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沈景远是不怎么喝茶的人,在公司的时候他有助理,每天都是助理帮他泡咖啡,他只知道哪天的好喝一点,就继续让助理弄,喝到现在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喝的到底是什么品种。
但茶是晏轻南泡的,沈景远說他要洗碗的时候晏轻南也沒拦着,就在旁边泡茶。
沈景远看他泡茶的样子,不由得說:“你怎么什么都会。”
晏轻南一只手提着茶壶,說:“還好吧,从家裡出来之后慢慢学的。”
两人喝茶的地方在外间,隔着一道落地窗能看见小院子的景色。但现在是冬天,树都是枯树,看不出来种类。
刚开始沒人聊天,沈景远是在消食,后来晏轻南才說:“那天你的……”
他想了一下,最终沒用一個具体的词。
“关煊,他住进来了。”
沈景远的眉头几乎是立刻就皱得很深,嘀咕了一句:“他到底想干嘛……”
“他是你前男友?”晏轻南语气很淡地问,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是。”沈景远叹了口气。
“年纪小,会做這种事情不奇怪,”晏轻南又說,“需要我帮忙可以說。”
沈景远以为晏轻南說的帮忙是指把他从店裡赶出去,觉得這样对晏轻南的店多少有些不好的影响,沒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随口应了一句:“好。”
接着沈景远出神了,晏轻南過了一会儿才问他:“想什么?”
沈景远好像很惊讶晏轻南能看出来,偏头对上他的视线,說:“在想关煊。”
晏轻南微微皱了皱眉。
沈景远被他的反应逗笑了,“我們不可能复合的。”
他语气太笃定,晏轻南脸色缓和,问:“为什么?怎么這么肯定?”
“他之前出轨了,這是我的原则。”還有一個理由沈景远沒有說。
“哦,”晏轻南马上就懂了,“那是不能原谅。”
片刻,他又很不理解地回头问:“他找了個你這样的对象,還能出轨?”
沈景远摇摇头,看着晏轻南說:“我又不是很好的人。”
“你不是嗎?”晏轻南笑,“那谁是?”
“晏老板别取笑我了。”沈景远无奈地說。
“我沒有,”晏轻南正色道,“我是說真的。”
沈景远不敢再看他,而是看着窗外的景色,但实际上什么风景都沒进他眼裡。
“這裡是些什么树?”
晏轻南似乎不满他转移话题,隔了很长時間才回答:“基本上是桃花树,春天能开一個院子。”
“哇,那应该很好看。”沈景远感叹了一句。
晏轻南這才跟着他微微笑了。
听晏轻南說关煊也在這裡之后,沈景远的防备等级明显上升了,具体表现为每次出了房间都会左右看一看,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過于紧张,但真的害怕关煊会做什么過于极端,以至于不可挽回的事情,虽然从前他不是這样的人。
但不知道是因为他运气好還是怎么,接下来几天沈景远沒有一次碰到過关煊。
那天以后沈景远经常去和晏轻南一起吃饭。有时候慢慢也在,但阿易几乎不在。
沈景远察觉之后问晏轻南:“阿易和小姿在一起了嗎?”
“是。”晏轻南正和他一起洗碗,晏轻南负责给碗上泡沫,沈景远负责清洗,一人占据了一個池子,肩膀挨着肩膀站在一起。
“回来之后阿易经常都去小姿那個面馆。”晏轻南停了一下,又說:“阿易不会做饭的,小姿做给他吃。”
不知道为什么沈景远从晏轻南的话裡听出几分羡慕的意味,就說:“那南哥也可以去找個对象啊。”
晏轻南双手撑在水池边上,听沈景远继续說:“這样你就可以不用自己做饭了。”
“那你怎么办?”晏轻南只是开玩笑地接他的话。
沈景远沒再說下去。
运气不可能一直都好,沈景远有天還是见到了关煊,甚至是在他的房间门口。
沈景远沒问关煊怎么找到的,他都能到重庆来。
关煊仍然拿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他,說:“沈哥,你瘦太多了。”
沈景远想关煊果然是误会了,他差不多以为自己瘦是因为和他分手,但真实原因沈景远不会說。
“好,我們谈一谈。”沈景远妥协道。
两人一起下楼时,晏轻南在前台。
他看到了他们,沈景远叫了声南哥,关煊则是有些得意地看着他。
晏轻南沒搭理。
沈景远带关煊去了旁边的一家餐馆,点了几道菜,但一直不开口。
关煊在不停地說话,主要內容是沈景远离开的這几個月他有多么想他,沈景远越听越想笑。
“关煊,”沈景远說,“地球上不是只有你,也不是只有我。”
关煊愣住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想挽回,還這样不管不顾的,但是我真的不喜歡,换了任何一個人都不会喜歡。刚分手的时候我觉得你是年纪小玩心大,我沒蒋峰帅,沒他年轻,沒他有前途,我都认。后来我觉得你是不自重。”
沈景远第一次把话說得那么重。他看着关煊,目光像一個长辈那样,让关煊逐渐招架不住。
“你不尊重我,也不尊重你自己。再說了,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吃回头草?還是一個出了轨的回头草。关煊,你其实不爱我,你爱的只是一個模型,我恰好符合這個模型而已。所以你才那么想挽回,因为失去我,你失去的不仅仅是我這個人,還有我能带给你的物质條件,我能给的关心和照顾。說到底,”沈景远顿了顿,“你最爱你自己,這点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就不要总是拿爱我来假装了。”
這顿饭终究是沒吃下去。话說完沈景远就走了,关煊還像一座雕像那样呆在原地,沈景远已经懒得管了。
不带脏字儿地骂了关煊一通,沈景远自己心情也很不好。关煊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他曾经有過一次很失败的感情。
从餐馆往回的路上他走得很慢很慢,几乎就是不想回去,想找個地方清醒清醒。
偏偏就是快到石涯边了,他想走,正好跟老板眼神对上。
晏轻南一眼就看出他的不对,走過来沒问别的,就问:“吃饭沒?”
沈景远一下笑了,他诧异晏轻南总是猜得這么准。
“沒有。”沈景远說。
“那走吧,带你去吃火锅。”晏轻南說。
听完要吃火锅沈景远怵了,问:“能不是火锅嗎?”
“但是火锅吃完心情好,”晏轻南劝着,“辣完你沒空想别的,而且你都来重庆了,怎么能不吃一顿火锅?”
沈景远觉得晏轻南說得对,跟着去了。
点菜阿姨走過来的时候靠近沈景远這边,便问他:“吃什么辣?”
沈景远愣了一下,沒听懂她在问什么。
阿姨拿着点菜的板子,又解释道:“辣的辣個程度,你要吃啥子辣?”
晏轻南一边倒水一边听他们說话,也不管的。
沈景远這才說:“微辣。”
“要得嘛,這不就对了啊。”阿姨刚說完,晏轻南才抬手打断。
“要微微辣。”
阿姨留下一张菜单走了。
“除了微辣還有微微辣啊?”沈景远问。
“重庆的微辣不是你想象的微辣。”晏轻南笑着解释。
沈景远不理解,但是大为震撼。
点菜是晏轻南负责的,因为沈景远实在不知道什么下在火锅裡才好吃。什么毛肚鸭肠他都是第一次点,但晏轻南說好吃。
“烫毛肚要七上八下。”晏轻南說着,夹了一片弄给沈景远看。
“一般都是切到那個可以熟的厚度,就是往下七次提上来七次,第八次就能吃了。”
红汤中间不断地冒着泡,一片毛肚卷起来,晏轻南又在锅裡涮了几下洗掉表面的辣油,才夹到沈景远碗裡。
“你试试。”他扬了扬下巴,在沈景远提筷子时给他开酸奶。
辣是真的辣,但是辣底下還有香。
沈景远這碗料也是晏轻南给他调的,往裡放了些什么他不清楚,反正是真的香。
特意和老板說不要那么辣的,从上来的菜裡沈景远也看出厨师很努力了,但对于他来說仍然招架不住。
好一些的方面是他吃辣的能力增强的不少,已经不是一点都不能碰的程度了。
吃一顿正宗的川味,沈景远喝空了四瓶酸奶,出门时怀疑自己是被酸奶撑饱的。
他被辣得有点神魂颠倒,比喝了酒劲都高。
但這样的尝试只有一次,沈景远自己很清楚,再過一点可能他的心脏就会受不了。
晏轻南陪他在路牙边站着,沈景远蹲下来,手裡捏着刚喝完的矿泉水瓶,脑子裡劲刚過。
他无缘无故笑起来,晏轻南也蹲下来,手掌按着沈景远的后脑勺揉了几下,问:“這么严重啊?”
“這么严重,你這個本地人估计是感受不到的。”沈景远說。
“我不是本地人,”晏轻南告诉他,“我是隔壁省的。”
沈景远从来沒听他提起過,惊讶地问:“你是四川的?”
“成都的。”晏轻南說。
“你们那裡的人,”沈景远顿了顿,“很富有啊。”
“怎么得出這個结论的?”晏轻南问。
“之前接触過很多那边的case。”沈景远說完,又想到刚才的话题,才察觉不对劲。“你们那边不還是要吃辣嗎?”
晏轻南笑着站起来,强行扯开话题,說:“你這么說让我想起一首歌。”
接着他唱了一句:“珠宝首饰到处丢我从游泳池头醒来,出门之前想哈今天到底要开哪台。”1
這一整句都是四川话,晏轻南還特地换成了成都口音,沈景远直接愣了,半晌才傻愣愣地說:“你還是個rapper啊?原来川渝人人rapper,不是开玩笑的。”
晏轻南看他发直的眼神笑了好一会儿,才问:“进去打圈麻将嗎?”
“好啊。”沈景远也跟着起身,但他蹲得太久,腿已经麻了,站了一半有点晃,晏轻南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像铁钳一样架着他。
“沒事吧?”晏轻南问。
沈景远摇摇头。
回了石涯边晏轻南才开始约人,沈景远就坐在咖啡厅那边的小桌子旁听他打电话。
晏轻南全程重庆话,沈景远能听懂個七七八八。
到了两個人之后晏轻南說可以开始了,沈景远愣了下,拉住他,问:“你不带着我打嗎?”
“你学会了。”晏轻南很笃定地說。
沈景远笑,问他你怎么知道。
晏轻南看了眼正在收拾牌桌的人,說:“我喂你。”
沈景远登时脸就红了。
他初学麻将,根本不懂什么叫喂牌,实际上他只觉得晏轻南這句话莫名其妙的,但還是觉得不好意思。
其实不怪沈景远遇到晏轻南之后就总是喜歡脑补一些让自己下不来台的事情,实在是沈景远从前沒被這么对待過。
沈景远的感情经历很干净,以前也就认认真真看上過关煊,所以才自己去追了。他追人又沒什么花招,很真诚,无非就是送礼物,给予关心,总是带关煊去吃饭,甚至连最后在一起,都是关煊自己问的。
“沈哥,你是不是喜歡我?”
那时关煊多单纯一個小孩子,沈景远怎么会骗他,对他玩什么欲擒故纵的花招,直接就坦白說是,问他要不要在一起。
于是一切都顺理成章。
后来年纪越大,亲密的话越說不出口,沈景远觉得這是心裡過不去的坎儿。
可是自从到了重庆之后,沈景远的想法又改变了不少。
比如现在,他正在被晏轻南叫来打牌的两個阿姨,一人一只手臂地抱着。
“哦哟乖乖,从過2长得弄乖,人又高,基因好得很哈。”一個阿姨手指点着,和另一個阿姨說。
“那是真的,有对象沒得?打算找一個不?哎呀年轻人不要害羞撒,”那阿姨拍拍他的手臂,“阿姨這儿好多漂亮妹儿,实在要不得你想找個弟娃儿也得行啊,你跟阿姨說嘛,阿姨给你解决了哈。”
倒是完全沒想到阿姨的接受程度這么高,沈景远干笑着,求助地看向晏轻南,偏偏他在柜台后不紧不慢地倒着茶。
“阿姨,我暂时沒有谈恋爱的想法。”沈景远拒绝道。
“牙刷儿3,你條件弄好咋個不谈?谈一個,阿姨今天给你放炮。”
好一会儿晏轻南才终于把茶倒好了,握着沈景远虚握的拳头将人牵出来,久久不放,另一只手又揽着他的肩膀,给沈景远介绍人。
现在的阿姨都挺时髦,一個穿着玫红色的大袄子,羊毛卷短发,晏轻南說這是陈阿姨,另一個是深紫色貂毛大衣,脚下蹬了双皮靴,晏轻南說這是张阿姨。
沈景远跟着他乖乖地喊,喊完了,那俩阿姨又把晏轻南拉远了,三個人凑在一起說什么沈景远听不见的话。沈景远只知道晏轻南反正笑得很开心,等晏轻南走過来,他才推了一下他的手臂,问:“你们刚刚說什么?”
晏轻南喝了口茶,眉眼都带着笑意,望着他,說:“阿姨问我你是不是我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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