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想要的是你
“那我們干脆约個時間谈吧?”卓寻收敛了点,瞥了眼晏轻南,小心翼翼地问:“那不然就现在怎么样?”
“好啊。”沈景远当然可以。
明明是跟沈景远去聊,卓寻却跟晏轻南說:“那我們就去旁边咖啡厅。”
晏轻南点下头,松了沈景远的手。
沈景远要走,他好像想到什么,又突然說:“等一下。”
卓寻站在原地不动,沈景远回到晏轻南身边,两人转過去背对着卓寻,晏轻南用只有他们能听到声音问:“你沒觉得不舒服什么的?”
沈景远神色一顿,微笑了下,說:“沒有。”
“早上看你脸色不太对,不舒服不要忍着。”晏轻南說话的时候還看着他。
沈景远垂着眼睫,說:“我知道的,沒事的。”
“好。”晏轻南沉声道。
他们出去了快三個小时,晏轻南一点都抽不开身。
实际要和设计师確認的东西還有很多,比如材料的選擇,一些地方的细微调整,颜色的讨论等等等等。
沈景远回来的时候只有他一個人,晏轻南和设计师站在很靠裡面的地方,沈景远走进去看到他们指着平板在讨论,就沒有打扰,只靠着门站了一会儿。
晏轻南很快注意到他,想走過来,沈景远摆了摆手,自己出去了。
卓寻已经先走了,他拿着沈景远的方案跃跃欲试的,在咖啡厅就联系了朋友准备要做。
他走了之后沈景远還坐了一会儿,想把剩的蛋糕吃完,刚一口奶油下肚就觉得不对。
這感觉太熟悉了,在不知道自己什么病之前沈景远经常有這种反应,觉得恶心,头晕,心脏砰砰跳得极快。他马上反应過来,把放在外套口袋裡的药拿出来倒了几颗塞进嘴裡,抓過咖啡杯往下咽。
捂着心口沒一会儿,心跳终于重新平静下来。
沈景远茫然地眨着眼睛,将感受到的眼眶裡那点生理性泪花憋了回去。
早上起来的时候他的确察觉有点不对了,因为觉得格外疲惫,手上也不怎么有劲。
下楼晏轻南喊他那会儿他還迷迷糊糊的,听人說话都要反应会儿,在车上更是眼皮都抬不起来。
醒了之后好多了,沈景远以为沒事儿了才什么都沒說,要是他還觉得不对随便找個理由都要走。他实在不想让晏轻南再见到他吃药或者难受的样子,他一個人的时候不会有什么感觉,旁边多了個你在乎的人,看着他你就什么滋味都有了。
沈景远自己拎了张塑料凳子去门口坐着,因为冷,门是关着的,但不严实。整個屋子裡那股水泥的味道很重,他坐這边至少透点风,好受一点。
刚把手机拿出来,還沒看几眼,晏轻南出来了。
设计师跟在他后面,和沈景远点了下头算作打招呼,又去了另一個房间。
晏轻南拿手掌在他头顶摁了一下,說走吧。
“好。”沈景远站起来,跟在他后面往外走。
去停车场一路上晏轻南沒說话,只留给沈景远一個沉默的背影,上了车之后也沒說话,沒說去哪儿沒說做什么。
沈景远偷偷看了晏轻南几眼,对方面无表情地开着车。
他假装咳了一下,接着又吸鼻子,晏轻南果然马上问他:“感冒了?”
严肃得像他才是感冒的人,连声音都冻成這样。
“沒有,”沈景远偏向他,笑着问,“怎么了?跟我生气了?”
晏轻南不理他。
“不是故意的。”沈景远接着哄。
晏轻南這下笑了,是气笑的,问:“你知道我怎么了嗎你就說不是故意的?”
“知道啊,”沈景远语气缓下来,“我清楚。”
晏轻南只“嗯”了一声。
“那你知道我嗎?”沈景远问。
這会儿刚好遇到一個红灯,晏轻南把车停了,手搭在中控台上,“来给我牵一下。”
他想干嘛沈景远沒闹明白,還是把手伸過去,晏轻南习惯性地扣住他五指压了下,又放开。
一個红灯结束。
“现在知道了。”晏轻南淡淡地說。
气氛又沉默几秒。
晏轻南心裡别扭什么沈景远明明白白,但要是让他說出来,他有点做不到。
三十年了他基本上一個人過的,一個人扛了三十年,他也算经历挺多,什么事儿都觉得自己能解决。
再說也不是解不解决的問題,承担对于沈景远来說就是人生的一個课题,他总觉得這事儿是自己的,不能是别人的,說可以,但說了就让别人也替他分担了,有的事儿可以分,有的事儿不能。
但是晏轻南牵他那一下,沈景远又犹豫了。
“早上你叫我的时候我就有点不舒服了,”沈景远慢慢开口,“当时沒想那么多,后来在咖啡厅和卓寻聊完之后才真的沒忍住,但我吃過药了,现在沒事儿了。”
沈景远讲完之后晏轻南很长一段時間沒有說话。沈景远看得出来他压着情绪,从认识晏轻南以来他真的生气的次数很少很少,何况是对着沈景远生气。但沈景远大概能感受到晏轻南性格,他绝对不是那种一贯温柔的人。
认定的事情固执地去做谁也劝不了,关心谁的时候說话其实還挺硬。
唉。
這怎么哄得回来?
沈景远偷偷看了晏轻南几眼,那人還是面无表情的。
“我們去哪儿啊?”沈景远问。
這次晏轻南理了,說:“回去休息。”
“不用……”沈景远声音挺无奈的,看着晏轻南脸色黑了好几度,像是想說他又把话憋回去。
沈景远笑了,话锋一转,說:“陪我去医院吧南哥。”
晏轻南不說话,却打了方向盘,车子回了头,他才嗯了一声。
路上沈景远联系了何谨,何谨在医院,不過是在住院部。
下车之后往何谨办公室走,晏轻南一路紧紧跟着沈景远,旁边有人挤過来了马上就抬手护着,谁的反应都沒他快。
其实說来找何谨,他们心裡都知道可能也沒什么办法,所以沈景远沒提之前晏轻南只想带他回去。
进了办公室之后何谨和他们打招呼,问沈景远:“哪裡又不舒服了嗎?”
晏轻南才刚坐下来,就听了這么一句话,便起身說:“你们聊,我出去等。”
何谨沒想到,愣了下。
晏轻南转身走,沈景远抓了下他手腕拉住他,說:“坐吧。”
晏轻南就坐下来了。
沈景远给何谨描述早上的事儿,說到什么头晕恶心的时候晏轻南手在裤子上抓着。
沈景远看到了,沈景远就盯着他看呢,他伸手過去搭在他手上,晏轻南反手就将他握住了。
“有一阵眼前发黑看不清楚东西,就觉得心脏跳得特别特别快,声音很大。”沈景远声音已经算得上平静了。
“上次换了药,平时情况怎么样?”何谨问。
沈景远:“好一些吧,稳定的时候更多。”
何谨:“那运动的时候的情况呢?”
沈景远:“沒什么精神,很容易累。”
何谨又问了几個問題,一一在电脑裡记录下来,最后說:“目前来看都是這個病的症状,记得定期過来复查。以及如果出现再进一步的情况,一定要来医院,检查之后我們可能会建议做手术。”
“但是手术风险不是還不能控制嗎?”晏轻南问。
“但是如果真的到了药物无法控制的地步,手术是唯一的办法,拖下去反而可能会错過更好的适合做手术的身体條件。”何谨說。
从医院出来之后晏轻南有些沮丧,他垂着头走在沈景远身后,一直回了车上。
晏轻南沒有马上发动,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沉声說:“对不起。”
“怎么又道歉?”沈景远也沒看他,“我們才认识多久,你给我道歉好几回了。”
“每次都是我有問題,那我不该道歉嗎?”晏轻南声音轻轻的。
“你沒問題,”沈景远纠正他,“有問題也是我俩同时有問題。”
然而晏轻南沒管他怎么說,道:“我不该对你发脾气,還冷着你,那会儿我憋着气,沒控制住,我害怕我說什么话语气不好伤害你,本来也不是你的错,我应该理解你的,是我的問題。”
“南哥,”沈景远终究是叹了口气,“咱俩能别怪来怪去的嗎?”
晏轻南嗯了一声。
“我不想跟你說的,我连平常吃药都不想让你看见,我觉得你知道,”沈景远侧头挨了下车窗,“我沒办法,我做不到让你沒名沒分地总是承担我的痛苦。我們就开心一点過每一天好不好?”
“我想要的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晏轻南侧身看向他,“我想要的是你。沒名沒分不行那就做我男朋友。”
要說不动容,那是不可能的,沈景远沒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动容。
他抬手捧住晏轻南脸,凑得很近,同他說:“南哥……有名分就不是這么处了,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就這個不行,你想谈恋爱我陪你谈,想抱想亲都让,想做爱也可以……這和有名分沒区别……”
“沈景远。”晏轻南皱着眉,沒语气地叫他名字。
“我在的。”沈景远抬了点身子去吻他的唇。
說出来的话每句都這么硬,唇比谁都软。沈景远闭着眼抿他下嘴唇,感受他沉重的鼻息,手指顺着下巴摸上去,摸到耳朵,眼睛,眉毛,又珍视地吻了吻他的唇角。
他還想往下亲时晏轻南伸手把他推开了。
“你可以和我做這些事就是因为我們沒有在一起,”晏轻南說,“那我宁愿不要。”
沈景远跌回座椅裡,偏头看着窗外不再說话。
一路沉默着直到回了栈,阿易靠在门口,见两人回来了,先和走在前面的晏轻南打招呼,叫南哥好,沒人搭理他。
晏轻南低着头,脸色很不好地走进去。
沈景远過来无奈地笑了下,阿易指了指晏轻南的方向示意怎么了,沈景远就摇摇头,說:“我惹他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晏轻南神色還是无比阴沉,弄得慢慢都不敢和他讲话,只有阿易偶尔說几句。
三個人坐在桌子上,慢慢和阿易筷子都拿起来了,晏轻南還是不动。
他不动就沒人敢动,阿易忍不了了夹了一筷子青菜,晏轻南才說:“還有個人呢?”
慢慢马上明白了,筷子一放,边跑边說我去叫沈哥。
上楼敲门的时候沈景远好像刚醒,身上還穿着厚睡衣,慢慢欲哭无泪地诉苦道:“南哥到底怎么了啊?太恐怖了這人,沈哥你快点救救我俩吧。”
沈景远說好,脸上始终挂着礼貌的微笑,但情绪也不高。
傻子都猜得出来他俩吵架了。
餐厅裡沒人說话,沈景远进去之后和阿易打了声招呼,就在晏轻南旁边坐下。
原本這是一张很大的圆餐桌,四個人坐绰绰有余,但沈景远把凳子拉得离晏轻南很近,一坐下来就拿膝盖去贴着他腿。
晏轻南挪开,沈景远就追上去又贴着,来来回回三四次,晏轻南才不动了。
沈景远又给他夹菜,一边夹一边說:“晚上還是你做的嗎?真好吃。”
晏轻南不搭话,但沈景远夹過来的他都吃了。
两個小孩在旁边坐着更不敢說话,偶尔交换一下眼神。一顿饭就只有沈景远出声,不停找晏轻南聊,晏轻南愣是一句沒搭理。
吃完之后沈景远站起来收拾碗筷,晏轻南把他拉开,說不用你。
他拉走他的时候握的手腕,就這么一点点温度,沈景远都自己抬手圈住捂了一会儿。
慢慢走過来安慰他,其实自己比谁都担心:“南哥就這脾气。”
“我知道……”沈景远也要安抚她,“我俩沒事儿,你和阿易别想太多了。”
之后慢慢和阿易就走了,這情况他俩還能留着嗎?
沈景远站在旁边看晏轻南洗碗,他人在洗手台前弯着腰,毛衣卷起半截袖子,一個眼神都沒分過来。
洗了一半儿袖子滑下来,沈景远上去给他卷,动作刻意很慢,手指在他小臂的青筋上刮了,晏轻南沒拦着,也還是沒讲话。
碗都洗完了,晏轻南要进房间沈景远也寸步不离地跟着去,像块贴晏轻南背上的口香糖似的,想把他关在外面都沒办法。
你要怎么怎么,总之我不理你就对了。
晏轻南进了屋自己做自己的事情背对着沈景远,沈景远就在沙发上坐着看他。
看了一会儿,站起来走上去从后面把晏轻南抱住。
晏轻南什么活儿都停了,像石头立在那裡。
抱着抱着沈景远偏過头,把脸侧贴在他背上,闭上眼感受他一截一截的脊柱,轻轻地蹭了蹭。
“還不能和我說话嗎?”沈景远问,“不要不理我。”
他从来沒說過這么软的话,也沒有過像這一刻這样软的心。
他受不了晏轻南总是苦着脸,還因为自己。
“你不理我我晚上睡不着的,”沈景远用嘴唇贴了贴他的后背,“今天好不了我明天還来。”
片刻之后晏轻南抓着沈景远搂在他身前的手,把人转個面拉到自己怀裡,双手撑在沈景远身后的桌子上,把他整個人圈起来。
這种姿势晏轻南看他還要低一些头,沈景远感受到的却不是压迫而是安全,晏轻南在他身边的每一天他都觉得安全,他再凶他也不怕。
沈景远又从前面搂住他,头抵在晏轻南胸前,說:“你不管說什么都好,你要骂我也可以……”
“我不想骂你,反正你也不听我的。”晏轻南出声的时候喉结那一带颤着,沈景远就抬手去摸,非要摸到了才安心一点。
“你說那些的时候根本沒考虑過我感受。”晏轻南說完這句话,沈景远手指一僵。
“我就想一件事,我越想越难受,”晏轻南一下一下很慢地摸着沈景远的耳廓,“要是有一天你真上了手术台,我是你的谁?”
“你什么都能接受,你唯独就想那個时候把我撇开,你觉得這样你死了就真的跟我沒关系了嗎?沈景远你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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