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這可是关乎他们性命的食物,马虎不得。
从沒有一刻,男人觉得時間如此漫长,他时不时就要摸摸红薯的表皮,確認是否已经烤熟,并且眼睁睁看着最外层的那道红色的皮逐渐烤焦,诡异散发出一丝甜气。
并随着翻烤的時間越长,這香气就越是浓郁香飘十裡,附近本来就饥肠辘辘的人闻着這香味,恨不得将眼睛粘過来,吞咽着口水。
“這位小兄弟……”终于有人实在是被折磨得受不了了,忍不住走過来询问,“不知道你是在做什么,怎么這么香?”
“红薯啊。”男人理所应当道,“大人不是都给我們发了?”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惊讶:“那东西,真的能吃?”
“可是我咬了一口,差点沒把我牙崩掉啊。”
“大人說需要烤熟才能吃。”男人解释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但闻這香气,应该不错吧。”
說到這裡,他手中的树枝终于能戳得动红薯的外皮,顿时眼睛一亮,激动道:“好了。”
竟是不顾火的烫手,徒手拿出红薯在空中龇牙咧嘴地颠了两下。
此时此刻,這红薯的外皮被烤的漆黑卖相十分难看,让一众围观的人都下意识有些嫌弃,可是那香甜的味道却是扑鼻而来,引得众人更加饥饿,肚子疯狂叫喊。
而当男人将红薯小心翼翼的掰开两半时,瞬间,众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只见焦黑的外皮下,是漂亮的金黄色果肉,让人联想到秋天丰收的一片小麦,摸上去软软糯糯的,异常香甜,似乎比米粟還要有食欲。
感觉真的能吃!
在众人期待的视线下,男人最先尝试吃了一口。
下一刻,他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陶醉,整個人都激动起来,又克制不住地咬上一大口:“好吃,太好吃了!”
注意到妻子和母亲那渴望的眼神,男人连忙将其余两個红薯递给二人。
二人接下迫不及待地咬下一口,尽管险些烫了嘴,但都几乎喜极而泣,恨不得大快朵颐。
“真好吃,真好吃!甚至比我們平日裡吃的還要好!這就是红薯嗎!”
别說他们素来沒吃過什么山珍海味,最近饿了快两個月,无论吃什么都像是满汉全席几乎要咬掉了舌头。
众人见這一家人发自内心地感到满足,也纷纷忍不住了,连忙快步走到自己家人的面前,将嫌弃扔在地面的红薯又一次捡起。
眨眼之间,附近這片空地就堆满了火焰,红薯的香甜之气也随之飘荡,也让越来越多饥饿的人动手生火。
随着第二家试吃红薯爆发出来的惊叹,這下终于证实了此物真的可以吃。
昭王爷沒有欺骗他们,也不是贪婪的狗官!
是他们错怪王爷了。
一個红薯下肚,在喝一点米粥,不可思议的是,竟然真的有了饱腹的感觉。
虽然离完全吃饱還差挺远的距离,但是热乎乎的,甜甜的红薯都让人们获得了满足感,這微小的事情就是他们两個月来最幸福的一日。
“儿啊,刚才你那么斥责昭王爷,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感觉活過来的母亲睿智地想到了方才的事,立刻低声劝诫道,“现在证实了昭王爷是個心善的人,你要去给他磕头道歉,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才行!”
男人闻言,想起自己气头上的话,有些尴尬:“反正他也听不见,就不用了吧。”
“那怎么能行,人要对自己說過的话承担责任,這才是男子汉。”母亲立刻厉声道,“而且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這点道理难道還需要我這個做娘的教你嗎?”
见母亲气息激动,好不容易涌上的力气都要耗光了,男人连忙点头:“儿子懂了,儿子這就去道谢。”
說罢,他就亲自走到了施粥队伍后方的邵康面前,老老实实恭敬地磕头道谢。
邵康一听缘由,也忍不住笑了:“怪我們也沒說明白,你们沒见過红薯不相信也正常。”
“此物是王爷的贵客苏不疑苏先生发掘并大面积种植的,就是为了能够帮助你们這些饥荒之人,食用性都已经进行了全方面的调查,肯定能够饱腹,甚至能够代替主食,你们不必担心。”
男人脸红红的,连连颔首:“是是是,感谢苏先生!感谢王爷!這二位竟然为了我們费心费力,草民心中实在是感激不尽!若有需要草民的地方,請大人尽管开口。”
“既然如此,那就将红薯的事情宣传出去吧。”邵康笑道,“让更多的人知道它是可以食用的,便算是大功德了。”
男人一听,這還不简单,当即应了下来。
于是很快,难民的群体中就流传出了红薯的来历,并且越传越广,一時間苏不疑和昭王爷的美名迅速传遍了土地。
“诶听說了嗎,那位苏先生早就算出世间大旱民不聊生,所以特地在王爷的支持下种植了红薯,用于赈灾!”
“這红薯也很神奇,一亩地可产出将近三十石的产量,這可是前所未闻啊,相当于祥瑞了。”
“哪裡是什么祥瑞,分明是苏先生神通广大,王爷爱民如子!”
“這位苏先生到底是何人,竟有占星卜卦的能力嗎?”
“王爷真是個好人啊,都說朝堂混乱不堪,都忙着争斗沒人管赈灾,可王爷却想到了還做出了举动,哎,可惜他不是皇帝喽。”
“嘘——這种事情可是要掉脑袋的!”
“咳咳,对了听說王爷会将红薯的种子以优良的价格卖出去,老百姓也可以随意种植了,這下不用担心饿死了!”
“是啊是啊,真是大善人啊。”
……
江湖中讨论的全是昭王爷和苏不疑的事情,什么赈灾有功,什么填饱肚子……总之赞美之词不要命的夸着,就连京城人也好信得到了消息。
不過他们比别的地方多知道几個情报,譬如說唐太仆家的原本纨绔儿子,也参与過栽培红薯,并且获得了皇上的赏赐,整個人都谦虚起来,更加努力地读书了。
其他府邸的纨绔也同样如此,或多或少得到了嘉奖,令他们激动地合不拢嘴,甚至愿意主动与昭王爷产生关联。
可是最大的功劳持有者苏不疑,却因为种种阻碍只获得了口头的荣耀。
原因是什么,朝堂内的所有人都知晓。
“這個昭王爷,一直不显山不显水的,最近怎么突然崛起了。”左相的弟子柳直在报告当今形势时,忍不住叹息道。
他们从来沒把昭王爷当成对手,一直都是应对的右相,可谁知道,就突然被对方抢了這么大個功劳。
“暗杀队为什么会失败?”左相坐在石凳上,眉宇微微紧锁,他不是会在脸上产生情绪的人,此时却露出了沉重的模样。
“听說是齐桓的车队伍裡也存在暗杀好手,甚至沒有爆发大规模的冲突一個人就解决了。”柳直也相当困惑,“什么时候齐桓的门下有這样厉害的好手了?”
“不太像是他的门下,他沒有招揽人的手段。”左相摇头,“擅长暗杀、擅长种植……這些人不可能居于他身下,更像是合作的关系。”
“合作?”柳直思忖片刻,也沒能想到江湖哪個大势力愿意跟朝廷联手,“老师,我們现在该怎么办?”
左相冷笑一声:“他先前除掉了大理寺,前几日又除掉了一名尚书,看起来春风得意都敢挑衅老夫了,不能再让他嚣张下去。”
“那個苏不疑,就是罪魁祸首,想办法除掉他。”
柳直的脑海中很快联想到那個名叫苏不疑的昭王爷的门客,若有所思:“他可有什么把柄?”
“沒有,就去制造。”左相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听說他素来喜歡给人算卦。”
柳直這才恍然大悟,恭敬一颔首:“弟子明白。”
在他正要离去时,左相忽然出声问道:“今年的会试的可造之材接触了嗎?”
“這個……”柳直有些为难地抿了下唇,“今年会元是苏不疑的弟子,接触失败了,第二名的傅玄倒是個好苗子,可惜……也表示对我們不感兴趣,据打探,他好像很佩服那個苏不疑,时不时就去找他论辩。”
“另外今年所有考中的达官子弟,也曾经在苏不疑的席下读书,几乎都被昭王爷给提前一步挖掘到羽下,因此……”
简单而言,就是一個都沒成功,全被昭王爷给收拢了。
话音落下,柳直便感觉到一向不喜形于色的左相竟难得黑着脸,恶狠狠地冷笑一声,一股杀气就迸发而来。
“真不愧是王爷,看来老夫是小巧他了。”
手臂紧紧攥起,那衣袖裡笼罩的肌肉贲起,看起来十分健壮。
虽然左相年纪半百,但身材却始终宝刀未来,一点也不像是老者。
很少有人知道,他也常常舞刀弄枪,锻炼武艺。
所以生气起来的时候,往往有一种煞气袭来,一般人都难以招架得住。
纵使是柳直也头冒冷汗,气息不稳,還好左相很快便收敛了气息,又恢复到平日裡那淡淡的模样:“尽管做出结果,去吧。”
“是。”柳直闻言匆匆告退。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裡,京城中都在流传着那個研究出红薯的苏不疑,其实本质是個骗子的消息。
一時間,有很多受害人纷纷冒出头,肆意宣言:“那個苏不疑?還算什么先生,都是假的!他說自己会算卦,我慕名前去拜访,结果被骗了千两银子不說,還反倒将這事弄砸了,要不是有王爷护着,我早就去质问他了。”
“他說自己能预知未来,我信了他的鬼话傻傻交了银子,结果第二日在来找他时他就翻脸不认人了,我呸,骗子!”
“别提了,今年的会元董雍他不是吹嘘是自己的教育嗎?人家董雍都說了,是人家自己努力的结果,真以为跟着他学习两日就能够蜕变了,你们也太天真了吧。”
“都是假的,现在连红薯的事都不知道真假,也有可能是他占了别人的成果呢?”
……
人云亦云,說什么的都有,不過风向纷纷变成了苏不疑是個骗子,名誉瞬间降到了低谷。
“這我們還能忍?!”王爷府内,武羽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气得胸膛用力起伏,“我要去教训他们一顿,這是污蔑诽谤!”
“就是!”右边的董雍也难得火冒三丈,忍无可忍,“這群人就知道乱嚼舌根!我什么时候說過是自己的努力了,明明都是先生的教导,解释了他们還不信,气死我了!”
這两個人在苏不疑耳边左一句气死又一句可恨,抒发着心底的不满,可苏不疑呢却悠悠躺在摇椅上,一下一下扇着扇子,過得如同老年人的悠哉生活,一点也不生气。
武羽见他這样,一口气提不上来也咽不下去,恨铁不成钢:“你說句话啊,要不要让王爷为你出面辩解一下?”
“算了吧,沒什么用。”苏不疑慢悠悠喝了口茶,“有心人想說,我們是堵不住他们的嘴的。”
他似乎完全明白這是一场针对他的阴谋,可是完全都不在意。
但說的话却很有真理,武羽和董雍细细一琢磨,也意识到前因后果,不由得泄气道:“那我們什么都不能做?”
“你们只需要告诉那些搞事的人一句话。”苏不疑笑道,“让他拿证据来,我只看证据,沒有证据的都是放狗屁,我不听。”
“但凡能够拿出证据就可以亲自跟我对峙,到时候谁是谁非一眼就能看出来。”
闻言,武羽和董雍相互对视一眼,都眼睛一亮。
对啊,這個办法好。
难道一只狗咬你,你還要亲自咬回去嗎,最好的办法就是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们,不将他们放在眼中,只有证据才配跟自己交谈。
苏不疑這掌握的果然是大道理啊。
于是二人连连点头,让昭王府的人一起将苏不疑的這句话宣传了出去。
传遍京城后,果不其然,叫嚣着苏不疑是骗子的人并沒有减少,但是沒有一個敢跟他当庭对质,就连苏不疑出门去酒楼戏院等地该吃吃该喝喝,也沒有一個人上前拦住他。
這样的场景也让京城的吃瓜群众很是疑惑,开始探讨起這些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
而那些从未见過苏不疑的人因为听到了八卦对苏不疑感到好奇,特意蹲守在苏不疑几乎每日都会去的酒楼特意打量,当看见苏不疑那张巴掌大可可爱爱的小脸时,顿时觉得心灵被击中了。
這么可爱的人怎么可能是骗子呢?
绝对是有人泼脏水!
一群颜值粉丝直接投奔入苏不疑的怀抱,坚决不相信那些传言是真的!
就在這议论的方向呈现出逐渐倾向于信任苏不疑时,這日,苏不疑刚刚照例来到酒楼,就听见屋内有人在大放厥词:
“你们怎么這么傻,沒有人找苏不疑理论难道不是在惧怕其身后昭王爷的能力嗎!這只是選擇明哲保身而已,怎么在你们眼裡就是沒有证据的行为了。”
苏不疑一挑眉,走进屋内看向說话那人,那人穿着青色的长衫,看起来十分儒雅随和,是很容易引起人好感的脸。
可是现在,他却在痛斥其他選擇相信苏不疑的人:“别說别人了,就算是你们,真的敢当着昭王爷府的面质疑苏不疑?說不定他一恼羞成怒,你们都要死!”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确实如此,但還是有人忍不住问道,“那這么說根本沒办法证实此事的真假了?”
“那也不是。”那青衣之人忽然笑道,“我卞俊良就不畏惧那些强权!就算是昭王爷当靠山又怎么样,我手持苏不疑是骗子的证据,若是遇见他,必定会直接与他对峙!還会在你们所有人的注视下与他对峙!”
众人发出一声惊叹,不禁佩服他的勇气。
苏不疑背后的武羽从刚才开始就紧紧皱起眉,面色难看,此刻就已经勃然大怒了,他刚要站出来反驳卞俊良,手臂却倏地被苏不疑抓住了。
“等等,别冲动。”苏不疑余光在酒楼内四处扫過,有一种违和感在心中升起,“有些不对劲。”
武羽一怔:“什么不对劲?”
苏不疑沉思着,他觉得這卞俊良并非是偶然在此地大放厥词,听起来更像是知道他会出现在這裡,所以提前设的一個局。
虽說苏不疑有自信就算跟他当面对峙也不会有問題,但他還是谨慎地摇了摇头:“我們先撤。”
可是脚步刚迈出去,他却仍旧晚了一步,因为酒楼内忽然有人点出了他的名字,還极为大声:“快看,那不就是苏不疑嗎!”
众人闻言,都下意识往门口看去,虽然苏不疑的身体都在门外,不仔细观察都会略過去,但他的容貌极为亮眼,這种时候第一個捕捉到的就是他。
“真的是苏不疑!”
“這也太巧合了,看来是上天让他今日走进了這裡!”
“這么快就迎来对峙的时候了嗎?我好兴奋啊!”
“见到本人,卞兄台会不会直接怂了啊。”
吃瓜群众们都露出了相当期待的表情,方才听了卞俊良意气风发的话他们就相当渴望见识這场对峙,沒想到竟然這么快就要亲眼目睹了嗎?
而卞俊良听到质疑,也不慌张,直接站起身朝苏不疑一礼:“苏先生,不知你以前說過的话還算不算数。实话实說,我手中掌握着你不利的消息,不知你可愿与我当面对质?”
說到這裡,他忽然勾起唇讽刺一笑:“当然,若是你不愿意我也不可能逼你,不過嘛……后果会怎么样你我都心知肚明。”
见他一副胸有成竹且半点也不吃惊自己到来的模样,苏不疑越发确信他這次是有备而来。
不過既然躲也躲不了,索性就坦然迎接這场战斗,论嘴皮子苏不疑非常有信心自己不会输。
“我倒是沒想到這么巧我前脚刚到,你后脚就在說找我对质的事。”他脸上带着笑容,大大方方走进酒楼,在卞俊良面前坐下,“而且還恰巧有人叫住了我……阁下說不定比我還擅长卜卦,不然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呢?”
他這一句话說得很是巧妙,让有心人听了都意识到這其中蕴藏的古怪。
是啊,這也太巧了。
难不成這是一场提前布好的局?
众人越发搞不懂事情的真相了。
“哪裡哪裡先生谬赞了。”卞俊良也不服输,明显也很擅长辩论,“不過要是先生的卜卦只是骗局,那可就真說不准了。如今京城可都在流传,先生骗了许多人白银千两……”
“那不可能。”苏不疑笃定道。
卞俊良冷笑:“你說不可能就不可能?”
“对啊。”苏不疑骄傲道,“我若是想骗人,白银千两哪裡看得上眼,以我的身价怎么也得万两啊,你這格局可太小了吧。”
卞俊良:“……”
你還挺得意?
看着那一脸矜持仰着小脸的苏不疑,卞俊良第一次觉得十分无语,竟一时无话可說。
他只能将话题按照计划好的那样进行下去:“……总之,我已经找到了你骗人的证据,被圣上亲口封的荣耀子民却行使坑蒙拐骗之事,苏不疑啊苏不疑,你简直就是在丢我們大魏的脸啊!”
“我劝你還是速速承认,现在的话我還能留给你一丝颜面。”
“哦?”苏不疑好奇地眨了眨眼睛,“你会怎么给我留颜面?說說看。”
卞俊良:“……啊?”
這么一反问,反倒是把卞俊良整不会了。
這反应怎么跟他设想的完全不同,苏不疑不应该是立刻辩解他沒骗人嗎?
他卡壳了一瞬,从沒想過還有這种套路,好半天才艰难道:“比方說……不会当场治你的罪。”
“治罪?”苏不疑眼睛一眯,“难不成你有官位,莫不是位大人?”
“堂堂官大人竟然亲自来這裡等候我与我辩论,還真是苏某莫大的荣幸啊。”
此话一出,群众的目光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他们還以为這人是被苏不疑骗過的平民老百姓,结果竟是位大人嗎?
官府的话,无论立场如何老百姓一向都是排斥的。
况且隐瞒身份获得他们人手的這点也非常可疑。
顿时,众人便不再那么相信這位卞俊良所說的话了。
卞俊良额头冷汗溢出,连忙辩解道:“不是!我只是一时口误而已,我的意思是不亲自上报给官府,让官府治你得罪。”
苏不疑眯着眼睛打量他一阵,看得他心中忐忑,惴惴不安。
不過最终,苏不疑只是含笑一摊手:“我是昭王府的人,若有罪也应该是昭王爷亲自捉拿我,其他的大人恐怕也管不着吧?”
卞俊良肉眼可见地更加紧张了:“這、這……”
因为苏不疑所說的都是正确的。
“我看你所說的保留颜面一点作用都沒有。”苏不疑嫌弃地站起身,“還要与你对质?你還是组织下口才再来找我吧。就這還想要打败我?笑话。”
“就是。”围观群众看還沒开始辩论,苏不疑就已经完全胜利了,顿时对卞俊良有些不屑,“就這口才還要当面对质,我看他现在就哑口无言了。”
“太丢人了吧,在我們面前侃侃而谈重拳出击,真到分胜负的时候反而前言不搭后语,人家就问了一個問題他自己就慌了。”
“我看這其中应该有些猫腻,說不定真的是位大人,故意来找苏先生茬的,结果却沦为笑柄。”
苏不疑不屑的目光与群众鄙夷怀疑的目光齐齐戳向卞俊良,如芒在背如鲠在喉,令卞俊良浑身僵硬脸色难看。
但眼看苏不疑要离去,他头脑中再次浮现临走时柳直大人交给他的任务,并且再三跟他保证不要失败。
若是失败了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卞俊良害怕地一咬牙,直接朝着苏不疑的背影喊道:“七日前,你是否帮助一位姑娘寻找過朱钗?”
苏不疑的脚步倏地一顿,终于扭头看向他,原本波澜不惊地面容被疑惑取代:“你想說什么?”
他的反应终于令卞俊良松出一口气,脸上浮现一抹阴狠的笑容:“你记得就好,当时连翘姑娘丢了祖上代代相传的朱钗,你主动帮忙寻找,并且仅仅两個时辰便找到送到了府上,可有此事?”
苏不疑颔首承认:“确实有這事,那又如何?”
笑容在卞俊良的脸上呈现的越发明显,“既然你承认那就好,正好今日连翘姑娘也在此处,就請她出来做個证人吧。”
他一挥手,从酒楼二楼便下来三個人,其中两個膀大腰圆一看就不好惹,护送着前方的一位弱女子下楼。
可是少女的脸上满是不安,轻咬红唇,眉宇微蹙,双手交握在一起不时有一些小动作。
這看起来不像是护送,反而像是在威胁,苏不疑脸色越发凝重。
“连翘姑娘就在這裡。”卞俊良给四周围观的群众大大方方展示着下连翘的模样,随后才低声道,“還請把那日苏不疑给你的朱钗取下,让我們都看一看。”
连翘看着苏不疑,眼底呈现着复杂的光,一言不发将头顶的朱钗拿了下来,犹豫地交给了卞俊良。
“诸位請看。”卞俊良抬高朱钗让众人都能看见,“這便是那枚朱钗,沒错吧。”
他最后举到了苏不疑的面前,苏不疑拿起仔细端详了一下,這才重新放了回去:“沒错。”
见他终于上了钩,卞俊良神色的欣喜几乎都遮掩不住,立刻将怀中另一枚朱钗取了出来:“那你看看,這枚朱钗又是怎么回事?”
他将拿出的两個朱钗放在一起,众人凝神看去,竟发现两枚朱钗一模一样,放在一起根本无法判断哪個是那個,都不禁疑惑起来,看向卞俊良。
而卞俊良在欣赏了下苏不疑头一次消失了笑容的脸色后,這才淡淡道:“這枚朱钗才真正是连翘姑娘的朱钗,是我偶然在当铺中找到的,发现跟连翘姑娘的朱钗很相似,便顺嘴问了一下变卖朱钗的人是谁。”
“当铺老板起初不愿意相告,但在我一直强调事情的重要性下,他才终于說出口,就是這位苏先生捡到朱钗后特意来卖掉的!卖了整整一千……一万两银子!”
嘶——
闻言,众人顿时大吃一惊,這件简单的事情也被弄得云裡雾裡来。
這到底是什么情况?
卞俊良继续道:“那么問題来了,苏不疑所谓的找到的這枚朱钗,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的目光直直射向苏不疑,语气铿锵有力:“我猜测這很有可能是他伪造的朱钗!”
“他把真的卖了出去,用少量的银两买了個假的回来,并且将假的還给了连翘姑娘索要了报酬!”
“此人心机之高,非常人所能比,這還只是其中一個例子,請诸位一定要擦亮眼睛,揭穿他的真面目!”
這话令众人都心中一凛,下意识狐疑看向苏不疑。
确实這两個朱钗十分可疑,肯定有一個人在說谎。
难道,這才是苏不疑的真面目?
但映入眼帘的苏不疑却仍旧相当淡定,沒有一丝被戳穿真面目的感觉。
倒是其背后的武羽,脸色一瞬间古怪了起来。
只有武羽知道,卞俊良的话是假的,苏不疑根本沒有做過那样的事。
可是苏不疑也确实沒有找到那朱钗,交给连翘的也是自己亲手做的……那么問題就复杂了起来,這种真假掺在一起,反倒不能辩解了。
无论說出事实還是隐瞒真相,都是死路,完全沒办法洗脱嫌疑!
他心中陡然焦虑起来,越想越觉得這些人有备而来,或许今日目的就是要治苏不疑的罪!
他想要趁机溜出门去找王爷求助,可是目光落在门外却能隐约看见十多個武林人士站在那裡,似乎在把守着门口,让他们插翅难飞。
這下完了……
武羽一咬牙,只能低头无声询问苏不疑打算怎么应对。
只见苏不疑垂着头,脸色沒入阴影中,看起来整個人都十分无助,孤立无援。
见他如此,卞俊良顿时信心大增,再次咄咄逼人道:“你還有什么想說的?”
“我……有很多想說的,但不知道要不要說。”苏不疑轻叹一口气,低声道,“若是我說了,你可不可以原谅我說的话?”
卞俊良眼睛一亮,這似乎就是要承认的意思啊,当即保证道:“好,人非圣贤孰能无過?說吧。”
“好吧。”苏不疑抬起真挚的小脸,叹息道,“其实我想說……你的话实在是又臭又长又无聊,从一开始我就沒有听进去,能不能用一句话清楚给我讲一遍?”
卞俊良:“……”
气得几欲吐血,他恶狠狠瞪向苏不疑:“你故意的?!”
“诶你說好你会原谅我的。”苏不疑笑得十分无辜,“不会就因为這两句话你就生气了吧,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這么小气吧。”
卞俊良:“……”
這一句话怼人怼得,连武羽都有些看不下去,干咳一声拽了拽苏不疑的袖子。
苏不疑看了一眼,忍不住摇摇头,這年轻啊就是沉不住气,他這還沒說什么呢,就已经受不了了。
卞俊良果然忍无可忍,大喊道:
“不要提這些废话,面对這两支朱钗,你打算怎么解释?”
“面对這两支朱钗,你打算怎么解释?”
但這一刻,却有一模一样的话语从苏不疑嘴中吐出。
二人的声线叠在一起,仿佛异口同声一般。
卞俊良惊愕地望着苏不疑,似乎十分诧异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要說什么。
而苏不疑微微一笑,继续开口:“你先别說话,来听我說。”
“是不是如若我說沒有做過那些事,你的下一句话就是莫要狡辩,会拿出证据给所有人看?”
“如若我问你有何证据,你是不是会說当铺老板也正巧在這裡,并且正巧随身带着当日交易的证明?”
“如若我极口否认這朱钗是假的,你是不是会說当铺老板就在這裡,可以亲自证实朱钗是假物,证据确凿?”
“如若我說我沒有拿這万两白银,你是不是会让连翘姑娘当场将字据拿出来证明呢?”
“对不对,对不对,我猜得对不对?”
苏不疑露出灿烂的笑容。
卞俊良:“…………”
一模一样,我的妈,這话术怎么跟他想象的一模一样??
刹那间,他的话噎在嗓子眼,彻底傻眼了。
……不是,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不按套路来啊??
卞俊良头一次遇见如此棘手的对手,突然就跟哑巴似的,顿时沉默了下来。
苏不疑见他如此,竟是露出了微笑:“我猜对了吧。”
“而且我還可以预测到,你接下来不会請他们出来,也不必請他们出来。”
“因为我的下一句话,就能彻底决定這场对质的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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