口一說。
“因因,你的伤?”
“沒事了。”身上的伤她早已经习惯,心裡的难過就說不定了。
“那么严重的伤,怎么可能這么快就好了?”
月因因沒理会。
“令玄,血魂咒用不好会死人的。”
“我知道的,因因,我可不是一般人,我不是用得挺好的嗎?”他们现在還不够强大,他用了血魂咒才能把她带出来。
“你对人向来這么,”月因因想了一下措辞,不知道怎么說,還是道:“這么好的嗎?”
令玄,你对人向来這么好的嗎?
令玄撇撇嘴:“明知故问,我又不是闲的。”
“那你又何必为我這么做?”为什么要为了她用血魂咒,为了她甘愿受凌毁之刑?
“月因因,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你說什么?”
“我沒有跟你說過嗎?我喜歡你。”
月因因一时语塞。从前的令玄很有分寸,知道自己不想听的话他几乎不会說,现在的他给月因因一种压迫感,让她有些难以招架。
“你怎么不說话了?”
月因因不想跟他纠缠下去,转移话题:“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令玄深思熟虑了一番,自己和月因因各自有事情要办,暂时的离别是逃不了的。
“因因,你是不是要去小咸山?”
月因因点点头,沒有瞒他。
“你呢?南禺山,如果你想回去的话,我想也不是不可能。”
令玄摇摇头:“既然出来了,就不会回去了。我打算去趟灵域。”他来南禺山本就是为了调查清楚自己的身世,如今已经有了线索,自然不会再逗留。
况且,她也已经不在南禺山,沒有什么留下去的必要。
“那,看起来我們是不用同行了。”月因因沒有问他去灵域做什么。
“你听起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令玄不太满意。
“有這么明显?”
令玄气结,又是被气到的一天。
“那就走吧。”
“去哪儿?”
“当然是我去小咸山,你去灵域。”
“现在?”
“不然呢?”
“月因因!”
“又怎么了?”
“伤好了再走。”
“你還疼?”
“我說你的伤。”就是再好的身体,心口被捅了一刀,也断然不会好得這么快。月因因虽然沒說疼,但她脸色苍白,令玄看着就心疼。
月因因一愣,她都忘了自己還有伤了。
“我沒事。”她是真的习惯了。
“就三天,三天之后我看着你好了你再走。”
“真不用。”
“那不然我就跟着你?”令玄已经很熟练地知道了该怎么“对付”月因因。
“好吧。”月因因只能妥协,她可不想身后跟個小尾巴。
南禺山,自微云陨落之后,众人也是阵脚大乱。
自月因因那日走后,风铃也走了。人人都說她心狠手辣,昔日挚友也下得去手。事实也确实如此,她当时动手丝毫沒有手软。
阳临不相信风铃会這样做,可是风铃的话真的伤透了他的心。那日风铃走前,他们有過一次对话。
“风铃,因因不是你的好朋友嗎?”
“以前是。”以后就不会是了,或者說,月因因只是以前的风铃的好朋友,不是她的。
“你为什么這样做?”阳临不晓得這世界是怎么了,先是大家說月因因弑师,后又有月因因和风铃朋友反目。
“世间之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风铃不觉得這有什么。世事本就无常,哪有永远的朋友?
“风铃,你变了。以前的你虽然总是咋咋呼呼的,但最是重义气了。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简直是六亲不认。”阳临气得口不择言,连“六亲不认”這种词也用上了。
“不是我变了,是你们根本就不曾了解我。”她和他们从来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失忆的那段时光,是她从不曾体会到的人生。
可,是梦就会有醒的那一天。
“不,我不信。我只相信我感受到的。”
风铃不再理会他的纠缠,只留给她一個远去的背影。
怎么会這样?阳临不明白。
“我要找师兄问個清楚。”他要去找墨书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墨书,自从沁音那件事情后,在南禺山,他几乎不怎么见人了。
“师尊陨落了?”阳临问起他的时候,他整個人显得很震惊,看起来他根本就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
阳临看他這样子问也是白问,所幸两個人一起沉默。
“你相信因因弑师嗎?”墨书突然问。
“我?”
“不信的。”虽然他和月因因私交不见得有多么深厚,但一路同行又怎会不了解她的为人。且,月因因是個坦荡之人,即便是真的做了這样的事,断然沒有不认的道理。
让阳临纠结和为难的是,南禺山紫衣等人皆是德高望重之辈,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指证月因因?月因因好歹是九天神女,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
“我也不信。”墨书倒是难得地說了几句话。
此时的离时欢正在想着怎么才能回去一趟,月因因身上的花灵应当是等不得了。可眼下南禺山刚出了事情,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不料紫衣先找到了他。
“你要走便走吧。”现在南禺山的事情暂且由紫衣代劳。
“我,”离时欢這么多年都在南禺山,虽說他为人冷漠孤僻,但并非冷血,要說对南禺山一点感情都沒有,那也是不可能。
“何时這般优柔寡断了?”
“我会回来的。”
“世事难料,你去吧。”
“是。”离时欢也不再犹豫。
他走后,紫衣一個人在桌前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同时也在对面的位置上倒了一杯酒:“师兄,真不知道我們這样做是对是错。”他与微云赌气半生,沒想到最后是這样的结果。
离时欢离开南禺山,并沒有直接去灵域,他得先找到月因因。
此时的月因因已经和令玄分开各自上路。
虽然小咸山之行对她来說很重要,但她并沒有直接用神力到小咸山,而是選擇了缓步慢行,她希望在這一路上自己可以有一些经历。
月因因身上有花灵,离时欢可以感应到,不用费力便可以找到她。
此时月因因正与一個小孩子在交谈。
“姐姐,小小不理我了,你說我该怎么办?”
“阿时,小小是谁啊?”月因因不過刚到這裡,只认识眼前客栈老板的儿子,阿时。不知她口中所說的“小小”是谁。
“小小是我最好的朋友。”小孩子的语气很低落。
“那你知道小小为什么不理你嗎?”
“因为我不小心弄坏了她的玩具。”
“那你有沒有向小小道歉?”
“我說了对不起的,可她還是不高兴。”小孩子有点不满意。
“小阿时,弄坏她的木马是你的不对。是不是?”
小阿时点点头。
“那你道了歉,人家不接受,這也是人家的权利。对不对?”
小孩子似懂非懂,沒有說话。
“罢了,跟你這样說也是为难你。”
“阿时,你知不知道小小喜歡什么东西,你可以送给她作为补偿。”
“姐姐,這個我知道!小小她喜歡吃糖葫芦。”
“可是阿时沒有钱。”小孩子刚扬起的笑脸又皱了起来。
月因因安慰地摸摸他的头:“沒关系,姐姐有钱。”她从衣袖中拿出几個铜板给他。
阿时却沒有接過去。
“怎么了?”
“娘亲說過,不能拿别人的东西。”小阿时有些纠结,他想要又不能要。
月因因看他這样有些好笑。
“這样吧,這個钱也不白给你。你给姐姐唱個歌,這個钱就归你了。行不行?”她刚来這裡时,就听见小阿时說要唱歌哄娘亲,她现下也想不出来让他做什么,就唱首歌吧。
“真的可以嗎?”小阿时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月因因。
月因因点点头,耳边稚嫩的声音传来:
“小小少年,背起行囊,去上学堂!
小小少年,朋友多多,生活乐乐!
小小少年,快快长大,好好长大!
…………”
月因因被他可爱到,大手拉小手一起去买糖葫芦。
沒有人看见的地方,离时欢一個人在回味月因因的那句“小阿时”。小时候,他的娘亲也是這样叫他的。沒想到月因因還有這一面,也不是完全沒有人情味的。
阿时拿着糖葫芦找到小小,两個人重归于好,到一旁去玩。
和小孩子在一起相处几天,月因因觉得自己的世界也变得简单了。小孩子的友情总是這么稚嫩纯真而又美好。
“因因姐姐!”“啊,有坏人!”
月因因听见小孩子的求救声忙過去,沒有看到二人所說的“坏人”,却是看到了离时欢。
“师兄,你怎么会在這裡?”月因因习惯性唤他,开口才发现自己不该再叫他“师兄”了。她如今已经“叛出师门”,两人再相见别說往日情分,說不定還要短兵相接。
此时离时欢正抱着小小,原来是刚刚小小和阿时淘气,爬到了矮墙上,差点掉下来,被离时欢接住了。或许是离时欢的表情過于严肃,才会被两個小家伙当成了“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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